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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那扇生锈的大铁门在外力的作用下,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滋啦’声。   声音传到卧室已经不那么真切。   可徐青野还是醒了。   她昨晚没睡好,窗外的雾气笼着街边昏黄的路灯,屋内隔着一道遮光不好的纱帘。   只用余光看过去,像极了火光冲天。   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回忆。   一整夜,她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始终吊着。   缓了缓神,徐青野撑着身子跪坐在床沿。   狭小的空间让她甚至不需要倾身,就能从简易衣柜里抽出了一件卫衣。   棕色的卫衣领口洗得发白,款式是七八年前流行的,袖口短了一截。   徐青野穿上后不出意料的有些紧凑,半个小臂都落在外面,与她的身形并不服帖。   她正想换一件。   窗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声音逐渐靠近,徐青野看过去,一道人影站定在房间的窗边,抬手敲了敲玻璃。   声音不大,‘铛铛’的两声闷响。   但在清净的早晨却显得有些突兀。   外面的人许是猜到她已经醒了,也不等她回话,自顾自地说:“青野,他们提前过来了;昨天晚上风太大,最后那点树叶也都落了,我再去打扫一下,今天小殊不在,你去门口迎迎他们。”   “好。”徐青野应了声便没再说话。   来人似乎习惯了她并不热络的性子,说完话就径直走开了。   今天比较特别。   徐青野也知道自己就算想再睡会也睡不好。   于是弯腰穿鞋,拎起梁殊的塑料工作牌走去了福利院的大门口。   八点整,徐青野在等了整整一个小时后,终于见了来人。   京A开头的车牌,一辆物资车一辆拍摄仪器,随行六个人。   徐青野扫了眼人数,和之前说的差了一个。   带队的人叫沈涛,四十左右岁的样子,长相正派,人看起来很随和。   当然,前提是徐青野没听说过他的某些桃色新闻。   沈涛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尤其是在亲眼目睹了这里的‘简陋’后,觉得他们这次来对了地方,能取到不少的素材,笑容都慈祥了不少。   “您好,我们是这次来举行公益活动的晨曦基金会,我是负责人沈涛,这位是市里电视台的青年骨干,方启。”   徐青野并不擅长和这种打着官腔的男人客套,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好在徐池听见了声响,很快从后院走了出来。   徐池十分看重这次争取来的慈善捐赠活动,态度热络地将人迎了进去。   徐青野跟在众人身后。   等走了三节台阶,徐池发现过来的人少了一个。   他脚步顿了顿,斟酌着开口问道:“我们这次是哪位领导取消了行程吗?”   徐池话音未落,徐青野明显察觉到众人的步子有一瞬间的僵直。   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大家的神态又都恢复如常,又像是她眼花看错了。   沈涛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脸上还挤出一些歉意:“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另一位同行的人路上车抛锚了,可能晚点过来。”   徐池心领神会地把话接了过去:“那我先带你们参观参观,青野你再去外面等等?”   这次倒是那个叫方启的年轻人欲言又止。   他们等了一早上都没等来人,那人大概率是不会来了。   就算那人身份特殊,也不好叫人平白去等。   他看向沈涛,沈涛却不再作声,像是看不懂方启的暗示。   徐青野也只当看不懂他们的神情互动,她本来也不喜欢这种场合。   徐青野这次主动了些:“我去等人,来人怎么称呼?”   她还没能把名单与眼前的这些人全部对上。   沈涛没有直呼大名。   只是讳莫如深地称呼那人‘贺先生。’   这姓氏并不常见。   徐青野拿着碳素笔对着名单上的姓氏一个个划过,最后定格到最后一页。   孤零零的一页白纸上,只印了一行字。   “京鹤集团董事,贺敛。”   徐青野的声音总是挂着三分疏离。   此时声线聚集在那个象征着上流社会和纸醉金迷的前缀时也不例外。   只是这难免让周围的人对她微微侧目,忍不住多打量这姑娘几眼。   徐青野低着头,发尾从脸颊擦过垂下一缕乌黑,白玉陶瓷似的手搭在文件内页,皮相骨相皆是出挑,就是性子太冷,看着有些难以接近;衣着虽没那么合体,但也是干净利落。   听说这次活动的志愿者也是福利院长大的孤儿。   想来就是她了。   徐青野并不在意别人的打量,径直转身走开。   只是在走开的那一瞬,一抹异光倒映在她始终平静的眸子中,像沉积许久的乌云轰然降落为雨水,无休无止地砸落在心湖,每一下都惹得她指尖轻颤。   是他吗?   还是巧合?   徐青野抱着疑问和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期待,坐去了前院石色斑驳的茶台前。   怔怔地看着那个在心底反复被提及,却极少宣之于口的名字。   贺敛。   贺……敛。   往事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不留一丝余地灌入她的胸腔,让她一时间有些失神了。   回溯记忆,有些故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   六年前,2016年。   一切的一切都正朝着最好的方向开展。   槐江县斩获全国百强县的称号,县里各中学的中考也落下帷幕,一批优等生成功被输送进市里重点高中读书。   槐江歌舞团附属中学紧接着在入秋那天拿下了多个国内舞团的录取名额,连着得了几个市里的表彰。   徐青野也如愿被国内最顶尖的京艺芭蕾舞团录取,即将去莫斯科进行为期三个月的交流活动。   只是在出国前,她还要参加一场附中组织的演出。   演出面向全体师生家长,是附中多年来的传统了。   地点设在县里的大礼堂,除了贵宾席安排了各大舞团的领导和县里的干部空出了几个位置,其他位置全都人满为患。   徐青野算优秀毕业生,有一只独舞,安排在晚会表演的最开始,所以她也是最先结束下台的。   她本想等父母一起回家,但她父母都是附中的老师,要坚持到演出最后一刻才能离场,她又急着回去收拾行李,就想着自己先回家。   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熟悉的县城街道,她从小到大几乎把每一寸土地都走过。   所以当徐青野被拉进小巷子时,还天真地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直到一阵用力的撕扯,她胸前只剩零星的遮挡,衣装不再蔽体,她才意识到自己正遭遇着什么。   膀大腰圆的成年男性与女初中生。   徐青野在挣扎中体会到了绝对的力量悬殊。   同时也十分绝望地发现,她根本无力反抗,甚至做不到完全屏住呼吸不去闻那股恶心的腥臭味。   屈辱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她想。   她大概是完了。   污泥巷子里垃圾遍地,墙壁上野蛮生长着杂乱的草木,除去地面上积水反射出的微弱光线,周围再无一点亮色。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身体甚至本能地想去顺从,让疼痛得到一些喘息。   也是在这种极致狼狈的时刻,徐青野第一次见到贺敛。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只是在认命地闭眼,又不甘地睁眼后,他已经站在那里了。   他身影修长,凌厉的短发在夜色中遮挡住垂下的眉眼,单是解下腕表的动作甚至带着几分优雅。   只是下一秒。   他出手招式却带着十足的狠厉,轻而易举就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掀翻在地,最后一脚甚至直接碾过那人的脖颈,动作不留一丝余地,吓得那人直接落荒而逃。   徐青野短暂地忘记恐惧,腿上的伤也失去痛觉,像只提线玩偶,由着贺敛帮她整理衣服,又把自己的衣服挡在她胸前,然后背她回家。   他自始至终都没问过她的名字,她以为他只是路见不平,单纯地上演一出骑士拯救落难公主的戏码。   而他却又在分别前,极尽温柔地用指腹帮她擦去眼泪。   问她:“相信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嘶……”徐青野轻呼一声。   茶台上老式茶壶里的水在翻滚,飞溅出几滴,直接落在她手臂上,烫出一道红痕。   真实的触感让她的思绪从往事中抽离。   徐青野又抬眼看了眼大门外,那边空荡荡的,因为位置比较偏,连县里的车辆都很少从这里经过。   事情并不难猜。   挂着这种头衔做公益,本人未必会来。   徐青野也不再等,端着泡好的茶送去楼上。   徐池刚带着大家四处参观过,正在福利院的一楼大厅中场休息,见徐青野进来,大家也都朝她这边看过来。   有几道目光明显要灼热很多,与刚刚很是不同。   其中一个同行负责物资的青年男人,甚至直接走上前,想要接过徐青野端来的茶盘。   “徐小姐,我来端吧。”   “不用,谢谢。”   徐青野绕过了他,把茶盘放在了桌子上。   这人也不气馁,跟过来拿了一杯,自来熟地徐青野攀谈起来,视线始终都落在徐青野的身上,还几次暗示想和她互相留一个联系方式。   徐青野拒绝的干脆,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只是暂时过来帮忙,你可以留院长的联系方式,福利院慈善活动的细节他比我清楚。”   男生年纪不算大,被这么直白的拒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沈涛在一旁吹茶假笑:“小马也是北城读的大学,听说徐小姐是京大的学生,觉得亲切,加个联系方式交个朋友嘛。”   沈涛这么一说,徐青野才看见自己的学生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到木桌上。   她不可查觉地蹙了蹙眉,而后看向对面的徐池。   眼中的疑问十分明显。   她的学生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池神情中带着歉意:“刚刚不小心拿错了。”   他早上去前院迎人的时候走得急,去二楼工作室捞了一个工作牌,等拍摄前检查的时候才发现拿错了,就随意放在了一边,没想到被方启看见了,就当着众人的面问了他几句。   在徐青野进来之前,这几个一直在旁敲侧击地问徐青野的情况。   也讨论过能不能就徐青野再写一篇报道。   福利院孤女出身,却考取了国内顶级名校,这种新闻绝对足够吸引公众的眼球,真能成事,他们此行就是事半功倍了。   当然,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徐池否定了。   于是这几个人又都打起了其他的主意。   也就有了刚刚徐青野被搭讪的那一幕。   “青野茶泡的不错,大家尝尝?”徐池在过来端茶的时候,放在身前的手悄悄比了一个向下按的手势。   是做给她看的。   徐青野知道自己就算不高兴,也不能闹得太僵,所以态度缓和了些,搬了把椅子坐去了靠近门口的位置。   有人和她说话,她会时不时地应上两句。   偶尔也会笑笑,只是从不走心。   中场休息的时间太长,长到那群男人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谈笑间时不时暴露本性,总要杂着几句廉价的玩笑,却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徐青野庆幸自己听了梁殊的话,摄像机关闭的时候一定要坐去门口。   因为你不知道那群在社会上小有地位,骨子里却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嘴里,会说出些什么。   徐青野多数时候还是会看向厅内的众人,只有当她实在不耐烦地时候,才会别过眼看向门外。   就像现在。   话题不知怎的,又绕到了她有没有谈过男朋友上,在她说没谈过后,那群人明显有些不合时宜的‘惊喜’。   那种露骨的眼神,让徐青野产生了一瞬间的生理不适。   她撇头看向门外。   也是这一眼,她发现福利院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辆破旧的本地出租车。   只遥遥地望过去,出租车后座坐着人,具体样貌看不清,但能看出是个男人。   男人没下车,徐青野也没挪开视线,只是漫无目的地打量着那边的动静。   出租车响起了一阵鸣笛声。   后车窗降下玻璃,里面的男人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   隔着玻璃的模糊面容瞬间变得具体。   徐青野的瞳孔急剧缩了缩,随即愣怔在原地。   男人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凌厉的短发架在额间,会在低头的时候遮住下面平整的眉眼,三分冷漠五分禁欲,平静的像是没什么世俗欲望。   多年未见,他的相貌并未产生过多的变化。   所以徐青野只需一眼就知道那人是贺敛。   一道门槛之隔,屋内和屋外被割裂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直到沈涛的一句‘贺先生来了’,砸碎了虚幻与现实。   很显然,那声鸣笛,不仅徐青野一个人听见了。   屋内除了徐青野的所有人,都起身迎了出去,方才提到他时什么态度先不论,此刻所有人都带着恭敬,沈涛的恭敬中其实还带着有些突兀的讨好。   知道贺敛还没有付车费,直接抢先走过去多给了钱,还对司机师傅表达了一番感谢。   被一群人簇拥着的男人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连眼神都没刻意收敛,有些直白地朝徐青野这边看了过来。   徐青野早就站起身了,可孤零零地站在台阶上,与那边的情形相比,着实突兀。   连带着大家的注意力也都跟着挪到了她身上。   所有人都没再作声。   空气中短暂的静默,让气氛陡然压抑了不少。   最后还是贺敛先收回视线。   “活动结束了?”男人像是随意一问,语调中却暗含着上位者的审视。   “没结束,等会还有一个故事会的活动,我们这边的场地不够大,借用了隔壁小学的活动中心,就在隔壁,我们要不要现在过去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贺敛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就在大家以为贺敛会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徐青野也以为他大概是不记得自己了。   男人却迈开步子,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下本预收文   《哑剧》(宝子们快去专栏收藏呀!! from 爱你们的眠~)   梁殊跟了楼宴之三年。   她非科班出身,从龙套演员演到顶级制作班底的大女主。   圈内圈外对她的评价都是身段勾人,手段了得,诸多权贵皆是她的入幕之宾。   难听的话听了不少,她却从不在意。   误打误撞进了这圈子爱上那个人,她从不回头看,只由着自己日日荒唐地过。   直到那次。   她被人算计跌落颁奖台,他全程冷眼旁观。   她终于意识到。   楼宴之生性冷血,能打动他的从来都只有最核心的利益。   而她与他而言,不过蝼蚁。   梁殊走了,在拿下圈内最具权威的奖项后以自由人身份彻底告别影坛。   有人说是炒作,只是梁殊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   非洲湿地草原,危机四伏,从城市深入腹地需要三天。   她断了念想。   义无反顾跟着探险队来了这里。   怎么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他。   男人眼尾猩红,见到她的时候衣襟还挂着血,念起她名字的时候却是咬牙切齿:“梁殊,我输了,比起心狠,我不如你。” 第2章 再遇   徐青野看似平静,实则绞在身前,关节处微微泛白的手指已经出卖了她。   她潜意识并不觉得贺敛会记得她,却又希冀他也不要把她忘得过于彻底,有些感谢的话当年没来得及说出口,她怕再次相遇也无从提及。   而她的无措落在众人眼中难免会演变成其他涵义。   就在所以人都好奇他们之间关系的时候,徐池先一步横在了贺敛的面前。   贺敛刚好走到上一楼的台阶前,被这一拦,也就停在原地没再继续向前。   徐青野的视线被阻隔。   她只听贺敛的凉薄的声线中掺杂着一些不耐。   “有事?”   徐池知道这位‘贺先生’应该是位大人物,总归是有钱有权的那类人,说不好这次慈善活动的赞助都是来自京鹤集团。   但比起这些,他更担心徐青野,她这些年性子虽然冷了些,却极少像现在这样看着有些无措。   所以他下意识地拦了。   徐池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尽管贺敛脸上挂着明显的不悦,他还是坚持:“贺先生,槐江小学就在隔壁,要不我现在带您过去?”   “我只负责最后慈善资金审批环节。”言下之意是不打算参加接下来的活动。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话。   徐池也有些摸不清眼前这男人的路数。   徐青野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男人的面前,方才的紧张在看到贺敛脖颈处血迹的那刻全部化作担忧,她抿了抿唇:“你受伤了?”   “嗯,来的路上出了事故,借用一下洗手间。”贺敛语调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徐池听见这话,悬着的心将将放下。   原来只是想借用洗手间。   他真是实实在在地捏了一把冷汗。   徐池指了指里面:“洗手间就在一楼,青野你带贺先生过去吧,我们那边结束就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陈姨就在后院。”   陈姨是他们福利院的烧菜阿姨,也是住在隔壁的邻居。   后面的这句明显是不放心她和贺敛单独留在福利院才说的。   只是徐青野现在一门心思都落在贺敛的伤口处,也没管徐池的眼神暗示。   许是方才对视的久了,耗光了她的勇气,贺敛拧着水龙头清洗伤口时,徐青野始终都没看他,只是拎着医疗箱站在门外。   至于流水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她也没留意到。   等再回神的时候,贺敛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   他高她很多,颈间残留的水渍正好直直地落入她的视线中,连同那条还隐隐渗血的伤口。   伤口很深,一直曲折地蔓延到衣领以下,她想不出什么东西可以划出这样的划痕。   “是树枝。”   “徐小姐看也看过了,现在方便帮我上药吗?”男人的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玩味,显然是洞察了徐青野心中的疑问,对眼前这姑娘也多了几分兴趣。   徐青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只是嗫喏了半晌,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好。”   往日在校园中的能言善辩,到了他面前全然偃旗息鼓。   对其他人,徐青野多是懒得理会,总觉得无关紧要。   而对贺敛。   她有再遇的惊喜、有时隔多年的感激、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情绪,有时连她也不知道那情绪从何而来。   福利院的一楼大厅没有沙发,只有几把木质椅子,徐青野挑了一高一矮两把椅子挪在一起,然后让贺敛坐下。   贺敛脱去外套,这个季节还没彻底冷下来,他里面只穿了件衬衫,衬衫解开最上面的几个纽扣,处理伤口也方便很多。   尽管如此,徐青野还是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专注,重新清理了一遍伤口,上了两次药。   “你处理伤口好像挺熟练的。”   贺敛的话响在徐青野的耳边,像是在随意闲聊,比起之前在院子里,态度又明显温和了许多。   徐青野心跳加快了半拍,稳了稳擦药的手指才回答:“福利院的小孩子多,难免会磕碰到,小的伤口就自己处理了。”   “是吗?”男人偏过头,视线看向徐青野手臂上的红痕:“烫伤?在福利院过得不好?”   徐青野已经把自己被沸水溅到这件事彻底忘在脑后了,现在顺着贺敛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手肘处留了一道疤痕,泛着红肿。   乍一看,确实有些明显。   “不小心弄上的,我过得挺好的。”   贺敛扫过徐青野短了一截的卫衣衣袖,没再说话。   他似乎真的只是随便问问,并不期待她能给出什么别的答案。   贺敛转过身在医疗箱里随意扒拉了两下,从里面抽出了一管烫伤膏:“过来。”   徐青野起初没动,她不是没有理解贺敛话中的意思,只是他这是要帮她涂药吗?   她不太确定。   贺敛倒也没强求她能主动,只是屈身到徐青野的面前,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臂帮她涂药。   室内的光线并不好,窗边偶然路过的影子下尘埃飞舞,真实的触感与光再次降临她的世界。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贪婪,希望时间可以塌陷在此处,永不向前。   ——   时间临近傍晚,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后院的小食堂里每到这个时候总是最热闹的,福利院大大小小的孩子都会凑在一起吃晚饭。   徐青野端着饭盘坐去食堂的角落。   徐池一早就坐过来吃饭了,等她走过来,发现他盘子中的饭菜还一点都没动,估摸着已经凉了。   徐青野:“不吃饭?”   徐池没抬眼也知道来人是谁,于是继续专注地在手机上打字回复对面的消息。   “不着急,一会儿再吃,沈涛说这次晨曦基金会估计能都给我们批一些钱,要是真能成,就能匀出一部分小雯的手术费了。”   徐青野闻言撂下筷子,脸色倏地严肃了不少:“上次不是说小雯的手术费用够吗?所以现在还差多少?”   徐青野:“我不是说过我那里还有一笔钱,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随时拿出来的。”   徐池:“我……”   “老徐就是比较轴,不想动你的钱,你就随他吧,不然他又要睡不好觉了。”一道风尘仆仆的声音从徐青野的耳边传来,还夹杂着一股清新的甜酒味。   徐青野一回身果然看见梁殊的手上拎着个小酒瓶,背着一个黑色书包大步走了过来。   她往里挪了个位置,让梁殊坐在自己边上。   徐青野接过梁殊递过来的酒,拎起来打量了几眼,酒的瓶身上精细地雕刻着几种花纹,但是瓶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哪里来的酒?今天不是去剧组没去酒吧打工?”   “就是从剧组顺来的。”梁殊耸了耸肩,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两个信封,推到了徐池的面前:“今天慈善活动的照片洗出来了,我回来的路上碰见照相馆小吴顺路带回来了。”   “这个是什么?”徐池捏了捏另外的一个信封。   “今天工作的报酬,给的挺多的还都是现金,我懒得去存,老徐你留着买菜吧。”   徐池到底没忍住白了梁殊一眼,然后把那个装着钱的信封丢回给了梁殊。   “你们两个没事能回来帮帮忙就行了,钱的事总有办法的。”徐池之前拒绝了徐青野几次,却一直都没把话说明白,这次她和梁殊都在,徐池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你们两个都是女生,小殊你刚工作,青野大学还没毕业,以后用钱的地方有很多;而且……而且青野你那钱是你爸妈当年出事的赔偿款,叔叔条件不好,还管着这么大一个福利院,以后等你嫁人也拿不出很多钱,哪能还从你那里拿钱。”   徐青野当然也知道自己亲叔叔顾虑着什么,但她总觉得人命比起钱财要重要的多得多。   徐青野还想继续说什么,徐池已经又是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低头回起了消息。   “老迂腐。”梁殊说这话还朝徐青野挑了挑眉,“我看今天的菜不错,等等我,我也去打个饭,顺便拿几个杯子,咱们三尝尝着酒怎么样。”   梁殊再回来的时候,桌上就只剩下徐青野一个人了。   原来徐池坐的那个位置连餐盘都不见踪影。   徐青野拍了拍梁殊的书包外格:“老徐把你的钱放这里了。”   “那酒呢?”她离着老远走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原来摆在桌上的那瓶酒不见了。   徐青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摇了摇头:“老徐拿走了,说买菜钱你自己留着,酒他就拿走了。”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说得是“小殊酒品太差,还是留着他有空的时候慢慢品吧”。   梁殊一口气郁结在胸口,半晌才缓过来,带着新学的京腔啐了句:“老徐可真行喂。”   今天一整天徐青野和梁殊基本都没怎么闲着,梁殊起了个大早,徐青野下午把人送走就一直帮着徐池写公众号推文。   等到天彻底黑下来以后,两个人才窝在卧室那张有些局促的床上,而换下来的衣服只能放在屋子角落的那张椅子上。   徐青野把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只露了一个小脑袋,整个人都恹恹的。   梁殊一看徐青野这个样子就猜到她这两天没睡好。   梁殊:“回这边睡还是会做噩梦?老徐不是给你准备了楼上的房间,我一回来就看见你眼底的黑眼圈了,还穿着我那件年头久远的卫衣,还以为老徐趁我不在虐待你了呢。”   “怎么会,她连我的钱都不要,虐待自己还差不多。”   “这倒是说得没错。”   说完两个人都‘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徐青野笑过,忽然想起了什么,坐起身一本正经地问梁殊:“阿殊,你猜我今天遇见谁了。”   “谁?”   徐青野其实没怎么同梁殊提起过贺敛这个人,但她总觉得依梁殊的记忆力肯定记得,所以最后还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贺,敛。”   梁殊本还微眯着眼,回味着鼻尖的烟草味,听见这个名字,猛地睁开了眼。   梁殊:“当初救过你的那个,之前不是说不是槐江本地人吗?你在哪里遇到的。”   徐青野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觉得有些戏剧,但还是把事情的经过和梁殊说了一遍。   徐青野这边话音刚落,就见梁殊踩着拖鞋出了卧室。   “哎,你去哪儿啊?”徐青野来不及叫人,梁殊已经一溜烟没影了,接着传来了一阵‘踢踏踢踏’的上楼声。   又过了没一会。   梁殊夹着一沓的相片又进了屋,随后把相片都散落在床上。   徐青野看着那些活动照片有些不解:“这是干嘛?”   “找找,看看有没有贺敛的照片,没见过这位英雄的真人,可是我这么多年的遗憾。”   这一天下来,徐青野和贺敛基本都没参加过活动,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照片留下。   只是徐青野这会儿见梁殊翻找着,自己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翻看了起来,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互留联系方式,如果真的能留下一张贺敛的照片……   徐青野想着,动作也快了不少。   只是把那摞照片从头翻到尾,她们两个连贺敛衣边一个角都没有看到过。   “那就应该是没有,他说自己只负责资金的审批,后面叫我带他在福利院四处走走,等大家回来之前,接了个电话就又提前走了。”   梁殊一脸失望地仰头载在床上:“负责资金审批?那应该是京鹤集团的高管吧,这次是他们定向提供的资金支持;哎……真是亏死了,早知道不去那个破剧组跑龙套了,还遇见一个变态……”梁殊说到最后渐渐收了声,徐青野也没怎么听清。   她默默地把这些照片收在一起,下了床,随手又站在梁殊看不见的位置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卡。   “我给老徐送回去。”   福利院的工作室在二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房间此时还亮着灯,徐青野推门走进去,就看见自己叔叔正对着电脑发呆。   她把相片放进一旁的抽屉里,连同一张银行卡押在下面,做好这一切才看徐池:“怎么了,是谈的不顺利吗?”   徐池僵硬地摇了摇头。   徐青野见状自己凑过去看,发现打开的那页是资金审批的扫描件。   她刚想说现在慈善资金会的效率这么高了吗。   就见最后那一栏是这次的赞助资金金额,比起之前谈好的金额后面多了一个0。   而惊讶之处远不止于此,就在那金额的正下方,龙飞凤舞署名的赫然是‘贺敛’两个字。   --   “这么多?你确定没看错吗?”   梁殊惊讶之余已经从床上弹坐起来了。   徐青野其实也挺惊讶的,因为他们福利院的规模不算大,孩子也没有那么多,所以每次办这种慈善赞助的活动,能拿到的钱都很有限,偶尔那些慈善机构只给一些物资。   老徐这几年在乡下开的那个绿色有机农场,赚了些钱,也基本都填进了这个福利院。   徐青野摇头:“没看错,老徐去问了沈涛,沈涛说下周一让我们出一个人去京鹤集团签字确认。”   “下周一?谁去?老徐走不开吧。”   “要不你再过去看看,没准可以再偶遇贺敛。”   梁殊思索了一番后咂了咂舌:“不过……贺敛是不是认出你了?”   徐青野其实在看见的贺敛签名时,脑海中也有过这样一闪而过的念头,只是想想便算了。   当年只是匆匆一瞥,他又怎么可能仍记得她。   这六年里,他始终是她紧绷之时停下来喘息的救赎,而她于他而言,大抵只是一个陌生人。 第3章 芭蕾   转眼到了周一。   一清早,徐青野就把自己的那辆二手车从福利院的车库里开了出来。   徐池这两天兴奋地都没怎么睡好,临到徐青野和梁殊回北城,他还在反复地确认她们两个到底是谁去京鹤集团签字。   徐青野:“阿殊去,我一会儿送她去京鹤集团再回学校。”   “昨天不是说你去吗?怎么又变成阿殊去了,不是说她现在的那份实习工作老板不待见她吗?这么请假能行吗?”   这事徐青野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皱了皱眉,看向小跑着过来的梁殊。   梁殊被徐青野那凌厉的一眼盯着头皮一缩:“阿野你别那么看着我,不是老板不待见我,她就是单纯地不待见所以公司的年轻女性,更年期嘛,可以理解。”   “带阿野的那个老师下午有一场讲座,她被临时通知去帮忙,老徐,我们先走了。”   梁殊说着就上了车。   徐青野也启动引擎。   当车子驶出院落大门后,徐青野才大声朝着徐池那边说了句:“银行卡放你抽屉了,密码我生日,手术早点安排别耽误了小雯的病。”   徐青野一脚油门,等徐池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到下一条街了。   梁殊一想到老徐现在一脸懵逼的样子,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阿野你可真行,不行,笑死我了,你早说,我也偷偷地给老徐一个惊吓啊,顺便把我那瓶酒偷出来。”   徐青野紧握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看着路况,等过了相对繁华的街道才抽出空来和坐在一旁的梁殊说话。   “阿殊,你要是做的不开心就换份工作,别总出去打零工了。”这几天和梁殊住在一起,她膝盖那几道淤青她到看在眼里。   梁殊尴尬地咳了一声:“你看到了啊。”她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的。   “我就是赶巧,去做了一次女主角的打戏替身,给的报酬比普通群演多了不少,搞得我都想去当明星了,以后我们福利院就不愁经费,也不至于……拿叔叔阿姨的那笔赔偿款给小雯治病。”   她其实在知道这次拿到一大笔慈善基金的时候,第一个想法是让徐青野把那笔钱拿回来,奈何手术的缴费日期就在今天,也只能先拿那笔钱应急了。   徐青野看着玻璃窗外的开阔视野,从槐江县开往北城只这么一条绵延的山路,这条路她走过很多次,却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   徐青野沉吟了半晌,最后吐出口的只五个字:“能活着就好。”   两个人都清楚徐青野在说什么,所以梁殊一路上都没再提这件事。   路上一共开了两个小时。   徐青野把车开到京鹤集团大厦的时候,正好错过早高峰,四周除了偶尔冒出的人影四处都静悄悄的,徐青野把车停在临时停车位,送梁殊过去。   “就送我到这里吧,和我对接的人在大厅等我,你回去是不是还有一个小时。”   “回去估计四十分钟,”徐青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一会儿还要回家拷贝一份资料,“那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徐青野赶时间,回车上的时候几乎是小跑着,没留意离她车不远处停着一辆限量版迈巴赫。   司机:“贺先生?我们还要把车开进去吗?”   刚刚他已经准备把车开进京鹤集团的地下车库了,贺先生却半路叫他停下来,然后一直看着远处那两个姑娘。   现在一个姑娘进去了,另一个姑娘走了。   贺敛收回视线,搭在皮质座椅的手指曲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语调没有什么温度。   “回半山。”   司机是最近才跟着贺敛的,还不怎么摸得准他的脾气,所以想了想还是多问了句。   “贺先生,我先送您回半山,等下午我再送您去和小周老师吃饭?”   “嗯。”贺敛直到徐青野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后,才收回了视线。   --   徐青野把车开回家里的地下车库已经是中午了,她早上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等上楼的时候,饥饿感愈发明显。   翻了翻壁橱,里面只剩几包方便面,还有一根过期的火腿肠。   距离下午的讲座还有两个小时,但她还需要提前去一个小时调试设备。   她想了想,最后扯开了一包泡面是掰下一块干嚼了几口,然后径直走去书房拷贝资料。   下午一点整,京大法学院的特邀讲座在7号教学楼正式开始。   这次讲座邀请的都是刑法届比较有名气的大佬,全场基本上座无虚席,除了有徐青野这种法学本专业的学生,还有一些外院的学生也慕名而来。   徐青野算是半个工作人员,是最先到的,最后却也只能坐在阶梯教室的某个台阶上。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专注。   她把带来的笔记架在腿上,一边听讲座一边记录,只有中场休息的时候才稍微直直身子。   一场讲座进行了三个小时,徐青野就这么坐了三个小时。   因为这场讲座的负责人是带她的老师,她需要做最后的收尾的工作,所以等人散了她也没走,而是找了个最前排的空位从头整理笔记。   “叩叩叩。”   徐青野茫然地看向对面的黑板,就见一个容貌端庄秀丽的女人正倚在讲台上看着她,如果不是看到她眼角象征着岁月的细纹,乍一看只有30出头的样子。   徐青野合上笔记起身:“周老师?你那边也结束了吗?”   周徽言耸了耸肩,像是在说早就结束了。   “今天讲座很顺利,走吧我的小徒弟,老师请你吃晚饭。”   徐青野这次抽空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确实已经不早了,距离讲座结束甚至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她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开始还能感觉到饥饿感,现在甚至有些饿过劲了。   徐青野和周徽言都住在京大附近的家属楼。   两个人每次吃饭也不远走。   这边有家比较特色的自贡菜,她们两个都爱吃辣,所以尝来这家。   徐青野在走进这家菜馆的时候,还以为今天吃饭的只有周老师和自己。   直到老板把她们两个带去了包间。   “周老师,今天不是我们两个人吃饭吗?”   周徽言把菜谱递给了徐青野:“我外甥要来给我送东西,不过他不吃辣,估计来坐会就走,你点你的,把他当透明人就行。”   徐青野虽然没有见过周老师的外甥,倒也听她提起过几次。   既然他不喜欢吃辣,徐青野还是尽可能地在菜单上找出两道不那么辣的菜,趁周老师去洗手间的时候又特意去前台说了声。   “今天的爆炒腰花和葱葱鲫鱼少放辣椒,最好不要放。”   餐馆的老板有些为难,他们可是正宗自贡菜:“要不还是少放点,不然没啥子味道的。”   徐青野还想再坚持一下,只听门口响起了一声带着机械音的‘欢迎光临’,走进来的男人报上了包厢号。   徐青野出来的时候没有留意包厢号,所以也没偏过头去看。   面前的老板倒是记得清楚,直接朝着门口招手:“先生,您和这位小姐是一起的吧?”   徐青野顺着老板招手的方向看过去,这么一看不要紧,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餐馆的门廊处亮着灯,四周墙体映的泛白,男人穿着一件纯黑色的长风衣,就随意站在那里,他衬衫领口敞开着,却因为板正的身形将其勾勒出一个好看的轮廓,让周围一切的人和事物都黯然失色。   他正平静地看着她,眸子中并不带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传递,却只需那一眼就能扰乱她的思绪。   大堂坐了不少人,四周声音嘈杂,徐青野却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胸腔振动的心跳声。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快进来吃饭了。”大概是以为来人已经自报家门了,周徽言也没有急着给两个人互相介绍,转身走进了包厢。   徐青野站在原地踌躇,一时间不知道要先和贺敛打招呼,还是先带他进包厢。   他们之前刚刚见过,现在总该是认识的。   比起她的不知所措,贺敛倒是更自然些:“进去说?”   “哦,好。”   这家餐馆的出餐速度很多,徐青野回到包厢的时候,已经上了两道菜,桌面上的白瓷碗里飘着红彤彤的辣椒,离着老远就能嗅到有些呛人的辣味。   饶是徐青野这种嗜辣如命的人,也觉得喉咙有些痒,反观坐在对面的贺敛,他好像没事人一样,正慢条斯理地清洗着餐具。   周徽言看见他的动作忍不住白了一眼:“毛病。”   但是吐槽归吐槽,周徽言还是给徐青野介绍了一下贺敛。   “这位是我外甥贺敛,之前有几年去国外了,你应该没见过,最近刚回国的……”   “见过。”   贺敛的声音打断了周徽言的话。   “啊?”   她显然没听懂贺敛在说什么:“见过什么?你们见过?”   这问题明明是在问贺敛,贺敛却朝她这边看过来。   是让她自己解释吗?   徐青野从她的眼中读到了这个意思。   徐青野顿了顿,在心里组织了一番措辞后说:“贺先生上周参加过槐江福利院的慈善活动,我们那个时候见过。”   “福利院的赞助公司是京鹤集团吗?那还真是巧了。”   “嗯,是很巧。”   周徽言又随意和贺敛聊了几句,他全程基本问什么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周徽言也不是头一天知道自己这个外甥的‘无趣’,实在是懒得和他找话题,所以吃饭的后半段就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地和徐青野聊起她们刚刚结束的那个课题。   谈及学术问题,徐青野的注意力就变得集中了很多,整个人的气场也都变得游刃有余起来,与贺敛这几面印象中的她都不大一样。   “……像是恒问集团这种家族企业内部的腐败犯罪,原因涉及面很广,不能单一地依靠刑事治理,还有剖析其中盘根错节的宗族关系……”【1】   贺敛挑拣着碗里的辣椒,时不时地也会抬头看她,眸光中带着审视和打量。   一旁认真听着徐青野讲话的周徽言则是一脸赞赏,临到最后还有些得意地偏头问了贺敛一句。   “怎么样,这可是我的得意门生。”   “很好,不过现在国内本科生就分配导师了吗?”   周徽言没想到贺敛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只是说她和徐青野是因为一些巧合认识的,具体是什么巧合却没说。   一顿饭很快吃到了尾声。   周徽言这才想起来这次和贺敛见面的目的:“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嗯,在车上,我妈还让我带几张演出门票给您,让您有空可以过去看。”   那几张门票贺敛在进来的时候就一直捏在手上,后面又被反扣在桌子上,徐青野坐的位置离贺敛并不远,所以他一拿起来,她就发现了门票上的图案。   是芭蕾舞演出。   周徽言看了眼这次门票的位置还不错,抽出两张连号的位置递给徐青野:“青野给你两张,你有空可以带朋友过去看看,这次据说是国际巡回演出,应该还可以,是不是这次演出韩棠也回来?”   后面那句话是同贺敛说的。   贺敛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后看向一旁眼中变得黯淡无光的徐青野。   她手上还拿着那两张门票,沉默了很久,才终于说了句:“如果有时间我带我朋友去看。”   贺敛送周老师回住处,徐青野顺路,回去的一路上周徽言第一次和徐青野提起自己跳芭蕾的姐姐,也就是贺敛的妈妈。   徐青野一路上多数时间都微笑着回应,只有在分别的时候才道了声再见。   她确实从来没想到过,当初的周老师和现在的周老师是亲姐妹。   命运还真的会同她开玩笑。   那两张芭蕾舞演出的门票就像是抽了她的魂,她失魂落魄地爬着老式的楼梯走到了三楼。   明明已经到家门口了,她却连从口袋里翻找钥匙的力气都没有,有些无力地坐在了一边的台阶上,只是怔怔地看着手上的那两张票。   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坐了多久,就是到后面腿有些没知觉了才想去起身。   只是还没等她起身,她就听见有人在说话。   “这是准备在这里坐到天亮?”徐青野猛地抬头,贺敛就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她。   徐青野想站起来,只是坐的久了腿部的血液循环不畅,只能维持着那个姿势惊讶贺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敛把手指上套着的钥匙圈丢了过去:“给你送钥匙,你u盘落周老师那里了。”   徐青野接过他抛来的东西,有些磕巴:“这样啊……那,麻烦你跑一趟,谢谢。”   她家里钥匙和u盘挂在一起,周老师估计是怕她进不来屋才让贺敛来送的。   可事实是,她在门前坐了半天还没来得及发现这件事。   徐青野的道谢并没有得到回应。   男人半晌没在说话,家属楼的老式声控灯也跟着灭了。   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在黑暗中却只看得到彼此的轮廓。   她以为他会这样就走开,却意外地听他问:“怎么不跳舞了?”   作者有话说:   【1】引用于《法学》2021年第5期。 第4章 通话   冷冷的水打在脸上,徐青野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刚才的一切如同虚幻一般。   原来他也一直记得她。   不仅记得。   再遇时为了怕她难堪,所以刻意没有提起当年的事。   她说不上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惊喜多,还是感激更多。   脑海中一串数字反复在脑海中划过,尽管她记忆力好的惊人,此刻却也担心就这样记着不稳妥。   徐青野快步走去卧室,白天自动关机的手机已经冲了几个电。   足够她匆忙地记下贺敛的电话号码。   之后对着那串数字后面的备注,徐青野又是一阵出神。   梁殊打了一下午徐青野的电话也没打通,急的她差点打车回桔园。   只是今天下午有个临时的活,她又来影视基地了,打车过去起码两个小时,梁殊只能不信邪地又打了一个电话,这次终于拨通了。   徐青野有些疲惫地靠在床头,此刻正望着窗外爬上树梢的月色发呆,连声音都倦倦地,没有什么生气。   “阿殊?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电话那边的声音嘈杂,不仅仅是人群喋喋不休地说话声,还有一些铁质器材搬运的声音。   梁殊没想到这个电话真的能打通,所以快步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些的地方。   梁殊:“我临时被叫来影视城帮个忙,今天的讲座还顺利吗?怎么听你的声音不太对?”   徐青野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说话声才没那么温吞:“挺顺利的,你上午去京鹤集团还顺利吗?下午讲座时间太长我手机没电了,没来得及问你。   徐青野只听电话那边的梁殊叹了一口气。   “别提了,我打电话主要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晨曦基金会那边的人可能也没弄清京鹤集团的批款流程,小额度的资金这边的财务可以直接签字审批掉,但是这次的慈善资金数额比较大,这边的财务室没有权限,只能等审批的人什么时候回公司二次确认才能拨款。”   梁殊说完这些,最后还补了一句:“我和财务室那个小姐姐打听过了,据说贺敛是这段时间才入职京鹤集团的,一共也没来过两次,本来说今天会过来的,结果我在等到中午还没等到就走了。”   徐青野大概听懂了。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问:“所以现在只有等贺敛签字就可以拨款了吗?”   “是这么回事,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去签字,我下午还给老徐打了一通电话,老徐说小雯的手术已经安排上了,本来他还想等这次的拨款,现在只能提前借用你的钱了。”   “我明天再……等我一下。”   梁殊今晚替的是大夜戏,还是武打戏,这会儿已经有人来喊她。   梁殊把手机拿到一边,听完来人说的话才又继续刚才的话:“我留了京鹤集团那个财务的联系方式,不过她也不确定贺敛哪天回去,等哪天我再跑一趟,我先去忙了,你早点睡。”   “等等,”徐青野没急着挂断电话,而是喊住了梁殊:“这件事我来处理吧,我有……贺敛的联系方式。”   “啊?上次不是说你们没互留联系方式吗……我这边又催我了,那你先看着办吧,具体地等我忙完再细聊。”   梁殊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徐青野的通话界面又回到了通讯录贺敛联系方式的那栏。   徐青野心跳加快,纤细的指尖颤了颤,最后点向那串电话号码。   一秒、两秒、三秒……   卧室墙壁上悬挂的钟表慢慢挪动着指针,徐青野的呼吸节奏也逐渐变得清晰可闻。   那边始终都没有接听,她以为他还在外面,或者是没有听见。   想着要不还是明天再说吧。   徐青野就听到电话那边现实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哪位?”   她从接起电话后始终都没说过话,对面的人自然不知道来电人是谁。   “是我,徐青野。”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意外,停顿了片刻才问:“有什么事吗?”   “有。”徐青野紧张归紧张,但正事比较要紧,她省去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把事情的原委都和贺敛说了一遍。   中途偶尔会不自觉地加快语速,显得她有些紧张。   徐青野说完。   贺敛突然轻笑了声,语调缓缓地问:“你是有些怕我吗?怎么每次见我都这么紧张,隔着电话也不行吗?”   他显然具有洞察一切的本领,徐青野的脸也彻底烧红在他这段刻意调侃她的话中。   男人只这么说了一句,就没再继续提徐青野的不自然,而是给出了解决办法。   “明早我来接你去集团,有时间吗?”   “有时间,不过你用来接我,我自己过去也行。”   “顺路。”贺敛只撇下这一句就挂断了电话,她也没有再次拒绝的余地。   北方的十月天气极具转冷,偶遇刮风天窗外的树枝会拍打着玻璃窗,会有些吵人,但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这一晚她都睡得足够安稳,一觉睡到天亮。   徐青野无论冬夏早上都习惯喝一杯咖啡,她很喜欢那个味道,像是物理兴奋剂,让她能提起对生活的热情。   等她起床后去抽屉里翻找的时候才想起来,咖啡他上次回槐江之前就喝完了,一直都没来得及买。   昨天她和贺敛匆匆地对话,确认了他会来接她,却没来记得确认他过来的时间。   所以她今天起得很早,有充足的时间可以下楼去买杯热咖啡。   进了咖啡店,徐青野随意往店里瞥了一眼,就看到了也在买咖啡的周徽言。   “周老师,你今天也要去学校吗?”   周徽言没想到自己出来买个早饭也能碰见自己的爱徒,心情愉悦,说话都带着笑意:“青野你也来买咖啡啊,我今天不去学校,穆恩说他们所接了个大案子,让我过去一趟,说是哪个公司出了个内部员工贪腐的案子,你要不要一起?”   徐青野点了杯热美式,也走过去坐了下来:“我今天要去一趟京鹤集团,福利院慈善基金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这样,那我先去看看,后续再叫你一起。”周徽言听见徐青野这么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昨天我外甥没有给你脸色看吧,我一走到家楼下就想起你钥匙没带,打你电话你又关机,要不是院长急着让我回去传资料,我就自己给你送去了。”   徐青野闻言也是一愣,给她脸色看吗?   “对啊,你不觉得我外甥性子有些冷吗?这几年还好些,前几年整个一小冰山。”   徐青野听着周徽言的调侃,忍不住含着笑意地摇了摇头:“没有。”   她倒是觉得他对她一向温和,就像冬日里的暖阳,他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站在那里,就让她觉得足够安心。   昨天贺敛叫住她的时候,她就猜到他一定是认得自己的。   她当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贺敛。   “那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徐青野也是从这次开始隐隐发现,贺敛骨子里再偏执,对她总是留有三分余地,许多事他可以不费力地揭过去,却又能在某些时刻轻而易举在她心中掀起巨浪。   贺敛的语调平静,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楚:“也不是什么高兴事,不提就不提了。”   “女士您的咖啡好了。”   服务员叫的是周徽言,周徽言也闻言起身:“我先走了,下周要出庭,老规矩。”   “嗯,我到时候会准时过去。”   十分钟后,徐青野拎着一杯热美式和小区门口买来的煎饼果子往家走,离着老远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她要是没记错,那辆车她昨晚见到过。   但等她抬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刚七点二十,她又觉得贺敛不会来得这么早。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徐青野站在小区门口没再继续往回走。   那辆造价不菲的车即便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也足够亮眼,路过的人总要多打量几眼,心想原来开着豪车的有钱人也逃脱不了早起的命运。   徐青野却有些紧张。   那辆车缓慢地朝这边驶来,最后停在了徐青野的面前。   真的是贺敛。   他降下车窗看她,徐青野皮肤盈盈如水,散发在颈后用一根深蓝色丝带随意挽着,身上随意搭了件外套,却足够吸引人的注意。   贺敛扫过她手上拎着的东西:“还没吃早饭?”   徐青野有些尴尬地点头,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不知道你现在过来,能等我几分钟吗?我回楼上换个衣服,很快的……估计十分钟吧。”徐青野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给出了一个最快的时间。   在这期间,贺敛却已经熄火下了车。   “我去咖啡厅坐坐,时间还早,你八点再下来。”   贺敛说完就径直朝咖啡厅那边走了过去。   徐青野心底一直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请他去楼上坐坐’,这念头一直持续到贺敛的身影消失在她视线中,始终都没有说出口。   徐青野泄气地回了楼上。   换衣服的中途鬼使神差地站在窗边望向不远处的咖啡厅,想得有些出神。   贺敛说她可以晚点下去,但她也不习惯别人等她,把买来的早餐塞进冰箱,匆匆喝了杯咖啡七点四十就再次出现在小区门口。   贺敛已经坐在车上等她了,而徐青野却有一瞬间的犹豫,自己要不要坐在副驾驶。   “怎么?是在想要不要把我当司机?”这是徐青野第二次听到贺敛声音中带着笑意了。   上次是昨晚,隔着电话他问她是不是怕他,她听得清却看不见。   这次她倒看得直观。   他笑的坦然,像是一句漫不经心地调侃,却依然洞察一切,而后扬了扬手,手上拎着一袋包装没有logo的小面包:“上来,先吃个早餐。” 第5章 阿野   徐青野就这么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还有些戏剧性地吃起了贺敛带来的早餐。   上次在槐江的时候,她就知道贺敛是因为路上开车出事故才那么迟到福利院,后来她也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了一些细枝末节。   说是进入槐江地界那片没修平整的土路报废了一辆京A的法拉利,她顺理成章地把这场事故和贺敛划了一个等号。   但他今天开车却出乎意料的平稳。   徐青野也只有自己开车时不晕车,今天难得做贺敛的车也没有半点头晕目眩的感觉,还顺便吃了一个早餐。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倒也不是没什么说的。   而是贺敛中途接了一个电话,临到京鹤集团前才挂断。   徐青野不止一次路过京鹤集团,今天还是第一次走进这家巨型体量的公司。   赶上晨起上班时间,精致妆容的都市丽人也都行色匆匆,远远地望去电梯那个方向,前面乌压压地站了不少人。   贺敛带她去了一旁的专用电梯。   这边冷冷清清的,期间有人也想走过来,见到贺敛也是直接绕开了。   就好像……贺敛是一尊瘟神。   “等下在办公室等我,我有些事情处理,晚点我会让财务把支票送过来。”   “哦,好。”贺敛带她来了自己的办公室。   徐青野以为贺敛说的有事情要处理是指他也去会议室开会。   他们在来的路上,徐青野就听了一耳朵。   而徐青野只猜对了一半,贺敛确实有一场会议要开,而她没有猜到的是,那个会议室就在贺敛办公室的里间。   她坐在正对门前的会客沙发上,进来开会的公司高管都有些意外地看过来,又迅速装作没看见似的收回了视线。   一副在贺敛办公室看到女人十分新奇的表情。   其中有几道中年男人的目光还带着一些玩味,就好像她是被包养的见不得光的情人。   Leo:“徐小姐,给您冲的咖啡,财务室刚刚上班,马上就会过来了,贺总的会议一般会在半个小时内结束。”   徐青野从这位有些欧美长相的男秘书手中接过了咖啡。   连秘书都是男人,也难怪大家会因为她的出现而感到惊讶。   徐青野:“谢谢,我不急。”   梁殊昨天在电话里说过,昨天接待她的是财务室的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等今天过来的却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踩着精致高跟鞋的lady。   孟菲自我介绍:“徐小姐您好,我是京鹤集团的财务总监,我叫孟菲,你也可以叫我Belinda,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现在开始?”   徐青野隐隐听到会议室里从最初的安静变得有了声音,不自觉地朝那边看了过去。   不过也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那我们开始吧。”   Belinda拿出了两份文件和一张转账支票,一份是慈善捐赠登记表,另外一份则是捐赠协议。   一般这种慈善活动捐赠都会走这个流程,徐青野是法律专业,对此再清楚不过,她把那两份慈善协议都从头至尾顺了一遍,就签上了名字。   “这样就好了吗?”   “最后一栏还要等贺总签字。”   Belinda说着也看向了一旁大门禁闭的会议室,心中暗自想,贺敛这次回国,公司里的某些人可能要倒大霉了。   徐青野并不是局中人,自然感受不到这家顶级财团内部的风起云涌,只觉得贺敛这办公室的景色不错,她站在窗边刚好可以俯瞰北城市中心的景色。   会议并没有进行很久,从开始到结束只花了四十分钟,但当贺敛再次出现在徐青野视线中时,她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戾气。   整间办公室内的气压低到冰点,跟在贺敛身后的人噤声默默地走出去,也没有人敢再看向徐青野这边了。   她确实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所以一时间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比起公司里的其他人,Belinda坦然得很,她十分自然地把需要签字的票据翻了个面递给贺敛。   “集团规定这种大额的资金需要二次确认,贺总,劳烦您这个位置签个字。”   贺敛闻言冷哼一声,似乎是对于这种规定很是不屑,随着他最后收回笔锋的那一刻。   徐青野就听他说。   “掩耳盗铃还需要有那么多的规定,是为了一次一次提醒那群蛀虫他们德不配位的权利?”   之前贺敛发火的时候孟菲没紧张,今天他冷着一张脸出会议室她也没紧张,却在听见他说这话的时候僵了僵。   然后带着提醒意味地叫了声:“贺总。”   很显然,这并不是徐青野可以听的内容。   事情既然已经办妥,她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所以徐青野正想着要不要先回去。   而紧接着,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门外的人也不等贺敛说话,推门走了进来。   贺敛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谁。   楼醒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贺敛的办公室,他先是看见了最外面的Belinda,然后才看见一旁的徐青野。   他眼中一亮,还以为是财务室新招进来的员工。   心中暗道,这种清冷卦象的美女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楼醒吊儿郎当地靠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朝着贺敛扬了扬下巴:“走啊,我约的人到楼下了,估计一会儿就上来,要不要一起过去聊聊。”   贺敛听见这话后蹙了蹙眉:“怎么约在今天了?不是请来的审计要下周才能审完账?”   楼醒摊了摊手,对此不置可否:“既然都来了你就见见被,不是你说的,杀鸡儆猴就要把鸡提到公司来杀才行吗?”   孟菲撇了撇嘴,似乎是没想到这两个人私底下的对话这么血腥:“我这part结束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孟菲抱着一厚摞的文件,施施然地走了。   很快,贺敛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贺敛、楼醒和徐青野。   这个时候楼醒才意识到原来这个长相有些惊讶的姑娘是贺敛的客人。   楼醒叫贺敛晚上去禁区酒吧的话已经到嘴边了,又生生地咽了回去:“这位是?贺总不介绍介绍?”   “我送你回去?”   贺敛直接忽略了楼醒的话,就好像这人不存在一样。   徐青野也听出贺敛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次拒绝得很坚定:“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贺敛读懂了徐青野眼中的坚持,沉思了片刻才说:“那我送你去楼下。”   贺敛给徐青野带路,一直跟在后面的楼醒别提有多稀奇了,一路跟到电梯附近,直到拍到了一张两个人侧脸合照发到群里才作罢。   之后下行的电梯里就只有徐青野和贺敛两个人。   虽然时间和氛围都不对,但是当徐青野一想到自己和贺敛的交集到这里或许就会戛然而止后。   她犹豫三秒后,鼓足勇气对贺敛说。   “什么时候有时间,能请你吃个饭吗?之前……之前的那件事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还有这次。”   他好像每次出现在她的世界中都是在帮她,她却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感谢。   贺敛的世界中其实很少有徐青野这样的女孩子,他在国外生活多年,那些女生多数开朗奔放,却很少有像徐青野这种,只是主动提起要请她吃饭,也是红着耳根说完的。   不过贺敛也清楚地知道,徐青野只是单纯地想要表达感谢,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与她并排站着,并没有刻意转头去看她,但还是从对面反光的金属中看到她纤细的手指拧在一起,微微泛白。   “时间和地点你来定,我都可以。”贺敛说。   徐青野终于放过了自己的手指,面带喜色的仰头看他:“那我确定好了给你打电话。”   徐青野话音还未落,电梯就缓缓打开了。   外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对话声,只不过不是对他们说的。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电话联络,多不方便,你们加我个微信,到时候我们拉一个群,有什么事情直接群聊。”   周徽言背着贺敛新给她买回来的包包,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愉悦了不少,正和律所的新员工说话。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外甥,边上还站着自己的爱徒。   徐青野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到周老师,她疑惑地问:“周老师,你早上说的案子,是京鹤集团的?”   她还从后面看到了也朝着这边走来的穆律师。   周徽言:“我过来的时候就想会不会偶遇你,没想到还真让我遇见了,京鹤集团有个案子找到了江和天际律所。”   “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要没什么事一起过来听听案子?”   周徽言的这个邀请,让本来已经准备回家的徐青野又重新坐回了京鹤集团的会议室。   只不过这次的会议没有在贺敛办公室的隔间开,而是在京鹤集团的数字多媒体会议室。   会议室里乌压压地坐了很多人,贺敛坐在首位,不像是一般的董事,只是之前他的办公室没有牌子,徐青野并不知道他在这个公司具体的职位。   只听有人称呼他贺先生,也有人称呼他贺总。   这次的会议是关于京鹤集团调查内部员工贪腐的,这也是为什么会请律所过来的原因。   会议一直持续到中午,贺敛除了某些时刻突兀得沉默,全程几乎没有废话。   徐青野和周徽言一起去律所,基本都是旁听的角色,所以这个时候她也只是坐在角落。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没有一直看手上的资料,多数时间都在听贺敛在说话。   与此同时,也为这种巨型体量集团中的贪腐感到震惊。   京鹤集团从去年年初开始,地产板块利润每季度都在持续下滑,起初大家以为是市场变动的原因,也在一直寻求解决办法,直到今年第二季度末,地产板块财务室的出纳卷款跑路。   拔出萝卜带出泥,企业内部的一系列贪污腐败才被牵出。   徐青野听着贺敛口中轻描淡写提及的那几个数字,惊诧审计随意查出一个有问题的款项涉及的金额都是几千万甚至上亿,也难怪会如此兴师动众。   “……公司的内部资料涉及商业机密,不能带到外面,我給各位准备了单独的办公间,各位之后还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的秘书Leo……”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徐青野都跟周徽言泡在京鹤集团的会议室里。   周徽言工作起来就是工作狂,尽管她是贺敛的亲小姨,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甚至因为涉及到京鹤集团,还更认真了些。   直到夜幕降临,周徽言才起身抻了抻腰。   而一旁的徐青野还在仔细翻看企业的相关资料,试图在其中寻找蛛丝马迹。   “青野,你早点回去吧,你明天不是还有一节早课。”   徐青野也看了眼时间,十点整,Leo送来的饭菜放在一边都凉了,她们还一口都没动过。   “您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他们在对面的宝格丽给开了套房,我今天住酒店,这个是你的房卡,你哪天没事了也过来住住。”   周徽言把房卡递到了徐青野的面前。   徐青野之前不是没做过实习生,还是第一次听说驻场律师的待遇这么好,酒店住宝格丽?   周徽言深知这是她那个外甥在贿赂她,让她‘用心’帮忙。   她还偏偏对这一套十分受用。   “贺敛钱多,总不能白干活。”   “周老师,我付了江和天际不菲的佣金。”   贺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了,显然是把她们两个人的对话全数听了进去。   周徽言也完全不心虚,轻靠在座椅靠背上:“你是忙完了吗?这个时间不好打车,你顺路送青野回家吧,以防路上遇到什么坏人。”   徐青野今天只带了一个包,已经收拾好准备走了,随后听见周徽言的话便是一滞。   贺敛十分钟后还有一个视频会议。   他过来也只是听Leo说周老师还没走。   贺敛目光略过徐青野,白炽灯光线擦过她的颈间,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明明是紧张,她却依然佯装镇定得看着他。   下午在专业领域自信闪光的姑娘,如今这般,难免显得格外有趣。   “走吗?我现在送你回去。”   “走走走,青野你明天下午再过来的时候帮我把书房的电脑也拿过来。”说着,周徽言丢给了徐青野一把钥匙。   贺敛知道徐青野和周老师关系走的比较近,没想到关系这么近。   回去的路上贺敛问徐青野:“你常去周老师家?”   “嗯,我们认识得比较早,后来我来京大和周老师一起做过几个课题,因为住得比较近,所以经常会过去。”徐青野坐得板正,回答的也详细。   贺敛并不是八卦的人,却又继续问了几句:“你是周老师的学生?”   “算是吧。”周老师来京大时间比较晚,她只上过她的几节选修课。   “你们是学校认识的?”贺敛还是敏锐察觉到了一些重点。   徐青野果然沉默了,半晌后才回答:“不是,周老师她……帮我打过官司。”   至于为什么事请律师打官司,徐青野没说,贺敛也没再继续问,后面的话题也基本都是围绕京鹤集团内部员工贪腐展开的。   徐青野有些局促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正常了:“目前从审计提供的材料看,确实存在很多的问题,那几个主要被调查的财务和采购应该是摘不净责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么大的利益驱动,怎么也不会只是这几个人的问题。”   贺敛:“你是想说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会打草惊蛇?”   徐青野抿了抿唇角,如果不能一击击毙潜在的蛀虫,那就注定是一个耗费心力的持久战了。   贺敛只是笑笑没再继续说下去,他确实有他自己的考量。   “到了。”   贺敛这次没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而是开进了桔园的地下车库,停在了徐青野家的单元门前。   她下车后他没有急着离开,一直看着她走进单元楼,她感受得到身后的那缕视线,体会到了一种久违安全感。   她生命的活力似乎从16岁的那年便戛然而止,之后的多年里,她没有结识过关系亲密的异性,而贺敛无疑是最最特殊的那个。   她心头涌上了一阵贪念,只思索了几秒便有了决定,而后回头问他:“要不要去楼上坐坐,我听Leo说你也没吃晚饭?”   徐青野其实说完就后悔了,她最近没买什么菜,冰箱里空荡荡的,怕是只能做一碗清汤面。   贺敛却没有想象中的对吃食有所讲究,不喜辣也可以陪着他们从容地吃自贡菜,一碗清水面条也可以被他吃出慢条斯理的感觉。   他真地跟着她来家里了,这也是她第一次带异性来家里。   “那个,”徐青野想叫贺敛,一时间又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才合适。   贺敛没有抬眸:“叫我贺敛就行。”   “嗯,我叫徐青野,你也可以直接叫我……”   “阿野。”   贺敛对上他的视线,两指间还捏着木质筷子,像是在认真询问,又像是认定了他以后只会这么称呼她。   良久,徐青野睫毛微颤,鼻息间略过的风犹如羽毛般在喉咙处起落,她最后像是妥协般应了声:“好,叫我阿野。” 第6章 余温   徐青野的名字其实带着些张扬的色彩,即便她不去做某些出格的事,他人也总觉得她不该是这么内敛的性子。   可是徐青野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什么灼热的生命力,自然也不带有什么欲望。   如果让贺敛用什么来形容徐青野带给他那种感觉,他觉得那应该是‘一杯温开水’。   不然她也不会连给他介绍房间的时候,都一脸认真。   “这边的位置本来是书房的,只是被我改成了杂物间,我一般会在客厅工作,”徐青野环视了一眼四周,最后指了指靠角落那处的木质台面。   那台面上确实还工整地摆着几本书,连最角落那几只中性笔都整齐的排列在一起。   “还有那边关着的门是通往阳台的,另外一个是我朋友的房间。”   徐青野其实没有什么带人回家的经验,只是觉得出于礼貌还是要介绍一下。   “和朋友合租?”他要是记得没错,自己在桔园也有几套房产,这边位置比较偏,不过靠近大学城,还算繁华热闹,房价并不低。   贺敛知道徐青野还是学生,尽管这栋是年代久远直到最近才加装电梯的单元楼,他也顺理成章地这么想。   “不是合租,是我自己的房子。”   徐青野说完这话后有那么一刻的犹豫,等她再次眨动双眼后,又解释了句:“前些年的房子还便宜些,我用我父母…的钱买的。”   贺敛并不在意这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只是稀松平常的一问。   不过面前的姑娘好像并不喜欢他这个问题。   他在她的眼眸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悲戚。   “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贺敛的道歉带着坦然的利落,让徐青野有些错愕。   她一时语塞。   贺敛就这么安静地等着,直到徐青野调整好情绪,她才再次直面他:“我只是想到了我亡故的父母,与你无关,不用你道歉的,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从她们最初见面的那次,就注定她始终都要谢谢她。   道谢的话打断,然后被一个不在预期内的触感吞没。   他指尖划过她眼尾,卷走了一滴眼泪。   “既然是难过的事,我们就不提了,明天什么时候过去,我让司机来接你。”   “我自己开车会方便些,你是准备回去了吗?”徐青野不是没有留意到他手机频繁接近来,又被他频繁挂断的电话。   “嗯,那你送送我?”   “好。”   说是送他,他只让她送到门口。   徐青野手上还拎着外套,甚至没走出家门。   她很快看到一个背影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然后脚步声也渐渐淡去。   入秋后梁殊就搬去了公司附近,这房子也显得日渐清冷,但此刻房间里是有温度的,除去煮汤面时裹挟着的热气,徐青野的眼尾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余温。   她手指也停留不自觉地停留在那个位置,久久没再移开。   ——   这段时间以来,京鹤集团内部始终寒蝉若惊。   一点点风吹草动大家都十分敏感,像是一整个律师团队入驻这种事,更是搞得人人自危。   徐青野还不算是江和天际的员工,所以不需要每天过来打卡,不过这种进入大型财团内部的机会不常有,周徽言也需要她做助手,她后面再过来的时候也跟着签了保密协议,领了出入京鹤集团的办工牌。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接下来几天,徐青野在学校没有什么课的时候,基本每天都按时按点来京鹤集团打卡。   只是从那天分别以后,她都没再见过贺敛。   “贺敛啊,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干嘛,小周姨,您外甥您还不了解吗,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行踪我哪敢打听。”楼醒讨好似地给周徽言泡了杯茶,还好心地给徐青野也递了一杯。   楼醒比较自来熟,尤其最近知道徐青野是他学妹,又是热情了不少:“学妹你也喝一杯,这段时间降温了,就是要多喝热水才行。”   “谢谢。”   徐青野举起杯子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后就又重新投入到了新一轮的资料查阅中。   她这几天把贺敛提供的资料基本都翻过一遍,对这次这个案件也有了一个基本的认知。   京鹤集团最初是做实业起家的,后来逐渐延伸到许多其他行业,又逐渐分离成立了一些子公司,这些公司的财务都是独立核算自负盈亏。   从去年年底开始,集团因为一些业务调整,准备撤销子公司,接着从集团到子公司,明里暗里有不少人在其中阻挠。   撤销子公司的事情一直拖到现在。   直到前几个月地产板块的财务携巨款跑路,故事的背面才慢慢被揭露在大家的面前。   其实这次的案件证据确凿,律师在其中有一定作用,但并不是决定性的。   可贺敛还是请来了江和天际的合伙人穆恩,以及周老师,徐青野隐隐觉得事情可能远不止明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徐青野忙了几天,今天还是第一次和周徽言赶在饭点的时候去食堂吃饭。   周徽言:“最近感觉怎么样?这种案子的工作强度还是有些大的,你要是吃不消可以早点回去休息,我让穆恩从律所再调个人过来协助我。”   “不用,我这学期的课程差不多都结束了,就当是实习了,而且这次的案子刚好对应我们之前做的课题,我也就当是借机实践一下。”   穆恩那边已经松口额外开放一个本科生实习名额。   周徽言这次主要也是确认徐青野这边有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机会难得。   周徽言:“我下午要去法院,这次你就别过去了,京鹤集团的地产板块和下面那家地产子公司应该是有什么利益输送关系,你可以着重看看,要是能发现点什么,我们应该也可以休息几天了。”   “对了,下午穆恩也不在,你要是有什么发现可以直接和楼醒说,他也是自己人,可以安排他去查后续的事情。”   此时被归为自己人的楼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没由来的,他强烈预感,他最近犒劳自己工作辛苦的马代之旅可能要泡汤了。   ——   徐青野又在临时办公室熬了一下午。   不过比起前几天,她今天有了一些特别的收获,她在查看企业人员信息明细和交易身份消息的时候。   突然发现,地产子公司的副总柏楠和京鹤集团地产板块的建材交易方钱媛填的是同一个住处。   可她明明记得柏楠的老婆姓赵。   为了验证自己的这个猜想,徐青野又去翻看了一遍柏楠的个人资料。   她看得专注,楼醒走过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发现。   楼醒:“小学妹你怎么还没走,好下班了,工作是做不完的。”   徐青野听到楼醒的声音,想起下午周老师的话,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学长,集团采购回来的建材如果拨给子公司,为什么是建材公司直接和子公司对接?”   “子公司有自己的建材仓库,这样跟方便一点,而且本来也是子公司自负盈亏,相当于集团作为中间商谈了个统一的批发价。”   “是有什么问题吗?”   徐青野没有回答,而是又多问了一句:“那你认识钱媛吗?”   楼醒的表情有些怪异,摇了摇头后继而又点了点头:“算认识吧,你突然提她干嘛?”   他们这个圈子里,应该也没有几个人没有听说过钱媛这个女人的名号了。   有名的二奶上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嫁给了鼎莱的钟珂,钟珂的堂弟钟项刚好是他们地产板块的负责人。   楼醒这么一联想,也发现出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地方。   楼醒:“我不是很了解,不过贺敛肯定知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我带你过去问问贺敛。”   听说之前钱媛学过两天芭蕾,还试图勾引过贺敛,后来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被保安丢了出去。   他当时没在国内,都是很后面的时候才听说的,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幕,他还遗憾了很久。   徐青野没能体会到楼醒表情中的意味深长。   只是心想着原来贺敛回来了。   他前几天加了她的微信,但两个人也始终都没有说过话。   如果不是他备注了自己的名字,她甚至不会想到那个纯黑色头像会是他。   她又有些忐忑了。   她每次和梁殊提起自己这种莫名的紧张情绪,梁殊都说她可能是喜欢贺敛,但她觉得这种感情比喜欢可能更特别一点,也更加强烈一些。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徐青野跟在楼醒身后进去的时候,贺敛正靠在皮质座椅上闭目养神,若不是留意到他指尖规律的敲击着玻璃台面,徐青野以为他是睡着了。   一双明亮的眸子缓缓睁开,眼中闪过的那道光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直直地打在走进来的楼醒身上,等留意到楼醒身后人,才收敛了眼中的锋芒。   “怎么还没回去?”   这话是问徐青野的,只是没等她回到,楼醒就从中插了一句。   “小学妹有事情想问你,你自己听她说吧。”   楼醒俨然是一副吃瓜群众的姿态,大大咧咧地靠在一旁的沙发上,还不忘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徐青野想到楼醒路上说得一些‘八卦’,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和贺敛寒暄,想了想还是直接切入了正题,把自己发现的这一连串的关系都说了一遍。   京鹤集团有自己的地产板块,负责人是钟项;她发现钟项每年会固定向鼎莱建材公司采购一大批的建材,而京鹤集团与下属地产子公司的建材是共同采购的。   付款方式是子公司年底统一和集团结账,而建材交付则是子公司的副总柏楠直接和鼎莱建材公司的钱媛对接。   也就是说,钟项在采购建材的时候付了100%的钱款给钱媛,最后只拿到了50%的建材,剩下的50%则脱离了京鹤集团的入库审核。   钟项和柏楠都算是公司的员工,徐青野也都看到了他们的个人资料,只是钱媛与他们算是合作关系,更详细的信息她就拿不到了。   “你想知道钱媛的哪些信息?”   徐青野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才抬头一脸认真地看向贺敛:“我想知道钱媛和柏楠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哈?和谁,小学妹你没问错吧,你确定是柏楠吗?”   钱媛不是钟珂的二奶吗?钟珂可是钟项的亲哥哥啊,这要是真的,这三个人再有什么利益勾结,那这钟珂也被绿的太彻底了,而且他要是没记错,鼎莱建材的法人还是钟珂,搞不好不仅被绿还有进局子的风险。   “我确定。”   贺敛倒也不急着给出定论,只是抬眸又问她:“为什么是柏楠和钱媛?”   这倒是把徐青野问懵了,那难道是她猜错了,钱媛是和钟项有不正当关系。   不过徐青野还是把自己看到的都了出来:“因为我看到柏楠和钱媛个人信息留的是同一个住址。”   “地址在哪里?”   贺敛并不期待徐青野记的全部,他只是想知道一个大概好做接下来的判断。   徐青野却已经流利地背出了那处住址:“慧明花园揽芳苑A区122号。”   楼醒眼里不自觉闪着光,已经起身凑到徐青野身边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可思议:“小学妹!那么多资料你扫一眼就记住了?”   “看了两眼。”她声音很轻,解释道。   但这声低低的解释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她记忆力确实很好,用心留意过的东西基本都不会轻易忘记,只是记忆力太好,有时候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有些她并不想记得的事,也很难忘记。   贺敛倒是轻笑一声,徐青野起初还有些茫然,并不知道贺敛在笑什么,直到他带着些倦意的嗓音在她耳边沙沙响起:“挺好的,没把我忘了。”   楼醒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他现在兴奋得很,捉奸这种事实在太刺激了,都送到眼前,他哪有不管的道理。   “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去查查吧,怎么样,小学妹,晚上还没吃饭吧,学长带你去吃点好的,贺敛也去,是不是?”楼醒朝着贺敛挤弄着眼睛,生怕贺敛把他的话否了。   贺敛一般不怎么会参加那种场合。   但是这次是楼宴之,也就是他亲哥娱乐公司搞出的活动,创意总监来求楼醒叫几个有分量的人物,他老早就答应会带贺敛去,给这次的秀添添看头,总不好食言。   贺敛一直都没点头了,他也不敢强求,只是楼醒隐约发现贺敛对徐青野有些特别,所以这次才拿着徐青野当幌子,准备再试试……   果然。   贺敛随手拿了一把车钥匙丢给楼醒,继而绕出办公桌走到徐青野面前,邀请不似楼醒那样随意,带着几分绅士:“要一起吗?晚上我送你回去。”   徐青野似乎从再遇贺敛后,就丧失了拒绝的本能,这次也是如此。   她想,在这个人面前,他邀请她做什么她或许都会点头的。   自甘沉沦。   “好。”徐青野答。 第7章 禁区   楼醒带他们去的地方在京里最老的一条商业街上,这条街再往北是仰山。   梁殊喜欢爬山,徐青野偶尔也陪她来过几次,她知道这边有几家帝都老字号菜馆,他们一路开过来也路过了好几家,只是楼醒都没有把车停下来。   徐青野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没再向外张望,直到楼醒把车开到一个不起眼建筑的地下四层车库。   看到前面站了不少人专程等着他们,徐青野才意识到他们可能不是单纯过来吃饭的。   车子还没开到,那边已经有人殷勤地走上来准备寒暄了。   贺敛和徐青野坐在后排,徐青野就听贺敛说:“别紧张,只是过来吃点东西,吃好了想走我随时送你回去。”   “这是什么聚会吗?”   徐青野倒也不紧张,只是有些好奇地顺着车窗打量着外面人精致的穿着,他们的服饰都比较正式,她隐约间好像还看到了某几个活跃在电视上的明星,咖位都不算小的那种.   没想到她可以在这里见到。   贺敛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酒吧开业。”   坐在前面的楼醒听了这话,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神tm的酒吧开业!   不过一想到后座的这位爷是他好不容易才请过来的。   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楼醒顺着后视镜看徐青野:“小学妹你放心,甭管什么开业,今晚的吃食肯定不会差。”   他哥今晚也会过来,楼宴之对吃食是出了名的挑剔,即便不吃,摆在那里也要足够赏心悦目才行,他对这一点有百分之二百的自信。   徐青野起初对贺敛的话信以为真,想着这顶多是比普通酒吧高档一些。   直到她在用餐区听见周围有人聊天的时候提到,今日晚餐的厨师是特意坐专机从法国来的。   她用叉子挑着餐盘里的食物都小心了些,生怕糟蹋了这些精雕细琢的食物。   这处‘酒吧’的环境优雅中透露着一些豪气,随便一处陈设的展柜里摆放的都是价值不菲的酒品,徐青野在陌生的环境吃饭,难免会四处打量一番,比起周围那些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女性,她像是误入城堡的游客,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那些人也渐渐对她产生了好奇。   边上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男人已经不止一次同她搭讪了,期间还总是‘不经意’地露出自己的腕表。   徐青野其实很想说,她对奢侈品不怎么了解,也认不出什么大牌子,她不喜欢轻浮的男生,所以不用在她身上花费时间。   男人不是没有发觉徐青野都没正眼看他。   可是他实在太爱面前这女人的身段了,只看见她侧颜的时候,他就确定:他想睡她,拉着她在床上缠绵到死的那种睡她。   心中评估了一番这女生的穿着打扮已经身价,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只是没想到这女生油盐不进,他嘴皮子都快说干了,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同他说过。   不是‘嗯’就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只会说这两个字。   徐青野其实有些吃饱了,只是楼醒一过来就被人拉走了,贺敛应该也有事情要忙,她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儿找他们。   徐青野正发愁自己怎么摆脱身边这个花孔雀,她手机就响了。   是微信提示音。   她低头看,才发现是贺敛发来的消息。   她和贺敛自从加了微信后还从没说过话,这还是第一次。   她滑开手机,纯黑色头像后面跟着一条消息。   【回头,来我这边坐。】   徐青野真的听话地朝身后看去,只见隔着一道玻璃墙的那边,昏暗的光线中有一个人独自坐在那边,她几乎一眼就分辨出那是贺敛。   比起她这边的用餐区,玻璃墙内明显要清净许多。   一线之隔,泾渭分明。   徐青野是被人带过去的,进去后,她才发现那道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玻璃墙那样隔音,从里面听,几乎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不过看样子也不是谁都可以轻易地进来,进去的时候需要有人引路。   “吃好了吗?”贺敛双腿随意交叠着,身子前倾俯身去放酒杯,暗棕色的皮质沙发上只坐了他一个人,但不妨碍周围的人都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偶尔还会投来些羡慕的眼神到徐青野身上。   他点了点身边的位置,徐青野一边落座,一边点头说:“嗯,吃好了,今晚的餐食很丰盛。”   徐青野想了想,又说道:“我听人说,一会儿这里会有一场走秀,这里不是酒吧吗?”   徐青野问得认真,贺敛却没有回答,只是状似无意地扫过徐青野来的方向,而后偏头问她:“刚刚那个人和你说的?”   “啊?”徐青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个人’指的是谁,等她想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应该贺敛都看见了,包括那个栗色头发男人中间企图去抓她的手腕。   她想解释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却想起连这地方都是贺敛带她来的,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点了点头:“嗯,是听他说的。”   贺敛同徐青野说话的时候,很喜欢看着她,喜欢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对她的内心世界有探知的欲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并放任这种欲望无限蔓延。   “那人是荣江互娱的小儿子,”贺敛又说了句,却见徐青野一点都不意外:“你之前就认得?”   徐青野对贺敛洞察人心的本事感到心惊,她确实认得,只是连当事人都没发现,贺敛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   徐青野也只得坦言:“他之前追过我朋友,我朋友不喜欢这一款。”   “那你呢,也不喜欢这一款?”   徐青野这次倒是嫌弃的明显,她皱了皱眉,连贺敛见了都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是不应该喜欢的。”   不知道是不是徐青野的错觉,贺敛的情绪明显比方才要愉悦很多,即便两个人后面没再怎么闲聊,但相处氛围十分融洽。   她也渐渐地忽略了周围那些带着各种复杂情绪的目光,专注地喝着贺敛给她要来的花茶。   不过很久,这种独处的氛围被一个男人打破了,徐青野明显看到那男人走来时,贺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也没叫人拦下。   男人看样子年岁和贺敛应该差不了多少,却态度十分恭敬地称了一声‘贺先生’。   贺敛点头,算是回应,只是再没有其余的话,气定神闲地用指尖挑着酒杯中的涟漪,看样子是在等着男人开口。   那男人也不尴尬,自顾自地寒暄了一番后,方才切入正题:“贺先生,听说京鹤集团地产板块的建材考虑更换供应商,不知道我们魏氏有没有这个机会与京鹤合作。”   业内建材的新兴企业,魏氏建材。   徐青野按照年岁猜测,这人大概率是魏氏的创始人魏霖枫,她这段时间为了这个案子汲取了不少建材内部的信息,还是第一次把资料上的名字和现实中的‘成功人士’对上号。   只是好奇归好奇,毕竟不是京鹤真正的员工,所以她已经尽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贺敛却突兀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阿野,我们什么时候考虑换建材供应商了,你知道吗?”   徐青野不知道贺敛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实事求是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能挤入这个圈子的人都是人精,尤其是他像魏霖枫这种白手起家的,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徐青野的存在,只是潜意识里不觉得徐青野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以为她只是贺敛随意带出来玩的女人。   虽然他没有这种爱好。   但频繁地换女人,在这个圈子里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何况是贺敛这个站在那种位置的人物。   然而此刻当他听出了贺敛言语中显而易见的柔和,魏霖枫才惊觉,这个女人能呆在贺敛身边,就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贺敛这话显然是在为他的忽视而感到不悦。   魏霖枫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不知道这位女士怎么称呼,是贺先生的女朋友吗?我刚刚眼神不好没留意到您,我先自罚一杯。”   话题就这么转到徐青野的身上,她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   然而魏霖枫杯中的酒已经一饮而尽了。   贺敛全程都无动于衷,他显然也发现了徐青野这次是真的有些局促不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却也不解释他们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而是转头问她:“距离表演开场的时间还早,要不要去楼顶吹吹风,这边的夜景还可以。”   “现在吗?”   魏霖枫还举着酒杯站在一边,他们就这样走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贺敛:“嗯,现在。”   徐青野并不喜欢这种可以主宰命运的感觉,尽管她知道贺敛应该是不想和魏氏合作。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一旁的男人身上,比起她的局促,魏霖枫显得要从容很多,他对贺敛的态度并不意外,恰恰相反,他意外的是徐青野流露出的恻隐之心。   原来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白兔。   魏霖枫显然已经开始好奇徐青野到底是哪号人物了。   徐青野还在内心纠结着做选择,魏霖枫已经很识趣地先走开了,只是走之前还不忘说了句:“希望今晚贺先生和您女朋友可以玩得尽兴。”   ——   这片区域在这栋建筑的负四层,徐青野跟着贺敛坐电梯去天台的一路上,脸颊始终烧红着,她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呼吸节奏都可以放慢了很多。   她为自己抱有的一些幻想而羞愧,如今被人不经意提及,心头更是涌上一些难过。   她想,像贺敛这样的人,是不会找她这种人做女朋友的吧,她这几年一直活得像浊烂不堪的淤泥,浮在污水中能抓着什么就凭借着苟活一阵,总归不是个有希望的人。   这么想着,也很快就被顶楼天台的一阵风吹回到现实。   她与贺敛身处的这栋建筑有十二层,顶楼天台的视野极为宽敞,只是这个季节的风已经带着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两个寒颤。   贺敛穿着一件深色外套,不过那件外套又被他披在了她的身上,顺带拉住了她想拒绝的手。   “别动,先让我把扣子系好。”   徐青野就这么由着他把她包裹进那件还带有他气息的外套里。   贺敛专注地扣好没给扣子后,才问她:“晚上送你回桔园?”   “不回桔园,”徐青野摇了摇头:“楼醒说我下午问的那件事明早就能有结果,Leo在对面的宝格丽酒店开了房间,我今晚去那边睡。”   贺敛的声音衔着顶楼的风声,落入徐青野的耳中:“那晚点送你回去。”   “嗯,好……谢谢你。”   贺敛没再回应徐青野这句暧昧氛围中突兀的谢谢。   两个人达成共识后,轻倚在楼顶的栏杆处眺望远处灯光下的车水马龙,这里的景色比徐青野期待中的还要好些。   楼顶寂静,贺敛偶尔会和她闲聊几句,话题基本围绕着这次的案子,涉及徐青野的专业领域,她也聊得自在些,于是很快就放松精神,三言两语被贺敛绕到了他想知道的话题。   贺敛:“楼醒晚上和你说什么了,你好像不太想在我面前提起钱媛的名字。”   这是贺敛第二次问徐青野这个问题了,来得路上他就问过一次,当时被楼醒打岔岔了过去,徐青野并不想说,但贺敛那神情显然是一定要知道,她心下一横,只得把之前楼醒说的原话又复述了一次。   “楼醒说…他说钱媛之前想爬你的床,这次的事情没准是她的精准打击报复。”   贺敛冷哼一声,不过没有否认徐青野这话,而是转头问她:“那你猜她有没有成功。”   徐青野这次倒是斩钉截铁:“没有。”   这话显然取悦了面前的男人,半晌后他才又说了句:“嗯,没成功。”   晚十点整,禁区酒吧负四层气氛正火热,正中央的T台秀完全不输于任何大品牌的走秀,只是与之不同的是,每名模特的手上拎着的都是一瓶酒。   而这些,无疑是这次秀场的主角。   贺敛和徐青野坐在最靠前的位置,桌面上摆放着一瓶路易十三黑珍珠,往日里一瓶难求的酒,如今并不被众人放在眼中,只起一个装饰作用。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T台上,连徐青野也忍不住仔细地看看那些千奇百怪的瓶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对酒感兴趣?想尝一杯吗?”   贺敛抬起下巴示意目前T台上展示的那瓶酒。   徐青野果断地摇头,她不是什么小白,即便没听到下面有人说出的7位数天价数字,她也不觉得自己可以这么理所应当地尝一杯。   “只是偶尔会尝尝。”   她不开心的时候会喝点烈酒,只是她酒量出奇的好,即便是烈酒,喝得不多也顶多是微醺的状态,多数时间因为神经足够兴奋,还会更加清醒。   男人点头,沉默后,又若有所思地问了句:“和谁一起?朋友?还是男朋友?” 第8章 灼热   男人的声音宛如林间清爽的风,音色悠然纯和似琴声奏鸣,却又暗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寻,如烈酒入喉般让人忽视不得。   徐青野略有愣怔地朝贺敛看过去,他始终都没有避让她的注视。   他在等她的一个答案。   徐青野下意识地咬唇:“我没谈过男朋友。”   “怎么不谈,是不想,还是没有喜欢的?”   徐青野不知道话题是怎么顺理成章地绕到这里的,她却也不想刻意说谎,喜欢就是喜欢,她活得浑浑噩噩,却想感情是干干净净的。   随着场内气氛被推到最高潮,所以人都在惊声欢呼尖叫,贺敛仍精准地捕捉到徐青野挂着三分热忱的声音。   “有喜欢的,只是不合适。”   至于喜欢谁,又是哪里不合适,徐青野并不打算继续说。   好在他们的对话就停止在这里,没再继续。   因为这个时候楼醒抱着两瓶酒晃晃悠悠地过来了,他脸颊绯红,染着酒气,一看就知道是刚才消失的这段时间喝了不少。   “我找你们俩半天了,你们怎么在这里啊,走不走,我从我哥那要来了两瓶好酒,我们再去喝一点?”徐青野以为楼醒是醉了,只见他说话吐字清晰,除了走路不稳,还真不像一个醉鬼。   “小学妹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醉,我酒量真的还可是。”   贺敛对此不置可否,他随意瞟了一眼楼醒怀里抱的瓶子:“是你哥给你的,还是你顺来的。”   徐青野闻言也顺着贺敛的视线看了过去,楼醒怀里的酒瓶上还隐隐闪着光色,在阴暗的光线中尤其明显,酒瓶的整个瓶身嵌着的赫然都是一些细小的钻石。   听贺敛这么一说,楼醒抱着瓶子的手显然更紧些了:“当然是我哥给我的,他这不是最近有了新欢,心里高兴着呢……”   楼醒说完才想起来徐青野还在场,自己说这话好像不是很对,他潜意识里一直以为徐青野和贺敛之间似乎有些什么。   而且他的这一想法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贺先生,我们先去哪里?”   楼醒和贺敛都喝了酒,贺敛很早就安排司机在地下车库等着了。   贺敛也不含糊,直言道:“先去集团对面的宝格丽酒店,然后去东庭春色。”   东庭春色是楼醒的家,可是宝格丽酒店又是谁准备去住?   楼醒喝了酒只是腿比较打晃,脑子可一点都不糊涂,只是现在就算不糊涂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然一个不小心,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就会被这么丢下车。   上了车,楼醒一路忐忑,连话都少了很多,他坐在副驾驶很想看看后面两个人的状态。   而贺敛除了上车和徐青野说了几句话,一直都在闭目养神,徐青野也戴上耳机在听歌,视线始终都看向窗外。   车内的气氛既和谐,又带着一些不寻常的静谧。   直到车子最后停在了宝格丽酒店的门口。   楼醒看到贺敛陪着徐青野一起下车的时候,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片刻后他也跟着下了车。   倒不是他胆子有多大,他就是想近距离地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徐青野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从包中拿出了一早Leo就给她的房卡,朝一旁的贺敛挥了挥:“那我先去办一下入住,你要在这里等我吗?还是……”   “我在这里等你。”贺敛并没有归还徐青野电脑的意思,而是拎着坐到了一旁的休息区。   徐青野从京鹤集团走的时候,就准备今晚住在这里,之前提前问了入住的流程,现在只需要去前台登记,想着应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也就没再坚持让他们先回去。   徐青野前脚一离开,楼醒忙不迭地凑到了贺敛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哥,你这什么情况啊,你这是把我小学妹拿下了吗?你这也太不绅士了,怎么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去办入住。   “不对不对,那韩棠怎么办啊,还是说,”楼醒说话前还朝着徐青野那边看了看,见她已经走远了,才低声说道:“还是说,你和她只是玩玩。”   玩玩?   贺敛的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那道身影上,徐青野体态很好,即便只是随意站在那里,肩颈也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头发随意散落在木白色宽松外套上,是学生模样的穿搭,只是背影看着十分单薄。   “不是玩玩。”   楼醒心下一惊,神情认真了许多:“敛哥,你别说你是认真的,这能行吗?你可得想清楚了,我们这个圈子的人玩玩都无伤大雅,要是动真张的……”   楼醒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一是因为徐青野已经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了,还有就是有些话点到为止,也不用说得过于明白。   二是他右眼皮没由来的一阵猛跳。   就在他以为贺敛马上要起身跟着徐青野去楼上某间豪华套房共赴云雨的时候,贺敛把徐青野的手提电脑递给了她。   “那我先上去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徐青野指了指楼上,接过电脑的全程和贺敛连亲密些的肢体接触都没有,路过这个场景的人,怕不是谁见了都要说一句清清白白。   贺敛轻轻颔首:“嗯,早点睡。”   随着徐青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楼醒从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说怎么一晚上的功夫你们就到那种关系了,原来是我想多了,看来我还是有点醉了。”   楼醒还在这边自我安慰。   却见贺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幽幽说了句:“你没想多,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来日方长。”   ——   今晚贺敛有些话语过于直白,连徐青野这种从未有过感情经历的人,也难免有所察觉。   以至于她去坐电梯的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等下了电梯,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徐青野才忽然想起来,刚刚乘电梯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很像梁殊。   她拿起手机想打给梁殊问问。   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梁殊最近接了几个剧组武替的活,彻底辞了之前那个糟心的工作,最近应该都在郊区的影视基地。   她摇了摇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次贺敛的助理是破格为江和天际律所订的酒店,刷着贺敛的卡,包月订了几间最好的房,房型坐北朝南,连着的几间房都可以俯瞰到这座不夜城的灯火辉煌,至于内里陈设自不必说,只是徐青野没有什么心思去体验高档酒店的享乐,只想着今日要早早睡下。   她有预感,如果她不趁着现在还残余的困意睡下,今晚大概率又要睡不着了。   至于其他的……她弯眉扫过手机屏幕,一整排风格迥异的头像,各有各的精彩世界,唯独纯黑色的光影会让她忍不住驻足停留。   某一瞬的游离。   徐青野日渐枯朽的灵魂多了一些对来日的盼望。   ——   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缘故,徐青野一整晚都睡得不踏实,中途睡下了又醒了几次。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她就已经起床了,本想穿戴好出门去楼顶的意大利餐厅吃早餐,结果一出门徐青野就遇到了晨跑回来的周徽言。   于是两个人把早餐叫到了房间里。   “我听楼醒说,你们昨晚去禁区酒吧了,怎么样,好不好玩?”   徐青野认真想了想,那边好像也没什么玩的,比起一般的酒吧,那边更像是一个有着秀台的大型交际场。   徐青野:“还好,去吃了些东西,又去天台吹吹风就回来了,那边的顶楼可以看到夜晚的仰山。”   周徽言好奇的显然不是这个,不过想了想自己这个小徒弟也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也就没再多问,而是聊起了徐青野昨天的那个新发现。   周徽言虽然年岁不小了,但因为一直没有结婚,又一路顺风顺水,这些年心性倒是没什么变化。   对于这种花边新闻还是一如既往地八卦。   徐青野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这是差京鹤集团内部贪腐的一个有力证据,所以又把事情的经过给周徽言复述了一遍。   “楼醒昨天说,今早就能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发给我。”   周徽言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黑咖,动作优雅,态度倒是如女强人般雷厉风行:“那我们今天争取可以把这个证据落实,如果成了的话,可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没准能帮贺敛惊出更大的鱼咬钩。”   周徽言参加了京鹤集团很私密的会议,有些消息徐青野不得而知,所以也就不知道周徽言具体指得是什么‘更大的鱼’,不过她也不在意,她只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帮贺敛一些忙。   仅此而已。   楼醒的动作很迅速,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关系,仅仅只隔了一晚上就拿到了钱媛和柏楠共同出入揽芳苑和一些高档酒店的图片。   徐青野一张张地翻看过去,最上面那几张还都是外景,中间夹着的都是一些大尺度无马赛克图片,饶是她平日课上也见过一些,现在也不免有些不自然。   她后面几张草草翻过后塞回了信封里。   一旁的楼醒并没有留意到徐青野的神色变化,他一脸萎靡不振,比起徐青野这个昨晚几乎一晚没睡的人还要萎靡了不知道多少倍。   徐青野手中还掐着这么厚厚一摞的证据,理所应当地成为楼醒銥嬅昨晚是忙这个去了。   徐青野不知道的是,楼醒昨晚确实一整晚都睡,只是不是去忙什么工作,而是一直在发愁要不要把贺敛和徐青野的情况告诉韩棠。   只是纠结到了最后,楼醒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先放一放,先不说贺敛对徐青野是不是一时兴起,就算两个人真的有什么,他到时候和韩棠一说,韩棠直接闹起来,那才是真的热闹。   他到底还是站在贺敛这头的。   楼醒点了点那摞照片:“这些证据够了吗?还需要别的可以随时和我说,我们估计近期就会和鼎莱建材终止交易,在这之前,要保证这一个环节不要出什么大问题。”   “不会的,这些证据我也会拿个周老师和穆律师看,剩下的流程会交个律所专业的工作人员去跑。”涉及的资金比较多,她目前还不是江和天际的员工,所以一切并不会由她拍板做决定。   楼醒差点就忘了徐青野只是小周老师带来的助手,他心思一动,问徐青野:“小学妹,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入职我们京鹤集团法务部?这里给的待遇很好的,而且很清闲,你要是过来我罩着你。”   楼醒心底的小算盘已经打的噼里啪啦响了,别的先不说,徐青野能力确实不错,名校毕业,要是能过来,最起码也算是一个‘自己人’,集团内的很多事情就更好操作了。   “怎么,这是打算在我眼皮子底下挖人吗?”周徽言踩着高跟鞋,一眼不满地盯着楼醒,把楼醒盯的有些发毛。   他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哪敢抢周老师的人,这不就是闲聊吗,万一小学妹不想去做律师,来京鹤肯定也不会亏待她的。”   “是你的意思还是贺敛的意思,要真是贺敛的意思,我可要去问问我这个外甥到底是什么居心了。   周徽言只是一句玩笑话,却直接说进了在场两个人的心坎里。   徐青野轻咳了声,怀里抱着的文件都差点没拿稳:“老师,你早上不是我今天穆律师把我的实习协议带来了嘛,我们要不现在签了,以免夜长梦多。”   “对对对,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周徽言拉着徐青野回办公室,对自己这个爱徒的喜欢又添了几分:“我给你争取了一些实习工资,别拒绝,这是你应得的。”   徐青野还没看到那份实习协议,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一份不小的金额。   她没有父母,这几年受周徽言照拂颇多,始终都没能回报什么,如今似乎也只能说一句谢谢。   “谢谢老师。”   “有什么好谢的,这次你可是帮了不小的忙……”   ——   徐青野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汇集好所有收集来的证据,当前的这份工作才算是告一段落。   学校的课程论文这段时间要提交,她最近一直都没时间准备,本想中午就回桔园去看文献写写论文。   律所却临时出了些事故,周徽言不得不又把一些京鹤集团带不走的资料和证据交个她保管,等下午贺敛过来的时候,她再转交给贺敛。   她的私人电脑始终带在身边,最近这段时间在京鹤集团用来办公的办公桌,被她临时充当起了学习桌,专注地看起了文献。   从办公室外的磨砂窗户顺着里面看,可以看见一个朦胧的小身影,这在这段时间的京鹤集团也算是一种别样祥和的景象了。   比起这里,贺扆崋敛办公室内显然要压抑很多,此刻在内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冰冷若寒霜的气氛从屋内蔓延到走廊,路过的人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生怕里面的那股火一个不小心殃及到外面。   仔细看,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女人胸前的衣衫被扯了大半,白花花的胸脯波澜起伏,上面还挂着几道血淋淋的红痕。   贺敛似是有些不耐,他用手指关节处有一下每一下敲击着桌面,只是这看似不起眼的每一下,几乎都敲进了其余几个人的心里。   “时间有限,不如……”贺敛随意抬手一指,指在站在最角落那个已经满头是汗的男人身上:“我们分公司的柏副总说说,鼎莱这次摘不摘得干净。”   “我…我…唔……”柏楠一句话还没等说完整,就被一边纹着花臂身材健硕的男人一脚踢在了命根子上。   痛的他捂着那处,忍不住开始在地上打滚。   而一旁和这花臂男长相有6分相似的钟项,已经一股凉气从后颈直冲天灵盖了,手将将扶着一旁的把手才能站稳。   楼醒应该是除了贺敛之外这个房间里最淡定的那个人了,他坐在一旁的办公椅上,还有心情给这几位拍一个全景图发在群里。   “好了,我这里可不是让你解决私人恩怨的地方,现在当事人都在,情况钟总也了解了,我提的条件很简单,也自觉公平,钟总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钟珂皮笑肉不笑地扫过对面的贺敛。   公平?   那批建材一半的尾款他根本就没有收到,钱媛这个婊子和柏楠伪造了一份买卖合同,说是年底才能支付。   现在钱他没收到,库里的建材被偷卖出去,如今又要他出面赔钱?   做梦吧!   贺敛到钟珂这个人也有所耳闻,地痞起家,性子暴躁,只是他也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既然大家不能达成一致,那也就没什么好聊的。   至于眼前这些丑闻钟珂是不是在意,就不是他关心的了。   “Leo,送客。”   Leo从钟珂进入贺敛办公室开始,就带人在办公室门前等着了,此刻走进来依次排开,钟珂看这仗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手提着钱媛的脖领,拖着人走了出去。   见这边终于‘清场’了,楼醒也站起来直直腰,欲盖拟彰地握着手机往外走:“我去叫小学妹过来,Leo说她中饭都没吃,估计已经等你很久了。”   说是叫徐青野,楼醒一出门就点了群里韩棠发来的那条语音。   里面有些调侃的声音传了过来:“楼醒怎么不回消息,不会又带贺敛去禁区了吧?是不是宴之哥哥的酒吧养了什么小美人!”   楼醒小声地捏着语音回了句:“没有没有,哪有什么小美人,视频我不是都发群里了吗?贺敛在处理工作。”   说完楼醒又是捏了一把汗,心道这种双面间谍属实不好当。   他朝着电梯那边走,心下决定,等哪天一定要拉着贺敛注册一个微信,都什么年代了,这人微信都不用,不然他也不用在这中间做传话筒了。   楼醒路还没走到一半,就看见徐青野迎面走了过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   “小学妹,我们难不成是有什么心灵感应,我刚准备去找你,你怎么就过来了?”   徐青野也有些疑惑地又看了一眼和贺敛的聊天界面。   确定刚刚发来消息叫自己的人就是他。   徐青野由着楼醒接过手上那一大包的材料,说道:“贺敛叫我过来的。”   楼醒以为贺敛是打了公司的内线,只是他一晃神,想起徐青野刚刚看到好像是微信的聊天界面。   “等等,他是给你打的电话,还是…”   --   楼醒从在徐青野这里知道贺敛竟然用微信的时候,就一直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鼓着腮帮子和徐青野吐槽了一路,走到贺敛办公室门口才终于噤声。   楼醒一路上已经做好了打算,不管一会儿贺敛对他是什么态度,他都一定要加到贺敛的微信。   徐青野走在前面,刚才贺敛办公室内的一片狼藉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   只是贺敛好像不在。   徐青野环视了一圈办公室,里间的会议室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小学妹,你怎么不进去,站这里干嘛?”周徽言交给徐青野那袋子文件沉甸甸地,楼醒拎的手酸,见徐青野走到门口不动了,随口问了一句。   等他侧着身子先一步走进去,把东西放在了一旁以后,再抬头才发现贺敛不在。   “人怎么不在?”楼醒疑惑着。   徐青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但贺敛既然叫她过来,总归不会走的太远。   她中午没吃东西,下午也没怎么喝水,这会儿有点渴了。   “学长,你喝茶吗?我去隔壁的茶水间泡一杯。”徐青野来这边的次数比较多,她不喜欢麻烦Leo,所以喝茶水一般都是自己自足。   楼醒瘫坐在沙发上,像在家里一样翘着二郎腿:“喝,要贺敛红盒最贵的那个茶叶。”   徐青野觉得楼醒虽然是自己的学长,比自己大了好几岁,可是心性还是很像小孩子,她无奈地耸肩走去茶水间。   京鹤集团这一层都是董事的办公室,所以都配备专门的茶水间,离办公室也都不是很远,就在隔壁,徐青野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茶水间的门口。   推开门的那一刻,徐青野就发现茶水间里有人。   一旁的茶具上此刻正滚着开水,男人却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徐青野的脚步声清晰了些他才转过身看她。   贺敛随手掐断了两指间的香烟,缭绕的雾气在窗外光影的照射下略显斑驳,随着烟雾散去,贺敛的模样也逐渐变得清晰。 第9章 独处   他面部轮廓凌厉中透着俊美,漆黑的的眸子中似是平静如水,却又像是可以洞察人心。   在没有看清来人时,徐青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明显的不悦情绪,只是当二人目光相接,那种上位者的气势也逐渐散去。   “过来了。”   “嗯,周老师让我带来的东西放隔壁了,你下午要是有时间可以先看看,有什么问题我再和周老师、穆律反馈。”   而贺敛似乎并不是很想和她聊工作的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走过来问她喝什么茶。   徐青野比较偏爱普洱,所以指了指一旁那个绿色的盒子:“我喝这个,楼学长说他要那个红色盒子的。”   她朝实木架子上看了一眼,一整排有三个茶盒都是红色的,只得又补了一句:“最贵的那个。”   “他怎么了?”贺敛十分敏锐。   徐青野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只能委婉地提了一句:“你之前是都不用微信的吗?”   “嗯,不用,前几年一直在国外。”   徐青野要是记得没错这种app在国内用还是国外用也并不耽误什么。   徐青野轻咳了两声,提起了别的:“我听周老师说,你这次回国是特意为了京鹤集团的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和我说,我虽然还没毕业,但是之前和周老师做过一个与这方面相关的课题,多少也可以起一些作用。   贺敛动作流畅地泡茶,一直都没看徐青野,她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打趣:“阿野,你是想报答我?不是说要请我吃饭,要不就现在,我还没吃中饭。”   这件事徐青野一直都放在心上,只是始终都没想好要带贺敛去哪里吃饭,她并不清楚他的喜欢和忌口,也不好去问周老师,这件事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她在面对贺敛的时候,一直都是温吞的性子。   贺敛察觉到了徐青野的别扭,于是提议让她来做司机。   “地方我来选,下午你来开车?”   徐青野也十分爽快:“那我回去拿包,我们地下车库见。”   “好。”   两个人迅速达成一致。   楼醒的茶水是贺敛端进来的,本来还翘着二郎腿一脸纠结的楼醒接过茶杯后立刻精神地坐了起来。   “哥你干嘛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小学妹呢?”楼醒在贺敛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阴恻恻地问。   贺敛只面无表情地朝着楼醒手上的茶杯扬了扬下巴示意。   然后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那包证据放进了保险柜,又拿起了车钥匙。   楼醒:“那你们两个刚才在茶水间这么久,都做什么了!不对啊……你们两个不是打算一起出去吧。”   贺敛又丢下一句‘去吃中饭’,就走出了办公室,留下贺敛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楼醒这个人,脑补能力特别强,就刚刚那么小半天的时间,他严重怀疑造个娃都够了。   他陡然一激灵,想着要不还是换韩棠说一下吧,他总觉得事情正偏往一个谁都无法预料的轨迹。   只是打开那个熟悉的群聊,只见韩棠发了一个十分疑惑的表情包后,然后问了句。   【你发什么视频了?我怎么看不到,你是不是发错了?】   这个群聊里的人都是和贺敛从小就认识的,大家彼此都很熟悉,后来拉了韩棠进来后,几个男生就又单独拉了一个小群,这个群也只有韩棠出来说话的时候大家会出现。   所以韩棠的信息后面又接了几个附和,只是相比韩棠完整的句子,其余人的话看起来就没有那么正经了。   【瘦猴,你是不是发错了?发别的群里了。】   【肯定是发错了,这次阿敛估计是真的要把他开除了,之后你可以去开贴,题目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被我的发小老板开除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群里的人还在调侃楼醒,只有他看了信息的时候手一抖。   当时场景实在激烈,所以他一时手痒就拍了一段,之后还花时间剪辑了一次才发到了群里。   视频他肯定是发了,只是具体发到了哪个群里他真的不记得了。   他好友列表里密密麻麻的都是群聊,他只扫了一眼头就大了,又不得不一个一个地翻过去,一边翻还一边祈祷……可别发到什么不该发的群里才好啊!   ——   请贺敛吃饭的地方是他自己选得。   徐青野开车,他们全程没开导航,都是靠坐在副驾驶的贺敛全程指路,导致最后到了吃饭的餐馆,徐青野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哪里,只能打开手机上的地图再看一次。   是在城南的落沽池附近,不过地图上并没有显示具体的店家,只勾勒出了连绵山脉旁的一汪池水。   停好车,走过一段石子路,前面才有了一些人气。   入眼之处是一处青瓦宅院,宅院四周精心种着许多的绿植,一侧白墙上挂着今日食谱,行云流水的草书只写着四个字‘佳偶天成’,只看这字迹就大概可以瞧出店家的肆意随性。   倒是有趣。   徐青野落座后一直在等着服务人员送来菜单,可是除了引他们入内的人以外,周围甚至都没有服务人员,只有三两桌离得很远的客人,也都用屏风隔着。   “不点菜吗?”徐青野问贺敛。   贺敛拿出一旁的餐具为徐青野也摆了一份,随后只是又问了句:“有忌口吗?”   徐青野不明所以,却也如实回答:“没有。”   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大概是什么东西都愿意尝试一下,但是什么东西又都吃不多就是了。   她看着贺敛把餐具摆正后,无意间留意到这餐具上似乎都刻了字,再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专属定制的餐具,每一个餐具上面都刻着一个‘敛’字。   她有些意外地抬头看贺敛。   贺敛:“每日菜单都是固定的,不过会顾忌到每个客人的忌口,店家不提供餐具,都是自备餐具,用过后会有专人清洗再存放在展柜里。”   徐青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餐馆不提供餐具,倒是新奇。   也愈发对接下来的菜色有所期待了。   饶是她想象力丰富,也不知道只有‘佳偶天成’四个字能做出几道菜肴。   贺敛对这里的上菜速度慢有一个预期,倒是没有想过要坐这里干等,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徐青野,问:“要不要出去走走?”   “现在?可以吗?”   贺敛看着徐青野认真地在问,也猜到她在担心什么,于是眼底闪过一缕笑意:“可以,还没吃,出去走走不算逃单。”   徐青野被贺敛看出了心思有些窘,抿了抿唇角后提议:“那我们去落沽池吧,之前一直听说这边的景色不错,只是不一定什么时候都对外开放。”   “想看今天可以看到。”贺敛起身。   徐青野不知道贺敛为什么这么笃定,不过她本能地相信他的话,始终都跟在他的身后。   贺敛对这里似乎很是熟悉,他们并没有从来的路过去,而是走了另一处小路,路的尽头有一道开着的小门。   徐青野看过地图,知道再往那边走就是落沽池。   踩着脚下的铺满枫叶的十字路,徐青野终于切身感觉到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可能哪天降温,就要下雪了。   两个人肩并肩地往路的深处走,每走近一处,徐青野就愈发被这边的景色惊艳到,她猜梁殊一定喜欢这里,本想拿出手机想拍张照,去摸口袋的时候想起自己的手机没带出来。   于是作罢专注地欣赏周围的景色。   看了半晌,徐青野发现这边除了他们,似乎再没有旁的人。   她仰头看向一旁的贺敛,一脸疑惑:“这里怎么只有我们两个,现在落沽池还不对外开放吗?”   “嗯,只有每年四月的雨季对外开放,其余的时间这边没有人。”   那他们是怎么畅通无阻进来的?   疑惑归疑惑,她并没有继续追问。   既来之则安之。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一定要知道的那么清楚。   她与贺敛相处时间不长,却也听楼醒偶然间提起过,京鹤集团董事这种旁人艳羡不已的身份,在贺敛这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标签而已,如果不是老贺总病了,怎么也不会是由他出面。   她知道的,他们之间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就像两条交叉线一样短暂地相遇,很快就又会回到各自的生活中。   徐青野看向远处。   杂草丛生的池边万籁俱寂,天边的日头逐渐西去,泛着乌尘色的光,风声卷着落叶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像是要下雨了。   她想踮脚去接天边的雨水。   结果一不留神地踩在一处张满苔藓的石头上,将将滑倒。   他的视线明明没放在她身上,却第一时间拉住了她的手腕,两抹温热相接,带来让徐青野忽视不得的真实触感。   “小心。”   “脚有没有扭到?”   徐青野机械地摇头,他却已经俯身去看她是否有扭伤。   有时候人生的转念似乎就是这样的一瞬间。   她突然莫名地期待他们之间会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比如陪他走一段路。   只一段路,她浑浑噩噩的人生似乎就不会再有什么缺憾了。   在这么一个平常又平常的午后,徐青野第一次直面自己内心的欲望,想去争取些什么。   ——   来的路上徐青野看见贺敛挂断了几通电话,回去的路上电话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徐青野猜打来电话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贺敛依然没有理会,只是把手机静音放在了一旁。   等他们重新落座后,服务人员也开始陆续上菜,前前后后一共6道菜,种类颇多,菜码却不大,看样子厨师在烹饪的过程中也考虑到了用餐人数。   “两位贵客,今日菜肴主要选用的食材为莲藕、盐池滩羊肉、白灵菇和团生菜……”   服务人员十分细致地介绍了每道菜,可徐青野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菜谱叫‘佳偶天成’,难道就是因为今日的菜有两道是由莲藕制成的吗?   徐青野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多问了句。   只见服务人员面带微笑,一本正经地为徐青野解释:“我们老板对术士比较精通,所以每天都会通过占卜来定每日菜色,祝二位用餐愉快。”   徐青野实在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有些哭笑不得,贺敛却见怪不怪。   “老板今天不在,以后有空带你认识一下,是个挺有趣的人。”   “确实有趣。”   而且这桌菜的味道也着实不错,徐青野难得胃口这么好,吃下了不少。   只是到了结账的时候,她却犯了难。   这里的服务生上过菜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整片区域一处一处用屏风隔着,她却始终都没有见过收银台。   她正拿着手机起身准备去付账的时候,就听对面的贺敛说:“这里吃饭是挂账的,半年一结付。”   “可以赊账这么久?”徐青野下意识地疑问也是逗得贺敛一笑。   贺敛好整以暇地看她,半晌后悠悠说道:“可以,以后你要是想来吃可以挂我账上,多吃几次再逃单才能让他肉疼一下。”   徐青野知道这处隐于城市的地方寸土寸金,都属于这家餐馆的老板,想来也不会为了几顿饭钱肉疼。   贺敛在逗她。   徐青野本还笑着,想起什么的时候,又倏地有些为难:“可是说好了我请你,要不我把这顿饭钱结给你吧?”   她说着拿起手机想转账,却听见对面的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那你再欠我一顿,下次还。”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暗流   贺敛的态度十分坦然,就像是在说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   徐青野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句。   心头莫名地涌出一种紧张的情绪。   当她还在犹豫的时候,捏在手中的手机里也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声音。   她疑惑地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来了一通电话,而她不仅没听见,还不小心接了起来。   听着对面声嘶力竭地‘喂喂’声,徐青野看了一眼来电信息,有些诧异地同时把手机贴在耳边:“楼醒学长?有什么事吗?”   楼醒连着给这两个人打了二十几个电话,可算是打通了。   他都快急死了。   他们两个要是再不接电话,他都想冲去对面的宝格丽酒店看看有没有这两个人的入住信息了。   “贺敛在吗?我知道你俩在一起,我这里有急事,你让他接电话。”楼醒说话说的很急,听着确实像有什么要紧事。   徐青野也只得把手机界面调转方向给贺敛看。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接。   不用想,刚才贺敛频繁挂断的那个电话应该就是楼醒打来的。   贺敛倒是没拒绝,只是接起电话后,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从接起电话到挂断电话只说了两个‘嗯’,其余的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徐青野怎么看都觉得楼醒说的应该不是什么高兴事。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楼醒的电话既然打到了她这里,大概率是和公司的事情有关。   事实证明徐青野并没有猜错。   楼醒在他们走之后,就一直在翻看手机里的群聊,最后发现自己把那个视频发到了一个圈内三百人的大群里。   过了撤回的时间。   他就算想补救也来不及了。   不用想也知道,按照群里这群人的吃瓜速度,视频早就满天飞了。   果不其然,他还没从公司走出去,就听见公司的保安说,他们下午‘请’出去的那些人不仅没走,还又带了一群人回来了,要不是这附近就有警局,怕不是已经抄着家伙闯进京鹤集团了。   显然是冲着贺敛和楼醒来的。   所以他想赶紧把这个‘噩耗’告诉贺敛,别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和这群人撞上。   贺敛偏偏死活不接电话,他也就只能打给徐青野了,结果徐青野也不接,发去的消息也全部都石沉大海。   徐青野面对手机上满屏‘怎么不接电话’的指控,也是有些无奈,她刚刚出去的时候没带手机,而且手机从昨晚就一直保持着静音的状态,她吃饭的时候也没看过。   贺敛:“如果觉得烦,可以不用理会楼醒。”   “我没关系的,只是……这件事不需要处理一下吗?”现在这个视频满天飞,估计京鹤集团内部很快也会瞒不住了。   贺敛:“没事,大家早晚都会知道的。”   桃色新闻的传播速度总是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效果。   “不打算先协商一下吗?”周老师和穆律最开始给出的解决方案都是私下里协商调解,这样才更有利于争取更大的利益,其实徐青野也是这么想的。   可贺敛显然并不这么觉得。   相安无事有时候并不一定可以把影响降到最低,双赢并不一定是双方共赢,也可以是一方赢两次,既然不得不来趟这摊浑水,那他也就不介意再搅一搅,总归有人会先坐不住的。   ——   事情的传播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快,京鹤集团内部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又是这种香艳的花边新闻,往日公司威风凛凛的高层和趾高气昂的建材商,如今成了视频中的男女主。   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那份视频就已经人手一份了。   而且分公司副总柏楠的老婆还是京鹤集团的人事,人事部门想出面引导员工的舆论都没有一个中立权威的立场,在公司高层没有发话之前,也就只能任由事情继续发酵下去。   比起往日,各部门的领导明显更加期待今天安排的临时会议。   大家都默认贺敛一定会出面说这件事,只是等到会议开始后,坐在首位上的贺敛只是将这件事一句带过,基本是全权交给江和天际律所处理,对于公司内部的舆论则是只字不提。   就好像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连周徽言都有些不解地多问了贺敛一句:“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开始走司法程序,不再进行协商了?”   “嗯,这件事情尽快处理掉,以免夜长梦多。”贺敛也只有在周徽言提问的时候态度才没那么强势。   所以大家都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在这个举止优雅、专业极强的女人身上。   坐在周徽言旁边的徐青野自然也会落在众人的视线里。   对于徐青野这个人,公司内部的高层也都有所耳闻。   还没毕业的女大学生,和法务部的楼醒走得很近,据说这次的事情也是她发现的。   这么一连串的标签下来,大家看她的眼神也都复杂了许多。   而坐在贺敛边上的楼醒并没有察觉到在外人眼中,已经将他和徐青野捆绑了,他从昨天的焦急又恢复到了今天吊儿郎当的样子。   凡事天塌了都有贺敛顶着呢,实在不行他就把他哥也拉过来一起顶着,大不了再被他哥揍一顿好了,反正这些年他也没少挨。   中场休息的时候,Leo又给周徽言送来了一式两份资料,今天穆恩不在,其中的一份资料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徐青野的手中。   她简单地翻看着,是为接下来与鼎莱建材走司法程序的一些文件,连公司法人的生平都有,内容极其详细。   徐青野其实一直在想为什么钟珂这么有钱有地位,钱媛还是要和事业刚刚起步没多久的柏楠,看了资料后,她心中也知道了一个大概。   “钟珂打女人?”徐青野轻声问了句。   有贺敛在,会议室中场休息的时候也十分安静,所以大家都听见了徐青野这突兀地喃喃。   周徽言临时出去接了个电话,楼醒去了洗手间,其余的人和徐青野都不熟悉,就在大家以为徐青野只是自言自语的时候,就听贺敛操着一如之前和周徽言说话的柔和语气,回答徐青野。   “嗯,钟珂是地痞流氓出身,之前进过几次局子,后来有了机遇,做了建材生意。”   徐青野记忆力很好,对数字也足够敏感,她对着时间线又有了新的疑问。   徐青野:“京鹤集团的的体量一直不小,怎么鼎莱建材最开始发家的时候就是和京鹤集团做生意。”   这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   她略有疑惑地抬头看向贺敛,带着明显的疑问。   她在等着贺敛为她‘答疑解惑’,却没注意到还留在会议室的人精彩非常的脸色。   贺敛这次没有直接回答,语气中似乎也带着同样的疑惑,淡然地环视全场,将余下的众人看得心下一紧后方才幽幽开口:“是啊,我也比较好奇这件事,相信在座的各位应该不止我一个人有这种疑惑,不过没关系,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   那天的会议像是将所有事情都拉开帷幕的一个仪式。   接下的一周时间,人资部频繁地员工调动,法务部、会计师事务所与江和天际同步开始进入司法程序,京鹤集团22层地产板块空了一大半的办公室,都在昭示着掌权者雷厉风行的手段,以及不容置疑的决心。   面对这种变动,大家其实更加关注的还是京鹤集团事件中心的当事人会被如何处理。   而在视频传出的那日之后,集团地产板块采购部的钟项以及子公司副总柏楠始终都没有再在公司露面;只是与其他没有人的那些办公间不同,这两个所在的办公室都上了新锁,门前还安装了24小时监控。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集团里的人从开始的人人自危,又逐渐变得寻常起来,似乎一切又都恢复了往日的平常。   而此时,城北郊区一处寂静无人的工厂内,众人的寒蝉若惊,无端压抑的气氛甚至让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人甚至不敢抬头看面前不发一言的男人。   男人还在看手上的那张法院传票,靠近些看,被传唤人那栏写得赫然是钟珂,而开庭时间就在下周,距离今天还有五天的时间。   钟珂怒气中烧,扬手丢了那张票据,一脚踢在了面前男人的胸窝,男人就这么猛地栽倒在一旁,接着便是捂住胸口一阵剧咳。   这一脚显然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而也正是钟珂的这个动作,让一旁看着的钱媛和钟项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始尽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但这次的事情,在场这几个人显然一个都逃脱不了干系。   只是贺敛一贯喜欢温水煮青蛙,所以这几个人还能有时间在这里一起商量对策。   到了此时,钟珂也知道自己必然是逃脱不了干系,鼎莱的法人是他,钱媛所有对外的买卖合同都盖了公司公章和法人章,这件事最后还是需要他出面才能解决。   近几年建材公司的利润逐渐透明,房地产市场不再像之前那么景气,从前年开始,他看好互联网行业的发展,鼎莱这边的事有一大半都是钱媛在把关。   他还没少为此洋洋得意,自己找的二奶都这么能干。   而之前钟珂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生气,他狠咬着后槽牙,目光不善地扫过钱媛,单是那狠戾的眼神就又是让钱媛两腿一软,最后却不得不强撑着颤抖的声音说:“有办法的,肯定有办法的,钟项你快想想,你点子不是很多的吗?”   钟项心想,事情都这样了,钱也都被他们挥霍了,他哪里还有什么点子。   最后那两道目光都求助般地落在地板上的柏楠身上。   这件事从头到尾基本都是柏楠想得主意,他们顶多算是帮凶。   钟珂能混到今天自然也不傻,他掸了掸裤子上的灰,接过一旁小弟递来的刀,随意地蹲在柏楠的面前,只见那不知道染了什么血液的刀上还隐隐散发着腥臭味,而很快那股腥臭味就愈发清晰。   钟珂用那把刀的刀背抵着柏楠的下巴处,迫使他不得不抬头直面他下巴处有些狰狞的纹身。   “来吧,既然他们两个都看你,你办法应该是不少,说几个来我听听,如果我今天要是听不懂满意的……”钟珂拿着刀的手猛地向上一提:“那你就不用再回去了。”   说白了柏楠也只是搞搞婚外情,想着以次充好挪用一些公款,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他身子一抖,差点直接就被这么吓尿了,说话声音止不住地在颤:“我…我…我有办法,钟总你让我想想,肯定会有办法的。”   钟珂不耐烦地坐在一边,也没闲着,一把子把钱媛扯到自己的身边,像是在摆楞玩物一样在手中肆意揉捏,时不时地还会拍拍手边的刀,催促着快点。   钱媛背对着钟珂,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下面的柏楠求助,手也不自觉地护着自己的小腹。   柏楠显然也看到钱媛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他咬了咬牙。   管不了那么多了。   “有办法,钟总我有一个办法,我老婆是集团的人事,她说江和天际律所那个找到这次证据的实习生,是贺敛的情人,我们只要拿到一些东西可以威胁贺敛,事情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贺敛的情人?”钟珂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冷哼声带着嘲讽。   那还真的是有趣了。   柏楠见钟珂好像是信了,又加了一剂猛药:“这次是他们不讲道义在先,爆出了我们的视频,要是我们手上也捏着什么视频,局势肯定就会发生转变了;我给我老婆打电话要那女人的日程,听说她还是在校大学生,肯定跑不掉的。”   柏楠越说越起劲,就好像事情马上就要成了一样,钟珂始终都没有反驳,看那神情,似乎也觉得这件事可行。   而一旁的钟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疯了!真tm全都疯了!   先不说柏楠那个黄脸婆老婆从哪里搞来的消息,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真的,他们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要知道那可是城北贺家,京鹤集团可只是贺家势力范围的冰山一角,真要是动了他们的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钟项只是想想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行。   可是他平时说话他哥还能听进去一些,自从出了这件事开始,他哥是连见都不想见到他,对他的劝阻更是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铁了心地想要‘报复’。   因为在钟珂的眼中,律师和私家侦探并没有什么区别,除开那个人尽皆知的视频,最近也有一些露骨的照片流出,钟项觉得这一定是江和天际的‘杰作’,所有的怒火就这么戏剧性地转移到了徐青野的身上。   很快,钟珂在柏楠的帮助下拿到了徐青野的大学课表。   暗流,正在见不得台面的地方肆意涌动。 第11章 重演   进入十一月,徐青野的课业也变得忙碌了些,除了平日固定的课程,还有期中的课程论文需要提交;京鹤集团的工作阶段性地告一段落后,她最近这几天要么在学校图书馆自习,要么在家里写课程论文。   周四晚是院长的课,徐青野下课的时候已经八点了,这个时候外面就开始响起轰隆隆的雷鸣声,下起了大雨。   徐青野出门走得急没带伞,班上的同学没有几个住校外的也都不顺路,她想着等雨小一些的时候再回去,结果等她整理好笔记再抬头看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了‘10’。   竟然已经十点了,再不回去就太晚了。   徐青野顶着雨抄了近路,本想着自己晚饭还没吃,这边平日里有许多推车的小商贩,自己也能顺路买一份夜宵回去,等拐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因为下雨天这边的商贩都早早地收摊。   附近偶尔有一两个人路过,也都是撑着雨伞行色匆匆地走。   夜里卷着雨水的寒风打在徐青野的身上,让她忍不住会得打了几个寒颤。   她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没由来的一阵心慌,这边又不是回桔园的主路,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只是就这么走着走着,徐青野隐约间好像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开始的时候声音还比较模糊,等过了一会儿,那道声音变得愈发清晰了起来。   徐青野这才顿了顿脚步回头去看,本以为是哪个认识自己的同学,结果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三个人,那三个人都披着一件黑色雨衣,在这样漆黑的夜晚里存在感极低。   可徐青野还是借着街边昏黄的路灯看见了站在中间那个男人,以及他从下巴一直延伸到脖颈处的狰狞纹身。   徐青野反应极快,当她意识到这群人来者不善的同时,想也不想地转身就跑。   “站住,别跑!”   身后的那几个明显追了上来,他们只隔着几步的距离,那声音明显越来越近了。   桔园的后街都围着高墙,这样的雨夜和时不时的雷鸣声一定会吞噬她的呼救。   但只要她能跑到桔园的后门,那里有值班的门外,只有她跑得到。   只要她在跑得快一点……   ——   楼醒看到手机上消息的时候,人还在禁区酒吧的舞池里,要不是他最近一年被他哥丢进了京鹤集团被迫过起了上班打卡的社畜生活,以至于他体力不济,他坚信自己还能再嗨一个小时再出来。   酒吧内的光线很暗,手机自动调暗背景光,他刚下了舞台目光晕眩。   微眯着眼才看清了手机上的消息。   这么一看不要紧,他整个人忍不住身子一僵,下台阶的时候踉跄着差点栽倒在一旁的展柜上,还好被一旁的人扶了一把,才没摔成狗吃屎。   那人显然认出了楼醒,刚想和他说话,就听见楼醒脸色铁青,也没回头看,语速快了不止一点半点。   “快,我喝酒了,你一会儿来帮我开车,你去电梯那边等我,我马上过来找你。”楼醒恍神间扫到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还以为是禁区酒吧的酒保,不由分说地推了他一把,然后转身去找贺敛。   贺敛在负一层和他哥聊事情,他也顾不上楼宴之的那些‘规矩’,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要不是里面的保镖看清来人,估计这会儿已经把人按倒在地了。   “敛哥快跟我走,钟珂那群人盯上徐青野了……”   只是听见这寥寥几语,贺敛的眼中便闪过一抹阴鸷,他声音似冰霜,只是简单的起身动作就带着扑面而来的压抑。   比起贺敛,一旁那个与楼醒眉眼处有几分相似,轮廓却更具锋芒的男人显然要淡定许多。   楼宴之朝着一旁随意勾了勾手,随后边站出来了一拍身材精硕着装一致的男人。   “人你们带着,上次比赛的车在楼下,这是钥匙。”男人随手抛给了贺敛一串泛着金属光泽的钥匙,细看那图标赫然是属于上次世界拍卖会那辆天价跑车。   这个时候显然并不适合再多说什么。   贺敛接过钥匙道了声谢就转身朝着电梯那边快步走去。   商谦原前后等了不到五分钟,就见贺敛和楼醒先后走了过来,后面还跟了不少人,俨然不是什么小的阵仗。   楼醒这才发现原来刚刚扶自己的人是商谦原。   他忍不住低声啐了一句:“怎么是你啊,你开我哥车不得像坐云霄飞车?也行,我们抓紧,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商谦原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好像很久没见楼醒这幅样子了,还有贺敛,两个人快一年没见,除了最开始匆匆地打了声招呼,贺敛上车指了个方向后就开始打电话。   行吧。   谁让他是劳碌命,又是这两个人的朋友呢,商谦原系上安全带的时候这么安慰自己。   价值过亿的超跑在雨夜的马路上疾驰,车速飙到了极致,后面跟着的车辆先是愕然,然而还没等他们看清那辆车的车牌,那辆车就又迅速地消失在视线之中,留下了一缕尾尘。   贺敛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了徐青野的,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忙音,显示对方已关机。   他周身的气压又沉了沉,手指关节处已经开始泛白。 奇!书!网!w!w!w !.!q!i!s! h !u!9!9!.!c!o!m   短暂的沉吟过后,他把通讯录划到了最下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   徐青野是被那几个人拖到桔园附近的弄堂里的,她刚才跑的时候一脚栽进了深水坑里,再这么一路被连拖带拽,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只是比起身上的刺骨寒意,面前几个人的对话才让她彻底心惊。   “车怎么还没开过来。”钟珂刚才费力把徐青野的嘴堵上,现在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马上就开过来了,虎子把车停的有点远,他在前面蹲点,现在才回去开车。”   “tmd给老子搞快点,我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再磨叽一会儿迟早被人发现这娘们被我们掳走了。”   “不会不会,我现在就给虎子打电话报位置,肯定不会耽误老大的正经事。”   钟珂听着外面的雨水越下越大,放心了些,也终于抽出时间打量徐青野。   他之前看到徐青野照片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美人,虽然不是他喜欢那种妖艳勾人的款,但也别具一番风味。   他抬了抬她的下巴,她的脸上挂满了雨水,看着我见犹怜,惹得他心里一样。   没想到这些权贵家的公子哥喜欢这种口味的女人,他倒是也想尝尝味道了。   手指恶趣味地剐蹭了一番徐青野的脸蛋后,又忍不住催促了句:“能不能快点。”   “马上马上,虎子说已经往这边来了。”   “老大,我们一会儿去哪儿,回郊区的工厂?还是去城里的别墅啊。”   “刘大,你不是说你有个亲戚在京大附近开小黑旅馆吗?离这里远不远。”   刘大看钟珂那样子,就知道这是着急了:“不远不远,就在这附近,拍照的设备我和虎子都带来了,老大你就放心玩,到时候我们帮你把门。”   徐青野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忍不住开始挣扎了起来,只是这种挣扎十分徒劳。   钟珂直接一个巴掌刮在她的耳边:“给我老实点,不然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那个被称作虎子的男人很快就把车开了过来,一辆黑色的suv,徐青野被粗暴地丢了进去,在车门被‘哐’得一声拉上后,徐青野也终于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时隔多年,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深知自己不会再那么幸运地等来人救她了。   比起徐青野的绝望,前面的那几个人显然要得意许多,人已经被他们掳来了,事情基本算是成功了一半。   车子开过两个街区,最终停在了一家地下黑旅馆的入口。   “就这里?”周遭的环境乌漆嘛黑,一走进去楼道里还挂着一些蜘蛛网。   开好的房间虽然家具齐全,但屋子也是出奇的小。   “老大,这条街都没有监控,保证安全,到时候我们完事了再把人往附近一丢,事情就成了。”   肉都到嘴边了,钟珂已经被徐青野这浑身湿透,肌肤若隐若现的样子勾的魂都没了,最后也才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房门这么一关,钟珂这几个跟着来的小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刘大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不满地踢了一脚虎子:“你tm的就是懒驴上磨,怎么回回都这么墨迹,不是有屎就是有尿,都快tm地给老子冻死了。”   虎子一脸委屈,他也不想来得这么慢的,可是过来时候遇见警察拦路盘查,就耽误了功夫。   “什么!”刘大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你说你怎么了?”   虎子被这么一吓,重复的声音都小了不少:“就是我开车过来的时候有警车路过,也没让我下车,我以为就是例行盘查,以为没什么事就直接开车过来了。”   “傻逼!你tm是傻逼吗?谁家警车大半夜十一点没什么事闲的盘查你,快,去和大哥说一声,赶紧走,估计是被盯上了。”   作者有话说:   出场人物:楼宴之(预收《哑剧》男主)   梁殊(预收《哑剧》女主)   《哑剧》全文存稿中~宝子们快来点个收藏!! 第12章 相拥   钟珂的房门是被一脚踹开的。   老式小旅馆的木门本就年久失修,门锁还是插销式的,此刻遭受一阵剧烈的撞击已经摇摇欲坠。   钟珂被掀翻在地,直接下巴着地被按在地上。   “别动,警察。”   他心中暗道不好。   但他是小混混起家,早年吃喝嫖赌没少和警察打交道,也学会了些狡辩的伎俩,此时还想要狡辩。   “不是,警察兄弟你听我说,纯属误会,这是我马子,这不是不听话我才给绑上的,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说着还试图扭头给压着自己的人使眼色。   钟珂打着贿赂警官的念头,只是这话一出,他就感觉那人的手劲又大了不少。   “钟珂,都进去这么多次了怎么还不长记性,真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你给我老实点。”   听到了一抹熟悉的声音,钟珂先是一愣,随后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终于老实下来。   还真是冤家路窄。   之前他在城南混的时候,郝凡就是那边片区的警察,后来据说是调升走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又遇见了。   钟珂看不见身后的情景,但是可以听见。   他只听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屋子里涌进来了好几个人。   贺敛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仍蜷缩在角落的徐青野,她身上还都是湿的,拒绝着周遭任何人的靠近,脸颊边有着十分明显的红肿痕迹,衣领处也因为剧烈的撕扯动作满是褶皱。   她始终都没有出声,连呼吸声都十分细微,也没有哭,但是贺敛只有这么看着她,就能猜想到她之前的崩溃和绝望。   贺敛下车的时候把楼宴之车里的波斯毯也拿了出来。   楼醒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现在就见贺敛已经把那个毯子裹在徐青野的身上。   贺敛的动作很轻,连声音都比平时压低了许多,他尝试着去和徐青野产生交流。   “别怕,是我,贺敛。”   “阿野,还能走吗?我抱你回家好不好,一切都过去了。”   贺敛说着,便打横将人抱进了怀里,怀中人始终都没有挣扎,由此也看得出她对贺敛的信任。   贺敛大步走到门口,而后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向一旁身着警服的男人:“这次谢了,下次请你和晴姐吃饭,人我先带走了。”   “行,路上注意安全,这边的事情我来善后。方晴已经在来得路上了,到时候具体地址你发她。”   商谦原就这么看着贺敛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他连样貌都没看清的女人,像是在捧着一件绝世珍宝。   他跟在后面小声和楼醒嘀咕着:“不是,你们这什么情况,让我飙着你哥的限量版跑车来这个小黑旅馆英雄救美,那女人?敛哥女朋友?韩棠知道这事吗?”   楼醒一路上都心有余悸,如今可下是没事了,一旁的商谦原又开始喋喋不休,问得他头都大了。   楼醒只得敷衍道:“事情有点复杂,回去路上我再和你说。”   越是这么神神秘秘的,商谦原就越是好奇,开去桔园的一路上都忍不住打量着后座那两人的动静。   那女人始终都没出声,贺敛偶尔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也都是点头或者摇头来回应。   商谦原根据贺敛报的位置精准地停在徐青野家的楼下。   此时连楼醒都忍不住侧目,好奇贺敛是怎么知道徐青野具体住在哪里的。   只是他很识趣,闭嘴没问,除了下车帮后座的两个人开车门,上楼帮两个人开房门,连徐青野家门都没进。   楼醒随手指了指身后的商谦原:“那我俩先回去了,敛哥你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说完楼醒就把门带上了。   当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熟悉起来,徐青野紧张的情绪也终于缓和了些,而她此刻还被贺敛抱在怀里。   “贺敛,我想洗澡。”   徐青野的声音带着让人心疼的沙哑,连说话的气息都弱了不少,让人心头难免一滞。   贺敛垂下的眼眸中浮沉着暗流,抬步走进了洗手间,把她放在了一旁的台子上:“好,洗澡。”   “我叫了私人医生,她马上就上来了,我让她来帮你好不好?”   徐青野坐在这个高度刚好可以与贺敛平视,她还是第一次以这种角度去看他。   他是在心疼她吗?   徐青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视线却一直追随着贺敛的背影,他的衣服也早就湿透了,而他的姿态却依然从容,修长的身影下连举止都透露着优雅。   她知道,那些都是他与生俱来的。   她从未见过他狼狈的样子,而他却总是可以见到她不堪的一面,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医生来得很快。   方晴过来的路上就听郝凡大概说了情况,本还想着什么样的姑娘能让贺敛这么失控,如今见了人才发现,还真是一个足够好看的姑娘,连她帮她处理伤处的时候都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   徐青野不单单是骨相美,她得天独厚的气质就像是油画中走出的少女,每一帧都足够灵动;与双眸交错的眼睫薄如蝉翼,眉淡而远,颈间的肤色也似凝雪。   方晴在确定徐青野除了皮外伤,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的时候,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没有关卧室的门,所以和贺敛说话的时候也刻意压低了些声音。   “怎么样?”方晴把郝凡在车里的便服拿上来一身,却始终都没有换下来,一直站在外面等她出来。   方晴看着面前贺敛的急促模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哎,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她只是下雨天淋湿了有些发烧,在被……的时候受了些惊吓,除了腰腹处有些磕碰的淤青,其余地方也没什么太多的问题,我给她吃了些退烧药,今晚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倒是你,你衣服也都湿了,我带来的衣服都是郝凡的,干净的,你今晚要是不准备走就换上,要是还回去的话,衣服我一会儿就带走了。”   “不走。”贺敛斩钉截铁,对一切似乎早就有了决断。   方晴本就不高的声音又敛了三分气息,她看了看卧室的方向,低声问了句:“喜欢的人?”   贺敛:“嗯。”   就算贺敛不说方晴也猜到了,贺敛眼中的心疼过于明显。   她拍了拍贺敛的肩膀:“这条路我走过,并不好走,不过我成功了,我相信你也可以。”   “谢谢晴姐,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你姐夫在楼下等我呢,你过去看看吧,我看她床头有治疗精神衰弱的药,今晚未必能睡得安稳,你陪陪她吧。”   随着门声一响,徐青野以为贺敛走了,窗外的雨声仍在继续,期间还伴随着霹雳吧啦的雷声,她不喜欢这种阴沉的天气,也不喜欢这样的下雨天,她以为自己这晚又无法入睡了。   那种死里逃生的心有余悸始终没有消散,即便他身上还覆着被子,也忍不住想把自己整个蜷缩起来,寻求一些安全感。   方晴临走之前又给贺敛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贺敛并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服,眼下也似乎并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他换上了郝凡的衣服。   衣服还算合身,只是这种休闲的衣服明显柔和了贺敛的锋芒,有些像也在这附近上学的男大学生。   贺敛再次出现在徐青野视野中时,她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一抹意外,似乎是没想到他还在。   “不困?”贺敛搭坐在了徐青野的床沿。   徐青野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其实是困的,刚刚方医生给她吃的药应该有助眠的成分,她身体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只是敏感的精神正强撑着意志,让她不敢去睡。   贺敛眼中早已了然,隔着一床被子,他在外面拍了拍徐青野的背:“已经没事了,睡吧,我就在这里。”   在这样私密的空间,贺敛的话似乎带着暧昧的意味,只是徐青野此时已经有些昏昏沉沉,听见贺敛这么说,只觉得莫名的安心。   慢慢地,她就这么睡了过去,在睡梦中,徐青野不自觉地靠向温暖,安然度过了一夜。   翌日清晨,一夜的雨水将天空冲刷出层层透亮,七点,光照就直直地照射进屋内,在卧室奶白色床品上旋转跳跃。   昨晚惊险的那幕像是影院里虚幻的画面,并没有再给徐青野留下什么多余的痕迹。   她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如果不是贺敛仍坐在床边由着她拉着手,她或许真的会以为昨夜只是一场梦。   贺敛眼尾闪过一些疲惫,显然一夜为睡。   徐青野默默松开了自己的手,尽量克制自己刚醒来便躁动不安的心跳,缓缓撑着身子靠坐在床上。   “你是一晚没睡吗?”昨晚的时候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她,现在看,才发现他的衣着风格与以往不大一样,却同样足够吸引着她的视线。   贺敛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伸出一只手用手背去贴她的额头,他温热的手背停滞了一会儿才挪动一边:“不发烧了,时间好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徐青野摇了摇头:“我今天还有一节早课,很重要不能请假。”   贺敛显然是对徐青野还坚持要出去上课有些意外:“你确定吗?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周老师?”   “别,”徐青野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抬头看了眼时间:“就一节课,我十点就能回来了,我昨天……没什么事的,可以去上课。”   徐青野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身子往里挪了挪,留出了一个足够宽敞的位置:“那个…你昨晚没睡,我出去上课,你要不要…要不要在这里先睡一会儿,我回来给你带早饭。”   贺敛看着徐青野脸上的红痕,仿佛若有所思,徐青野以为贺敛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想解释自己对他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想让他休息。   结果就听贺敛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她:“那里还疼吗?”   徐青野顺着贺敛的视线轻触自己脸颊连着下颌的位置。   忍不住低低地‘嘶’了一声。   “是很明显吗?没事,我一会儿遮一下。”徐青野已经打定主意要去上课,现在只是在想着要怎么说服贺敛在家里好好休息。   徐青野以为贺敛是顾忌家里还有别人,又多解释了一句:“我朋友最近一直在剧组拍戏,最近这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回来,你可以放心休息的。”   她看他的表情真诚如璞玉,贺敛不忍拒绝她的好意,但他并没睡在徐青野的卧室,而是去了客厅的沙发。   徐青野顶着苍白的脸色坚持给贺敛铺了被子才出门。   从离开家开始,徐青野一整节早课都有些心不在焉,连她同专业的大学室友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课间去洗手间的时候忍不住打趣她:“怎么?看你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国奖的奖学金还不能打动你吗?哪天钱到账了记得请我吃饭。”   徐青野刚刚还疑惑班上的那两个女生怎么对她阴阳怪气的,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文菲耸了耸肩:“还嫉妒你年纪轻轻就在学校附近买了房,以为你是被哪个金主爸爸包养了,连院长都对你那么客气。”   “只是她们不知道的是你油盐不进,拒绝的男人排起队比学校图书馆考研占座的队伍还要长。”   徐青野苦笑了一下,要是她们知道自己这房子是怎么来了,大概就不会羡慕了。   她倒宁可不要那房子。   只是思及此处,徐青野又忍不住想起了贺敛,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家里。   下课铃一响,徐青野难得走得积极,连那节课的笔记都没整理,迫不及待地回了家。   然而当她推开门,熟悉的房子里四处都是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在呢。   她心头念着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很想很想问问他怎么就这么走了。   然后身体却早已不由自主地蜷缩在一起,拎着的书包和早餐也因为她的动作滑落在一旁的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昨日那样的情形下,徐青野始终都没哭过,此刻的眼泪却像是断了弦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下。   强烈的孤独感席卷她的理智,心中仅有的那么一点救赎逐渐被淹没,她像是无处着陆的浮萍,连灵魂都变得虚无。   委屈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然通过哭泣的方式宣泄。   她悲观地想。   徐青野啊,你可真像一只被遗弃的可怜小狗。   你看吧,你爱的人都会离你而去,最后又是你一个人了。   贺敛从阳台出来就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他连电话都没来得及挂断,匆匆走到她的身边,半蹲在她的面前。   徐青野也是这么一瞬,把自己的情绪从虚幻拉回现实,她梨花带雨地抬头看他,再说话的时候已经带着浓重的哽咽和哭腔。   “你……没走啊,我以为你走了。”   面前的人像是徐青野心中的安定剂,只是看着他就让她的心情逐渐得到平复,哭声也小了许多。   电话那边还没挂断,听见徐青野的声音才识趣地挂断。   徐青野听到那个明显的‘滴’声,理智才渐渐回笼。   而与此同时,□□与贪念却被点燃,她迫切地渴望着一个拥抱,一个来自贺敛的拥抱。   “怎么哭了?”贺敛问。   “我能抱你吗?就一下。”   贺敛抬起手指帮她擦着仍挂在脸颊上的泪珠,清冷的眉眼停留在她身上的时候带着足够的专注:“可以,但要先说说为什么哭?是在外面被欺负了吗?”   徐青野摇了摇头,刚欲开口,却又是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最后只能带着哭腔喃喃地重复道。   “我以为你走了。”   “我以为你没等等我……就走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专栏的新文了解一下~~~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喜欢的可以点个收藏!!2月开文!!   【预收】《人间有朝暮》   【先婚后爱】   【鹿科宁|裴岸(裴斯年)】   1.   鹿科宁闪婚了,经人介绍,和大她几届的学长,   据说学长曾经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但她从小寄人篱下,为了脱离那户侵占她父母财产还想吸她血的人家,她辗转于学业和工作,从不曾去了解这些。   领证那天是她第一次见裴岸。   她捏着自己拟好的婚前协议,对上那张时常能在娱乐频道看到的著名音乐人,震惊大于理智。   “你是……裴斯年?”   “嗯,名字签这里吗?”   “不、不用签了。”她的那些财产大概还不够他一首歌的版权费。   2.   裴斯年年少成名,出圈的曲目写了一首接一首,却从没见他有过女朋友。   直到有人拍到他经常出入一家街角的书店,一坐便是一整天。   有传闻说他爱上了那家店里的哪位姑娘,但大家都觉得他只是为了搞创作,毕竟他是圈子里比较出名的性子孤僻、不喜与人亲近。   终于有一天,狗仔拍到了裴斯年与鹿科宁的同框视频。   他举着一本书放在了书架的最高处,她掂脚却怎么也够不到,男人低笑着让姑娘求自己才肯帮忙。   姑娘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不情不愿又敷衍地碰了一下他的唇角。   “裴岸!你快拿下来给我!”   3.   这无疑是圈内的一场小地震,所有人都涌入裴斯年的微博,求一个解释。   一向不喜欢营业的裴斯年罕见上线。   翻了六页评论区,捞出了个被沉底的评论。   【裴才子该不会是隐婚了吧!那女人不是女朋友其实是太太?!!】   裴斯年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复:【嗯,是我太太,她不喜生,大家不要打扰她。】   众人:【???】 第13章 礼物(三合一)   看着徐青野有些红肿的眼睛, 贺敛略为沉吟后,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如果你不想我走,我就不会走。”   两个人都很清楚这话中的意思, 只是他们谁都没再说话, 两道相拥的身影为这个平淡的午后,又添了一丝平静。   徐青野遵从内心的渴望, 回抱着贺敛, 贪婪汲取着他身上特有的木质香。   与此同时,她内心日渐荒芜的世界, 似乎从这一刻开始, 又渐渐多了些生命的颜色。   那天之后,徐青野与贺敛之间的相处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们开始频繁地见面,或者一起吃饭,他们开始享受着这种单独相处, 贺敛也会在时间太晚的时候送徐青野回家,事情正朝着一个暧昧的方向发展着,而无论是徐青野还是贺敛,都没有想过叫停。   --   钟珂从那天被警察逮捕开始, 就再也没从拘留所里出来。   京鹤集团与鼎莱建材之间的买卖纠纷也开始走进下一个程序,在提审的时候, 钟珂承认自己是因为楼醒误发的那个视频,所以才想‘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 而当时给钟珂递消息不希望把事情弄大的人, 正是钟珂的弟弟钟项。   楼醒这段时间时常后怕, 每次一想到那天差点发生的事, 就对自己这个小学妹多一些愧疚, 也无意中促成了几次贺敛与徐青野的相处。   至于想到还在国外芭蕾舞巡演的韩棠,楼醒也只能安慰自己,感情的事外人无能为力。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12月初。   这座城市下第一场雪的那天,徐青野回了槐江。   小雯去宜城的手术还算成功,手术后在宜城住了一个月的院,最近也终于转回到了县城的医院继续观察治疗。   徐青野把车开进来就直接停去了医院后楼的停车位,下车直奔住院部大楼的侧门,显然不止来过一次。   她对这边的路线已经轻车熟路了。   徐青野上电梯按下了七楼的血液科,人一出电梯离着老远就看到了坐在病房外椅子上的徐池。   等徐青野走近了些,徐池才看见来人,他有些担忧地回头朝着病房里看了看,见病床前的女人朝他摆了摆手,才稍微放心些拉着徐青野走到一边。   这段时间,徐青野也没少问小雯的病情,只是徐池每次都是报喜不报忧,具体的情况连梁殊都只知道一个大概。   徐青野见自己叔叔只是两个月没见,鬓边的头发都白了,心下一沉。   可还是忍着一直走到楼梯间的时候才问:“我听梁殊说小雯的手术不是很成功,是出现排异反应了吗?”   “哎,”徐池最近为这件事愁的几夜几夜睡不着,他想伸手去抽出一根烟,掏了掏口袋才想起了自己拿来的两盒全都抽没了。   “差点没下来手术台。”   “你祝婶当时就吓哭了,我去宜城的票都买好了,还好挺过来了,这种非亲源性的骨髓移植本来就有风险,而且小雯又是Rh阴性血,现在能平安回来也算是福大命大。”   至于后续可以恢复到什么程度,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徐池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从上衣胸前的小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银行卡只露出了一个角,徐青野就知道那是之前自己塞在徐池抽屉里的那张。   她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徐池:“叔叔,你别又把钱给我了,我留着那么多的钱也没什么用,你拿着还可以给福利院应应急。”   徐青野的银行卡连着自己的手机短信,这段时间徐池从里面取钱又把钱原封不动给她补上的事她都知道。   徐池却不由分说地把卡塞给了徐青野:“晨曦基金的那笔钱已经到账了,一直到明年福利院都不用愁钱上面的事,这笔钱是当年大哥大嫂的赔偿款,叔叔要真收了这笔钱,良心难安。”   “你这几年也大了,过几年找个男朋友,总要有些傍身钱,不能结婚了让人家看不起。”   这些话徐池都不止说过一次,可见是内心根深蒂固的想法。   他这么多年守着福利院始终都没结婚,无儿无女,从小就把青野当自己的孩子,想着当年那么优秀的天之骄女,本来可以有最好的人生,可是一切都变成泡沫,徐池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徐青野最怕自己叔叔这样,最后无奈只得收下了那张卡,总归现在小雯手术也完成了,后续的康复治疗并不需要过于大额的费用。   梁殊是半个小时后到的,她昨晚刚下了夜戏,脸上的妆还没卸,见到徐青野的第一时间就放赖了,把卸妆湿巾往她手上一塞,由着她给自己卸妆,而自己实在撑不住,坐在那里就开始昏昏欲睡。   “怎么没补个觉再回来?”徐青野手指轻柔地擦过梁殊的皮肤,她脸上被厚厚的粉底盖着,却也难掩脸色的疲惫。   徐青野只听梁殊嘟囔着开口:“好久没回来了,后天早上还要回去,想多和你们呆一会儿。”   “那你先睡会,等下小雯醒了我们先过去看看她,下午我送你回福利院补个觉,今晚我们替替祝婶,让她回去好好睡一下。”   “嗯,行,祝婶这段时间也实在辛苦了。”   祝婶是徐池请来福利院照顾孩子的阿姨,因为徐池是院长不能离开太久,所以都是祝婶陪着小雯去治病的。   事情这么说定了,徐青野也就继续耐心地帮梁殊卸起了妆,只是梁殊颈边的腮红却是怎么也擦不掉,她正发愁着,就见梁殊猛地睁开了眼,眼中的困意全无,像是弹簧一样的躲开了。   徐青野不明所以地愣在了原地:“是我弄疼你了?”她这么说着,还朝着梁殊脖子的那个位置看过去。   离得近还好些,离得远看,那处红痕就有些惹人浮想联翩。   徐青野虽然没有情爱□□的经历,但是学法律这个行业,也算是看过许多人间事,她大概猜到那是什么了。   短暂的意外过后,徐青野没再说话。   心中犹豫着要不要问问梁殊,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比较好。   她和梁殊这么多年一起长大,见过各自家中的变故,不是亲姐妹,却更多了些惺惺相惜,也成为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基本无话不谈。   梁殊这段时间总是不见人影,辞了之前的工作去影视城拍戏,偶尔空的时候两个人才会视频聊聊天,不过说的都是工作的事,其余的情感问题她从没听她说过。   “没有谈恋爱,所以没和你说,不过……我是自愿的。”   梁殊抿了抿嘴唇,语调还算轻快,并不像是再说什么苦大仇深的事,她低头看着自己中指上的宝石戒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继而缓缓说道:“阿野,我想去做女明星,赚很多很多的钱,这样老徐和我们就再也不用为了钱的事情担心了,而且我觉得做这事也挺有趣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开心很多。”   “楼……那个人,也愿意在我身上花心思,连我亲生父母都不愿意在我身上花心思,可是他愿意。”   徐青野听见梁殊的话忍不住鼻子一酸,梁殊总是说小雯命苦,所以在福利院众多的孩子里,对小雯尤其偏爱,可是比起小雯从小就和亲人走失,梁殊的父母只是因为她是女孩,寒冬腊月只给她穿了一层破烂衣裳就丢在了福利院门前。   她看着开朗,可是内心的伤疤却鲜少剖给外人看,大多时候只是看着坚强罢了。   她都知道的。   徐青野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梁殊心中舒服些,最后也只得用一个拥抱来掩饰自己的心疼。   ——   小雯这段时间因为强烈的排异反应,身体始终比较虚弱,一日里有大半日都睡着。   随着日暮西沉,她才终于醒了。   之前一直陪着自己祝妈妈不在床边,坐在一旁的另外一张熟悉面孔。   “青野姐姐……”小雯想说话,可是话只说了一半,喉咙处涌上一阵血腥味,她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咳咳,我,咳……”   徐青野连忙走过去扶着她坐了起来:“先不急着说话,你刚醒,先坐起来缓缓,今晚我和梁殊姐姐在这里陪你。”   小雯顶着有些苍白的脸色看着四周,并没有看见梁殊姐姐的身影。   徐青野帮小雯掖了掖被子,又倒了一杯温开水:“先喝点水,你梁殊姐姐去拿晚饭了,你今天还没吃过东西,一会儿我们少吃一点好不好?”   小雯乖巧地点了点头,坐在那里休息了好一会儿,脸色才终于是好看了一些。   等梁殊拿着晚餐回病房的时候,小雯已经可以简单地和徐青野说上几句了。   “小雯醒了,快给你梁殊姐姐看看,我们的大宝贝是不是又变漂亮了。”梁殊的感染力很强,也许是因为她刻意展现出来的朝气,小雯明显开心了些,晚餐也比平时吃的多了。   也是这一晚,槐江也下了一场大雪。   过了午夜,病房里不再开灯,只有走廊里有些光亮,徐青野和梁殊挤在一边空着的病床上和小雯闲聊着。   徐青野:“我们小雯要赶紧好起来,明年开春的时候梁殊姐姐就可以带着我们去爬山了。”   “我喜欢仰山。”   小雯今年十六岁了,如果不是得了这场病,她也可以和福利院其他的孩子一样去上学,也正因为被困在病房这个四方的天里,她格外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偶尔也会用祝妈妈的手机看梁殊姐姐发的照片。   她知道每年春天,青野姐姐和梁殊姐姐都会去爬山。   她喜欢仰山,只是一听到那个名字就默默觉得亲切。   “好,那我们明年春天的时候就去爬仰山,到时候姐姐再给我们小雯买一身漂亮的新衣服,当成年礼物好不好。”   小雯没再说话,混合着消毒水味道的寂静空气中渐渐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小雯睡了吗?”梁殊小声地问。   徐青野支起身子朝那边看了看,点了点头后才指向病房外:“那我们出去说。”   走廊并没有病房那么温暖,只是这两个穿着有些单薄的姑娘对此似乎并不怎么介意。   徐青野的眼中甚至还带着一闪而过的兴奋:“你晚上和我说的事情是真的吗?上午老徐和祝婶都没和我提过这件事啊?”   “就是今天下午的事,老徐接了个电话,只是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那个人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国,是北城人,老徐说咱俩可以抽空去见见,如果聊得差不多了,再让他过来看小雯。”   徐青野听到是北城人,惊喜过后有些存疑:“离得这么近,怎么现在才来找人,老徐有说这个人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小雯的吗?”   “他和小雯都是Rh阴性血,听说是都在一个互助群里,偶然聊到的吧,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我让老徐和他约了时间,等我们回北城的时候可以和他见见,如果真的是小雯的哥哥,那小雯就不是孤儿了。”   “但愿吧。”徐青野在福利院呆了这么多年,也见了许多这样的事,最后真的能与亲人相认的不过寥寥,只怕是有了希望后再失望。   “有说那人叫什么吗?”   “沈川澜。”   ——   连着几场大雪封了从槐江县去北城的路,本来徐青野计划后天一早就回北城的,现在也只能和梁殊双双推迟回去的时间,多在医院里陪护小雯几天。   她与贺敛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天前,他问她哪天回去,而她现在归期未定。   她收了手机起身准备叫护士换药,早上的四瓶药还剩最后一瓶,今晚小雯就要搬到楼上的单间病房了。   徐青野刚走出病房,就见住在隔壁的那个女生搬来了她们的这间。   那个女生叫李子,徐青野之前和她聊过几次,因为她们都是槐江附中的学生,又都做过舞蹈生,所以格外亲切,徐青野也愿意多主动和她聊几句。   “李子,你是要搬来这个房间了吗?”   “是啊青野,隔壁的房间太冷了,我夜里睡不好,我男朋友就和医生说能不能给我换一个房间。”   徐青野见过李子的男朋友,个子高高的,长相斯文,性子也极有耐心,偶尔李子父母有事情要忙,都是他来照顾李子的。   两个人正说着,李子的那个叫黎晗的男朋友就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怎么没等我一会儿就先过来了,走廊里冷,你多穿一些。   然后黎晗有些歉意地看着徐青野:“徐小姐,我们听说小雯要搬去楼上的病房,就提前搬过来了,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没事的,这间本来也不是单间,只是最近医院的床位比较空,还有什么需要搬的吗?我可以帮你。”   黎晗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角,然后让李子坐在空着的病床上才回头和徐青野:“隔壁还有些杂物,可能要麻烦徐小姐帮我过去拿一下。”   “你自己在这里坐一会儿可以吗?”他担心地回头问她。   李子无奈看着面前心爱的男孩笑了笑:“我没事的,你去吧,我不能用力气,麻烦你了。”后面那句话是和徐青野说的。   徐青野跟着黎晗去了隔壁的病房,却没见到什么杂物,病房里干干净净的,连地板都是新擦过的。   黎晗虽然也觉得突然请徐青野帮忙有些冒昧,但只有一想到李子的身体情况,他还是说了。   “徐小姐,我有事想请你帮个忙,李子……医生说她的身体不大好了,可能就是最近。”男生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与命运抵抗的无能为力,低头抹了抹眼泪,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戒指,坚定地说:“我想……我想向她求婚。”   徐青野要是记得没错,黎晗还是学生呢,眼前的这枚戒指估计要花掉他全部的积蓄了。   徐青野:“你想请我帮什么忙?帮你把这个空着的病房布置一下吗?”   男生只是点头的那一下,就再次忍不住泪流满面了。   他几乎是哽咽着把话说完的:“外面太冷了她身体吃不消不能出去,我只能在医院里求婚,也没有再额外的空房间了,只有这一间是空着的,所以只能是这里,我一个人人手不太够……”   徐青野大概懂了:“我可以帮你。”   下去祝婶过来送换洗衣服,梁殊也加入了布置求婚现场的队伍,他们三个人一起,把病房可以布置的地方都布置了,外面这种天寒地冻的日子,梁殊也不知道从哪里还搞来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直接塞给了黎晗。   “不用谢我,祝你成功。”   徐青野走的时候把门也带上了,他们还提前帮小雯搬了病房。   小雯看着环境明显更好的病房,满眼新奇,只是一想到这样好的病房会不会很贵的时候又有些沮丧:“青野姐姐,这里会不会有些贵?我住楼下也挺好的。”   “不贵,我们收到了一笔……慈善基金,是专门给小雯看病的,有很多,所以小雯可以安心地住这边。”徐青野没有把沈川澜的事情和小雯说,尽管对方觉得小雯大概率是自己的妹妹,还以捐赠福利院的名义打来了一笔钱,但她和梁殊都怕如果事情出了偏差会让小雯失望。   傍晚的时候,小雯身体又不是很舒服,徐青野和梁殊都没有下楼,也不知道黎晗的求婚有没有成功,第二天上午徐青野下楼缴费路过七楼的时候,才听见路过的病人家属小声议论。   “李子为什么要拒绝那个男生的求婚啊?真是太可惜了。”   “可能是不想耽误男生吧,而且我听说男生家里一直都不太同意这件事的。”   “真是难为了那个男生了,李子妈妈之前都想放弃了,想省些看病的钱给家里的弟弟,只有他坚持每天都来照顾李子……”   徐青野已经走下楼了,但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她又回到了那个病房的门前。   她们昨天布置过的那个病房已经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因为还没有新的病人入住,所以看着有些冷清,而小雯之前住的病房里,只有李子和李子的妈妈在,并没有看到黎晗的身影。   故事像是就这样有了一个结局,徐青野有些替他们遗憾,如果不是因为疾病或许还可以争取,而除了李子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活不长了。   不。   或许就连李子都知道的很清楚,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未来毫无希望,又怎么会拒绝自己爱的人呢。   她不由得想起了贺敛,只是想过便又摇了摇头。   他与贺敛之间,大概也走不到求婚这个地步,她只私心陪他走完一段路,留下些回忆便心满意足。   ——   徐青野又在医院陪了两整夜后,通往外面的路终于通了。   徐池约了沈川澜第二天傍晚见面,所以她和梁殊最晚要在第二天下午开车回北城。   回去前的那天晚上,徐青野睡得尤其不踏实,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医院病房外的走廊里传来了阵阵匆匆的脚步声。   她隐约听见,好像是说谁不行了。   梁殊早就睡下了,徐青野披着外套一个人跟过去看了看,一路走过去,才发现死去的人竟然是李子。   她是临近午夜发的病,抢救了几个小时后医生宣布了死亡消息。   李子的妈妈已经哭晕过去了几次,而黎晗只是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间他刚求过婚的病房门前,徐青野过去的时候他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护士过去劝了几次,连黎晗的妈妈都来了,但是谁的话他好像都听不进去,直到徐青野走过去的时候才转头看向她。   “青野姐姐,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我求婚失败了,以后也不会再成功了。”   徐青野安慰的话就在嘴边,这一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死亡面前,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   徐青野出发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与沈川澜约的时间是傍晚,时间是她们订的,地点是对方选的。   地点选在了市区中心的承兴馆,说来也巧,这家听着像展览馆的餐馆就在京鹤集团不远处,徐青野偶尔下班回家的时候还会从那里路过。   承兴馆是典型的高档消费场所,不过无论是她还是梁殊都对沈川澜的财力都有一个预设,对他发来的这个地点并不觉得多奇怪。   徐青野对路线比较熟,所以回去还是她来开车。   梁殊坐在副驾驶闲不住,有人找她她就捧着手机专注地回着消息,没有人找她,她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徐青野聊着天。   梁殊:“你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这里的‘你们’指的是徐青野和贺敛。   她最近这几天不止一次地见两人通过电话,只是具体说什么她就没有细听了。   徐青野也知道梁殊是在问什么,她解释:“我们最近这几次打电话都是为了工作上的事。”   梁殊却不以为然,什么工作上的事需要老板和雇佣公司的实习生对接。   梁殊:“不考虑在一起吗?我觉得贺敛应该也挺喜欢你的。”   “在一起?”徐青野轻笑着摇摇头,想也不想地否定着这种可能。   可能是有些喜欢的吧。   但是在一起她是不敢想的,她也只是单纯地想与他度过一些特别的时光,能留下些特别的回忆最好,如果不能,她也可以随时退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总是因为怕失去,就不愿意主动争取,可是人生就这么长,难道就这么蹉跎掉?轰轰烈烈地爱一次,也比走到生命尽头满是遗憾来得快乐些。你看着李子和黎晗,不觉得太遗憾吗?李子不遗憾,我都忍不住替她遗憾。”   徐青野最近始终在被这件事触动,听梁殊这么说,一时有些哑然。   她知道梁殊说得没错,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踏出那一步,她对贺敛,还有一份小心翼翼地感激在。   车子在茫茫雪色中前行,车内又逐渐变得寂静无声,良久,徐青野听梁殊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再给自己留遗憾了,我们已经有太多遗憾的事了。”   ——   车子最终停在了承兴馆的门前,因为徐青野的车子太破旧,门前负责迎接的服务人员核对了很久人员信息才放行。   梁殊对着面前象征着纸醉金迷的承兴馆不住地咂舌:“听说来这里吃一次饭要验资的,这群有钱人真是把上流社会的规则玩出花了。”   徐青野对这种并不感冒,只是由服务人员引着走去了大厅。   那边已经有一个男人等在那里了。   远远地看过去,男人的眉眼处与小雯很像,都是干净地舒展着,只是小雯是女生近几年始终都缠绵病榻,所以不如男人的长相那么俊朗。   徐青野与梁殊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中也大概有了数。   沈川澜人很温柔绅士,他并没有上来就直接问小雯的情况,而是先拿出了一些资料交代了自己的情况,他声音淡淡的,很好听,对于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好的曾经,也可以平静地讲述。   有那么几刻,徐青野会忍不住开始审视沈川澜这个人,想知道他是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到波澜不惊。 [奇^书 ^网][q i].[s h u][9 9].[co m ]   据沈川澜自己说,他是吴泾县人,2010年,也就是十二年前,吴泾县发了一场特大洪水,他当时因为去市里参加竞赛才逃过一劫,而他的父母和妹妹全部淹死在了那场洪水中。   搜救队搜寻了七天,没有找到他父母妹妹的尸首,但通过一些线索确认他的父母已经死亡,她妹妹失踪。   但一个只有四岁的小女孩有多大的概率能在这场洪水中幸存,大家都很清楚。   沈川澜那年的竞赛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后来被北城一户不能生育的人家收养,只是他始终都没有放弃找自己的妹妹,直到搜救队在下游的岸边找到了一个与他妹妹年纪相仿的女孩,那女孩已经看不清模样了,只是颈间挂着一条好看的星星项链。   那是他那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因为她说自己小名叫星星,只有哥哥给自己买一条星星项链她走丢了他才能找到她。   梁殊是个感性的人,听到此处已经忍不住起身了:“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那我们继续?”徐青野用余光看到梁殊给自己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后,进一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既然你当初已经认定自己妹妹不在了,时隔这么多年,为什么又会找到我们。”   沈川澜把手中的文件袋调转了方向递给徐青野:“看看这个。”   ——   楼醒知道贺敛自从前几年和他们家老贺差点闹掰以后,就再也没过过生日。   但是那几年贺敛都在国外,今年好不容易在国内,他磨了他好几天,贺敛才终于点头让他安排一个饭局。   这也是贺敛回国后,他们这几个大院里长大的孩子第一次聚在一起。   他们一路过来的时候商谦原就已经是一脸不满了:“不是,怎么又是这里,楼醒你不会是承兴馆老板的托吧,每次一聚会就选这里,我看都不如去我家了。”   楼醒看着一边的贺敛敢怒不敢言。   最近这几天贺敛几乎就是住在公司了,之前一个月的工作安排硬生生被挤在两周里,就刚刚过来之前,他还不得不陪着贺敛在公司加班,最近他连夜生活的没有了。   说实在的,选别的地方他连车都懒得开。   就这里吧,离得近,挺好的。   商谦原知道贺敛有多难请,也就是随意说说,人倒是十分实诚地往承兴馆里面走。   “赵维和池昼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我刚刚看群里的消息又盖了几十楼,具体的我也没看,敛哥,楼醒说你也开始用微信了,到时候我们也把你拉进群,不然韩棠天天找我们几个打听你的消息。”   不提这事楼醒都差点忘了,说起韩棠,他倒是想起来最近徐青野一直都没来公司。   他不自觉地把贺敛最近的变化与徐青野联系在一起。   时不时地就要瞟一眼贺敛,却也不敢多问些什么。   几个人是承兴馆的常客,知道他们今天过来,门前已经有专门的服务人员等在那里了。   商谦原见这边的装修变了,一进去就好奇地四处打量着,目光在环视一圈之后,随即停在了大厅玻璃窗边的那个角落。   他怎么也在这里?   “你们看,那边的那个人是不是沈川澜,坐她对面的那个女生也有些眼熟,是他新女朋友?”   楼醒听见熟悉的名字,也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只是这一看不要紧,他一眼就认出坐在沈川澜对面的那个女生是徐青野,贺敛显然也看见了那边的情形,只是他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而是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商谦原只见过徐青野一次,还是在那种情形下,所以压根没有认出那个人就是徐青野。   楼醒本来想这件事就这么岔过去了,商谦原却一进去就提起了沈川澜的事。   因为大家都是圈内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有这么一件事,不仅商谦原好奇,赵维和池昼也很好奇,所以几个人有声有色地脑补着沈家这个养子会找一个什么样家世的女朋友,还带来承兴馆吃饭。   楼醒见贺敛始终一言不发,暗道不好。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和贺敛呆在一起,贺敛心思深沉,但他对他也比对旁的人了解的多了些。   比起韩棠,贺敛显然对徐青野有着不小的兴趣,或者说不仅仅是感兴趣,而是在意,很在意。   楼醒在发呆。   赵维却已经举起了电话:“来来来,我们韩棠小公主要打视频电话,敛哥我接不接啊?肯定是为了找你的。”   赵维也就是那么一问,他知道要是让贺敛去接,他可能就挂掉电话了,他就是这样了清冷的性子,大家见怪不怪。   所以赵维直接接通了电话,十分自觉地凑到了贺敛那边:“我们韩棠小公主现在不忙?”   韩棠已经有很久没见过贺敛了,她打着通视频电话其实只是想试试能不能见到他,这么一连通就见到贺敛本人,她既惊喜又意外。   “贺敛哥哥,生日快乐,礼物我已经托周老师给你带过去了,希望你收到的时候可以喜欢。”   “谢谢。”是一句简单又疏离的回应。   韩棠也并不在乎,自顾自地说着:“国内的巡演在明年的三月份,到时候你记得来看我的演出。”   赵维端着手机的手都酸了,他不乐意地撇撇嘴:“就邀请你贺敛哥哥去啊,也不说邀请你赵维哥哥一起去。”   “都来,到时候你们谁都不许不来哦。”韩棠笑得声音甜美,看似无害,但在场的人都可以听得出她话中的意思。   这边挂了漂洋过海的视频电话,贺敛说要出去透透气抽根烟,这群人里赵维和池昼都是大烟囱,包厢里烟酒都来,早就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大家也搞不懂贺敛为什么要出去抽烟。   贺敛前脚走,楼醒没多久就跟了过去。   说是出来透气的,站在缓台上的贺敛连烟都没点,顶着十二月的寒风就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些什么。   “我下楼去看了眼,小学妹好像和沈川澜走了。”   “嗯。”   他是看着他们从自己眼前走过去的。   要是这么说楼醒就不明白了,他搓了搓手,一脸不解:“敛哥,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要是喜欢小学妹,就在一起算了,反正你又不喜欢韩棠。”   贺敛闻言冷哼了一声:“那你之前那么撮合我和韩棠,不是觉得我喜欢她?”   “那还不是我以前没见过你和小学妹怎么相处,说真的,我以前从没见过你这样。”   贺敛,他们这一代孩子里翘楚的存在,对同龄人几乎是全方位的碾压,无论是从商还是混那个权利的圈子,他都可以游刃有余,如今出去,随便哪里谁都要尊称一声贺先生,地位超然。   他除了与他父亲的相处有隔阂,楼醒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一旦涉及到了感情问题,他觉得贺敛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楼醒也着实想不通为什么:“你是因为你们两个差距太大,不想耽误人家?还是你觉得小学妹不喜欢你啊?”   “你别不说话,你给哥们一个准信儿,让我心理也有个底。”毕竟他帮着瞒着韩棠还是挺有心理压力的。   贺敛视线始终都眺望着远处,良久后才说:“我不想她因为感激和我在一起。”   这话楼醒就更是听不懂了,什么感激不感激的,难道就是上次钟珂那档子事,当时最先冲进去救人的可是郝凡。   那身立整的警服他倒是觉得更帅些。   一场生日宴会持续到了零点,五个人除了贺敛滴酒未沾,其余的人都喝了不少。   醉了的一群人显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一直都在抱怨着贺敛不够意思,这几年一直都不回来,连兄弟都不要了,和女朋友的关系还要他们来维系。   这里的‘女朋友’指的是韩棠。   “不是我女朋友。”贺敛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随口插了一句。   “是是是,不是你女朋友,是我女朋友行了吧,是我女朋友。”池昼明显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Leo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就是地上有三个醉鬼,楼醒还残存着一些理智靠在一边的沙发上口中念念有词地摆楞着手机,只有贺敛连衣衫都没有褶皱地坐着喝茶。   “贺总?”   “嗯,再叫几个人过来,对面的酒店开几间房,送他们过去休息吧。”   “那您呢?”   贺敛今晚滴酒未沾,但他想了想,还是说:“我也住那边。”   “好的,我马上去安排。”   Leo的动作很麻利,等一切都处理好,贺敛成功入住的时候,时间还没到十一点。   他在宝格丽有一间包年的套房,虽然不常过来这边住,但是东西也都一应俱全地备在那里,他换好自己睡衣又处理了一会儿工作,刚起身准备去洗澡,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阵敲门声。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楼醒的房间就在他隔壁,这个时间他想不到敲门的会是别人。   所以贺敛径直走过去开了门。   只是推开门的那一刻,连贺敛都忍不住一怔,对于门外的来人他显然有些惊讶。   徐青野其实从二十分钟前就站在这里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勇气敲门而已,此刻见门开了,她紧张的同时,想着时间还没等午夜十二点,又是矛盾地松了一口气。   “那个…楼醒学长发消息说今天是你生日,虽然有些晚,但是…生日快乐。”   “今天我去承兴馆的时候,忙着和别人谈事情没有留意到你……还有,”徐青野举了举手中拎着的那瓶才从家里拿来的白兰地:“之前没听你提起过生日的事,所以没准备礼物,只从家里拿了这瓶酒……”   “要和我试试吗?”   “啊?”徐青野被贺敛这句突兀的话问的一滞。   等她脸颊先一步反应过来腾起红晕,徐青野才后知后觉面前的男人在说什么。   徐青野在点头前还站在门外,而在缓缓地点头后,就被贺敛拉进了套房内。   抵在门廊的缓台上。   两个人贴的很近,他俯身看着她,屋子内只开了两盏昏暗的灯光,衣服细微的摩挲声,以及落在她耳稍的呼吸声都将暧昧氛围拉到了极点。   徐青野的发丝松松散散地挽在后面,如今多数已经不安分地滑落在颈间。   而男人看向她的眼中已经填满了极致的占有欲望……   作者有话说:   入v啦~给大家抽个奖,爱你们~ 第14章 温情(三合一)   徐青野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打在自己耳稍处的呼吸声。   贺敛正毫不犹豫地吻向她。   起初她一直紧张地闭眼, 而落在她唇边的吻也只是浅尝辄止,可一旦进入到这个情境中,身体不自觉地贴合在一起, 那个吻便开始愈发深入。   到后来。   贺敛几乎是发狠似的将她揉进那个炙热的拥抱里……   而这样的夜晚注定是难忘的, 深刻的是那种陌生又新奇的触感,忘却的则是时间。   一场彼此气息的交织,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到了后面徐青野的胸腔甚至像是淹进融化的焦糖,空气是带有甜蜜的稀薄。   她正费力的喘息着。   套房外却传来了一阵阵敲门声。   “当当当。”   “当当当。”   她有些心虚地整理了一下褶皱的领口, 方才扯了扯贺敛的衣袖:“外面有人。”   贺敛:“嗯。”他知道这家酒店的送餐习惯, 所以在听到只有两响的扣门声,猜到这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是送餐。”   “你叫的餐?你还没吃饭吗?”   “吃过了,应该是别人叫的。”   至于‘别人’是谁……   贺敛开门,门外的服务人员推着的送餐车上有一个精致的蛋糕, 一旁还摆着整整五碗拉面。   “贺先生您好,这边是您订的餐,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您的吗?”   贺敛拿起餐车上的票据,落款处是Leo, 只是那字体龙飞凤舞,一看便是楼醒的字迹。   他其实现在还是挺想知道, 除了以上这些,楼醒醉着的时候到底还做了些什么。   贺敛:“留两碗面和这个蛋糕, 其余的送去隔壁套房。”   贺敛关上门, 时间刚好过了午夜零点, 餐桌上的那碗汤面还鼓着热气, 一看就是刚煮好的。   至于那块蛋糕, 徐青野暗自觉得可惜, 已经过了十二点,现在吃也不算生日蛋糕了。   只是那个蛋糕实在精致,连徐青野这种对甜品不感兴趣的人,也会忍不住多看那蛋糕几眼:“已经过零点了,你还要吹蜡烛吗?”   过生日吹蜡烛许愿,应该到哪里都是一种仪式感。   “不吹蜡烛,过来陪我吃个面。”   他从一旁的展柜里拿出了两个玻璃酒杯,清水汤面配白兰地,徐青野也是第一次尝试。   上次在禁区酒吧的时候,贺敛就知道徐青野是会喝酒的,如今见她面不改色地品尝着酒精带来的沉醉气氛,贺敛抬眸问她:“为什么喜欢喝烈酒?”   “也没有特别喜欢,只是觉得既然喝酒,烈酒要醉的快一些。”   “会喝醉吗?”   徐青野放下那个透明的玻璃杯,无奈摇头,她极少喝醉,每次一到自己喝醉的那个临界点,她就清醒地再也不会去碰酒杯了:“主要是起心理作用,可以喝到微醺,壮胆。”   贺敛闻言好整以暇地看她:“那今晚呢,拿着酒来我这里也是为了壮胆?”   徐青野哑然。   半晌后才磨蹭地说了句:“算是吧。”   楼醒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人已经在桔园的家了,家里并没有什么像样拿得出手的礼物,只有这瓶酒,是她和周老师去外地工作时候拿回来的,还比较有纪念意义。   至于壮胆,在她的潜意识可能也想到过这种可能,只是能真的坐这里和贺敛一起喝一杯,确实在她的意料之外。   徐青野放下筷子,眼尾还挂着红晕,在这一刻,被氛围驱使着,她放下了自己心中的顾虑,直白地坦露着自己的内心:“贺敛,我对你的喜欢并不是只有感激的,是本能。”   “本能地听到今天是你生日,就想来祝你生日快乐。”   贺敛碗中的面几乎都没动过,酒杯却已经空了两次,他没有再续上。   神态放松地靠在后面的座椅上:“楼醒还和你说什么了?”   “说了挺多的。”她看了一个文献的功夫,就收到了他十几条长度不小于五厘米的消息,后来他可能见她始终不回复,就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她下楼的时候不得不夹着酒,才能腾出一只手和他打语音电话。   贺敛常年住在这里的事也是楼醒告诉她的,所以她才能精准地找来这里。   徐青野:“你经常住在这里吗?我从没见Leo给你办理过入住,以为你不会住外面的酒店。”   “我回国时间不长,以前回国会住这里,现在在半山那边有住处。”   “不回家吗?”   “嗯。”   徐青野没再继续问,而是晃了晃面前的酒杯。   徐青野一直都觉得自己酒量不错,没想到贺敛的酒量也着实的好,一瓶浓度不低的白兰地,硬生生让两个人喝出了白开水的感觉。   只是尽管他们两个人谁都没喝到酩酊大醉的程度,但是这窗外的月色着实醉人,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徐青野的视线始终都没有挪开过。   他眉眼深邃,鼻梁挺阔,模样与六年前并没有过多的改变,但是气质却成熟许多,她偶尔会觉得今晚的一切发生的并不真实,就像是梦一场。   而自己只是醉了。   “贺敛。”   “嗯?”   “你知道吗?”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指尖去触摸他的额间:“其实你以前经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可惜梦一碰就碎了。”   “现在都是真实的,不会碎。”   “真好。”   ——   徐青野再醒来已经十点了,她前段时间为了工作方便经常会住在酒店,这边的服务人员也都认识她了。   昨天她上楼之前,大厅的服务人员有问过她要不要把今天的早餐送到房间里,她同意了。   不用想也知道昨晚她睡的太沉,连送早餐的敲门声都没听到。   徐青野从枕边抽出手机,屏幕上堆满了未接来电。   有酒店前台的,有楼醒的,还有梁殊的,唯独没有贺敛的。   难道他现在还睡着?   徐青野这么想着打开了微信未读消息,置顶的对话框是贺敛,他今早八点就发来消息说自己去公司开会。   她又在拿着手机上下翻了翻,然后第一个拨通了梁殊的电话,昨天她们和沈川澜分开的时候,商量让她叔叔先和小雯透露一下这个事情,然后再安排后续的见面。   沈川澜也说自己回去安排一下自己最近的时间,去一次槐江。   徐青野始终都没留沈川澜的联系方式,都是梁殊在联系,所以后面具体的情况徐青野就不太清楚了。   梁殊那边的电话是助理接的。   “喂,是青野姐吗?我是梁殊姐的助理苗苗,梁殊姐现在在试戏,我让她等会再回给您。”   徐青野不知道梁殊什么时候找了个助理,她对娱乐圈这个行业了解的不多,只当刚刚接她电话的那个助理是剧组共用的。   “好,那等梁殊什么时候有空你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等徐青野都洗漱好了,梁殊那边的电话才打过来。   徐青野只听电话那边气喘吁吁的,也不知道具体是试了个什么戏,只是她也急着出门,所以也没具体问,而是直接切入到正题。   “昨天的事情后来沈川澜怎么说,是近期要过去看一次小雯吗?”   梁殊刚刚试的那个打戏着实是消耗了不少的体力,本来她都演完了,那个狗男人还临时加了段别的,不然她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回电话。   梁殊洇了一口水:“昨天晚上我给老徐打了个电话,我让他那边先和小雯慢慢渗透这件事,沈川澜给的那些资料我已经快递回去了,吴泾县那边老徐有认识人,这几天会去证实一下,走个流程,反正这件事百分之九十五是真的了。”   徐青野其实当时看到沈川澜这些年陆续画的她妹妹,就已经确定了。   “那这件事就先这样,你最近比较忙,后续沈川澜什么时候过去你和我说一声,我过去就行,你别折腾了。”   “行,我如果这次试戏能成估计很快就要进组了,不一定有时间出去,还有一件事你也得一起跑一趟,妮妮的那个事差不多谈妥了,就是还需要抽空去考察一下领养人的家庭环境。”   “这么快?”   “嗯,吴老师那边催的比较急,毕竟是好事情,老徐那边的手续也处理的快一些。”   徐青野不置可否:“嗯,确实是好事情。”   妮妮是某一年过年,不知道被谁仍在福利院门口的孩子,也是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去年妮妮升初一参加了槐江县一个合唱比赛,因为各方面条件比较好,深受合唱团团长的喜欢,团长和团里的钢琴老师多年没能生育,所以一直想领养一个孩子。   这件事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走手续,现在基本上已经订妥了。   梁殊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是啊,而且我听沈川澜的意思,他是想把小雯接来北城的医院康复治疗,如果沈川澜确定是小雯的亲哥哥,那今年过年我们的福利院可就冷清了。”   徐青野不走心地回答:“那我今年多买几捆烟花,热闹热闹。”   梁殊:“屁。”   徐青野根本就不敢放烟花,每年过年她拉着她出去,徐青野都恨不得躲那个烟花爆竹摊远远的。   梁殊这边和徐青野开扩音聊着天,那边也都不停地回复着消息,等她回复完切到通话记录界面的时候,无意间扫到徐青野是快十点了才给自己回的电话。   梁殊瞬间变得警惕:“阿野,你昨晚干嘛去了,群里的消息也一直没回,今天还起得这么晚?”   徐青野赶着去公司和贺敛一起吃午饭,人已经走到酒店房间的门口了,却下意识地放缓了动作,轻轻地推上了门。   “昨天是贺敛生日……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一起了。”   “哈?等等,是我理解的那个在一起了吗?”   “嗯。”   梁殊实在无法把过生日和在一起这件事联系在一起,所以不得不在脑子里盘了半天这个逻辑,才终于猜到了一个大概。   梁殊:“你昨天回家之后又去陪贺敛过生日,然后气氛一烘托,其他人一起哄,你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倒也没那么复杂,就是很简单的在一起了。”   “那睡了吗?”梁殊直奔主题,她不关心别的,就想知道这个。   徐青野人已经走到了电梯口,见前面站了几个人,脚步顿了顿,绕路从一侧的楼梯走了过去。   饶是这样,她也尽可能地压低自己的声音:“没有,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先去公司,有什么事你再打我电话。”   徐青野临挂电话之前,隐约听见电话那边的梁殊嘟囔了一句“都是成年人,这有什么的,就是到时候记得做好措施哎。”   徐青野:“……”   从宝格丽酒店到京鹤集团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徐青野走到京鹤大厦的时候,脸上的窘迫早就不见了,反而看上去更加有精气神一些。   Leo在楼下等徐青野。   “徐小姐,贺总让我过来接你。”Leo一如往日的淡定,就像是单纯地完成老板交给他的任务,并不掺杂更多其他的情感。   徐青野不确定贺敛有没有和自己的秘书说,所以只是问:“你们贺总还在开会吗?”   “会议已经结束了,贺总和楼法务在贺总的办公室。”   楼法务指的是楼醒。   徐青野倒是意外今天楼醒还可以来上班,昨天贺敛生日的时候,他们应该是没少喝,不然也不至于一件事反复和她用电话说了半个小时。   楼醒其实也不想来上班的,但是他昨天喝的实在太多了,临睡之前还连着吃了好几碗面条,一大清早就被屎尿屁给憋醒了,他这人有个毛病,蹲坑肯定要玩手机,不然总觉得不尽兴。   这么一看手机不要紧,他人差点从马桶上弹射起来。   和徐青野打的那半个小时电话先不提都说了什么,就是他给徐青野发的那一屏幕一屏幕的消息,他看着都想给自己扇两巴掌。   然后直接就醒了。   他穿好衣服裤子就跑去贺敛门口蹲点了,蹲到八点,贺敛才一个人从酒店的房间走出来,还顺路把他这个打工仔带来了公司。   一路上问什么贺敛也不说,只是用冷冷的语调让他自己想,他已经郁郁寡欢一上午了。   徐青野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楼醒在里面哀嚎:“你和我小学妹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今早我去转了一圈,小周老师说她根本没来上班,她昨天不是已经从槐江回来了吗?求求你了大哥,你就告诉我吧。”   贺敛应该是忙完了,终于抬头给对面的楼醒施舍了一个眼神:“你这么想知道,怎么不自己去问。”   “我倒是想问,电话打不通啊,早上没人接,刚才我又打了几个,都在通话中,要不我再打一个试试?”   楼醒轻车熟路地又给徐青野打了一个电话,只听门口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   回头一看,徐青野人已经过来了。   “哎,小学妹你可终于来了,快来吃饭,是不是还没吃中饭。”   “嗯,没吃。”她过来就是为了和贺敛吃中饭的,结果楼醒这么一邀请,楼醒自己都忘了问徐青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楼醒殷勤地给坐在对面的两个人一人开了罐果汁:“那个你们知道的,我昨晚喝断片了,我说的话你们就当放屁,还有,小学妹,我看我昨天和你打了挺久的电话,都说什么了?没事,你要是现在不方便说,等下我们单独出去说。”   “哦,好,都行。”徐青野一是不知道贺敛想不想楼醒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二是也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于是只能这么敷衍一下。   贺敛倒是没想那么多,偶尔给徐青野加加菜递纸巾,对楼醒的聒噪充耳不闻,还能抽空和徐青野说说工作的事。   楼醒也不是傻的,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渐渐反过味来。   “你们俩……我怎么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呢?”   贺敛抬眸看他:“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之前我们一个饭桌上吃饭的时候,你什么时候给我小学妹夹过菜,都是我在夹,你怎么抢我的活!”   “嗯,那以后也不用你给她夹菜了。”   “凭什么?”   “我女朋友,不用麻烦别人夹菜。”贺敛似乎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开玩笑,说这话的时候还刻意放下了筷子,等确认楼醒已经接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才有重新把筷子拿了起来。   楼醒:“……”   楼醒:“你……你们认真的?”   他严重怀疑自己是幻听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一旁的徐青野。   徐青野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也一瞬间明显的愣怔,只是这种短暂的迟疑过后,她坦然地点了点头。   楼醒不知道是不是受打击了,还是找角落去消化这个消息,午饭之后就没有再见到人。   午休时间贺敛一般会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徐青野本想回自己办公室的,不打扰他休息,却被贺敛一把拉住。   “陪我呆会。”   说实在的徐青野并没有什么恋爱经验,所以只是本能地听着贺敛的安排。   而贺敛也总是比看上去要贴心的多,徐青野怕冷,尤其是这个季节,总是难免手脚冰凉,他办公室的空调却开的足够暖,她把自己窝在沙发上盖着小毯子,身上始终都是暖烘烘的,有些昏昏欲睡。   贺敛拉起了一旁的帘子,屋子里的光瞬间暗了下来,徐青野仰身回头看,昏暗中贺敛周身的轮廓带着微弱的光,偶尔擦过手指,闪烁着光格外好看。   他也在看她。   徐青野还是不习惯这种对视,但是她实在舍不得挪开眼,贪婪地看着他。   “在看什么?还是觉得光线太暗?”贺敛尚不清楚徐青野的喜欢,只是刚刚看她好像觉得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用手遮过一下。   徐青野总不能直白地说她在看他,且着了迷,只能试图委婉一些:“在想你长得像谁,更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贺敛其实更像他父亲,他们都有着挺拔的身形与俊朗的容貌,连在某些时刻暴戾的性子都与他如出一辙,但他不想提起那个人,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像妈妈。”   徐青野说完后知后觉周老师是贺敛的亲小姨,而自己当年也见过贺敛的妈妈。   “确实不像妈妈。”那位周老师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觉得她温婉优雅,而她曾经的梦想也是想成为那样的舞者,只是站在那里就可以闪闪发光,只是现在想来,那已经是很遥远以前的事情了。   贺敛办公室的那张沙发并不算大,只是普通的会客沙发,但他们两个都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却不显得拥挤,因为贺敛坐下后把大半的位置都留给了她,   徐青野眼中积攒着卷着困意的泪花,不自觉地朝他伸了伸手:“不坐过来些吗?”   贺敛笑着看她,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治愈。   他坐过来的同时给她掖了掖毯子,而后倾身在她的眼眉处落下了一个吻:“好了,困了就睡吧。”   有贺敛在,徐青野本能的安心,她之前只是有些午后的慵懒困意,现在是真的困了,就好像今日起早来上班的人是她,但最后那点仅剩的想法已经被蚕食,她平日里时常一整夜一整夜无法入睡,如今就这么睡在了贺敛的办公室。   没多久,徐青野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的眉眼间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干净,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初次见到她一般纯粹,记忆中的模样与如今的面孔重合,只是比那时多了些冷淡。   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都经历过什么。   “唔……贺敛,别走……”徐青野。   “嗯,我不走,睡吧。”贺敛。   ——   今天周老师去法院了人不在,徐青野下午是拿着电脑来楼上办公的,贺敛这么提议的时候徐青野还觉得有些别扭。   但是他面对这些事的时候总是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情绪在,徐青野就算是想刻意‘避嫌’,也不知道要怎么突破心理防线拒绝贺敛。   她再次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真的不太擅长拒绝面前的这个男人。   “我让Leo搬张椅子,你坐我这边?”贺敛问她。   徐青野仓皇地收回视线,然后把放在身前的电脑往上提了提,刻意道:“不用,我在这里就挺好的。”   她其实答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给自己做过很多心理建设了,怎么说现在也是在公司,她总不能真的就这么假公济私,她现在还拿着江和天际的薪水呢。   和老板谈恋爱,也要把工作处理好才行。   贺敛没由来地轻笑了一声,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忍不住打趣她:“阿野,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法律没有规定女朋友不能大大方方地看男朋友,也没规定不能和自己甲方的老板谈恋爱。”   “不是……我……”   徐青野支支吾吾了半天,又犹豫了一会儿,话没说出一个所以然,人却已经坐过去了。   行了。   果然还是无法拒绝。   她就这么近距离地看了一下午贺敛处理工作,而自己的工作效率连平时的一半都没有,好在中途除了Leo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人进来过,而Leo对此却见怪不怪。   徐青野在Leo第三次淡定进来送茶水后,忍不住问贺敛:“以前也会有人和你一起在这里办公吗?”   “没有,只有你。”   徐青野发现自己的问题可真是多余。   贺敛并没有回国多久,她下午还发现这间办公室可能都是临时腾给他的,因为一侧书柜里摆放的相册都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并不是贺敛。   “那这办公室……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振动着,徐青野看了眼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尾号6个7,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起来了。   徐青野怕打扰到贺敛工作,同贺敛指了指里间的会议室,在贺敛点头后,一道关门声阻隔了徐青野的声音。   贺敛却没有因此而收回视线,而是在想到徐青野手机闪过那串号码的时候,眸光沉了沉。   来电人是沈川澜。   沈川澜的效率很高,只一晚的时间就拿到了他和小雯的血缘关系鉴定报告,确定是亲兄妹无疑。   梁殊那边一直都在忙,所以就把她的电话给了沈川澜。   他订了自己能出发的最近时间,也就是后天一早去槐江。   徐青野也只能再请几天假一起过去,好在最近学校没什么事,京鹤集团这边的案子也处理到将近尾声,她可以把工作转到线上。   回槐江那天,贺敛本来打算送她,但被她拒绝了,她本来想的是自己开车会更方便一些,没想到因为最近气温骤降,她下楼才发现,那辆已经很是破旧的二手车连着几次都打不着火。   从北城去槐江要去城西的客运中心坐车,徐青野拿着一些买给福利院孩子的东西,想来想去,还是拨通了贺敛的电话。   只是接电话的人不是贺敛,而是Leo。   “贺敛在吗?”   Leo:“徐小姐,贺总在会议室开会,需要我把电话给他吗?”   “今天是有会吗?他要是实在忙就不要打扰他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Leo:“会议本来推迟到明天了,只是今天贺总临时把会议提前,议程预计要2个小时左右。”   徐青野听到贺敛在开会的时候,就打消了让他送自己的念头,她检查了一下后备箱放着的东西,保质期都不算短。   算了。   下次把车修好了再带回去吧。   徐青野把终于的文件和电脑都装进一个行李箱后,才终于出门。   只是他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桔园的大门口停着一辆车,昨晚北城下了一场大雪,遍地银装素裹,那辆黑色的沃尔沃停在那里就会尤其显眼。   徐青野也确实要从那个方向去坐车,推着行李箱滚轮朝那边走的时候,难免会朝那边打量几眼。   这么一看,才发现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怎么在这里?”   沈川澜没下车,但徐青野听到了车锁打开的声音,与此同时沈川澜降下了车窗:“上来,一起过去?”   徐青野是真的没想到在家门口也能搭上顺风车,尤其是看到沈川澜后备箱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她绕到了驾驶位的车窗边:“我还有些东西想带过去,你方便开车陪我回去拿一下吗?”   沈川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之前他和徐青野、梁殊一起吃饭的时候,明显能感觉都徐青野的话不多,性子也冷些。   “好,麻烦你指路。”   两个人就这么又回了地下车库。   徐青野也是在搬东西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沈川澜家住这附近,只是路过这里刚好看见她才停车的。   连徐青野都不得不说一句,太巧了。   只是这么一折腾外加沈川澜到路况不熟悉,他们到槐江已经下午三点了。   沈川澜在福利院放下徐青野,先一步去了县里的医院。   徐青野没急着过去,她请了一周假,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都会呆在槐江。   沈川澜是带着一个医生团队过来的,就在他们到的那个下午,几辆装着北城医院的顶级专家也陆续抵达了槐江县医院。   几位专家最后对小雯的诊断结果是还不宜挪动。   于是沈川澜带小雯回北城的计划也就这么搁置了一周,直到最后小雯要走的那天,徐青野的事情也办好了,沈川澜也就又顺路送了徐青野回北城。   “回桔园?”   沈川澜问徐青野的时候,她正在手机上看贺敛发给他的位置。   徐青野:“不去桔园,方便送我去南湾里?”   “要参加宴会?”沈川澜记得前几天秘书发来的宴会邀请地点就是在南湾里,只是他很少参加这种宴会,所以秘书说的时候就被他拒绝了。   徐青野一整周都没见过贺敛了。两个人的通话频率虽然还算频繁,但徐青野最近这几天,每次回贺敛消息的时候还是会异常的专注,所以也没留意到为什么沈川澜会知道她是去参加宴会的。   “嗯,公司完成了一项比较繁琐的工作,今天在那边开一场庆功宴。”   这话不是徐青野随便说说的,而是楼醒的原话。   徐青野也不疑有假,因为最近京鹤集团和鼎莱建材的买卖合同案,一审开庭,并且胜诉,并且追回了不少款项,确实值得庆祝一下。   沈川澜把车开进了南湾里,楼醒知道徐青野快到了,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   “小学妹你可算来了,快跟我来,我安排了人给你化妆,你今天当我哥的女伴。”   徐青野知道楼醒有一个亲哥哥,本来还有些诧异,后面听跟在他一旁的那个男生说,才知道原来说的不是别人,就是贺敛。   徐青野是被楼醒火急火燎地推进去的,只是想着还没来的急同沈川澜道谢,又转过身同他招了招手。   楼醒这才顺着徐青野的视线看清送她过来的那个人。   “怎么是他送你回来的?”楼醒忍不住眉头一蹙,连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短头发男人也砸了咂嘴说:“这不是沈大少吗?”   “你们认识?”徐青野还想说北城原来这么小,就见这两个人齐刷刷地摇了摇头:“不熟。”   徐青野:“……”   徐青野被贺敛带到了宴会厅楼上的化妆间,外面陆陆续续地来人还算热闹,这边就显得安静了很多,连走廊的灯光都没有那么明亮。   楼醒推开了其中的一扇门,里面的化妆师显然已经等很久了,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玩手机。   “Ada,我们小学妹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我们小学妹变成全场最亮的那个。”   “没问题。”   楼醒说完就麻溜地走了,徐青野还没来得及问贺敛是不是过来了。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与贺敛的对话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她也索性不再看,专注地由着化妆师给自己化妆搭配衣服。   Ada:“亲爱的,这两套珠宝我们今天用哪套?”   Ada打开了两个珠宝盒子,一套是翠绿色嵌着几颗荧光的宝石,另一套则是白珍珠点缀的头面,每一套在灯光的照射下,都栩栩如生,就好像这种冰冷的物件被赋予了生命。   徐青野对这些不懂,拿不定主意:“这些都是楼醒拿来的吗?”   “是小楼少爷拿来的。”   “那我去问问他。”徐青野就在刚刚好像听到了楼醒的声音。   她走到门前,那种窃窃私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说话的人确实是楼醒。   徐青野以为和楼醒说话的人是贺敛,因为他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听到下一句话的时候,徐青野想要推门走出去的动作却就这么僵持在了原地。   “……现在说我小师妹呢,你总扯韩棠干什么……好好好,我知道你的意思,谈婚论嫁的事急什么,贺敛好不容易铁树开花,谈几次恋爱不是挺正常的,又没说一定要结婚。”   “行了,你就别管了,你又管不了就当不知道不是挺好的嘛。”   “……我也没说他们会成,这么大的阶级跨越,难道我不知道他们没有办法长远吗?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好了就先这样,你不是都快到了吗?见面再说,我去楼下接你。”   徐青野听着楼醒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却一直都没挪动过位置,门口的位置和里面的化妆间有一个隔断,徐青野回里间的时候Ada显然也没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出去过。   “宝贝怎么样?我们要带哪一套?”   “白色的这套吧。”她的心思显然没有在这里,只是随意那么一指。   Ada其实更偏向于那套祖母绿的翡翠首饰,只是转念一想就眼前这标志的大美人,无论是带什么都别有一番韵味。   Ada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妆容到首饰都给徐青野搭配好了。   “看看,是不是很美?”Ada挪开了些位置,把面前的镜子让给徐青野看。   “谢谢。”   “不客气,那您在这里等等,前面的晚宴马上要开始了,小楼少爷应该马上就过来接您了,他一定也觉得自己的女伴很美。”   Ada做这个行业,服务的又都是豪门千金少爷,夸赞人的话自然是信手拈来,不过她这几句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徐青野想说自己并不是楼醒的女伴,只是她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牵连着,实在懒得多解释什么,最后索性就不解释了。   偌大的化妆间里于是只剩下徐青野一个人。   当贺敛走过来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了。   直到他从身后环着她,两道气息交织在一起,她先是一愣,想要挣扎的时候才分辨出贺敛身上独有的木质香,放松下来。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徐青野抬头看着镜子里的男人,他与之前不大相同,穿着要正式得多,衣襟处熨烫平整,搭配的腕表也是精挑细选过的配色,还有就是……对她的态度。   徐青野回过头看他,两个人却因为徐青野的这个动作靠的愈发近了,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一呼一吸间打在她脖颈处的热浪。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没想什么,你才过来?”   “嗯,路上堵车。”   “怎么不高兴了?这次回去不顺利,还是有人惹你了?”   贺敛轻抬徐青野的下巴,试图从她眼中看出什么。   徐青野也不想自己不高兴的这么明显,只是有些情绪她也实在是没办法控制,就像现在,她也很清楚自己和贺敛并不会走的多长远,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来这种事,总还是会有一种无力感。   但她还是尽可能地收敛了自己不合时宜的情绪:“没有人惹我,这次回去也挺顺利的。”   “嗯,看出来了,最近都没怎么联系我。”   徐青野不是没听出贺敛语气中的调侃,只是她总觉得这种调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抱怨,而抱怨的人是贺敛,所以她又反复确认了几遍。   贺敛早就不是之前才身后环着她的姿势,两个人此刻面对面地坐着。   徐青野细密的眼睫抖了抖,蜷了蜷指尖,在确定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后,徐青野倾身凑了过来,补偿性地对着眼前的唇瓣吻了一下。   两瓣唇尖触碰了两秒后,徐青野就想抽身。   而坐在对面的人显然并不想就这么放过徐青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并不用力,却足够把人拉进怀里。   贺敛的声音只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染上了低沉的沙哑:“想你了,让我亲会。”   “嗯……”徐青野口中挤出细碎的声音。   起初两个人贴的不算近,贺敛的动作还算得上是轻柔,到后面徐青野挽好的发丝掉落到一侧,贺敛也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两个人的距离也愈来愈近。   像是沉溺在深海之中,徐青野慢慢开始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最后不仅仅是脸颊和耳稍,她雪白的肌肤开始染上一层层生理性的红色。   他的亲吻还在深入。   “不……不行。” 第15章 探班(四合一)   徐青野在推开贺敛以后猛地喘了几口气, 半晌才终于缓和了些。   徐青野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达到极限,就连挂在耳边白色的珍珠耳坠都在这种暧昧的绯闻中摇摇欲坠。   反观贺敛,他除了自己用力抓着的那处衣襟, 其余地方都是依然平整体面, 手指不自觉地摆弄着垂落在她锁骨一侧的发梢。   徐青野心头像是被轻轻地搔弄一下,不得不欲盖拟彰地别过眼去, 慢吞吞地问:“我看楼醒师兄发来是时间是八点, 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   “担心迟到?”   “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晚点也没关系。”   徐青野看着满屋子富丽堂皇的装修, 对‘重要场合’这四个字有了重新的定义。   沈川澜把徐青野送到正门。   她可以明显地察觉到众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等着贺敛入场, 见贺敛终于过来,一小撮人在第一时间迎了过来。   至于态度……积极中带着谄媚。   连带着走在贺敛身边的徐青野也进入到了众人的视线中。   “贺先生,不知道您身边这位美丽的女士怎么称呼,是哪家的千金?”   贺敛冷笑:“王董这么好奇别人的隐私?”   贺先生这是不高兴了。   王齐听见贺敛的话也不尴尬, 只是举起自己杯中的酒,态度愈发恭敬:“是我唐突了佳人,我自罚一杯。”   说完就这么一饮而尽。   有了王齐这个开场,就更加重了大家对徐青野的好奇心, 徐青野时不时地就会接收到周围带着打量的视线,只是没有人再敢打听徐青野的身份, 连旁敲侧击这种事都省了,怕一不小心触了贺敛的霉头。   那今晚可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说是庆功宴, 这里更像是北城上流社会勾连的桥梁, 一晚上徐青野跟着贺敛听了不少的恭维, 她只是等在一边就有些累了。   “累了?我们回去。”贺敛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点。   “现在吗?”徐青野有些不确定地问。   她确实有些累了, 今天一整天基本都没怎么闲下来过。   但现在就走?他看了看已经在一旁等了很久的那个人, 应该也是想和贺敛聊合作, 她虽然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应酬,到底没有直接点头应下来说现在就要走。   徐青野:“我先去下洗手间,可以吗?”   “那等你回来。”贺敛像是一点都不在乎有外人在,捏了捏徐青野的手才放她离开,一直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后,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南湾里的洗手间十分豪华,女士洗手间外设计了一整排的化妆台,方便过来这边的女士补妆。   水池与梳妆台隔着一道镂空推拉门,阻隔视线却不能阻隔声音。   徐青野也是在这里第二次听到‘韩棠’这个名字,而且是与贺敛关联在一起的。   “……贺敛不是和韩棠一对,据说都订婚了,今天那个女人是谁啊?我之前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韩棠还忙着世界巡演呢,男人嘛,你懂得,总要有几个女伴满足一下自己的生理需求,又不稀奇的,你们不知道吗?楼宴之最近也捧了个十八线小演员,但也就是玩玩,真要是结婚的时候怎么会找普通人结婚,还不是要联姻。”   “那我看大家都对那个女人挺尊敬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人物呢,原来不是吗?那我是不是也有希望了,要是真能体会一次这种众星拱月,真的值了。”   说话的人明显也是被带进来的女伴,言辞之前全然都是到挤入上流社会的向往。   只是这种过于直白的话难免会在这个圈子里受到讥讽。   “你可得了吧,除非你也能找到贺先生那样的男人,到时候别说是带着什么女伴,就算是牵着一条狗出来,那也是可以让人高看一眼。对了……我看那个女人身上带着的好像是珠宝大师刘韵奢靡系列的那套白珍珠,保守估计得值八位数,真是羡慕死我了……”   徐青野捏了捏自己脖颈间的项链,上面坠着的珍珠圆润饱满,颗颗洁白无瑕,后面的话徐青野没再继续听下去,只是她的心中一直都回荡着一个念头。   她这么多年虽然人过得浑浑噩噩,但是总希望感情可以干干净净。   即便那个人是贺敛,她也不想成为所谓的插足者。   这是她的坚持,也是她的骄傲。   徐青野出去的时候,贺敛的身边已经没再簇拥那么多的人了,远远地看过去,只是楼醒和一个没见过的男人站在贺敛的身边。   “小学妹这边。”楼醒站起身朝着徐青野招手,徐青野还不是很适应脚上的这种高跟鞋,走不快,这么轻轻迈着步子走过去的时候,楼醒身边的那个人始终对徐青野操着审视的目光。   那种背对着贺敛,却试图洞察她的目光,徐青野并不喜欢。   起初她还会接收那个人的视线,后来干脆不再去看他。   “来小学妹,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池昼,和贺敛我们几个都是一起长大的,他对你一直都很好奇,所以想来见见你。”   池昼心中有再多的情绪,如今还是面带微笑地点头以示友好:“你好,我是池昼。”   “徐青野。”她只是简单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就没再说更多的话。   徐青野从心底有些厌烦了这种恭维,她也大概猜到楼醒应该之前就是去接这个人了。   “累了?”贺敛从她走过来后,一直都没说过话,此刻冷不防地开口:“我送你回去?”   楼醒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哥,你不是现在就准备回去吧,你别拿我小学妹当幌子啊,你这属于纯纯的迟到早退,而且我可是以京鹤庆功宴的名义开的宴会,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楼醒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是忍不住一阵阵地心虚,他这次举行的宴会也是有些先斩后奏,好在在说服小学妹给他做女伴之后,贺敛还是来了。   徐青野:“确定现在可以走吗?我也可以去后台的化妆间等等。”她穿的高跟鞋并不怎么合脚,她也确实想找地方处理一下。   “可以走,之前不是说想吃辣,带你去吃你们楼下的那家自贡菜?”   晚宴的吃□□致归精致,多数都是起摆设的作用,大家都是以应酬为主,很少会吃什么东西。   贺敛态度坚持,徐青野有些歉意地看着楼醒,楼醒又拦不住人。   于是只能看着贺敛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带着徐青野退场,最后只是无奈地悠悠叹了一口气:“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我看这次我们的贺先生是栽了。”   “贺敛认真的?”池昼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手上捏着的手机熟练地打开了某个对话框,输入好的一串文字却迟迟都没有发过去。   “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呢,我们这群人里面,除了贺敛就你眼光最毒。”   池昼的舌尖抵了抵后槽牙,随意地晃了晃杯中酒后将其一饮而尽,才转过头问楼醒:“如果贺敛是认真的,那韩棠怎么办?”   “那正好你把韩棠拿下。”   楼醒拍了拍池昼的肩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似真似假的话,说完便走开了。   池昼眸光深邃地看了眼楼醒。   沉思了半晌,删了对话框里的内容,收起了手机……   ——   徐青野以为贺敛说带她去吃那家自贡菜只是说说,找一个合理的退场理由。   等他真的把车开到那家店的门口,徐青野才发现贺敛是认真的。   “真的要来吃吗?你不是不能吃辣?”之前他们和周老师一起吃饭的那次,一桌子的菜贺敛基本都没怎么动过。   贺敛:“你心情不好,陪你吃一点。”   徐青野看着餐馆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有手挽着手的小情侣,也有来这边聚餐的大学生,或者是下班后过来吃饭的一家老小,四处都充满了烟火气,而自己还身着华丽的礼服,连脖颈间只是起装饰作用的挂饰,都是别人口中价值连城的珠宝。   这并不是一起去吃饭的好时机,起码现在不是。   而且贺敛也猜对了。   徐青野无意间听到的那些对话,也让她实在没什么吃饭的心情:“贺敛,我想回去了,我们可以下次再过来吃吗?”   “可以,但你今晚怎么了,不想和我说说吗?还是不喜欢出席这种场合?”贺敛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这个时间的地下车库本就安静,车内更是寂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徐青野迟来的声音混合着她胸腔的心跳声。   她有些紧张。   但只要一想到贺敛是订过婚的……   不管了。   有些事情她还是想趁这个机会说清楚。   徐青野抿了抿嘴唇,态度有些认真:“贺敛,如果你有其他喜欢的人,或者准备结婚的人,我可以安静退场的……”   “谁和你说什么了?还是你听到了什么?”贺敛的洞察力永远都这么惊人,很快就抓到了重点。   “没说什么……”   “那就是听到什么了?”   徐青野的鼻子猝不及防地酸了酸,想了想,然后坦言:“我听人说你订过婚了,我不想做第三者,也不想做所谓的情人。”   “没有其他喜欢的人,也没有其他准备结婚的人,所以今晚就是为了这件事不高兴。”   徐青野细密的睫毛抖动着,连耳蜗处都是红润的,听着贺敛这么笃定的解释,淡淡地‘嗯’了一声,把后面还没解释的话收了回去。   她潜意识里是相信贺敛的,对他的信任甚至胜过自己。   但她不知怎么的,明明两个人才刚在一起,听见那种话就委屈地想掉眼泪了。   徐青野想走,贺敛却并不准备就这么放她离开,两个人接吻的次数不多,每次徐青野却都不同的体验。   比如这次,贺敛的吻带着一些惩罚性质,每一下都起前一次都要更加绵长,带着不容拒绝地拉着徐青野在欲海中起起伏伏,直到她再一次彻底悬溺在其中,贺敛才咬着耳朵缓缓地说句。   “别想着走,也不可以走。”   --   徐青野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寒冬腊月水管里最初放出的水打在手上透着刺骨的凉意。   但只有这样她才能清醒一些。   参加这场晚宴,她对自己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显然也没有什么预料。   而起因也不过是因为她听到了一些八卦的话,和一个名字。   徐青野扶着洗手池,湿润的水珠慢慢在她的手臂连成线后滑落,镜子中的自己依然身着华服,佩戴着华美得体的首饰,肩膀上披着黑灰色的长外套,是贺敛的。   一切都附着在她的身上,一切却又都不属于她。   “徐青野。”   “不是已经说好能陪他走一段路就好了吗?你还在奢求什么……”   同样需要冷静的显然不止有徐青野一个人。   看着徐青野提着礼服的裙摆上楼,贺敛没有急着走,他靠在一旁的石柱上点了根烟,一根抽完又续了一根,银白色的打火机擦亮了微弱的火苗,在阴暗的地下车库尤其醒目。   周徽言开车经过的时候就觉得这车看着眼熟,倒过来再看,发现那人果然是贺敛。   “你怎么来这边了?楼醒不是说你去南湾里了吗?这是回来了?”   只是周徽言看了看眼前的单元楼标识,这里不是青野家的楼下。   她有些狐疑地朝着一旁的车里看了看,车门还开着,那里面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周徽言朝着贺敛招了招手:“不是已经戒烟了吗?怎么还在抽,行了,上车,帮小姨个忙。”   周徽言最近卧室的吊灯坏了,因为她有些洁癖,不喜欢陌生人进自己的卧室,所以一直也都没处理,想着哪天自己买灯泡换一下,毕竟现在的人民教师都能文能武。   但她还是有些过于高估自己,买来了装备试了几次都没修好,所以最近这几天卧室里一直都在用台灯。   贺敛跟着周徽言回家,扫了两眼说明书就把灯泡换上了,人从梯子上走下来的时候身上连多余的灰尘都没有。   周徽言递了一杯水过来:“行啊外甥,连这都会,在国外呆了几年是不是把这些生存技能都学会了?”   “小姨,我是理科生。”   周徽言耸了耸肩,那其中意思十分明显,谁还不是个理科生了,她收起梯子才终于想起来问:“你怎么来这边了,路过,还是特意来找我的?”   贺敛拿着杯子站在一侧的书柜前,看着里面的那张合照,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只听后面的人喃喃了几句说道:“不对啊,你怎么把车停去那边了?你不是来过这里,那边是青野的家啊,你是送青野回来的吗?”   这段时间周徽言一直都在忙工作的事,回来的没有那么频繁,所以即便贺敛送徐青野回来的次数不少,也从来都没有偶遇过。   贺敛:“嗯,她是我宴会的女伴。”   “你们现在已经这么熟悉了吗?”周徽言此时还没有往其他的地方想,直到贺敛后面贺敛又补了一句。   “嗯,也是我女朋友。”   周徽言也想给自己倒一杯水,听了这话一下子没拿稳,一整杯水就这么全都洒在了桌面上。   一贯优雅的周徽言也免不了一时的手忙脚乱,用纸巾擦水的同时,满脸的警惕与震惊:“是我听错了吗?谁是你女朋友,青野?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那你和韩棠?”   “我和韩棠只是朋友,以前没在一起过,以后也不会在一起。”   贺敛只是坦然地陈述了一个事实,周徽言却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消化了这件事。   周徽言对自己这个外甥的性子十分了解,他认定的事没有谁能阻拦,和他那个姐夫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这正是她和她亲姐姐最担心的事情。   周徽言又问:“那你爸爸那边呢,依他的性子会同意吗?”   贺敛在周徽言提到那个人的时候短暂的静默后,转过身问周徽言:“那小姨你呢,对我们在一起,你是什么态度。”   “我?”   周徽言问来问去虽然都是问贺敛这边的阻碍,但其实她骨子里更担心的是徐青野。   尤其是想到徐青野的身世,她蹙了蹙眉:“阿敛,青野她……这么多年过得没你看到的那么好,你要是真心谈,小姨祝福你,只是最好要是万不得已分开的时候也要好聚好散,别伤害她。”   周徽言明显的话里有话,只是徐青野的身世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哪怕对面站着的人是自己的亲外甥。   贺敛把手中相框里的照片从后面抽了出来,那个相框又摆回了原处:“谁说我们要分开了,这张照片我拿走了。”   周徽言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贺敛已经走到门口了,等她看清贺敛手中拿着的是哪张照片才急匆匆地走到了门口:“你这臭小子,青野的那张照片我就留了一张,你得拿包换。”   贺敛临走出门,轻飘飘地留了一句:“几个都行。”   “这臭小子。”周徽言苦笑不得地把门带上,看着摆在书架上空在那里的相框,心中五味陈杂。   又开始后悔自己刚刚没多叮嘱几句。   青野前面的那几年过得太苦了,她真担心贺敛还没进入她的世界,就把她吓跑了。   ——   徐青野整个十二月都没怎么去过学校,临到月底最后去学校听了几节课,又赶上了月底的元旦放假。   她期末考试前一般会留两周准备期末考试,今年的这门选修课是开卷考试,课程作业都一丝不苟地完成,其余的也就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了。   所以赶在年底跨年的那天,贺敛开车带着徐青野去了郊区的长恒影视基地。   元旦前夕,北城漫天飘着大雪,他们出发的时间比较晚,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好在最近影视基地都在借着这场大雪拍夜戏,四处还是灯火通明的。   徐青野也是第一次见到梁殊的助理苗苗,她比之前在视频看到的还要娇小一些,比一米七四的徐青野要整整矮了一头,更不要说站在徐青野身边身姿挺拔的贺敛。   “青野姐,小舒姐还在拍夜戏,不过马上就可以下场了,你们想过去看看吗?还是先进去休息?小舒姐说你们今天要过来探班,我准备了一些零食和水果。”   徐青野还没有来过这边,对周围的一切都挺好奇的,休息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休息。   她动作自然地朝着一边的贺敛勾了勾手,贺敛配合地倾身过来,然后顺手解下自己脖颈上的围脖,系在了徐青野的身上。   徐青野想拒绝,但是小腹那里隐隐作痛,也就没再逞强:“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贺敛在最后的位置打了个结,把徐青野凉凉的手拉进自己的口袋。   “嗯,想去就过去看看,现在可以过去吗?”   后面这半句是问凌苗苗的。   凌苗苗在影视基地也混了好几年了,第一眼看贺敛的时候还以为又是哪个公司的明星来着,走神有些严重,这会儿被突然点名,猛地一激灵:“哦…那个,现在是吧,可以的,但是青野姐,这边的规定是不能拍照,尤其是不能开双光灯拍照!”   徐青野昨天手机没充电,来的路上手机就没电了,这点自然是不用担心。   至于贺敛,之前连微信都不用的人,徐青野严重怀疑他可能都没有点开过手机的拍照功能。   凌苗苗带着两个人才侧门进了梁殊这场戏的拍摄现场,周围的建筑都被装修成了古代建筑的场景,在电视里看的时候画面都经过后期处理,看得不明显,徐青野绕过一旁的亭台水榭,才发现这边的建筑都是临时搭建的,有的不入境画面上,还丢着锤子和电钻。   一众等待大夜戏的明星里,梁殊是最先进入到徐青野视野的。   她远远地就看到梁殊穿着一身红衣,手中提着剑站在铺满琉璃瓦的房顶上,一头飘逸的长发在冬日的夜晚的风随着大雪舞动,煞是好看。   徐青野心想,难怪要特意叮嘱不要拍照,这几帧的画面,她的确有冲动记录在自己的手机里。   “那个红衣服的就是梁殊,这次也是她嘱咐我一定要把你也带来跨年,说是人多才热闹。”   贺敛笑了笑:“那看来我要好好感谢梁殊了,不然我女朋友元旦跨年也准备忙工作。”   徐青野被贺敛调侃的有些囧。   她以往的跨年不是在家里和梁殊吃火锅,就是窝在图书馆,很少出来走走,贺敛第一次问她的时候他也没直说要一起过元旦。   她理所应当地给自己安排了其他的事情。   如今说起来,倒是有些理亏。   徐青野轻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梁殊这是在做替身吗?一个镜头反复地拍?”   凌苗苗小声地解释:“不是替身了,小舒姐今晚是0.1的打戏,0.1就是没有什么台词的那种,这场又要吊威亚,比较难拍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最近都是这种天气拍摄吗?”   今天的温度明显要比平时低很多,梁殊身上的那件衣服一看就知道外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纱裙,她只是看看都觉得冷了。   当然不是一定要在这种天气拍摄,其实之前已经订好了拍摄的日期,天气还没有最近这么冷,只是那几天一直都没下雪,剧组里的某个女演员和导演‘建议’推迟到这几天,所以才会有在这种大下雪天拍摄的事。   只是这种话凌苗苗可以和梁殊本人抱怨,却不好什么都说出去。   只是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回避掉这个话题。   徐青野只是这么看看都有些心疼了,好在那边拍的进度很快,她们前后也没等多久,梁殊就结束随意扯了件外套小跑过来了。   “我离着老远就看见你们了,怎么样,不准备给我介绍一下吗?”   徐青野还真的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男朋友’这三个字她也并不会常常挂在嘴边,所以等了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贺敛,我男朋友,这是梁殊,我之前和你提到过。”   “嗯,为了保护你练过散打的那个女生。”   这次梁殊和徐青野都没绷住,齐刷刷地笑出了声。   梁殊在徐青野面前性子也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笑过后,还忍不住打趣她:“行啊,阿野,连这事都和贺敛说了,不过以后应该用不到我来保护你了。”   梁殊朝着徐青野挑眉毛,一副俏皮的模样,只是还没等她再调侃徐青野,那边就又来人叫了。   “梁殊,导演叫你,还有两个机位要补一下。”   “这就来。”   梁殊对着徐青野耸了耸肩:“又要去被导演摧残了,你们去里面的休息室等我吧,我马上就过来。”   徐青野也着实是站不住了,她在和梁殊说话的时候,都在无意识地蜷着腹部,想让自己的痛经好受一些。   贺敛显然也发现了这点,跟着凌苗苗过去的时候,始终都在留意徐青野的状态,两个人只是从状态上,像极了热恋中的情侣。   凌苗苗磕cp的时候,忍不住有些小羡慕。   尤其是想到还在这种寒冬腊月的大雪里拍戏的梁殊。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想:也不知道楼先生什么时候也能和小殊姐这样。   长恒影视基地的休息间都安装了地暖,一进屋子里四处都是暖烘烘的,这场戏的工作人员和中场休息的演员也都在这里休息。   门打开的时候窜进来了些凉气,门边的窗子上瞬间就蒙上了一层雾气,可见室内外有着不小的温差。   坐在门附近的那个小明星本就有些不满频繁有人进出,来回开那道门,见最先走进来的人是梁殊的助理,说话间已经带着一些阴阳怪气了。   “苗苗,你们梁殊姐不是还在外面拍戏吗?你怎么先进来了,别到时候惹得她不高兴,她可是要骂人的。”   赵船儿这话的误导性很大,说得好像梁殊很会耍大牌骂人一样,好在这里并没有其他人,而剧组的人也都多少了解梁殊和赵船儿的恩怨。   凌苗苗僵硬地扯了个假笑,只当是有狗在叫,就带着徐青野去了梁殊那边的位置。   大家也这才留意到跟在凌苗苗身后的两个人,徐青野被围巾围住了半个脸,身上套着厚重的羽绒服,只能才眉眼看出长相很是清秀。   而站在徐青野身边的贺敛,大家却是看的真切,男人宽肩窄腰,平整的眉眼恰似古籍中的水墨画,下颌线勾勒出一条好看的弧度,只是气场始终都有些冷冷的,也没说话。   屋子各个角落里都坐着一些女演员,而他的注意力却全是在边上那个女人身上。   大家纷纷好奇这个人是谁。   做演艺工作的人,多少都会有些外向,此时已经有人凑过来了。   来人是这个剧组的副导演,负责选角的。   他下面的一部戏现代戏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男二,而在他看到贺敛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就是他想找的那个人。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在剧组从来没有见过你,是来探班的?也是电影学院毕业的?”   副导演洪安搓了搓手,一脸的期待,心底已经做好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说服面前这个男人试戏的打算。   凌苗苗没想到他们这个副导演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青野姐男朋友身上了,而且话说得还这么直白。   只能有些尴尬地在中间临时给彼此介绍一下:“洪导,他们都是小殊姐的朋友,是过来探班的。”   “这个是我们剧组的副导演。”凌苗苗见贺敛始终都没说话,只得又补了一句:“负责选角的。”   徐青野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站在贺敛的身后,听见这话也是一笑。   看样子这个选角导演是看上贺敛了。   贺敛始终都在审视着他,洪安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难得有些紧张了,还是被一个年轻人看了。   只是等他再转念想想,现在大家都是挤破头地想往娱乐圈进,贺敛也没有理由会拒绝自己试戏的要求。   直了直身子,干脆直接切入正题。   “年轻人,我这边有一个角色,一直都找到合适的演员,我看你长相身形都合适,你要是感兴趣,我明天就安排你试戏。”   “不感兴趣。”   贺敛拒绝的直接,连一丝余地都没有留。   徐青野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接过凌苗苗递过来的热水袋已经窝进了一旁的沙发里。   周围一群人都在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也都清晰地听见了贺敛这话,忍不住对他微微侧目,洪导手中的男二,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角色,怎么这么干脆就拒绝了。   洪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还是不死心地想继续说服贺敛。   贺敛的心思却早早地放在了徐青野的身上。   “怎么样,肚子还疼?要不要带你去医院。”   徐青野宫寒是多年的老毛病,每次经期的头几天肚子都会疼上一阵,就算是去医院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没事,忍忍就好了。”徐青野发现洪安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一亮,看来已经是准备把注意打在自己的身上。   于是先一步地拒绝了洪安:“洪导,我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并没有进娱乐圈的打算。”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洪安还是不死心,想再说些什么。   却被一道有些玩味的声音打断了。   “怎么?洪导这是看上我们贺总了,眼光真是越来越高了。”   门前的帘幕又一次被掀了起来,屋外的风雪被一阵风卷到了室内,来人的语气中带着调侃,但屋子里很快就噤声了,连敢于上前打趣的人都没有,活像是见了尊阎王,连赵船儿这种在圈内小有名气的女演员都在尽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洪安见到来人也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楼宴之能在这个时间出现,还以为他是来找章明华的。   “楼总,章导还在外面导戏,要不您去里面坐坐?”这话语中带着三分的小心翼翼,连徐青野都忍不住朝着楼宴之看过去。   楼宴之的长相,三分妖孽,七分强势,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   但应该不是演艺圈的人,因为徐青野之前从没见过他。   贺敛却似乎对来人并不意外,与他说起话来十分熟稔:“千里迢迢地赶过来,楼总不止是过来谈生意的吧。”   “楼总,您和这位先生认识?”   楼宴之:“京鹤集团的贺先生,下次眼睛可要擦亮一些,他的身价太高,你把人找来,我可付不起工钱。”   “不介绍介绍?”楼宴之问的漫不经心,实则一直都在打量徐青野。   贺敛没再看向楼宴之,也是转头对一边的徐青野说:“楼宴之,楼醒的亲哥哥。”   难怪呢。   徐青野在第一眼看到楼宴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男人十分眼熟。   现在她在留意到楼宴之的时候,发现他和楼醒有五分的相似,比起楼醒,面前人的性子锋芒毕露,连长相也带有一些攻击性,不如楼醒的柔和。   “我女朋友,徐青野。”   贺敛好像从不避讳在自己的朋友面前介绍自己,徐青野也配合地朝着楼宴之点了点头:“你好。”   休息室的重心慢慢转移到了这两个男人身上,他们并没有过多地交谈着什么,只是身份摆在这里,大家就忍不住对他们的好奇,无论大家放没放下手上的动作,也都会分一些注意力过来。   连带着对梁殊的身份也多了些不一样的猜测。   梁殊搓着手小跑着钻进休息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的小脸已经冻得通红,晚上带出去的暖水袋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温度了。   她在看到徐青野的时候面色一喜,而等她留意到贺敛边上坐着的那个男人是谁后,喜色没了大半,连走过来的脚步都没有之前那么轻快了。   “那个,阿野你和贺敛别在这里等着了,你们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入住的酒店就在这附近,我先带你们过去,晚上长恒广场有灯光秀,我订了一个好位置,我们可以边吃夜宵边看演出。”   徐青野来的路上就知道了梁殊的安排,而她此刻感到奇怪的是梁殊的态度,她有些紧张,像是认识楼宴之。   直到梁殊换好衣服他们走出去。   贺敛和楼宴之走在前面,她和梁殊跟在后面,之前还只隔着很短的距离,现在在两个人刻意地压低脚步后,他们已经落后了一大截的距离。   “什么?楼宴之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徐青野已经尽可能地小声说话了,但语气中还是有着不小的震惊。   徐青野:“那你们两个之间……”   “各取所需,没有什么别的关系,剧组里的人也不知道我们,以后应该也不会知道。”   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注定是见不得光的。   徐青野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梁殊,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梁殊都是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那类人,她知道她一定是想好了才去做的。   梁殊在扫过远处那个人的时候,眼底闪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我们俩个都是清醒的人,所以维持这种关系也挺好的。”   “如果只是□□关系事情就会纯粹的多,总比脏了感情来的快乐。”   前面的两个人已经到了,站在远处回头望他们,白色的雪地像是在中间划出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徐青野点了点头:“确实,有的时候也没有必要想太多,及时行乐。”按时退场。   “这就对了嘛。”梁殊朝着徐青野挑了挑眉毛,然后随手把一张房卡塞进了徐青野的口袋。   梁殊的动作太快,徐青野有些没看清她塞给自己的是什么,只摸到是一张卡片。   “这是什么?”她想拿出来再看看,手却被梁殊按了回去:“是方便及时行乐的房卡,特意给你提前准备的,一间大套房,进可攻,退可守,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   徐青野:“……”   徐青野:“是挺贴心的,但是我估计要辜负你的贴心了。”   她拉着梁殊的手按在了自己腹部贴着的暖宝宝上:“我月底是经期,今天是经期的第一天。”   梁殊:“……”   梁殊:“那你今晚还能出来玩了吗?今天的天气这么冷,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梁殊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徐青野的痛经果然来势汹汹,去办理入住的时候还好些,等回了酒店的套房,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就再也起不来了。   夜宵和灯光秀也不得不取消。   梁殊来来回回地过来看了几次,徐青野的痛经也始终都没能缓解,人蜷缩着,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了。   屋子里有地暖,还开了空调,徐青野整个人都是汗津津的,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一旁的贺敛想直接带人去医院,徐青野却始终都不愿意松口,对医院有着明显的抵触情绪。   “贺敛。”   “可以不去医院吗?我不想去医院。”她这都是老毛病了,只是这次好像会格外疼一些,真的不用去医院的。   梁殊知道徐青野为什么不愿意去医院,在接收到徐青野传递来的信号后,也只能也跟着说一句:“痛经不去医院也没关系,要不你先在这里陪着她,我去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哪里可以给你煮点红糖水。”   “嗯,辛苦了。”   徐青野听见房间门开了又关上,想着自己终于不用去医院了,于是才松了一口气,心情放松了些,痛经好像也就跟着缓和了些。   贺敛看着徐青野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就这么怕去医院。”   “嗯。”   徐青野的声音闷闷地,像是犯了错误被说的小学生,连小脑袋也只肯露出来一半:“就是不太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   “贺敛。”   “嗯?”   “我想洗澡,我好像没那么疼了,身上都是汗,黏黏的不舒服。”   徐青野本想趁着贺敛去另外一个房间睡觉的时候悄悄去洗的,但她带来的衣服还在车上没拿过来,她之前是想看完灯光秀的时候再过去拿,现在计划泡汤了只能拜托贺敛。   贺敛从一旁抽出来一个枕头给徐青野靠着,转身去一旁的浴室放热水,水滴击打着陶瓷地砖有着特殊的声音,这一下下的声音就像是砸到了徐青野心里一样,让她开始忍不住想,贺敛准备做什么。   是想帮她洗澡吗?可是他们之前显然还没有亲近到那种地步。   而现在又是在这种情况下。   在贺敛从被子里把她抱出来朝着浴室走的时候,徐青野到底还是没忍住声音低低地说:“我自己来就行,你能出去等我吗?我带来的衣服在车里,你能帮我去拿一下吗?”   “衣服我让人去拿了,你慢慢洗,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叫我。”   贺敛临走之前把洗澡要用到的东西也都放在了离她更近一些的位置,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枚吻。   徐青野打开花洒,任由温热的水在自己的身上流动着,她甚至心中有着种种的恍然,好像她与贺敛就可以这样地过一辈子,只属于彼此。   而期待终归只是期待,徐青野在与贺敛在一起的这件事上,始终都是极致悲观主义者。   ——   她刚才那阵痛经疼的人有些脱力了,等徐青野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需要扶着一侧的门框才能将将站稳。   床边是她的带来换洗的衣物,桌台上的玻璃水壶里正滚着浓浓的红糖水,看样子都是为她准备的。   徐青野顺着虚掩着的卧室门看向外面,外面淅淅索索地好像有人在说话,具体说的什么她也没怎么听清。   徐青野再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四周已经都是静悄悄的了。   屋子里没有干净的拖鞋,她只能踩着湿漉漉的拖鞋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贺敛?”她不确定他在不在,所以说话的声音很轻。   贺敛是从她身后出现的,她用余光扫到他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   而他已经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手上还拿着一条深灰色的浴巾,和地上毛茸茸的兔子拖鞋显然都不属于这家酒店。   “是你去外面买来的吗?”   “不是。”   贺敛专注地给她擦着脚上的水滴,半晌才抬头补了一句:“叫人送来的。”   长恒影视基地在郊区,徐青野想不到谁能这么快就买好东西又送过来。   这么想着,徐青野脑海中捕捉到了一个信息:“我记得京鹤的旗下好像也有一家娱乐公司?”   “京鹤的那个品牌代言人,沈周思,好像就是这家娱乐公司的。”   “嗯,是我妈朋友的女儿,东西也是她送过来的。”   徐青野:“……”   她只是想猜一下是不是工作人员送过来的,没想到自己随便说一句就直接猜中了。   贺敛屈膝在徐青野的面前,帮她穿好棉拖鞋,才又起身看向她:“还拿了些其他的东西,要不要过来看看。”   其他的东西?   徐青野本不是好奇的人,但是这种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都的人走进了现实,就难免会激起她的一些好奇心。   东西都在贺敛的那间卧室。   徐青野也是第一次跟着贺敛过来。   这间卧室和她的那间布局大体一致,连摆设都差不多,只是两个房间的朝向不同。   徐青野站在床边翻看着那个带着奢侈品logo的行李箱,想来也是沈周思的,至于里面的东西。   徐青野大致翻看了一下,有几双珊瑚绒的新袜子,有一整包的红糖茶包,有几种不同类型的暖水袋,最下面还压着两个毛茸茸的护膝。   “这么多东西?贺敛你记得帮我谢谢她。”   “嗯,谢过了,还有一个电热毯,已经铺在床上了,要不要试试。”   徐青野这才看到床边的一角露出了一截白色的线,终端的位置就插在墙壁的电源上。   只是这是贺敛的床。   虽然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但……   徐青野在犹豫。   而此时,时钟的指针刚刚划过零点,这个季节万物凋零,夜晚的风声总是带着萧条与凛冽,在那声伴随着跨年的倒计时响起后,周围的一切全部溶于了今晚的月色之间。   徐青野周身都暖烘烘的,手上还拿着一只白色的兔子玩偶,却在贺敛看向她的时候,不自然地垂下眼。   贺敛就站在离她很久的位置,如果她想,那个距离可以让他们共享彼此的心跳声。   贺敛声音中带着克制的温柔,问她:“你那个房间的床被汗浸湿了,今晚睡我这儿?”   作者有话说:   确认过眼神!   是你眠写文这么久写过最肥的一章!!   副cp我会单开一本!大家快去隔壁收藏! 第16章 共眠   “什么?你们两个昨天晚上睡在一起了?那有没有发生什么?快和我说说!”   本来起个大早出来吃早餐的梁殊此刻还哈欠连连, 等听见徐青野这话,她彻底不困了。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眼睛此刻正泛着光,手上拿着的餐包也索性搁在了一边, 身子不自觉地前倾等着听八卦。   梁殊这话问的太过直白。   徐青野被问得脸一红, 余光也始终都留意着周围,生怕梁殊再问出什么别的来被贺敛听见。   梁殊一脸镇定地端着咖啡杯抿了一口, 才悠悠地说:“行了, 别看了,贺敛没过来, 你趁着他还没下来, 赶紧和我说说你们俩昨晚发生什么了?”   “昨天那种情况能发生什么。”   徐青野无奈地继续用着早餐,手中的刀叉切割着盘中的奶酪,不太自然地说:“我昨天经期,就是之前痛的流汗把被子弄湿了, 所以才睡在一起的。”   贺敛邀请,她没拒绝。   梁殊撇嘴:“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客房服务是24小时的,换床被子又不费什么时间的,还非得住一个丽嘉房间, 你说贺敛是何必呢?”   “还是说……他们这种大少爷的爱好是给人暖床~~~”梁殊说这话的时候还拖着尾音,调侃意味十足。   徐青野昨晚始终没来得及好好想这件事, 那种情况下的邀请,也容不得她多想, 温暖的卧室房间里, 令人沉醉的灯光, 一切的发生都顺理成章, 他用手安抚她小腹的寒意时, 比起他们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还要自然。   有贺敛在身边的一整夜她都睡得极其安稳, 醒来的时候两个人还维持着相拥的姿势,她周身都环绕着贺敛的气息。   等她僵着一个动作想转身去看他,他半梦半醒间也始终都没有松开手,只是又用力地再次把她拉进到怀里一些。   让她再陪他睡一会儿。   徐青野想得出神,被梁殊喊了好几声才终于回过神来。   “阿野,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你刚刚是不是在回味昨天晚上的事?”   也不等徐青野说什么,梁殊抬手比了个‘停’:“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都懂,饮食男女,谈恋爱有点肢体接触也没什么。”   梁殊自顾自地说,徐青野的眼睛却是盯在了别处,她现在才发现梁殊虽然没化妆,但是脖子上扑了一层厚厚的散粉,本来那散粉看着还不明显,但是她刚刚的动作幅度有些大,散粉在窗外直射进来的阳光下飞舞着,格外明显。   “你脖子这里怎么了?昨天吊威亚受伤了?”徐青野紧锁着眉头,那下面没遮住的地方明显都是红红的。   只是说完之后再细想想,吊威亚应该也不会伤到这里。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梁殊下意识地用手遮了遮徐青野指着的那个位置,连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表情有些不自然。   “很明显吗?我化妆包落剧组了,临时问酒店前台借的散粉,看来还是要先用遮瑕盖盖,还好你提醒我了。”   不然等她到了剧组,被大家看到,免不了又要被大家猜昨晚的男主角是谁。   徐青野这个时候也隐约猜到那是什么了,她试探性地问:“你和楼宴之?”   梁殊抬眼看向不远处那个看都没看他的男人:“喏,白天行同路人,晚上各取所需。”   “你想好了?”徐青野顺着梁殊的视线看过去,之后没再动刀叉,双手交叠在胸前,有些担忧。   “嗯,他挺厉害的,不亏。”   只是,贺敛已经过来了,就站在不远处,而对面与他交谈的人显然是楼宴之。   贺敛背对着她们,手上拿着的徐青野落在酒店房间的深蓝色发带,只是站在那里也自带着一种内敛的贵气,与之相比,楼宴之的气场却是从骨子里带来的张扬,只是这种张扬并不会让人觉得有多么的突兀,而是理所应当存在于他身上的。   楼宴之显然也有着不输于贺敛,可以傲视一切的资本。   徐青野相信这个男人或许有许多段‘各取所需’的关系,但以她多年以来对梁殊的了解,梁殊不会为了物质和这个人在一起,也不会为了物质出卖□□。   徐青野收回自己的视线,问:“他是对你很好吗?”   只这一句。   梁殊的眼睛就好像揉进了砂砾,里面又酸又涩,她都不敢眨眼了,只是仰了仰头,想着兴许这几滴不合时宜的眼泪就能再回去它们该去的地方。   “嗯,挺好的,比我之前谈的那个男朋友好,嗯…阿野,其实我父母之前又来找过我,楼宴之帮我把人赶走的,反正他肯定比我父母对我好,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徐青野听见梁殊这话,一想冷静理智的她都有些想爆粗口了。   谁家的父母会嫌弃生的是女儿就把孩子丢在福利院,在儿子要讨老婆的时候就上门又哭又闹问生而不养的女儿要钱。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徐青野这么多年的坏脾气全都给了那对不要脸的夫妻,以至于现在一提到她们,就火大。   梁殊知道徐青野会这样,所以才一直没说的,就怕她多思多虑,为了她这些烂事烦心。   梁殊余光看到楼宴之和贺敛已经走过来了,声音低低地迅速说了句:“也有一阵了,他们应该最近不会来了,等我后面有机会再和你说这件事。”   说完就低下头,不再说这件事。   “在说什么呢?怎么我们一过来你们就停了。”楼宴之像是在说一句玩笑话,梁殊却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思在言语上应付他。   梁殊面前的咖啡已经没什么热乎气了,摆在桌面的手机也‘滴答滴答’地一直在响,她也是到现在才抽空看了一眼。   “完了,我得走了,剧组临时加了一场今天上午的戏,喊我过去补拍几个镜头,估计下午才能结束,青野我让苗苗先带你们去这个基地里面转转?等吃午饭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徐青野:“你去忙吧,我们中午约了人吃饭,吃好下午就回去了。”   梁殊和徐青野之间也不存在客气这种事,她想中午一起吃饭也是想能再多和她呆一会,既然她中午有约了,她也就不强求了。   “那行,我先撤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梁殊想着一会儿还有上妆,三两下拿起了自己的东西就快步朝着餐厅的出口走。   楼宴之人没动也没落座,视线却一直跟随着匆匆离去的梁殊身上。   贺敛显然是把楼宴之当成了透明人,自顾自地坐在徐青野对面后,将手上的蓝色发带给到徐青野。   “和沈周思见面时间约在下午一点,地点就在这栋楼的顶楼,吃好早餐再回房间里休息一会儿?”   徐青野每次经期精神状态都有些恹恹的,现在也是如此,看着就有些没力气。   她喝了一杯红枣豆浆,到现在肚子里都是暖暖的,其实已经好多了,但还是点头:“好,你不吃早餐吗?这家酒店的自助早餐还挺好吃的。”   “吃,不急。”   贺敛显然也察觉到楼宴之站在那里徐青野不是很自在,和他说这话,目光也总是会频频地扫到他。   于是说接下来那句话是看着楼宴之说的。   “想去就跟去,楼总什么时候也这么优柔寡断了。”   楼宴之闻言冷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话,只是抬腿迈着步子跟着梁殊后面走了出去。   ——   徐青野回到酒店套房的时候,屋子显然已经被客房服务打扫过了,所有的东西又都整齐的叠放在一起,站在外面看,就能发现自己房间里的床品也都换成了新的。   徐青野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是回自己的屋子休息,还是去贺敛那边。   答应再回来休息的这件事,还真的是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好在这间套房里有一个长条沙发,她换好了拖鞋就抱着房间里的小毯子坐去了沙发上,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徐青野还打开了电视机,她已经有些年头不看电视了,手边遥控器的按键她试了半天也没有调出画面。   贺敛把外套挂好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看见徐青野抱着电视机的遥控器正皱着眉头,俨然是一副用心钻研的样子。   “怎么了?想看电视?”贺敛自然地从徐青野手中接过了遥控器,坐在了她的身边。   “就是想随便看看。”徐青野把毯子往贺敛的身上也扯了扯:“你要陪我一起看吗?”   贺敛侧过头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动作,看着已经盖在自己腿上的小毯子,轻笑了声。   “阿野,你好像也没给我选择的余地。”   “啊?”徐青野在想到了贺敛话中涵义的时候,像是摸到了烫手的栗子一样迅速地收回了手上的动作,那片小毯子也因为她的动作一半拖在了地板上。   “我没有……”   可是动作确实有些太明显了,徐青野连否认都否认的没有什么底气。   贺敛低身把毯子都拉了上来,他重新盖被子的动作让两个人的距离拉的极近,屋子里充足的日光让她能清楚地看着面前男人的相貌,让她的目光对此始终都流连忘返,迟迟没有回神。   “这么喜欢看,还没看够?那再好好看看?”   贺敛靠近些朝她吻过来,他突然的动作让徐青野身子有一瞬的僵直,而后她便在铺天盖地的暧昧气息中逐渐化作一池春水,他的每一下轻触都像是投往心湖中的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他躲在她耳边的呢喃声让她沉迷其中,无法克制地想靠近他。 第17章 青涩   他们不是第一次接吻了, 可徐青野的表现依然青涩,无处安放的手先是垂落在身侧,之后许久她才小心翼翼地撑着贺敛的胸膛。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小毯子, 却又好像没有任何阻隔, 她能听见他每一下心跳的频率,她相信他也可以感知到她的。   又隔了好一会儿, 她笨拙得已经不会呼吸了, 他才终于放过她。   徐青野重新坐正身子盯着电视看的时候,心思早就不在剧集的剧情上了, 而是透过电视的液晶屏幕看着里面的自己。   她脸上的颜色看不太清, 烫烫的,应该是红色的;系着金属拉链的白色毛衣在脖颈处敞开了一截,那里有着与她早上在梁殊身上看到的相似的暧昧痕迹,只是还没到用化妆品遮盖的程度。   客房外有人敲门, 她趁着贺敛去开门的这个时候,欲盖拟彰地抬手去拉衣服的拉链。   贺敛回过身去看的时候,刚好看到徐青野露出了一小节白皙的腰身,开门的动作也就慢了一步。   门外的人显然是等得有些急了, 又急匆匆地按了两次门铃,贺敛这边一开门, 门外的人就趁机挤了进来。   “大哥你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啊,再晚一点被那些狗仔拍到, 我又要被送上热搜了。”   “标题我都想好了, 【当红女明星青天白日酒店会情郎】, 真是要死!”   “上热搜不是挺好, 省着公司花钱给你买。”   “贺大少爷, 几年不见你不会连这点小钱都想省吧, 和别人上热搜我也就认了,和你还是算了吧。”   她可不想又被韩棠那个女人缠上,之前她就是偶然和贺敛撞过一次卫衣,这大姐就差把想刀人写脸上了,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沈周思往下拉了拉帽檐:“你倒是快点让开啊,我昨天可是掏空我的家底给你送爱心,你不会为了避嫌今天门都不让我进吧?不会吧不会吧。”   沈周思还没办好这家酒店的入住就跑上来了,她就是目的不纯想看看贺敛娇藏了哪家的小姐姐,所以特意提高音量,想让屋子里的人听见。   而徐青野此时也认出了这个极具特色的音色。   她看过沈周思演得电影,知道这是她的声音。   贺敛显然并不觉得自己已经走到门边却迟迟不开门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又回头看了眼徐青野,确认她衣服已经穿好以后,才给沈周思让出了一个位置:“进来吧,”   沈周思的视线一直被贺敛挡着,她也是和贺敛贫嘴完,才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徐青野。   她只看一眼就发现徐青野是她最喜欢的那类长相,徐青野身上有一种舒适的亲和力,无论从皮相还是骨相来看都是极美的,兼具着江南女子身上的柔和以及北方女子清晰的面部轮廓。   是哪个剧组的小明星?她怎么好像从来都没见过。   看样子贺敛昨天要来的东西就是给她用的,就是不知道这两个是什么关系了。   但总归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关系。   她很确定!   沈周思绕过贺敛,主动同徐青野打了声招呼:“你好,昨天给你带的东西你还用的惯吗?我是沈周思,不知道你认不认得。”   “你好,我是徐青野;我认得你,你很有名,我看过你演得那部《日月满秦川》,你演技很好。”   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的夸奖,沈周思自然也不例外,她始终都笑盈盈的,显然心情不错。   沈周思和贺敛是老相识了,从看到徐青野之后她就没再正眼瞧过贺敛,大大方方地坐到徐青野的身边,一边套近乎一边开始八卦:“你也是演员吗?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不是,我和贺敛是来这里探班的,我有个朋友在章导的剧组拍戏。”   章导在圈子中地位颇高,沈周思虽然还没和他合作过,但也算认识。   原来不是演员啊……   沈周思觉得有些可惜,也顾不上贺敛就在旁边,当场就给徐青野抛橄榄枝:“你想进娱乐圈当演员吗?我觉得你的条件挺好的,你要是想来我可以……”   “她不会进娱乐圈。”贺敛冷声开口,态度是少有的强势。   徐青野也是抬眸看向贺敛,对贺敛的反应有些意外。   不过意外归意外,徐青野确实没这个打算,笑笑便拒绝了沈周思的提议:“我现在还在上学,目前也还没有进娱乐圈的打算。”   沈周思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贺敛应该是在凶自己,被众星捧月惯了,她还有些不适应,但她也只敢小声嘟囔:“怎么这么霸道,真是和贺叔叔越来越像了。”   徐青野很少听到别人提起贺敛的父亲,她只知道京鹤的董事长是贺敛的叔叔,并不知道贺敛父亲是做什么的。   听沈周思这么说,她微微侧目,贺敛父亲是很强势的性格?   许是看出了徐青野的好奇,沈周思难得多了几句嘴:“有机会等你见了周姨和贺叔叔就知道了,真的是既般配又不般配……”   “沈、周、思。”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怎么你现在和我妈一样,一不开心就喜欢叫我大名,怪瘆人了,我不提了。”   不就是和贺叔叔吵架了吗,而且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怎么到现在火气还这么大。   她有时候也是真的不理解这么严肃紧张的亲子关系。   贺敛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再说话就像是要赶人:“不是约了下午一点,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这不是好奇,就急着过来看看。”沈周思眉毛舒展着,说起话来表情很是生动,三言两语就帮徐青野重现了昨日的场景:“贺敛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我的,昨天电话连着三个电话,我当时真都以为他是出什么事了,结果他问我痛经怎么办,要不是我刚下夜戏,我都以为我在做梦呢。”   徐青野被沈周思的小表情逗笑了:“我之前也没想到你们认识,不过还是有要谢谢你的东西。”   “我们父母是好朋友,我们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吧。”   沈周思这次说话的时候全程都在留意着贺敛的态度,果然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带着警告的目光,她果断闭嘴起身:“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估计我助理已经帮我办好入住了,我先走了,中午见哦。”   沈周思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最后的那个话题又一次提到了贺敛的父母,徐青野难免会多想些。   贺敛的态度始终都表现的很直白,他不愿意在徐青野的面前提及自己的父母。   徐青野的父母在几年前的那场火灾中死去,一旦涉及到家庭和亲人的话题,她就极度的敏感。   她与贺敛从再遇到在一起,他们从来都没有聊过这类的话题,就像这段感情单纯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需要再进一步了解彼此。   说实话,不失望是假的。   但这种不应该出现的小情绪被徐青野藏的极好,沈周思的那些话她也只当自己是随便听听的。   沈周思让经纪人把酒店订在了他们目前住的这家,她是助理在前台登记身份信息临时上来看看,也没坐多久就走了。   这家酒店是这个园区少有的星级酒店,保密效果要比一般的酒店好很多,沈周思毕竟是时下人气最旺的那批女星,所以吃饭的地方也订在了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   下午一点,她们在这家视野颇为不错的餐厅又坐在了一起。   这次沈周思明显穿得要正式许多,姜黄色的牛仔扣风衣里面穿着性感的小洋裙,搭配着复古色的马丁靴,都是精心搭配过的。   徐青野看到她甚至连帽子上的钩花都是与衣服同色系的。   沈周思让助理把菜单递给了对面的徐青野,连同她给徐青野准备礼物一起:“晚上的飞机要飞云台,之前答应粉丝的穿搭,都是精心挑过的,怎么样?”   “很好看。”   “怎么还准备了礼物,我临时来这边,什么都没带来。”徐青野接过那个粉色的袋子,拎在手上有着一些重量,看样子应该是什么工艺品。   “不用不用,回礼这种小事交给贺敛就行了。”沈周思笑呵呵地看着对面的贺敛:“我看上你从法国带回来的那个挂画了,我觉得那个颜色和我的新家风格特别搭。”   “可以。”贺敛低头看着菜单,答应的痛快,沈周思准备的那些说辞基本一个都没用上,还因为贺敛答应的过于痛快有些不确定。   沈周思:“我说的可是最贵的那副哦,你确定可以给我?那等吃好饭我就让小送和你们一起去拿,你们肯定有空的吧。”   “要的这么急?”贺敛按照徐青野的口味随意选了几道菜,合上菜单放到了手边。   沈周思也不想这么急,就是她看上那幅画已经很久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沈周思深谙一个道理,只有攥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才真的是自己的,其余都是浮云。   等到她从云台回来?谁知道中间又有什么变故。   她还指着借这幅画唬人拿角色呢,那个角色她势在必得。   听两个人这么说,徐青野也开始好奇是怎么样的一幅画,让沈周思这种财力不菲的女演员也会念念不忘了。   贺敛:“想看?下午先带你去半山,到时候就能看见了。”   徐青野知道,半山是贺敛在北城的家,她一直以来也只是听他说过,还从没去过。   徐青野语气中带着一些不确定,侧头去看身边的贺敛:“今天吗?”   “今天今天,就是今天,青野你就和他一起去吧,不然后面可就是要什么时候来我家才能看到了。”   贺敛:“嗯,拿了画我再送你回桔园,可以吗?”   “嗯。”徐青野尽量克制自己陡然升高的心跳频率。   毕竟她之前也是邀请他去过几次桔园,现在想想,自己当时也真是鬼迷心窍,当时她和贺敛之间的关系可还没有这么亲密。   这顿午饭吃的很是丰盛,临到结束的时候贺敛去付账,徐青野去洗手间,餐桌上就只剩下了沈周思和自己的小助理。   “送送,你下午跟着贺敛他们去半山拿了那画就送去我的新家吧,我蹭范哥的车去机场,到时候我们机场汇合。”   “姐,这能行吗?这要是被拍了肯定又要有绯闻报出来了。”   沈周思对‘被拍’这两个字还是很敏感的,一听到,她就忍不住凹了一个优雅的姿势。   后来想想自己也不怕被拍,人又懒散地靠在了椅子上:“只耍不和贺敛拍到一起,其他人谁都行。”   “因为青野姐吗?”送送好奇地偏过头问沈周思:“你好像还挺喜欢青野姐的。”   沈周思喜不喜欢一个人其实很好分辨,就看她愿不愿意和这个人多说几句,她在喜欢的人面前就会忍不住变成一个话痨,有分享不完的事,和说不完的八卦。   刚刚明显就是这样的。   沈周思心中想起了某个人,心思略微沉吟了下:“我是挺喜欢青野的,但我主要还是怕麻烦,要是被韩棠那个疯女人知道我和贺敛传绯闻,她肯定立刻回国来我这里找茬。”   不过一想到贺敛坦荡地谈了个女朋友,她心里就暗爽。   韩棠真情实感地防了自己这么多年,结果被其他人截胡了,她开始有些期待韩棠年后回国巡演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闹翻天。   毕竟韩棠这人只是装的优雅,骨子里就是一个得不到就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女人。 第18章 画作   北城的冬季昼短夜长, 徐青野吃过中饭回酒店简单地收拾过,等开车回半山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   半山在北城的建安区, 这边算是北城的老城区, 建筑也都比较有年代感,有许多名人的故居都是在这附近, 徐青野他们一路开过去的时候, 经过了许多当地比较有名的景点。   而半山别墅区隐于这片景区的深处。   沈周思的助理小送也算是贺敛的员工,本着在老板面前缩小存在感的想法, 她在路上基本不是低头玩手机, 就是低头看沈周思接下来的行程单。   等他们进来半山这片区域,小送终于忍不住抬头朝外面四处打量。   徐青野的视线在穿过眼前层层叠叠挂着彩灯的枯树枝头后,最终看到了贺敛的家。   与徐青野想象的不同,在他们一路上路过的别墅群中, 这间显然没什么人气,地面铺满了堆积已久的纯白色,上面一个脚印都没有,窗子内也都遮着帘子, 如果只是从外面看,完全想不到里面会什么样。   “到了。”贺敛说。   司机直接将车开进了院子, 隔着车窗外面一直都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就像是哪里结伴而来的小松鼠正磕着捡来的板栗。   徐青野探着头看向外面, 经过之处都留下深深的车辙, 并不仅仅只是昨晚下的那场雪堆积而成。   徐青野好奇地问:“你很久都没回过这边了吗?这些雪看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清扫过了。”   “嗯, 我不常回这里住。”   “下来吧。”贺敛已经帮徐青野打开了车门。   徐青野由他牵着走了进去。   进去后, 贺敛抬手开灯, 这间从外面看着有些古朴的建筑, 内里的装修风格倒是比较现代,而且看得出里面多数的东西都是智能的,只需要轻轻地按一下开关,屋子里的窗帘就都展开,落地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   徐青野跟着贺敛去了二楼的书房,那间书房比她在学校经常去的那间自习室还要大一些,几乎占据了二楼一半的位置,另外一半则是一间锁着的房间。   一路走过来,回廊的墙壁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画作,看得出贺敛私下应该比较喜欢收藏这些。   这也就让徐青野更好奇是什么样的画,让沈周思心心念念这么久了。   贺敛径直走到书房最里面的位置。   那里挂着一副油画,油画上画着的是点着足尖翩然起舞、却破衣褴褛的少女,背景像中世纪的城堡,而环绕着少女的则是一群拿着尖刀的士兵,刀尖带着黑红色的血迹,而少女则是遍地骸骨中唯一的幸存者。   无需懂鉴赏,这样一副色彩鲜明的画,只是随意挂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的注意。   “《刀尖舞者》?这是真品吗?”徐青野有些惊讶会在这里看到这幅画。   “是真品,你知道?”这幅画的作者并不被大众熟知,贺敛确实没想到徐青野认识这幅画,还能这么精准地说出这幅画作的名字。   徐青野:“之前有听说过,前一阵我也看过相关新闻的报道。”   她对这些画作艺术并没有什么研究,唯独对这幅画印象深刻,这是奥地利画家安格林图的著名画作,因为画作展现的历史与一台著名的芭蕾舞剧有关,所以学过芭蕾舞的基本都知道这幅画。   这幅画的创作时间久远,价值连城,真品据说一直被国外一个著名的投资人收藏着,她们以前的教室走廊里会挂着等比例缩小的海报。   她去年在网上看到,说这幅画作被一个神秘人以几千万的天价拍了下来,只是那人具体是谁,大家众说纷纭。   贺敛从墙壁上拿下了那幅画,画框上泛着低调奢华的金属光泽,画幅上的色彩历经百年仍保存完好不褪色,笔触极其细腻,芭蕾舞裙上的每一针一线都完美地从画作上展示而出,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栩栩如生。   近距离看着,着实震撼。   贺敛将那幅画放入由绸缎制成的封套呢。   “沈周思想接明烨和东川影业合作的那部电影?”   送送之前一直都只是站在门口,贺敛问她的时候她正低头回复着沈周思的消息,一时紧张然后结巴了一句:“啊……是,是吧,只是还没确定呢,明烨导演是温姜的什么远方亲戚,据说《幽兰鸣途》这部电影还是比较倾向温姜,具体的战姐还在和他们谈。   温姜是和沈周思咖位差不多的女明星。   战姐大名战莉莉,也是沈周思的经纪人。   送送:“贺总,周思姐刚刚给我发来消息,说这幅画借她用用做个噱头,她用够了会还给你的。”   至于具体是什么噱头,她就不知道了。   贺敛对此不置可否。   送送拿了画,又看了看屋子里登对的两个人,很识趣的走了,她抱着那幅画出去的时候,贺敛的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了。   “青野姐,你就不要送我了,你没穿外套,别冻感冒了。”   “贺总那我就先走了。”   “嗯。”贺敛的态度始终都淡淡的,此时的送送还没意识到自己怀里这幅画的价值,连带着也不理解为什么周思姐一定要让贺总的司机开车送她回去。   她其实也可以打车回去的。   不过老板们的事她也没多问,她的职场生存法则就是领导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看着司机的车逐渐在视野中变小,并最终化作一个小圆点以后,徐青野终于收回了视线。   “送送也算是你们京鹤的员工吗?我看她好像有点怕你。”   “京鹤集团百分之五十控股成星娱乐,决策权在成星娱乐自己的手里,算是半个老板。”   “那另外百分之五十呢?”   “在沈叔叔手里,就是沈周思的爸爸。”   徐青野以前看过一些小道报道,说沈周思是资源咖,背后有人力捧,如果这么说的话,优质资源倾斜自己的亲女儿,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更何况这公司看样子本来也是为了沈周思而开的。   徐青野的职业习惯让她比较喜欢缕清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贺敛的心思却好像全然不在这里。   “阿野。”   “嗯?”徐青野抬眸看她,她进来就换下了外套,此刻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毛衣,衬的本就白皙的脸色要红润许多,头发松松散散地绑在后面,发带将落未落。   “去沙发那边坐,你头发松了。”   贺敛不说她还没发现,现在留意着,她才发现那条蓝色的发带已经垂在胸前了。   徐青野坐去沙发边,刚坐下,就发现一旁的小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相框,贺敛半跪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帮她梳头,她的这个视角刚好可以看到看清那个画框里的人。   是一家三口,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孩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样子,身后的一对夫妻看着十分登对,女人是年前时候的周老师,她看过周老师许多的视频影像,对她很熟悉。   小男孩是贺敛,那一旁那个看着有些严肃的男人,想来就是贺敛的父亲。   如果不是他的穿衣风格与贺敛迥然不同,徐青野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个男人和贺敛的长相有七分相似。   “那是我父母。”贺敛的声音平静地在耳边响起:“这个松紧度可以吗?”   徐青野被贺敛这么一分神,问题到了嘴边忽然又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嗯,可以的,你怎么会梳头?你以前也给别人梳过吗?”   “没有,只给你梳过。”   “好了。”贺敛把徐青野颈后的发带系了一个结后,从沙发上起身。   贺敛:“你第一次来,带你四处看看?”   其实刚刚上楼去书房的时候,徐青野已经四处打量过了,只是贺敛的这种邀请像是一种仪式感,她没有拒绝。   想着途经的几个房间门上还挂着锁,她其实也是好奇的。   比起上次贺敛来自己家里时,她三言两语就介绍完的房间,他们倒像是在逛公园,只是这里的陈设比起公园可要密集得多。   而且那些摆设的风格与贺敛的风格看上去也并不是很像。   贺敛显然也是看出了徐青野的这点疑惑,解释道:“这个房子之前是我父母的,后来他们在国外定居,这房子也就转到了我名下,我也不常来这边住,里面的装修也都是很多年前的装修,房间也都给他们留着,锁着的那几间就是。   “很多年前的智能装修?那很前卫。”徐青野现在由衷地这么觉得。   “嗯,是我父亲决定的。”   徐青野还是第一次从贺敛的口中听见‘我父亲’这三个字,她还在想贺敛会不会继续说些什么,他就径直带着她去了楼上。   比起父亲,贺敛显然同她妈妈的关系更和谐一些。   提起这位周老师,贺敛的话就多了些,但也仅限于一些,更多的还是徐青野主动问起的,比如二楼几间上锁的房间都是贺敛妈妈的舞蹈室,和休息室。   别墅的卧室和客房都在三楼,徐青野本来不想再上去了,卧室这种地方过于私密不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只是从二楼到三楼打通了一部分,抬头看就能看见三楼的楼梯处有一个透明的展架,里面的一个金黄色的聚点吸引了徐青野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什么?”她抬手指着三楼的那个方向,心中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贺敛顺着徐青野的视线望过去,不确定徐青野具体指得是什么:“带你上去看看。”   “好。”徐青野几乎没有犹豫地跟在了贺敛的身后,她脚上的男士拖鞋大了几码,走路总是会止不住‘踢踏踢踏’响,连贺敛都听出了她步子比方才要急促一些。   “这边不常有人来,等有时间给你准备一双合适的拖鞋。”贺敛说的直白,徐青野理解为自己之后可能也会常来。   贺敛也常会送她回桔园。   徐青野想了想:“我家里有新的,下次过来我自己带来一双好了。”   “也好。”   徐青野爬上了最后一节台阶,这里层与层站之间的挑高比普通住宅的要高不少,她经期第二天,一整天也没怎么闲着,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些喘了。   之后的贺敛却不知道盯着她的背影在想什么。   久久没再作声。   徐青野上来之前就猜到那个金色的摆件就是芭蕾舞界的最高奖项‘金舞鞋’,如今如此近距离看到,心中难免感慨万千。   这舞鞋曾经是她年少时的梦想,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她没能继续跳舞,但一旦你为之努力过,有些东西就永远不会放下,能做的也只是把一切曾经的期待埋在内心的最深处。   直到再次触及到那个点,才会重新被提起。   她情不自禁地看了那个舞鞋很久,直到胸口有些不自觉地发闷,她才挪开视线看起了一旁的合影。   合影中是除了最开始那几张是周老师学生时代的照片,其余的都是周老师与历届京艺舞团新成员的合照。   她定睛看着2016年的那张,里面有许多熟悉的面孔,有附中她们一个班的岑岑和洛奇,也有唐老师班上的可甜和邱龄龄,还要姚阿姨家的女儿,照片中的她们还都是多年前的稚嫩模样。   她眼中倏地有些酸涩,看了几眼就不忍再看下去了,她别开眼的动作虽细微,却也被贺敛捕捉到。   贺敛:“怎么不跳舞了?”   他的声音在徐青野的耳边响起,有如同烟雾般随意在空气中消散掉,却直击徐青野内心最深处的位置,让她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次。   这已经不是贺敛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了。   徐青野勉强地在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这么想看我跳舞?是不是对我当年的演出念念不忘?”   “是。”   徐青野问得随意,贺敛回答的却是认真,一时间她倒分不清他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眼中的酸涩愈发明显。   再也回不到六年前的那天了,从那之后的每一天她都想回去,让一切都重来,但是再也回不去了。   徐青野吸了吸鼻子,尽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就是单纯的不想跳了,荒废的久了,基本功也都不怎么会了,贺敛,你以后可能也看不到我跳舞了,会不会觉得很失望啊?”   贺敛却敛了敛眸子,专注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徐青野,像是想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情绪。   三楼的落地窗外又飘起了夜雪,院落里的灯也都被点亮了,黑夜如白昼般明亮。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两个人什么也没再提,身后摆放在展架里的金舞鞋依然璀璨却不再是他们眼中的焦点。   他们此刻更加关注的是眸光中的彼此。   “阿野。”贺敛先开口。   “嗯?”   贺敛又走近了些,动作轻柔牵过她的手,掌心的温热将她的心也顺带着捂热了。   他说:“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新年快乐啊!!!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都身体健康、开开心心!!!   2023你眠将化身劳模努力更文,再进步亿点点!!! 第19章 她他(二合一)   搬去半山和贺敛同住的日子订在了期末考后, 而距离徐青野这学期期末考唯一的那门开卷考试,也就只剩下一周的时间。   徐青野最近这些天也没怎么去过学校,多数时间都是呆在桔园的家里。   梁殊近一年为了工作也没怎么回来住, 偶尔回来住一晚, 第二天拿着东西就匆匆走了。   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临到她也要搬走的这几天, 徐青野反倒觉得这个自己住了几年的房子有些冷清。   她看着空旷的屋子想了想, 花了些时间把屋子从里到外清扫了一遍。   整理要带走的东西,最后发现也没什么好带的, 一个行李箱装着都显得有些空荡荡。   转眼来到了考试的那天, 她这几年提前修了很多课,来参加考试的机会应该也不多了,所以比考试时间提前早到了一些。   她和文菲的学号是挨着的,期末考的座位也坐在前后桌。   文菲今天来得比她还早, 见她进考场就紧忙朝着她招手:“青野,这边。”   徐青野拉开椅子,放下开卷考的资料,书包随意放进了课桌的抽屉里, 看了墙上的时间。   距离考试时间还有一会儿。   文菲也显然没什么事,她许久都没在学校里见过徐青野了, 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了人,说起话来喋喋不休。   文菲:“这段时间怎么都没怎么见到你, 我们班有同学也去京鹤实习了, 就是法务部门, 前几天还跑来和我打听你的消息。”   徐青野听到文菲说的, 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我们班上的?谁?”   “雅雅啊, 去了有小半个月了, 你果然不知道。”文菲还从雅雅那里听到了一些绯闻,只是耳听为虚,她准备来徐青野这里听最一手的消息。   徐青野确实不知道,她这段时间基本都没怎么去过京鹤集团,而且京鹤集团委托给江和天际的案子基本都处理了大半,周老师这段时间也都没怎么过去,她的工作基本都是线上完成的。   徐青野看着文菲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猜到了她应该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自己。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文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到底也没问得太直白,只是说:“青野,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徐青野迟疑了两秒后,点了点头:“嗯,是谈了。”   听到了确定的话音,文菲还有些小激动。   要不是这里是期末考试的考场,文菲已经忍不住把自己听来的八卦都告诉徐青野了,只是进考场的人越来越多,连监考老师都来了,此刻就站在讲台上。   于是只是小声地说:“下午你有事吗,我最近的竞赛奖学金也批了下来,我请你吃饭。”   徐青野进了大学就几乎没怎么住过宿舍,班里也只和文菲的关系好些,她们也确实很久没好好聊过天了,上次自己答应过请她吃饭,还没兑现。   徐青野:“我请,地方你选,考完试就过去。”   “得了!”   --   文菲是地道江南姑娘,一点辣都吃不了的类型。   她考完试对着手机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家学校附近新开的江浙菜饭馆。   那里徐青野还真的路过过几次,只是一次都没进去吃过,这次是第一次。   文菲翻看着菜单:“这边我上次和雅雅一起过来吃过,挺正宗的,这离你们家挺近的,你来吃过吗?”   抬头看了一眼徐青野的样子,文菲合上了菜单:“好了我知道了,我听说他们以前经常偶遇你和周老师去隔壁的自贡菜馆,要不我们换去隔壁,我现在多少也可以吃一点的。”   “不用,今天想吃的清淡一些,你挑你喜欢的就行。”贺敛下午来接自己,如果味道可以,她也想给他打包一份带走。   贺敛吃不了辣。   “那行,那我随便点了。”   文菲点菜的动作很熟练,显然是常来,等合上菜单,文菲终于忍不住开始八卦起来了。   “青野,我听雅雅说,你男朋友是京鹤集团的法务,还给我看了照片,但我总感觉那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说的是哪个?”京鹤的法务也有一整个团队,不过和她有密切交集的……好吧,她大概猜到是谁了。   文菲积极地翻出了雅雅给她的那张照片,徐青野只是搭了一眼,就说:“不是。”   “我就说不是,这男生看着就不像靠谱的样子,我也觉得你就算喜欢也不是喜欢这种人。”   徐青野忽然想起贺敛生日那天,楼醒喝醉酒给她打电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还好,这位学长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没有特别不靠谱。”   徐青野:“你呢,考完这门,寒假是不是也不用留校做项目了?想实习吗,还是怎么样?”   文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显然也是没想好这件事:“不知道啊,我也没想好呢,我现在还不是很想出去上班,总觉得不想这么早就过上社畜的生活;但是我们院又这么卷,大家都这么早就开始实习了,你呢,以后想留在江和天际?”   “我也没想好。”   她现在也只是江和天际的实习生,毕业还比较遥远,至于会不会转正,想不想成为正式员工,徐青野自己也不知道。   徐青野:“走一步看一步吧。”   文菲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徐青野家庭情况的人,多少能理解她这种生活态度。   不过好在现在徐青野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就是不知道既然她的男朋友不是雅雅说的那个,那是谁。   文菲搓了搓手,满眼期待地看着徐青野:“青野,你有你男朋友的照片吗?你们两个人的合照也行啊。”   徐青野的一直手还举在半空中想去夹菜,听见文菲的话手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中,最后空着筷子就收了回来。   贺敛的照片?   除了她在半山别墅看到的那张他与父母的合照,她好像还真的从未见过贺敛单独的照片,至于他们的合照更是不存在。   “没有,他好像不喜欢拍照。”   之前楼醒说贺敛不用微信的时候,她都在想贺敛以前是不是用的全部都是老年机。   徐青野对上文菲那种本来还有些期待,而后变得失望的表情,突然又鬼使神差地又说了句:“等我哪天偷拍一张发给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尽快哦!我的好奇已经彻底被你点燃了。”   文菲说得夸张,把徐青野也逗笑了,但笑归笑,想到自己刚刚说得话,她敛了敛眼眸。   ‘偷拍’。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偷拍’这两个字,只是觉得贺敛应该不喜欢拍照,她却私心地想要一张他的照片留念。   一顿午饭的时间,她和文菲聊了很多,有学业有八卦,还有一些娱乐新闻。   唯独这一件彻底被她放在了心上。   她也开始格外期待贺敛来接她。   贺敛是临近傍晚的时候来得桔园,因为徐青野要搬去半山常住,他这次来开了一辆比较宽敞的车,只是见到徐青野的时候才发现她只提了一个行李,那行李箱的尺寸并不大,厚些的衣物估计只能塞得进三五件。   并不像是准备搬去和他久住,倒像是临时出差。   徐青野拎着从餐馆打包的菜,贺敛帮她推行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并不热闹,偶尔会说上几句话,一旦两个人不继续交谈,徐青野心底琢磨的就是她要怎么样才能偷拍一张贺敛的正脸照。   嗯……如果贺敛不喜欢,好像还真的有些难。   她手里捏着有照相功能的手机,手指总是无意识地来回滑动着屏幕上的拍照功能,想事情想得出神,完全没有留意到贺敛是什么时候又走到她身边的。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徐青野的心漏跳了一拍,有些紧张:“没什么,我们现在走吗?”   贺敛拉开了副驾驶室的车门,却没有急着让徐青野上去,他人与车身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距离,徐青野就只能这么直直地面对着贺敛,并没有什么挪动的空间。   徐青野与余光瞥到自己手机开着的正是相机的模式,心头也是没由来地一阵心虚,手指还下意识地遮了遮手机上的屏幕。   还好贺敛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上面,而是一直都在看着她。   徐青野似乎是想说什么,唇角轻启又合上,最后也没说出什么一二三。   贺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徐青野在这段感情里的小心翼翼,所以他始终都在尽可能地把他们之间的相处放慢些,只是这姑娘总是心事重重的,什么也不和他说。   他总是担心她突然有一天就这么跑掉了。   贺敛无奈地帮她拉了拉衣领,顺带接过她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到了后面,语气温柔:“嗯,不是说让我也尝尝这家的菜吗?”   “对,这家的菜真的挺好吃的,我以前经常路过,只是从来没进去吃过,还是今天文菲推荐给我的。”   徐青野和贺敛提起过文菲这个人,这也是在她口中很少提到的与她有个的现实中的人,她说的时候,他也愿意多听听。   贺敛侧倾过身帮她调了调座椅靠背:“嗯,我回去也尝尝看…这个角度可以吗?会不会坐着累?”   徐青野的声音早就越来越小了,最后所以的声音都化作了她一下轻轻地点头,尤其是她又不小心摸到自己大衣口袋里,上次梁殊一定有塞给她的那一摞的小玩意,她连动都不再敢动一下,只敢由着贺敛摆布了。   好在贺敛的动作很快,也好在车子里的灯光打的昏暗,她尽力地拉长自己呼吸,终于可以勉强地让自己镇定些。   趁着贺敛不注意,把口袋里的那些东西都又往里塞了塞。   车子慢慢驶离桔园的地下出库,徐青野才终于分神朝着车窗外看过去,她还从没想过自己哪一天会从桔园搬走,北城这种颇具年头的老小区有些还是红墙白瓦,风吹日晒下,连同一家小广告喷漆都可以喷过几轮了,这些也都从她的眼中疾驰而过。   比起桔园,半山别墅区少了许多烟火气,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清了,但是好在这处空荡荡的房子多了她,也多了些人气。   徐青野回到半山第一时间就去了厨房,走过来她才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并不是清扫过后的干净,而是基本上入眼之处的厨具都没有什么使用痕迹。   她诧异地回过头去看,贺敛的话果然验证了她心底的猜想。   贺敛:“厨房很久没用过了,最近都叫人换了新的,生活用品都放在了卧室的洗手间,你可以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可以换。”   “要不……我等下再去看,我先看看这些厨具怎么用,好像都是市面上的新款。”   徐青野上次过来也没进过贺敛的卧室,现在人虽然是来了,但是本能地想拖延到晚些的时候再过去看。   她还没办法在这种事上太自然。   尤其是想到今晚他们两个人可能又要睡在一张床上,虽然还不至于发生什么更进一步的事,但她也要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才行。   还有梁殊之前塞在她上衣口袋的安全套,她一直都忘记拿出去了,她也要找机会全都塞进行李箱的角落里。   贺敛视线扫过徐青野宽松毛衣也掩盖不住的绷直的脊背,嘴角噙着一抹笑。   他的阿野这是紧张了。   贺敛也就由着她在厨房里东瞧瞧西看看,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处理着手上的工作。   徐青野倒是想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她实在摆弄不明白那些画在电器上有些抽象的图标按键,无奈最后还是要向贺敛求助。   “怎么了?怎么站在那里,过来。”贺敛一抬头就看见徐青野站在厨房的门口,于是朝她招了招手。   等她走进些,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旁边的位置。   贺敛发现徐青野的手温要凉许多,拉住后便没再放开:“手怎么这么凉,觉得冷吗?我去把房子里的地暖打开。”   他们进来的时候只开了空调,徐青野还以为这房子里也只有空调。   徐青野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自顾自地说着:“水龙头里我只放得出冷水,那个燃气灶好像也有个什么阀门,不知道从哪里才能打开,他们过来安装的时候有没有个什么说明书之类的东西?”   她向来对这种动手操作的东西不是很擅长,但是如果有说明书,可能会好一些。   贺敛摘下金丝框的眼镜,放在了桌面已经合上的笔记本电脑上。   “除了热带回来的菜,还想吃别的吗?”   “可以点餐?”徐青野好奇地问。   上次过来的时候,徐青野还没好好看过,这次她特意留意过,这附近都是大片的别墅区,并没有什么近处的餐馆,想订餐,最近的地方可能也是才几公里外的商业街那边送过来。   贺敛知道徐青野误会了,但他只是笑了笑,也不解释:“可以点,说说看,你想吃什么?”   徐青野与贺敛相处的时间久了,对他的了解也日益增长,于是她只是试探性地问了句:“想吃辣子鸡。”   “只这一道?”   徐青野点了点头,她也打包了几道菜回来,总不好都浪费掉,她只是中午都刚吃过那些菜,又觉得这些菜有些太寡淡了。   贺敛拿起手机的时候,徐青野的身子就朝着他挪了挪,一是想看看在这种‘深山老林’里点餐,都可以点到什么;还有就是她其实挺好奇贺敛的手机上会出现什么点餐的app。   而贺敛点开的却不是点餐界面,而是聊天界面。   她没有窥探别人聊天的习惯,所以凑过去的小脑袋又默默地挪去了一边。   贺敛:“问管家要了份辣子鸡的食材,现在饿吗?晚饭我们晚点吃。”   “不饿。”她和文菲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吃完饭的时候其实已经是下午了,她现在一点饥饿感都没有,倒是贺敛。   要一份食材是什么意思?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还是她理解错了。   徐青野心存疑惑,也没多问,因为地板上的好温度好像高了不少,她踩着棉拖鞋都感觉到了。   她脱了鞋子去地板上试温度,地板上果然已经是热的了,现在她手脚都是暖暖的。   “阿野。”   “嗯?”徐青野已经习惯了贺敛这么叫她,应了声便回过头去看他。   贺敛见徐青野回头,还拉着她手腕的手便又向下挪了挪,稍一用力后将人扯到了与他更近一些的位置。   她来不及把鞋子穿上,身上的毛线衣松松垮垮地,有半截压在自己身下,反光玻璃中的自己看上去甚至有些狼狈。   反观贺敛,他衣服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连褶皱都没有一处,看向她的时候,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他是故意的!   徐青野气鼓鼓地不再去看他,趁着他松懈地间隙,顺势抽回了自己的手,以示‘抗议’。   贺敛看着徐青野难得有这种小女孩的情绪,眉间舒展,可也不再继续逗她。   正巧这个时候门铃也响了。   贺敛去开门,徐青野不知道这个时间谁会过来,也急忙起身踩着毛茸茸的拖鞋跟在了贺敛的身后。   等他开了门,她才看清后面的来人,是一个穿着西装革履模样的中年人,他手上还提着一个透明的保温箱,至于里面具体装的是什么,徐青野也没太看清。   “贺先生,您要的食材,需要我为您送到厨房?”   “不用,给我就行。”贺敛接过了那个保温箱,等他提的高一些,徐青野才发现那个方方正正的保温箱里装着不少红灿灿的干辣椒段。   徐青野神色有些不太自然,跟着贺敛一路进了厨房才终于说:“那个贺敛,我只会做一些家常菜。”   辣子鸡这种她一般都是去餐馆里去吃的。   自己还真没尝试过做,如果让她来,她还真有怕浪费了那些精心处理过的食材。   “都会做什么?”   “就是简单的那些,煮个面,炒个蛋之类的,我在家也不怎么开火的,福利院有做饭的阿姨,我就帮忙打打下手就行。“   贺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悠悠地问:“那怎么办?食材都送过来了,不做不是浪费了。”   “要不我试试,就是做的不一定好吃,网上应该也有教程吧。”徐青野像是在说服自己,只是眼见着就要说服成功了,她忽地想起来自己连燃气灶都还不会用,又泄气了。   徐青野带着三分商量,三分讨好的语气扯了扯贺敛的衣袖:“要不先把食材放冰箱里,等我再研究研究明天做?”   贺敛犹豫了一下,她以为他在认真思考自己这个提议的可行性,便一直在看他。   贺敛的身高比起她要高上一截,所以徐青野看向他的时候始终都仰着头,以至于贺敛倾身低头吻向她的时候,她在前几秒仍始终睁着眼,不过随后她就羞怯地缓缓闭上,试探性地慢慢回吻。   她也不知是才什么时候变成了内敛的性子,也只敢动作青涩地试那一下,睫毛就开始忍不住簌簌地颤着。   贺敛却也不笑她,只是中途停顿几秒眼中带着潮红望着她,随后就再次加深了这个吻,颇有拉着她共同沉沦在时间的缝隙中至死方休的气势。   周围空气中温度仍在不停攀升,到后面她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地暖的温度、空调的温度还是贺敛的温度,只觉得自己始终都被他缚在那个绵长的拥抱里。   她不记得他最后到底是怎么样才肯放过的她,只记得他让她去卧室里休息,晚饭他来准备。   她知道,贺敛刚刚又是故意的!   但她已经被吻的没脾气了。   脑袋里空空的像是只有一团棉花,拖着行李走去卧室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着的。   贺敛为了她方便,把卧室改在了一楼,行李箱已经被她先一步推了进去,她人也迈进去了一只腿,然后乌吞吞地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拍照!趁着贺敛在忙,偷拍一张他的照片!   于是徐青野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又捏着手机,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卧室和一楼的厨房还有一段的距离,中间也隔着许多障碍物,她怕自己凑过去意图又太明显,只能红着一张脸,就这么举着手机,反复调整着手机的焦距。   等终于调到了一个比较合适又还算清晰的位置,贺敛却迟迟都不回头,她就只能这么举着手机,举到后面手都酸了。   早知道要这么久,她都后悔自己怎么没直接拍个视频算了,她之前不知道贺敛会做饭,现在看,他会做的可能比自己还要多些。   徐青野想着想着,有那么一瞬间的出神,等她回过神以后朝那边看过去,心头突然轻轻地‘咯噔’了一声。   她的视线与贺敛的视线就这么密不可分地交叠在了一起。   完了!   她的‘偷拍’好像是暴露了…… 第20章 同居(二合一)   发现都发现了, 徐青野心想着总不能无功而返,破罐子破摔捏了捏手机的侧边键。   然而等她按下快门键的那一刻,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只是这个时候一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咔嚓’‘咔嚓’的两声, 就这么清晰地回荡在徐青野的耳边。   徐青野:……   她愣了一那么瞬间, 连带着与贺敛对视的目光中都带了一些僵硬,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 已经三两步便逃似的退回了身后的卧室, 而握在手上的手机就像是烫手山芋,就她丢去了一边。   徐青野心虚了好一阵, 连自己‘偷拍’的那几张照片都没来得及看。   直到她开始整理着自己带来的衣物, 才终于抽空好好打量这间卧室。   冷系色调的装潢和床品,大概率是贺敛在三楼的卧室一比一还原得来的,倒是符合贺敛会喜欢的风格,屋子里紧密地拉着两层窗帘。   不开灯时, 她也只能借着门口的光才能看清屋子里陈设的轮廓。   开了灯,床边摆着两本法文书,显然贺敛不是第一天搬下来住,卧室里有贺敛身上独有的木质香。   里间有衣帽间, 衣柜有一半是空出来的,是为她留的, 面前是一整排宽敞的柜子,而她看了看自己带来的那几件衣服, 可能一个格子都用不上。   她衣服本就不多, 想着没几天就过年了, 其余的厚衣服提前寄回了槐江, 带来的这几件衣服全都挂进去看起来也有些冷冷清清。   年后回来要多添些新衣服才行, 徐青野想。   她动作利落, 很快就把自己的那几件衣物都整理好,洗漱用品也放进了浴室,眼前就只剩下一个装着电脑的电脑包和几本书。   口袋里的东西她已经拿出来了,手上捏着的那几片方方正正的小东西,还真的不知道把它们放在哪里比较好了。   电脑大概率不是在餐桌上用,就是拿去楼上贺敛的书房,电脑包只有一层,她实在是有些怕自己哪次拿电脑的时候不小心把它们带出来。   梁殊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啊。   徐青野无奈地拿起自己最近看得那本《刑法体系与犯罪构造》,纠结着要不要把它们夹进这本书里。   不放这里她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什么地方比较好,可是把这种用途的东西夹在书里,她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要不还是找个机会扔了吧。   她脑海中忽地闪过这个念头,登时就觉得可行,她最近可真是糊涂了,直接扔了不就好了。   “阿野?”   “在呢,怎么了。”   徐青野听着贺敛的声音,像是已经走到了近处,她本能地把那几个安全套塞进了手中的那本书里,才走到门口推开了卧室的门。   贺敛原也没想着进去,刚才连着叫了徐青野几声,都没有听到她的回应,这才走过来。   入眼处屋子里地板的箱子里已经空了,只有地毯上放着一个电脑包,还有徐青野手上拿着的那本书。   贺敛:“东西都整理好了?把书和电脑都拿到楼上的书房,再下来吃晚饭?”   “这么快?已经做好了吗?”   “嗯。”   “那我先把东西都拿上去。”   徐青野本想随手把那本书也放在床头的,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夹着书连着电脑包一起带到了楼上的书房,就暂时先把书也放进电脑包吧,等过几天回槐江过年的时候再扔掉也可以。   徐青野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贺敛已经坐在了餐桌前,餐厅里确实有一阵阵辣子鸡的香味,单是从味道上来感觉,并不输于她在餐厅里吃到的那些。   一旁的椅子已经被贺敛拉开了,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这边坐。”   看着一桌清淡彩色中间夹着一道红艳艳的辣子鸡,徐青野也多了不少的食欲:“这是你做的吗?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不会做饭呢。”   贺敛:“之前在国外一直都是自己住,多少会做一些,这道菜是第一次做,要尝尝?”   徐青野的筷子已经拿在了手上,吃贺敛做的菜,绝对说得上是新奇体验,她当然得尝尝才行。   等她夹了一筷子放嘴里,味蕾被满足的那一刻,眼睛也是一亮。   朝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味道真的很可以哎,很难想象这是贺敛第一次做这道菜。   她又忍不住夹了几筷子,贺敛却始终没动在看着她吃东西,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吃饭也不是第一次,徐青野却被这么盯得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总这么看着我,你也一起吃啊。”   贺敛轻‘嗯’了一声,却也不急着动筷子:“阿野,你刚刚是又做什么亏心事了吗?怎么一直都不敢好好看我。”   又?这个字眼着实有些微妙。   徐青野心头一动,想起自己藏起的东西,斩钉截铁地答:“没有。”   只是越是肯定的回答,越像是在欲盖拟彰。   对上贺敛足矣洞穿一切的目光,她的声音也逐渐小了很多,还带着点委屈:“你还要不要一起吃饭了。”   贺敛听见她闷闷的声音,也终于是轻笑了一声拿起了面前的筷子:“嗯,陪我们阿野吃饭。”   徐青野被这么一句说得有些脸红,低下头开始默不作声地吃东西,倒是贺敛的话会多一些,基本都是他问了句她答一句。   贺敛:“过年前的这段时间还要去江河天际吗?”   徐青野:“老师给我放假了,只是年前还有一次公司聚餐,老师希望我也可以一起去,我去实习还没怎么去过律所,趁机可以和大家熟悉一下。”   贺敛:“毕业想留在那边工作?”   这已经是徐青野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了,她下午的时候和文菲也聊过,只是实在是没想好,最后只是默默地说了句:“离毕业还有很久。”   贺敛倒也没再继续问下去:“那还有时间再考虑。”   “那你呢?我听说,你是临时来京鹤帮忙的,你后面还会去国外吗?”这是徐青野这段时间一直想问却没问出口的问题。   “听谁说的?”   徐青野心道,还能有谁,楼醒呗,不过这也是她无意间听楼醒聊八卦的时候听来的。   说京鹤集团的董事长是贺敛的叔叔,只是他从年初就得了一场病,这一年基本断断续续都在家里养病,很少来公司,所以才把他这个远在国外的亲侄子叫回来坐镇,只是这种帮忙肯定都是暂时的,所以徐青野关关心的自然就是贺敛什么时候会走。   她私心希望那天会来得晚一些。   贺敛看徐青野的神情,从谁那里听来的,也猜出了一二,如实说:“暂时不会回去,之后还不确定。”   他在国外还有一些产业,这次回国匆忙,有很多事情都没好好处理,即便之后决定留在国内,短期之内他也要回去几次。   只是这话落在徐青野的耳中就变成了: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徐青野看似平静,语调淡淡地‘哦’了一声,心底却像是漏了一个空洞的缺口,任凭她怎么安慰自己也无法将其填满,她在心底预演过无数次与贺敛的分别。   如今听见那一天就在不远的未来,只是想想她心口处就忍不住有些闷闷的。   但她似乎对此又无可奈何,她这么多年来深谙一个道理,命运赋予她的一切,她再努力,能做的不过是被动承受。   当年父母的离去是,后来被迫放弃跳舞是,以后不得不在贺敛的生命中中途退场也是她理所应当拿到的剧本。   无力感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击垮她。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了深夜,连贺敛都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贺敛走出浴室就看见徐青野抱着靠枕坐在床上发呆,连他过来都没有留意到,等他坐到床上以后,她才看到他,身子还不自觉地往里面挪了挪。   “怎么了?”贺敛以为她是紧张了,上床的时候随手把卧室的灯光也旋到暗些的那格。   “没事。”   不过徐青野确实有些紧张,毕竟上次姨妈护体,他们就算再亲密也不会发生什么。   贺敛像是看出了徐青野的那种小心思,突然有些带着‘恶劣’地靠她又近了一些。   虽然这床是不小,但徐青野还是觉得贺敛要是再靠近些她就掉下去了,所以手牢牢地抓着被子,警惕地看着一旁的贺敛。   看着徐青野摇摇欲坠,贺敛一时有些失笑:“我们还和之前在长恒一样,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再等等。”   “那次哪里是因为我不愿意。”徐青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撇着嘴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你愿意?”贺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徐青野气鼓鼓地:“不愿意!”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贺敛是这样的,他好像越来越爱逗她了。   贺敛知道这姑娘脸皮薄,所以点到为止,他也并没想真的对她怎么样。   两个人明明是情侣,又第一天搬到一起住,一张床上,两个人倒是隔得老远。   徐青野默默地想,估计把之前自己抓娃娃抓来的大狗熊放在中间也放得下。   徐青野这么想着,屋子也变得愈发静谧,多了一个人的被窝里很暖和,比起徐青野自己的时候要温暖得多。   徐青野不自觉地往贺敛那边挪了挪,试图离着温暖源更近些。   贺敛已经把床头灯都关了,徐青野借着窗外月色洒进来的自然光侧过头去看贺敛,发现他轻阖着眼,衣领最上端的扣子是解开着的,弧度平整的下颌线一直连接到颈部没入胸腔。   看见他平缓地呼吸着,她以为他已经睡了,动作放轻地同时,也更加肆无忌惮地靠近着他,直到她的手腕被一股力量禁锢住。   再抬头时,徐青野才发现贺敛不止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躲开,但是贺敛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顺势将人又拉的近了些。   只是除开这个,他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贺敛的声音带着夜晚中特有的沉寂,在她的耳畔轻轻响起:“觉得冷?要我把温度调高一点?”   “这样就还好。”   她夜里总是手脚冰凉,屋子里再暖被子里也并不会多热乎,到了冬天尤其是这样,有意识地无意识地,她喜欢靠近贺敛这个温暖源。   贺敛帮她掖了掖被子:“睡吧,明天陪我去个地方。”   徐青野想问是陪他去公司吗,但是想想便也没问出口,他想带自己去哪儿就去吧,回家前的这几天她能陪着他就好。   ——   昨晚贺敛说出去说得轻描淡写,今天一整天他们都没出门,贺敛也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徐青野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就忘了这事,直到傍晚她又‘锲而不舍’地进了厨房,准备研究一下那些新厨具从怎么用的时候。   贺敛才说他们今晚要出去吃。   “出去吃?去哪里?”   徐青野两只手费力地捧着那个陶瓷锅,听见贺敛的话,又把那个锅放回了原处。   贺敛:“附近,随便吃一些。”   随便吃一些,徐青野的理解就是附近的餐馆随便吃一些,但是等她随意套了件外套出了门,才发现她和贺敛对‘随便吃一些’‘附近’的理解似乎不太一样。   在贺敛开车的时候,她就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了。   等贺敛把车停在了距离半山别墅区十公里的饭庄门口的时候,徐青野发现自己穿得还没有门口迎宾的服务生讲究。   她身上只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棉衣,围巾也就这么随意地围住脸,照在门口反光的玻璃上,有些像穿着衣服的玩偶熊。   徐青野也不再往前走,反复地看着自己和站在她身边的贺敛。   贺敛穿得倒也没有多正式,还没有平日在公司里穿得讲究,黑色的短外套里面是白色的高领毛衣,但他身量匀称,外貌条件又着实出众,大家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他的脸上,估摸着也不太会注意他的穿着。   徐青野犹豫着,在贺敛带着询问意思朝她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她试探性地问:“我要不要回去换一件衣服再过来,我这样……会不会有些太随意了,我不知道是来这种地方吃饭。”   “不用,挺好看的,就是随便吃点。”   徐青野再次相信了贺敛口中的‘随便吃点’,心理犹豫,但还是跟贺敛走了进去。   门口的服务生只将他们引路到大厅,随后就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在前面为他们引路。   男人的礼仪姿态很好,说起话来也不卑不亢,像是英剧里那些涵养极好的绅士。   然而不止这位引路人,一路走过来,所遇见的服务人员无不以一种专业的态度在为她们服务。   徐青野倒是有些好奇贺敛怎么突然想来这里了。   “贺先生,楼先生他们已经到了,用餐地点订在了五楼,五楼并没有完全清场,还有其他的食客。”   贺敛:“不用清场,我们随便聚聚。”   “好,那我让后厨尽快把晚上的餐食都送过去。”   贺敛:“嗯。”   男人只把他们送到了电梯前,封闭的空间里很快就只剩下徐青野和贺敛。   贺敛从进这饭庄开始,就始终没有松开过徐青野的手,到现在他们也都是十指交扣着,但是听那男人的意思,五楼还有别人。   徐青野:“今天不止我们两个吗?”   贺敛:“带你来见几个朋友,别紧张。”   其实说起来,她倒也不是紧张,她不是第一次陪贺敛出席正式场合,知道自己大概率只需要做一只花瓶,需要的时候笑笑,不笑也没关系,贺敛从不在意这个。   只是她看着自己围巾上挂着的兔子耳朵,又是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   早说些,她就把围巾放在车上不拿下来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她现在这样也太……卡通了,与这处高贵典雅的大厅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饭庄的五楼一侧是全开放式的,正对着电梯口的是个方形的大阳台,另一侧则全部都是包厢。   电梯刚停在这层的时候徐青野就听到了这一层的热闹。   走出电梯的时候,基本上大厅的人都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楼醒玩牌输了钱,人正急着呢,随意扫了眼贺敛那边,也没怎么看清,就急匆匆地啐了一口:“贺敛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毛绒玩偶了,估计是买给我小学妹的。”   “你那什么眼神,人家那是大活人。”   “啊?”楼醒还不愿意相信自己眼花到这种程度,瞪大了眼睛朝着那边看过去,发现还真是个大活人:“靠,我好像瞎了。”   “也不怪你,我这筹码实在是垒的太高,你这输了一下午头眼昏花,看错也正常。”赵维嘴里还叼着一根烟,嘲讽起人来,总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   楼醒本来就输了一下午,听见’这么说,直接耍赖皮不玩了,最后的几张牌也都混在了底牌里,完全是一副耍赖的样子。   楼醒起身:“吃饭吃饭,贺敛都来了,我都玩累了,这把不算,我们晚上都继续。”   赵维显然没想到楼醒这么理直气壮的输不起,直接气笑了,转头看向一旁的池昼。   池昼兴致缺缺,看都没看他,一直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也不知道和谁聊的这么起劲。   赵维往烟灰缸里捻了捻烟灰,索性也起身朝着贺敛那边迎了过去。   比起池昼这么强烈的抵触情绪,他反倒是觉得,贺敛看上的人,他们可没什么看不上的资格,和韩棠认识这么多年了,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何必等到今天。   “哥们,藏了这么久的宝贝这下终于舍得带出来给我们见见了,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吗?”   贺敛短暂地扫过徐青野一侧红红的耳朵,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徐青野,我女朋友。”   “赵维,池昼,那边的是商谦原,你们之前见过。”   这几个人徐青野其实都见过,只是上次在宴会上匆匆一瞥,她不知道名字。   徐青野把还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往下拉了拉,把脸都露出来:“你们好。”   赵维识趣道:“嫂子好,咱们开饭吧,按照嫂子的喜欢这次的菜是特地才川渝那边请来的师傅,保证正宗。”   赵维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比起楼醒还要更自来熟一点。   徐青野偶尔搭上几句话,这么一来一回之间,池昼没什么反应,商谦原显然是在看热闹,只有一旁的楼醒,瘪着嘴,一副失宠的样子。   靠,赵维这小子怎么这么人来熟。   可是他先认识的徐青野,这可是他的小学妹。   所以落座的时候,楼醒有意无意地坐在了徐青野的另一边。   这会儿的气氛倒也算得上融洽,徐青野也是已经坐下尝了一道菜以后才知道今天是赵维的生日。   贺敛无视其余人的惊讶帮徐青野挂衣服,轻描淡写了一句:“传统,赶上生日一起出来简单吃个饭,没事,吃完我们就回去了。”   在坐的这几个人个个都是人精,贺敛的三言两语,他们就都听出了端倪。   “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吗?”问的最肆无忌惮的那个人自然是楼醒。   贺敛挑眉:“怎么,这事你也要管?”   别看贺敛平时一副绅士的样子,他怼人的功力楼醒可是见识过的,贺敛都这么反问了,他哪里还敢多说什么,索性闭嘴。   楼醒赔笑着说:“不管不管,我这不就是随便问问,来来来,咱们刚刚聊到哪儿了。”   赵维:“开发仰山附近商业区的事。”   “对,就是这事。”楼醒刻意压低了声音抬手指了指隔壁的包厢:“韩家已经和沈家搭上了线,现在就在隔壁谈这件事你呢,你们来得晚不知道,韩家这次还带了几个挺有风情的女人,看样子是想把沈家的那个拿下呢。”   “谁?韩濯?”   “不是,韩家旁支的一个,叫韩涂,棠棠的远方堂哥。”说话的是池昼。   一顿饭的时间池昼都没怎么开口说话,说完这话,换其余的几个人不再吭声了。   徐青野一直都在专心吃东西,这几个人说话的内容他多半都听不懂,所以也没怎么听,这话如果紧接着岔过去,她可能也并不会多想什么,偏偏停在了这里。   她想不多想都难。   棠棠,哥哥姓韩,那说的应该就是韩棠。   一个反复多次与贺敛放在一起提及,她却从来都没见过的女人。   贺敛显然也留意到了徐青野的若有所思,想说明他与韩棠之间的关系,楼醒这边刚好接进来了一通电话。   叮铃铃的吵闹铃声,在屋子里听着尤其突兀。   楼醒怕接不到他那个魔鬼哥哥的电话,最近手机都调的最大声,屋子里的人此时也都朝着他那边看了过去。   然后徐青野就见楼醒在扫过屏幕后的第一时间看向她和贺敛的方向。   语气有些为难:“那个……是韩棠,我要现在接吗?” 第21章 世俗   突兀的铃声就这么连着响了几声。   可能是见楼醒迟迟没接电话, 又响了几声后那边就挂断了。   尽管后面大家也都试图和之前一样随意闲聊,但气氛还是变得微妙起来。   从上了餐桌开始,徐青野默默在吃东西, 始终都没说话, 贺敛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和其他人闲聊,却始终都留意着徐青野的状态。   等见她放下筷子把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 他第一时间侧过头问她:“怎么了?”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贺敛点头, 却是也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准备陪她一同过去。   徐青野没急着起身, 在贺敛准备站起来的时候, 向下扯了扯他的衣袖:“我自己去就行,还想顺便去阳台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自己可以?”贺敛有些不太放心地又和徐青野确认了一遍。   “可以。”   这是楼醒的地界,贺敛倒也不担心, 只是看着她走出了包厢。   时间也是赶巧,在座的大家这边刚看着徐青野起身走了出去,楼醒的电话就又响了。   来电人自然不必说,还是韩棠。   只是刚刚他没接, 现在徐青野前脚出去,后脚他就接起来, 实在是有些欲盖拟彰,更何况徐青野也刚走到门口的位置, 肯定还没走远。   楼醒只恨自己刚刚为什么没直接把手机静音。   这也太尴尬了!   那手机现在就像是烫手山芋, 他实在是想直接就这么丢给贺敛算了, 反正是找他的。   可是贺敛全程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像是没有这件事一样。   楼醒索性起身坐在了一旁徐青野的位置上, 把手机递到贺敛眼前:“哥, 你要不要接一下啊?这肯定是找你的!”   “今天的寿星不是坐在对面,给我接干什么。”贺敛面无表情,就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对对对,给赵维接,今天他生日,肯定是来找他的。”   楼醒按了接听键就丢给了赵维,赵维如今远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喂,棠棠啊……”   楼醒猜的没错,徐青野确实没走远了,她说是去洗手间,不过是找个借口走开罢了,她刚刚不止一次看见贺敛的手机屏幕亮着,来电人是韩棠。   她出去后一直站在门口,听见包厢里的电话终于接起来了,她才走开,只不过没去洗手间,而是径直走去了不远处的阳台透透气。   等她路过大厅的时候,一道熟悉的疑惑声音突然从她的身后传来。   “徐青野?”   徐青野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结果对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先生?”   距离上次撘沈川澜的车回槐江,她也有阵子没见过他了,前几天小雯已经被他接到了北城的医院,她还想着等梁殊年前放假和她一起去看看小雯。   没想到今天就在这里遇见了。   比起徐青野的诧异,沈川澜的眼中也闪过探究的目光,只是那目光很快就被他收了起来,像是从来没有过一样。   沈川澜:“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很巧。”   “是挺巧的,你也是来这里吃饭的?小雯最近情况怎么样?我和梁殊想年前去看看她,医院那边方便吗?”   沈川澜:“来这里谈生意,小雯那边挺好的,医院的地址徐院长那里有,你们想来可以随时过来。”   “你是准备离开了?我送你。”   沈川澜没看到徐青野有同行的人,以为她要自行离开。   “不麻烦你了,我在包厢里呆久了,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徐青野指了指对面开着一扇窗子的室内阳台:“那里。”   “那方便一起过去吗?一直有一件事想和你们聊聊,只是最近比较忙,始终没有机会。”   沈川澜与徐青野唯一的交集就是小雯,自然也不会聊别的,所以徐青野想也没想地点头:“可以。”   两个一道走到了大厅敞开的阳台那里。   沈川澜晚点好约了其他人,比较赶时间,所以就这么直接地切入正题:“我想以个人名义向你们福利院捐款。”   徐青野没想到沈川澜是为了这件事,但她有些疑惑:“之前小雯生病,你打进来的一笔款项还没有用完,现在小雯跟你回了北城,那笔钱也按照之前说好的变成了福利院孩子们的生病治疗基金,那笔费用本身就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徐青野话中的意思也表达的很明确,如果是表达感激,那么多钱已经足够了。   沈川澜却已经决定了,他仰头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才默默开口:“小雯很惦记福利院的小伙伴,你们把她养的很好,就当是我额外的感激吧,也是为了让小雯安心。”   给福利院捐款这种事,徐青野在说清情况后,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徐青野:“这件事我会和我叔叔转达,具体的捐款流程我会让我叔叔和你沟通,我暂时还不会回槐江。”   “听说你在京鹤工作?”沈川澜冷不防地问了句别的,见徐青野没立刻回答,他才又说了句:“我听小雯说的。”   她还在想沈川澜是才哪里知道的,看样子应该是她和梁殊上次在医院陪着小雯闲聊的时候让她听去的。   徐青野:“在一家律所实习,最近刚好接了京鹤集团的项目,所以在京鹤集团驻场,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男朋友是楼醒?”   前一个问题还好,这个问题就显得有些突兀了,徐青野没怎么反应过来。   沈川澜也意识到自己问的太直接,这问题比较私人:“抱歉,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和那群人的话也不用太走心。”   “谢谢提醒,不过我男朋友不是楼醒。”   “不是就好。”   沈川澜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会这么说有一大半的原因也是因为小雯,所以只是点到为止。   沈川澜离开后,徐青野并没有急着回去,她看了眼时间,她出来的时间并不长,包厢里的电话并不一定打完,于是一个人站在阳台边上吹风。   其实韩棠的那通电话前后加起来也只聊了五分钟,包厢里的人此刻都有意无意地看向门口的位置,想看徐青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等的时间久了,贺敛已经起身准备出去,却被楼醒拦了下来。   “不急着出去找,小学妹不是说出去透透气吗,我这显示屏能调出这边一整层的监控。”说着,楼醒就打开包厢正对面的那个液晶屏电视,弹出来的还真的是监控画面。   赵维咂舌:“好家伙,你可以啊,难怪你哥消息这么灵通,这不会还有什么录音功能吧,respect。”   “屁,这是当时装修的时候线路安错了,所以这房间除了我们几个和我哥,基本就不让别人进来的。”   “行了,别废话了,这么多画面怎么找人啊。”   楼醒拿着一边的遥控器随意调了几下,屏幕上还真的直接跳到了有徐青野在的画面。   “没见过吧,最新的人像定位技术。”楼醒嘚瑟地摇了摇手上的遥控器,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大家看着屏幕上的画面都不作声了。   他也顺着视频中的画面看了过去:“小学妹身边站着的这个人是谁?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沈川澜,怎么又是他。”他说完才惊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实在是不怪他在这里大惊小怪的,只是沈家这个养子最近的出镜频率也实在是太高了,而且每次都是和他小学妹站在一起,这就很难不让人多想。   好在视频画面中的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看着就像是在随意地说话。   赵维毕竟也是今天的主角,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贺敛你和你女朋友今晚别走了,晚上一起打打牌,反正楼上也有休息的房间。”   “还有工作没处理,等她回来我们就回去。”贺敛面前杯盏里的酒已经空了,他从一旁拿了两个茶杯,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徐青野应声推门走了进来。   她走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包厢里静悄悄得,等她走进来以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都没再说话。   她还当是怎么了。   贺敛已经把她的位置拉开了,把那杯倒好的茶推到了他的面前:“冷不冷?喝杯茶我们回去?”   “不冷,你们吃好了?”   其他人不做声。   贺敛:“嗯,临时有些工作要处理,回半山,能开车吗?我喝酒了。”   “可以开,我有驾照。”徐青野察觉到了屋子里气氛的微妙,以为贺敛只是找了个借口想回去,并没有发现大家探究的眼神其实是落在她身上的。   但也不怪她没发现,因为回去的路上,徐青野发现贺敛真的有工作要处理。   还是件不小的事。   之前和鼎莱建材的官司钟珂二次上诉后依然败诉,钟珂需要赔付一笔巨款,前段时间法院已经进行强制执行了,鼎莱建材其他的生意也都纷纷中断,这一块,钟家算是彻底断了财路。   偏偏钟珂之前人一直都在拘留所里,人一出来,发现钱媛卷着他的钱跑了,这下子彻底人财两空。   他狗急了跳墙,用自己的积蓄雇了一家私人侦探,得来了一些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新闻,找了几个自媒体账号就这么都发了出去。   本来也没掀起什么太大的风浪,但是其中的一条关于老贺总病危的消息被一个大的经济号转发了,事情一下子就被炒热了。   后面有心人抓着这条线索一点点地回溯,发现京鹤集团的公开场合和合影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贺关岭的身影了,舆论一下子就这么炸开了。   周老师刚刚也打了通电话给她,让她拟一份律师函,这个时间点惊动了所有人,事情肯定比想象中的还有严重许多。   “事情很严重吗?我听老师圈内的舆论发酵的很厉害,已经有很多合作方过来问过这件事了。”   贺敛:“没事,都可以解决。”   贺敛在工作上总是有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处理事情也都显得格外的游刃有余。   徐青野又十分地信任他,所以贺敛如果说没事,那大概率就是没事。   徐青野的电脑都在贺敛的书房,两个人回去之后换下外套就直接去了二楼。   贺敛一路上也接了几个电话,徐青野知道他等下应该是有视频会议。   她走到自己那张还没怎么用过的电脑桌前去,拎起电脑包指了指外面:“你在这里开会,我先去楼下拟律师函?”   “不用刻意出去,会议不会持续很久。”   这件事情只是造成的舆论效果比较宽泛,但是京鹤集团有自己的公关团队,并且已经在第一时间进行了处理,不需要他做什么。   徐青野没放下包,纠结了两秒还是决定下去:“要不你工作处理好了下来找我,我想去沙发上工作。”   她说完指了指书房的四周,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你在这里开会我总有种自己在公司工作的错觉,你不是男朋友,倒像是老板了。”   贺敛看着徐青野抱着电脑一溜烟地跑下了楼,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电脑那边的视频会议很快就被接通,今天的参会人员都是临时过来加班的,但是谁都不敢抱怨什么,而且都有些担心贺敛追究责任,他也不过是几天没去公司,公司里就捅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有些消息还都是才公司内部的论坛传出去的。   只是视频接通了,大家发现贺敛好像也没什么情绪至少看起来并不相识准备发火的样子。   如果非要说,贺敛的心情看上去似乎还挺好的,面相都柔和了不少。   难为他们这个时间还把周老师也拉来一起开会,想着挨骂也可以有人替他们说说话。   其余的人都放松了些,只是周徽言看着屏幕上的贺敛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会议确实如贺敛所说的进行的很快。   贺敛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徐青野的律师函也只拟了初稿还没来得及润色。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怎么样,会议进行的还顺利吗?”徐青野同贺敛说这话,手上改稿子的动作一直没停,也只是短暂地抬头看了贺敛一眼。   完全没留意到贺敛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本绿皮白底的《刑罚体系与犯罪结构》。   “问题基本解决了,后天要去一次公司,你要一起……”随着书页夹层里的东西应声而落,贺敛的因为也被盖了过去。   徐青野刚好把手头的那一段处理完,再次抬头看向他。   贺敛捏着书的手指纤细修长,捏着书的指缝间还能看见那本书比较经典的牛油果绿色封面,他走过来后就始终没坐下,此时站着弯腰去捡起掉在地上的正方形避孕套,腰间也就这么露出了一截。   徐青野在贺敛起身拿着手中物件端详的时候,忙别开眼不再去看。   贺敛却把东西递到了她眼前,也就由不得她不去看了。   “阿野,这是什么。”他的音色特别,落在她耳边带着缱绻,客厅里又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灯,氛围异常暧昧。   徐青野恋爱经验几乎为零,实践经验更是没有。   仅有的些理论知识不是从梁殊那里听来的,就是以前在刑法课上什么带着桃色案件上看来的。   之前面对案件的时候她都是公事公办,现在却连直视贺敛都做不到。   最后还是实在被他逗的急了,才涨红着脸急了一句:“那上面不是写了,还问我干嘛。”   她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跑去楼上的,好在贺敛并没有跟过来。   律师函写好后,徐青野也迟迟没有下去,她在反复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既然她搬过来,有些事情的发生就是顺理成章的,她之前刻意不去想这件事,准备一切都顺其自然,但是现在好像也没办法不去想了。   比如有些事情就这么摆在眼前了。   还是以这种方式。   徐青野有些绝望地把头磕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天啊,谁来救救她,真的是太尴尬了。   只是纠结归纠结,她也不能就这么躲着贺敛不去见他。   她下楼之后就只能又去卧室里拖延了一阵,一个澡洗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磨磨蹭蹭地出来。   贺敛换好黑色家居服靠在床边,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眶在看书,卧室里除了木浆色纸夜翻过的声音,还有一阵阵贺敛特有的清凛气息。   “你洗过澡了?”徐青野占用卧室的浴室这么久本就心虚,见贺敛晚他一步,也已经洗过澡了,站在门前始终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   贺敛随意地合上书放在一边,拍了拍自己身侧空着的位置:“阿野,过来这边。”   徐青野心理藏着事,有些心不在焉的,贺敛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是她的手机,她也没看见。   她心理一直琢磨的是,刚刚的事自己要不要解释一下,但又觉得拖了这么久再提起这件事有些太过刻意。   正在她还纠结着的时候,贺敛把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我的?”   “嗯,电话在外面响了几次,我就拿进来了,你迟迟没出来,电话也就没再响。”   这个时间了,谁会给她打电话?徐青野怕是福利院有什么事,赶紧接过了手机。   翻开了半晌未接来电那一栏,才发现来电人是沈川澜。   她没有备注,但后面的连号她之前看一遍就记住了。   如果是沈川澜,那应该是福利院捐赠的事,他白天的时候和自己提过,她回来的路上突然有事就把这件事忘了。   虽然已经很晚了,又是在这种情景下,她还是回拨了电话,本以为那边会接听,但这次换那边迟迟不接电话。   徐青野也只得作罢,关了手机放在一边想着明天再说。   等身子不断下沉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她的余光才瞥见贺敛始终在看着她。   本来还有些自然的动作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卡着她脖颈那里不太舒服,她又有了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在,转向贺敛的那个方向看着他。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你,你别这么看我,我怕我说不出口。”   她以为他会问自己的书里为什么会夹着安全套,他却并没有问这个,而是问起了别的。   贺敛轻揉着她的手腕,敛下眼眸,侧脸的下颌线被屋子里的光影拓在墙壁上,掩藏着读不懂的情绪。   “你和沈川澜认识?”   徐青野本也低着头,听见贺敛的话忍不住侧眸看她:“你也认识他?”   “认识,不熟。”   听贺敛这么说,徐青野心中也有了最基本的判断,据她所知,当年收养沈川澜的人家也是北城的富户,如果和京鹤集团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也并不奇怪。   而且傍晚遇到沈川澜的时候,她还提醒自己‘和楼醒谈恋爱不用太走心’。   只是贺敛是怎么知道她们认识的?   徐青野唯一想到的就是她和沈川澜在阳台说话的时候,被贺敛看见或听见了。   徐青野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尤其是说误会她和楼醒的那句。   天地良心,她和楼醒都没单独一起吃过饭,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一个两个都以为他和楼醒是一对。   只是之前沈川澜在接走小雯的时候,特意提起过出于对小雯的保护,小雯是他亲妹妹的事不要和外人过多提起。   她说起来也就委婉了些:“我和沈川澜见过几面,也不算很熟,刚好下午在饭庄遇见了,他有给福利院捐款的想法,我们就闲聊了几句,刚刚打电话的也是他,估计还是为了这件事。”   说到这里,徐青野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他以为我是楼醒的女朋友,不过我解释了我不是。”   “怎么解释的,有说你是我的女朋友吗?”   “啊?没有。”   “那下次记得和他说。”贺敛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徐青野却从这话中听到了明显的占有欲。   贺敛也会怕她离开吗,她暗自思忖着,想来只是她的错觉。   却又惊喜自己的这个发现,试探性地回了句:“我和沈川澜顶多只是合作关系,不会发生什么的。”   “我们之前也是合作关系。”贺敛把边上的人往自己身边捞了捞,他们直接就只剩下小半截被子阻挡着的距离。   徐青野有些惊喜又有些讶异地撑起身子,松松垮垮拢在后面的长发刮落了几缕,搭在蓬松的被褥上,像是找到了栖息之地。   “你这是吃醋了吗?”   “贺敛你也会吃醋啊。”徐青野为自己的这一发现不禁雀跃,她虽与他卧身在一处,但总觉得他是神坛上的人物,那些平复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她总是不期待有的。   贺敛对着愈发有生气的徐青野,无奈叹了一口气:“阿野,我也是活在世俗里的男人,怕爱的人离开并不奇怪。” 第22章 隐痛   “我不离开。”徐青野沉下心, 为那句‘怕爱的人离开’又多说了句:“如果你不想我走,我就不走。”   稀疏的影子横在纯白色的窗沿上,徐青野承载着久违的光亮, 感受着身边的炙热温度。   冬天倒也没她记忆中的那么冷了。   或许他们真的可以更近一步, 贺敛是世俗的男人,对她有本能的欲望, 昨夜凌晨浴室里的流水声就是佐证, 那件事似乎也没什么,尤其是相爱着的两个人。   这么想着, 徐青野孤注一掷地闭上眼, 裸露在外面的手探进了被子里。   但她没做过这些,解扣子的动作便做了半晌,费力地解开一颗,却怎么也解不开第二颗了。   继续还是停止?   情况有些进退两难。   “阿野, 你想好了?”   只不过短短的一分钟,贺敛的声音就染上了沙哑,徐青野想缩回自己的手,却被桎梏在了原地, 这方寸之间并没有什么逃脱的余地。   徐青野此时还紧闭着眼,现在如果说她刚刚只是一时冲动, 是不是已经晚了?   “想、想好了,只是你可能要轻点, 我有些怕疼的。”   徐青野虽是这么说。   可等贺敛微微起身后, 就发现她脸色涨的像是颗熟透的红樱桃, 哪里像是准备好的样子, 甚至连扯着他衬衫领口的手都用力了些。   分明是在紧张。   贺敛禁欲久了, 对□□没那么痴迷, 虽然对喜欢的人有例外,但他总要等他的阿野真的准备好才行。   按下本能的欲望,贺敛倾身到徐青野的身前,然后除了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此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贺敛:“这事不急,书里掉出来的东西我收好了,会有机会用的,早点睡,明天聚餐结束我去接你,后天送你回槐江。”   说着‘想好了’的某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睁眼看到自己罪魁祸首解开纽扣下的春色,她又匆忙地别开眼,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声音闷闷地说了声‘好’。   初战以失败告诫,可这晚徐青野却睡得格外安稳。   ——   距离农历新年只剩下四天,按照江和天际的传统,一般新年前一周就都放假了,年后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也都是直接放假到元宵节之后再回来。   这对一年也没什么时间好好休息的法律人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假期,聚餐就安排在了离放假最近的时间。   原定的聚餐订在了今天下午,地点周老师很早就发给她了,只是临到时间,律所又来了急事,吃饭的时间往回延了两个小时。   等她到餐馆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周徽言在门口等她,隔着室外的玻璃,徐青野看到律所的人还只来了一半。   “周老师。”   “来了,外面冷,快进去吧。”周徽言说着抬手指了指身后餐馆的门,自己却没有要和徐青野一起进去的意思。   “周老师您不和我一起进去吗?”徐青野问。   周徽言朝着徐青野摆摆手:“还有几个找不到地方的,我在这里等等,不用管我。”   “要不我陪您在这一起等?”   周徽言打眼一看,就知道徐青野应该是一路从公交站那边走过来的,于是把人往里推了推看,优雅的语气带着一点哀怨,却并不违和:“不用你在这里等,他们也马上就到了,快进去吧,穆律他们在点菜,他口淡的很,你去点几道有滋味的菜来,最近一直都忙着,都没空出来吃,今天要好好改善一下伙食。”   外面慢慢地飘起了雪花,她们只站在那里说了几句话,徐青野薄薄的睫毛上就铺上了一层白色,徐青野走进去之前想了想,又退了回来,把系着的围脖围在了周徽言的脖颈间。   “好了,那我进去了。”徐青野语气带着不自觉的愉悦。   周徽言也有一阵没见到徐青野了,本来还担心她和自己那个不解风情的外甥谈恋爱会不会太枯燥,现在看来两个人相处的应该还不错。   她这个小徒弟的气色都变好了不少。   徐青野走进餐馆,大家都在回头看她。   徐青野和律所的人基本都只打过照面,还不熟悉,她最熟悉的人除了穆律和周老师,就是穆律的助理April,April和周老师的座位中间刚好空了一个出来,是给她留的。   April刚见到徐青野就朝她招手:“青野,这边,特意给你留了位置。”   坐在April边上的那几个人也都朝她点头示意。   徐青野也礼貌地朝着他们问候了句:“你们好,我是徐青野。”   “知道知道,周老师的爱徒,在律所经常听周老师提起你。”   “听我之前京鹤集团贪腐的关键证据就是你找到的,现在我们也在跟进京鹤下面子公司的项目,以后有机会希望能多多交流。”   在职场,业务能力永远是大家最关注的,徐青野的工作能力显然是在律所之内得到了认可。   徐青野态度谦和:“我还在实习阶段,也没正式毕业,有机会还是要和你们一起学习。”   “好了好了,年后有很多机会让你们交流学习,都醒醒!这可是我们年前happyfree的聚餐,快趁着杨律他们没到把餐点了,听说这家的酒不错,点几瓶我们也庆祝一下。”   April就是这个热络的性子,大家也都见怪不怪,纷纷附和了起来:“对对对,把菜单要来,我们多点几个菜,我都好久没出来吃大餐了。”   “都别矜持!穆律说了,这次律所给批了三万经费,大家可以敞开了吃!”   来的人听见这话又是一阵欢呼,拿起菜单也不客气,本来还有些客套的寒暄环节,很快就进入到了热络的点菜环节。   见话题终于绕过了徐青野。   April才凑到了徐青野的边上小声说:“虽然你没怎么去公司,但你现在在公司可是风云人物,京大毕业,长得还漂亮,组里有不少人都在打你的注意,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叫朱西安,组里的骨干,年薪这个数。”   April悄悄在桌子下面伸了几根手指头出来:“已经和我打听你好几次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牵线搭桥一下?”   “我有男朋友了。”   “啊?这么快,之前我问你你不还没有吗?你不用怕我给你俩强行配对,放心,强捏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April短短几秒就脑补了一堆,徐青野赶紧打断了她的话,生怕她又说出了什么别的。   徐青野:“之前是没有,不过现在有了。”   “真有了,怎么没听周老师提起这件事啊。”April疑惑地挠了挠头,她知道徐青野是周老师的爱徒,之前还和周老师提起过这件事。   她记得周老师当初笑呵呵地让她自己来问徐青野,可完全没说徐青野有男朋友的这件事。   餐馆的门这时又被推开,乌泱泱地永进来了好几个人,随后带进来一阵阵寒气,徐青野回头去看,周老师正在摘她的围脖,站在门前掸雪。   她默默地收回了视线:“还没和周老师说,准备一会儿告诉她。”   April一副了然的表情:“我就说你和周老师关系这么亲密,周老师怎么不知道,不过看样子我们公司的那些人要失望了……”   徐青野的心思已经全部被分走了大半,April后面说了什么她也没怎么听清。   周徽言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徐青野在发呆,拿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徐青野才回过神来。   “周老师。”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周徽言自顾自地坐在了徐青野的边上:“菜点没点,拖到这个时候是不是都饿了,这家上菜的速度快,估计一会儿就能吃上饭了。”   徐青野:“周老师,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周徽言摆筷子的动作没停,偏过头看向徐青野的时候眼中也带着柔和的光。   “很急吗?要不先吃饭,回家的路上我们再说?”   贺敛说晚点会来接她,她今晚回半山不回桔园。   想着等会老师总要遇见贺敛,徐青野默默地点头:“不是什么急事,等吃完饭再说就行。”   这家店的上菜速度确实很快,人来齐的时候菜也都上齐了。   律所人多,基本都是私下里关系比较好的项目组一起出来吃,只是这一两个项目组的人加起来也不少,穆律让April定位的时候,特意没要包间,说找个暖和点的大厅包下了,这样才热闹。   今天餐馆这个时间点索性也就只接待了他们这一批客人,楼上的包厢也没什么人,大家聊起天来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起话头的是跟着穆律手下的一个律师,京鹤集团那个项目最后的收尾工作后面都是他在做,昨天到今天因为京鹤的事他也被临时抓壮丁加了一个通宵的班,现在是不吐不快。   两杯酒下肚,捡着一些能说的,就开始不住地吐槽了起来。   “你们是不知道鼎莱建材的那个混混老板是有多离谱,你说您老人家搞事情爆料就爆被,冤有头债有主,你直接对准京鹤集团狙也就算了,人家倒好,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我的电话号,最开始打过来还是想花钱收买我。”   “这个数。”男律师有声有色地比了个数,然后从幽幽开口:“说真的,后面要是再加两个零我就动摇了。”   “去你的。”穆律直接照着男律师的后脑勺给了一下子。   男律师弯腰赔笑:“玩笑玩笑,师傅,我这纯属玩笑话。”   打完哈哈一会,男律师又继续说道:“好歹我也是法律人,哪里是说动摇就动摇的,然后人家可倒好,见我这边策反没成功,直接搞了个‘呼死你’,这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一上午过来了起码几百通电话;我这都来公司两年了,还是第一次申请到公司的资金买手机,来,临到过年了,给大家展示一下我的新手机。”   男律师嘚瑟地给大家展示了自己新买的手机。   “切!”   “呵!”   “莫新我劝你见好就收,这货新换了个手机连着发了三条朋友圈,谈恋爱都没见发这么勤。”   穆恩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是个活宝,除了刚刚拍了他一下,其余时间也都没去管他。   莫新嘚瑟完了,又说起了八卦,毕竟他这两天没少吃瓜,做他们这行的也都爱听这个。   他故事讲的实在生动,坐在隔壁桌的徐青野也把他说的那些都听了去。   “就这两天的功夫,京鹤集团的股价直接跌去了三个点,虽然对于这种大体量的公司也算不得什么,不过可够京鹤的小贺总忙一阵了,听说以前小贺总不管大小会议基本开会时间都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这次也是赶上年底了,他从早上来到下午就没从会议室里出来过。”   “京鹤的那几个股东你们是没看见,个个家财万贯,个个凶神恶煞,老贺总病危的消息是真是假不知道,要不是小贺总性子强势,估计是要被生吞活剥了。”   “病危?不能吧,我听说京鹤的老贺总也就五十出头的年纪,年纪不大又这么有钱怎么好端端地就病危了。”   莫新耸了耸肩,他这也是吃了不知道第几手的瓜,消息来源不确定,也就没必要再去辨真假了。   “这也只有自己人才知道,我就是去打杂的。”   在座的人里大家都知道周老师和京鹤集团有些沾亲带故,但是知道周徽言是贺敛亲小姨的也只有穆恩和Apirl。   两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坐在一旁优雅剥虾皮的周老师,周老师先是耸了耸肩,然后才说:“病多半是装的,把小贺总骗回来做继承人。”   “还能这样。”大家啧啧啧了半天,又开始讨论起了旁的。   徐青野却没什么心思继续听了,耳边还环绕着莫新刚才说的‘贺敛一整天都在开会,要不是性子强势,就被生吞活剥了。’   看着贺敛发他的消息,他五分钟前还在问她什么时候结束来接她。   她问他公司的事,他只说一切都好。   报喜不报忧。   徐青野酒量好,一顿饭下来,她面前的菜几乎没怎么动,酒喝了不少。   没什么醉意,反倒越喝越清醒。   酒过三巡,周徽言也实在是坐乏了,见徐青野还想续杯,轻拦了一下她接下来的动作:“青野,陪我去洗手间?”   “好。”   洗手间在二楼,周徽言坐久了,爬楼梯都没那么爽利,还不如徐青野一个喝过酒的人。   “青野你酒量越来越好了,你看穆律,也不行了。”他们走到二楼,居高临下的位置,看下面就会看得更清楚些。   穆恩的手已经开始遮酒杯了,显然是到量不准备继续喝了。   徐青野:“听我叔叔说,我爸爸酒量很好,应该是遗传的。”   “青野,那你一定都是挑你父母的优点遗传的。”周徽言的评价十分中肯。   小县城走出来的姑娘,经历了这么多仍然可以很优秀,并不多见。   但这是徐青野的伤心事,她也并不准备继续再提:“不是说有事情想和老师说吗?我们去那边的窗边,那里更安静些。”   “老师你不去洗手间吗?”   “不去,找个借口带你出来透透气,律所里的这几个人都是单纯的喜欢你,没什么坏心思,打官司做项目都行,谈恋爱这方面还是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周徽言指的是律所那几个小年轻总想拉着她聊几句的事。   她本也不觉得这种范畴内的交流有什么要紧,何况他们刚刚都是在和她提工作的事,并没有逾越。   周徽言没再继续说别的,肩上披着纯羊毛的披肩,始终看向窗外,在等徐青野开口。   徐青野见状倒也说得直白:“周老师,我和贺敛在一起了。”   “嗯,挺好的,你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很般配。”周徽言收回视线认真地看向徐青野,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那次在那家川菜馆,我就这么想过。”   周徽言的态度过于平和,甚至有些出乎徐青野的意料。   徐青野疑惑:“您不反对我和贺敛在一起?我之前一直都以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要不是……也不会产生什么交集。”   周徽言:“我的亲外甥和我的宝贝徒弟在一起了,我有什么好反对了,贺敛和我坦白的那天我还有点高兴来着。”   徐青野愕然:“您早就知道?那贺敛的家里……”   “贺家同不同意你们在一起,那是他作为男人需要考虑的事,贺敛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事你大可以放心交个他去处理。”   “倒是你。”周徽言本不想多说,只是余光扫到楼下的那道熟悉的身影,还是忍不住要多嘴几句。   周徽言:“青野,你家里的那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和贺敛在一起我相信你心底也是喜欢他的,老师希望你还是要勇于为自己争取,不要再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了,也不要轻易放弃他。”   “其实贺敛这孩子。”周徽言犹豫着到底没有把话全都直白地说出来:“你们也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有隐痛,后面要相互扶持着才能走得远。”   徐青野没再答话,因为她也顺着周老师的视线留意到了楼下靠在车旁的那道身影。   说好只陪他走一段路就好的,但她显然已经放不下了。   冗长一生,她也只想爱这寥寥一人。   徐青野:“老师,我今天的聚餐可以先走吗?”   “走吧走吧,留得住你的人,心也都不在这里了,我还留着你干什么。”   徐青野跑下楼前,又深深地回头望了一眼楼下那道穿着黑色长风衣的身影,月色下的大雪纷飞落下,连同映射着五彩光线的玻璃阻隔在他们中间,曾经遥远的距离如今变得触手可及。   像是在梦里,可是梦境也不会美好的如此虚幻。   徐青野生命短暂的二十几年里,没能真正地抓住什么,却突然固执地想和贺敛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第23章 光影(加更)   徐青野出现在贺敛面前时, 围巾胡乱地缠在手臂上,棕色的小方包拉链也没拉严,被徐青野随意地拎在手里。   她仰头看他, 腾出来的一只手帮贺敛擦去落在肩膀上的雪:“你来了怎么没叫我出来, 怎么没坐在车里面等,工作很忙怎么还来接我, 我也可以打车回去的。”   这样急促的问, 并不像徐青野一贯示人的样子。   她说着说着鼻子就酸了。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爱哭了,眼泪就含在眼窝里, 需仰头才能将将把泪珠收回去。   贺敛:“怎么还哭了, 才一天没见你,在外面受委屈了?”   “嗯,受委屈了,但是现在不想说给你听, 回家了才行。”   贺敛低眉看着她,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那里带着凛冽气息的甘甜酒香:“喝酒了?喝了多少?”   “没数过,挺多的, 不过我没醉。”   “嗯,你没醉, 那我们现在回去?到家了再和我谁让你受委屈了。”   徐青野不哭的时候很冷静,但想哭的时候就不能多说话, 不然连喘气都会不自觉地带上哭腔, 现在也不例外, 所以她上了车就不再去看贺敛, 一直低头摆弄着手机。   贺敛也与她相处了许久, 大概知道她的性子。   除了刚上车的时候, 贺敛倾身过来确认过她的安全带,其余时间就随着她静默着。   徐青野玩手机只是想转移注意力,刚好收到了梁殊的消息,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梁殊这两天拍重头戏,手机一直都关机放在助理那里,也是刚才才看见徐青野今早发来的消息。   一看见徐青野发来的消息内容,梁殊本来吊了一天的威亚,整个人还周身疲惫,现在立刻不困了。   昨晚梁殊给徐青野的那几个安全套自从掉出来以后,徐青野就成了一个缩在自己龟壳里的小乌龟,后来也没留意那些东西被贺敛收到了哪里。   早上贺敛去上班以后,她才发现在贺敛那侧床头柜的抽屉里,她则又是免不了一阵脸红,控诉梁殊的同时,还不忘记配图,试图同梁殊还原自己当时的窘迫。   梁殊的重点却完全不在这里。   “不是吧,不是吧,你们两个都住在一起了,他怎么还对你无动于衷?”梁殊激情打字,脑海中不由自主蹦出了一个念头。   梁殊义愤填膺:“贺敛是不是不行!”   徐青野只庆幸自己的手还算稳,没把手机就这么丢了出去。   徐青野:“虽然我也没试过,但是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我们也刚刚搬到一起,可能他觉得这样太快了?”   “你们也在一起有一阵了,应该不算快吧。”梁殊心理也犯嘀咕,晃着腿的同时无意间瞥到了不远处的楼宴之,想起这个男人认识她后的所作所为,忍不住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继续打字:“要不你也可以试着主动一些,这种情况除非是不喜欢,不然饮食男女,怎么也不至于像上学时候那样纯情。”   毕竟有的人甚至只是单纯地解决生理需求。   还为了解决生理需求整日在她眼前晃,让她心烦的很。   “我再想想。”   梁殊想起最近的传闻,提起了别的:“京鹤集团最近焦头烂额的,贺敛明天还有空送你回槐江吗?我年前的戏份都拍完了,导演给我放了一周假,公司给我配了台车,要不要我回去的时候直接去半山接上你。”   “怎么你离着这么远也知道京鹤集团的事?”   “你去看热搜,我拿了手机满屏都是弹窗在说这件事。”   “我先去卸个妆,你问贺敛看看我要不要去接你,确定了你就把地址发给我。”   徐青野放下手机,没去看身边的贺敛,只是转向窗外看那边疾驰而去的夜景,街边的路灯映在地面铺陈的白雪上,比起初春连成线的风铃草多了些光亮。   也让车窗边属于贺敛的那道光影变得更加迷糊了些。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过身看着他,车内光线昏暗,白色高领毛衣衬的人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但和学生又不太一样。   或许说贺敛这个人就和大多数人不同。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于是让她念念不忘了许多年。   贺敛车开得很稳,一路开到半山花了四十分钟的时间。   但在下车前,她无意间捕捉到了他疲惫地捏眉头的动作。   徐青野想了想,还是给梁殊发了个定位:“不用贺敛送我了,明天你来接我吧。”   “行,这么快就和贺敛说好了?那我明天起床就开去接你。”梁殊秒回。   没说好。   她就是想贺敛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去槐江一来一回也要不短的时间,她不想他这样的折腾。   所以自己决定了。   徐青野怕冷,别墅里的暖气都会在他们回来之前提前开着,之前的几次如果没什么要紧事,徐青野都会去卧室换上室内穿的衣服,今天回来了她只是挂起了身上的外套,连围巾都没摘去就仰头问贺敛:“明天我让梁殊来接我回槐江,你上午在家里好好休息?”   “怎么突然不用我送了?一晚上都闷闷不乐的,在外面受委屈了?”贺敛轻抬起徐青野的下颌,徐青野这次倒是没躲,只是由着他这么看着自己。   徐青野想,可能每次贺敛见到自己的时候,她都有些狼狈,所以他总是担心自己在外面不能照顾好自己。   他在通过她的神情审视着她,她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是受委屈了,好歹她现在也是贺敛的枕边人,了解他还没有外人的多,她委屈极了。   傍晚喝的那几杯酒,像是如今才开始发酵,她脑子里醉醺醺得,突然就是想不管不顾地拥有他。   彻底拥有。   也不等她动作什么,贺敛俯身尝了尝她嘴角边的甘甜:“不想说就想说了再说,先喝点解酒汤,不然明天该头疼了。”   “喜欢什么味道的?我去煮给你喝。”   贺敛见她站得稳,就想去厨房看看,徐青野却拉住她的衣袖,不让他走。   有些事没经历过,徐青野也不会直白地去说,话到嘴边就变了一种相对委婉的方式:“我想去睡觉,你、你陪我一起。”   贺敛的眼眸中腾起了一丝温度,可徐青野身上清凛的酒气到底还是让他自持着:“阿野,我这算不算是趁人之危?”   “不算,是我自愿的,因为是你,所以心甘情愿。”   贺敛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想从她的眼神中分辨出这话中几分真几分假。   徐青野却是直接凑过去轻触着贺敛的唇角,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贺敛也是一张薄唇,看来这种传闻也不可尽信。   徐青野:“可以吗?今天。”   “明天我就要回槐江了。”   她处于一种极致矛盾的边缘,既怕他不同意,又怕他同意以后他们马上就要发生的什么。   “既然不想这么快分开,为什么突然不让我送你回去。”   他目光执着地看着她。   他似乎是想和她交换答案。   聚餐时大家对京鹤集团的那些议论,如今还清晰地在脑海里盘桓,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借口可以搪塞过去,于是只能如实地说:“小莫律师说你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晚饭你又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去接我,槐江离北城这么远,我想你明天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   “可以吗?”   贺敛不再言语,而是打横将人抱起来,徐青野只觉得脚下腾空了一瞬,而后落入一个炙热温暖的怀抱里。   “可以。”贺敛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沙哑,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此刻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房间里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贺敛穿着家具拖鞋走去卧室的绵密声音,徐青野双手环在他脖颈,半只脸埋在里面,余在外面的半只脸就这么露在外面。   卧室里没开灯,贺敛想去打开,却被徐青野想也不想地拦了下来:“别,我们就这样关着灯可以吗?”   “害怕?”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要紧紧地抓着贺敛的才能不那么紧张,但还是紧张。   她一紧张起来手脚就冰冰凉,贺敛抱着去床边坐着的时候也发现了,将她人放在床上后,始终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没放开,另一只手覆在她的额头上,试探着温度。   并不发烧。   她低头。   贺敛半蹲在徐青野的面前,‘半强迫’地用指尖抬起她的下颌,让她看着他:“阿野,泡个热水澡醒醒酒,要是到时候你还是想,我们再开始。”   都到这种上时候了,他还在给她反悔的余地。   她本来七分的紧张,如今就只剩下五分了,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在这种事上也这么孩子气,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可以,她别开脸,倏地起身,才床头的那个抽屉里拿出了那几个避孕套。   “贺敛,我没醉的,我喜欢你,你多少也应该喜欢我一点吧?为什么不可以呢?”   徐青野傍晚时候的委屈本来已经都尽数褪去,如今又都翻涌上来,小泪珠在眼窝里打转,却倔强地迟迟不肯掉落下来。   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吗?为什么别人什么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那么冷的天宁可在外面等着她也不提起叫她出来,被董事会的人为难还惦记着明天送她回家。   她才不要她送,她自己也可以回槐江。   贺敛看着面前的姑娘,心底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这姑娘的委屈是自己给的。   他总想着时间还长,一切都可以慢一点,已经哄着人搬过来了,他总担心吓到她。   贺敛的指腹擦过她眼尾:“不哭了,都成小花猫了,能自己换衣服吗,或者…我来帮你?” 第24章 火势   听见这话, 她刚刚那副‘质问’贺敛的气势就没了大半,说话还带着气音:“我自己可以,你…你能去浴室帮我放热水吗?”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掉了一次小泪珠, 最后她自己也想去洗澡, 总不能真的带着这身酒气入睡。   贺敛去浴室放水,徐青野去衣帽间换上了浴袍, 别墅里的用品都是阿姨来清扫的时候定期换的, 听说她住进来了,那些女士用品里里外外地换了一遍。   只是可能阿姨来的不频繁, 她还没和阿姨打过照面, 阿姨不知道她个子偏高,准备的浴袍都有些短。   穿上后勉强只能到她膝盖的位置,她看着镜子里那条纯白色浴袍下裹着的熟悉躯体,也没再去遮, 转身走进了浴室。   贺敛靠坐在珐琅釉浴缸旁,用手试着浴缸里的温度,他并不是壮硕的类型,正相反, 他穿着衣服的时候人看着会有些清瘦,上方的花洒里还源源不断地流淌着温热的水, 四方的空间里很快就氤氲起水汽,渐渐模糊了她的眼。   贺敛透过水声听见她的脚步声, 知道她换好浴袍过来了, 却也没回头去看她, 只是说:“水温合适。”   换做今晚之前, 在这种情形之下, 贺敛会直接出去, 但是他今天却没走,只是就这样背对着她。   两个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拉进了许多,徐青野也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光脚点着足音朝他走去。   “地上凉,不要总光着脚。”   这其实是她以前跳舞养成的习惯,舞蹈鞋有足够软的底,其余的时间她都喜欢光脚踩在地板上。   以前她妈妈也总会因为这件事说她,也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说过了。   贺敛用手臂撑着站起来,拿起一侧的浴巾擦拭去手臂上的露珠,捞起身后的徐青野让她踩在自己的脚上。   为了让自己站稳,徐青野不得不紧紧地靠着贺敛,两个人像是一个枝头长出的两只并蒂莲,他高一些,她要矮上一些,还需仰头看着他。   “阿野,别动,我来帮你。”贺敛再说话的时候,呼吸打在徐青野的脖颈处,她痒的想躲开,却被他强势地拉了回来。   抬手间,她只觉得身上的浴袍松了松,系在身后的丝质带子滑落到地板上,落在她的脚边,接着是应声掉落的浴袍,他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她的眉眼间,没有去窥视下面的春光,可眼底已经染上了显而易见的□□。   是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可能没有欲望呢。   贺敛把她抱近了温热的水中,水中的浮力推动着她仰起身体,透明的水色上没有一丝的遮掩,她心底竖起的屏障总是想遮住那些私密的角落,此时却无路可退无处可躲。   “你不去换衣服吗?”他还穿着才外面回来时的那身衣服。   “换,等我回来。”   徐青野声若蚊蝇,人像是已经溺入这水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目光始终都没离开过浴池的门,隔着门上的玻璃,她隐约可以看到他离去又回来的身影。   贺敛偏爱深色系的衣服,他换上藏青色浴袍再次走过的时候,浴室的暖气也又高了几个温度,徐青野的视线从上到下略过,除了领口处敞开处有明显的喉结,再往下衣衫完整。   贺敛这种人大概就是个禁欲的性子。   只不过她没有什么论据,也从没听他提前过他以前的女朋友都是什么样,都是以什么方式相处,只能这么无厘头地猜想。   他说帮她这事,并不作假。   他又坐回了最开始的那个位置,他的手划过水面,隔着上面一道无色的屏障,动作轻缓地帮她擦拭着躯体,她在他最初触及到她的时候,徐青野身体忍不住轻颤地紧绷着,水中荡起的涟漪尤为明显地昭示着她的不安。   贺敛把另一只手递给她,两个人在水下十指紧握,他浴袍的袖口也浸湿了一半,藏青色浸润了水便成了黑色,贺敛也不去管,只是安静地帮她擦洗着。   徐青野跳脱出自己的视角去想,贺敛这样精细的动作,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而自己便是她手下的那件瓷器。。   这样想来,她也就没有最开始那样的羞涩了。   起初贺敛只是帮她做一些寻常的清洗,等她将她抱去一旁的台子上用干毛巾擦拭的时候,过程开始逐渐走向绯色的暧昧。   贺敛为她擦拭的动作带着温吞,偏他除了眼底的欲色,其余时间连站着的姿态都极其端正。   贺敛的浴袍甚至还完整的挂在身上,在她最后晃神的那一刻,他在她的唇瓣落下了一枚吻,声音已然近乎沙哑在她耳边低吟:“去卧室。”   徐青野尚且没有回神,就被宽大白毛绒毯子包裹着放在了卧室里的床上。   卧室里开着一盏白炽灯,比起浴室的昏暗灯光要刺眼的多,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半眯着眼,总觉得眼睛被光照的有些难受。   徐青野皱眉:“贺敛,我想关灯。”   贺敛闻言抬手关了灯,徐青野才终于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只是这屋子中并不如想象中的昏暗,深色的被褥上映着时隐时现的红光,而那光似乎从卧室的玻璃窗外透进来的。   贺敛显然也发现了这光亮的不寻常。   他走到卧室的窗边看向外面,眉头蹙了一下,收回了换下浴袍的动作。   “怎么了?”逐渐清醒的徐青野看着那熟悉的颜色,本能地紧张地拉着身上的毯子,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贺敛:“西面的防护林起火了。”   贺敛说这话时,外面已经传来了接连而至的警笛声,看样子这火势并不小。   徐青野没凑过去看,只是尽可能将自己缩在被子里,被子下的人却不自觉颤抖着的,尽管她已经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恐惧,但仍无济于事。   好在门外响起了一阵阵的敲门声,贺敛去开门,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在贺敛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徐青野脑海中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是断了,时隔多年的记忆就如同今日发生般席卷而来,精神渐渐地开始溃不成军。   她还是没能走出六年前的那个阴影。   没能忘记父母死于大火的那一夜。   惧怕消防车的鸣笛声、惧怕一切火光冲天的场景,甚至街边连成片的红光也会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到不适。   即便是今天这种情形下,依然如此。   ——   门外来人是半山别墅区的管家,半山是北城老牌的富人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各家即便不住人也都有24小时一对多的管家服务。   起火这种是大事,贺敛对来人并不意外。   管家:“贺先生,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半山防护林那边起火了,目前火势还没熄灭,别墅区西方向的出口暂时关闭,预计明天上午十点可以重新开放。”   “消防队已经进山了,目前我们这边不会受到波及,您可以安心休息,后续的情况我们会持续关注。”   贺敛看想远处的火光,似乎小了些,转头问管家:“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起火?”   “目前还不清楚。”管家看着那边天空中浓烟滚滚语气中也有疑惑:“按道理这个季节也不是会起火的季节,警方的车也在路上了,具体的情况还需要调查,如果后续有什么消息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嗯。”贺敛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看不出此时的情绪。   但是管家看到贺敛身上只披了一件浴袍,十分识趣。   “那就先不打扰您休息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您可以随时打电话联系我。”   贺敛走进屋子后带上了门,他刚才一直在外面站着,身上染了冬日的寒气,走到卧室门前的时候并没有急着进去。   所以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徐青野的异常。   等他透过卧室的窗子看了半晌外面的火势后,贺敛才留意到徐青野始终都没有出过声,只是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仔细留意,就可以看到她肩膀处的抖动。   贺敛走到徐青野的床边,试探性地问了句:“阿野?”   白色毯子半遮掩下的她此时身子正蜷缩着,额间的碎发湿湿地溻在脸颊一侧,身上还有着欢愉之后尚未褪去的潮红,但更多的是病态的苍白。   “阿野,你怎么了?”贺敛对于面前的场景并没有一个预期,所以在发现徐青野不太对劲的时候,眉头始终都紧锁着,视线再也没有离开过徐青野,语气也有些急促。   徐青野始终都没有应声,贺敛并不确定她这是怎么了,脑海中瞬间闪过在这之前的那几个时间点。   以为她是因为之前几次不好的经历,对□□有着本能的恐惧。   不过不管是什么,贺敛还是直接把人从被子里捞了起来:“阿野,你是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 第25章 骑士   徐青野在落入一个温暖地怀抱之前才终于抬头去看, 男人的眼尾挂着猩红,看她的神情中带着明显的担忧。   “是哪里不舒服吗?”贺敛重复道。   “没有。”徐青野有些哽咽地摇了摇头:“就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贺敛带着安抚意味的拍了拍她的背,没再继续问, 却也没松开手, 徐青野也并不想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告诉贺敛,她父母是死于像这样的大火里, 而她久久未能从这样的噩梦里走出来。   徐青野能做的只是贪恋着贺敛的怀抱。   贺敛的怀抱像是具有某种特别的魔力, 能让她的内心逐渐变得平静。   从前是、现在也是。   只是等她彻底将自己从那杂乱的情感中抽出来时,她才想起自己此时身上未着寸缕, 而他们要进行的某件事还没有完成。   她扯了扯贺敛的衣袖, 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不安的气音:“贺敛,我们还要不要继续……我也可以帮你。”   她说着自己可以,眼神中的躲避和不安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帮我什么?”贺敛问。   “你知道的。”   贺敛:“阿野不说,我怎么知道。”   梁殊以前总说她对贺敛带着‘英雄’滤镜, 她还不以为然,如今深入地了解贺敛,她发现这个人骨子里就带着不经意的‘恶劣’成分,尤其对她, 他总是一句话就能羞的她哑口无言。   徐青野才不会把后面的话都说完整,只是气鼓鼓地甩开贺敛的袖子, 别开眼不去看他,但到底两个人坐的近, 姿势亲密, 她也只坚持了一会儿, 就又不得不将精神全部集中在贺敛的动作上。   贺敛见她不再如刚刚一样周身笼罩着悲戚, 也终于不再逗她了:“时间不早了, 睡吧, 梁殊明天不是过来接你?”   “那你,”徐青野将被子扯到了下巴的位置,才慢吞吞地说:“不用我帮你了吗?”   她陆陆续续学来了一些理论知识,她也知道他们还没进行到最后一步,贺敛只是单纯地取悦了她。   贺敛却只是说:“嗯,不用,睡吧。”   徐青野并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睡着,但这种情况下,她也的确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欲望,只是听话地又裹了裹被子。   然而想象中难以入睡的夜晚并没有到来,徐青野身后靠着那个温暖源,一整晚都睡得极其安稳。   ——   昨晚的那场防护林起火就像是一个小插曲,她醒了便忘了。   他们昨晚睡得并不算早,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光照已经很充足了,直直地打在了她的床褥照在她裸露出来的小半截手臂上。   贺敛还没醒,比起她总是蜷在一起的睡姿,贺敛无论什么时候都睡得板正,他轻阖双眼,挺直的鼻梁在室内光线的照射下在另一侧拓下了一层阴影。   她看得投入,不自觉地想撑起身子看得更仔细些。   等她人坐起来,被子向下滑落一部分后,一阵凉风涌入,徐青野才惊觉自己什么都没穿。   她还僵着身子。   放在床边的手机没有静音,此刻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徐青野也顾不上自己大片裸露的肌肤,慌忙转过身去拿手机,关了手机声音回头看贺敛还睡着,才终于松了口气,默默地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后,划开和梁殊的对话框。   梁殊:【还有半个小时到。】   梁殊:【我听剧组的人半山那边的别墅区进去要访客码,你一会儿记得发我一下。】   梁殊昨天收到了徐青野的地址,原本打算的是今天上午睡到自然醒,下午再过来接人的,谁承想自己这段时间起早贪黑的拍戏,养成了生物钟,早上五点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再想到楼宴之昨晚住去了隔壁,她不想在回家这样大好的日子还和他打照面,惹不起总能躲着,于是天一亮就开车出门了。   徐青野截了一个访客码发过去。   徐青野:【怎么这么早去过来了?】   还有半个小时,那留给她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梁殊一般在看手机的时候回她消息都是秒回,现在没回复应该是在开车,徐青野见她没回复,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开始环视四周,寻找着可以给自己蔽体的衣衫。   昨晚的□□明明没有进行的多激烈,她的衣物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在了地板上,她心底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起身,但一想到梁殊马上就到了,也管不了那么多,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期间一步三回头,确保贺敛并没有醒,等她已经光着脚走到了卧室的衣帽间门口,隐约听见身后的人好像发出了一些响动,这次她也顾不上回头,人先一步走进衣帽间,关上了推拉门。   衣帽间不能上锁,徐青野换衣服的动作很快,生怕自己还没换好衣服,贺敛就进来了。   只是除开刚刚那一声响动,外面再也没了什么动静。   让她都以为是她太过紧张产生的错觉。   只是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昨晚贺敛躺着的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人了,连屋子里都一直静悄悄地。   她还没来得及穿鞋,就这样好奇地走到了卧室外面,卧室内的地板上铺了羊毛地毯,外面都是冰冰凉凉的瓷砖,她猝不及防地被冰了一下,又退了回去。   脚步往回撤,并没有踩在熟悉的毛毯上,带有温度的陌生触感让她身子一僵。   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后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直到贺敛把她放在床边,屈下身帮她穿鞋,她别扭:“我还以为你出去了。”   “没出去,一直在房间里。”贺敛答。   贺敛做好这一切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起身,而是一个略低些的视角看她。   徐青野这才发现他此时的姿态是单膝跪地,莫名地,这个场景这让她联想到了画册中的白衣骑士,她难得看见贺敛穿着白色的睡袍,比他身着黑色的时候看着更具少年气,也将他的面部轮廓柔和了许多。   贺敛:“怎么没再多睡会?梁殊什么时候来接你。”   徐青野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她还全情专注地盯着贺敛看,她一旦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就难免的投入。   直到贺敛带着笑意的一声调侃,她才回神。   “阿野,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贺敛脸上带着少有的笑意,在屋外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灿烂,是徐青野少见的模样。   在这样的情境下,徐青野心脏猛地一动,想到昨晚种种,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贺敛,你爱我吗?”   贺敛被问得一怔,徐青野直白的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然而他的回答并没有多犹豫,他热衷于在感情问题是给徐青野一个明确的答案。   “嗯,我爱你。”   徐青野弯了弯唇角,在得到肯定答案后心头被填的满满当当,随后也认真地回了句:“贺敛,我也是。”   “我知道,所以这次可以告诉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徐青野的脸瞬间垮了跨,糟了,正经事忘了,算算时间梁殊可能马上就到了。   徐青野有些心虚:“梁殊已经在来的路上,估计很快就到了,你要不……还是继续休息?”   她以为是她吵醒了他,只是话说到这里,想到他大概是看到自己刚刚起床的样子,就不由自主地别开眼不去看他。   贺敛低笑,也不拆穿她的小心思,他知道她脸皮薄:“不休息了,公司还有些事情要收尾,下午过去一趟。”   “那我先去收拾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徐青野又迅速进了浴室。   浴室的门只是虚掩着,听见卧室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徐青野才回过神看向面前那个边框质地古朴的镜面,已经镜面中的面上带着绯色的自己。   大概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以前在分析桃色案件面不改色的她,会变成如今这样。   尤其是当她透过镜子看到身后那处他们昨晚曾经发生过什么的地方,她又仓促地直接别过眼不再去看。   实在显得心虚。   ——   梁殊比徐青野想象中的来得要晚一些,等她全部都收拾好又吃了个早饭梁殊才将车开到了门口。   引路的是他们这栋房子的管家,徐青野刚搬进来的那几天贺敛就介绍给她认识过。   贺敛帮她拎着行李箱,她则在梁殊下车的时候先一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不是说半小时就到,怎么现在才过来?”   徐青野掐算了一下时间,距离上次梁殊发消息起码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别提了。”梁殊摆了摆手,没什么形象地手里捏着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口:“之前没怎么来过这边,开车开错路了,导航重新规划路线就又变成了一个半小时,我绕着半山又开了一圈才过来的。”   “喏,然后就开到了你们这里的物业还是什么地方,我给他们看了你给我的访客码,他就带我过来了。”   管家赵诚接过贺敛手中的行李帮忙装车后,才恭敬地回答:“这位梁小姐把车开到了管家服务中心,因为昨晚的事,西门临时关闭,不过现在已经畅通无阻了。”   梁殊也分不清什么东门西门的,没有导航她只能分得清左右,分不清东南西北。   梁殊:“准备好了吗?上车?还是给你们点时间再腻歪一下。”   梁殊靠着车的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几天不见,她怎么觉得这两个的感情又升温了不少,从刚刚她下车到现在,这两个人的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彼此。   贺敛无视梁殊,直接走到了徐青野的面前,低身帮她系好了上衣的纽扣:“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给我,过完年什么时候想回来我去接你。”   “嗯。”她其实有些想拥抱一下贺敛,但她到底不是那种放得开的性格,迟迟没有动作。   贺敛却总是能恰如其分地给予她想要的,他并不在意旁边是否有人,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那是一个漫长的拥抱。   久到梁殊已经发动车子引擎行驶出很远的距离,坐在副驾驶的徐青野还在贪恋着身上属于他的余温。   梁殊见徐青野才上了车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语气带着一些调侃:“你们现在这状态还真的很像是热恋期的小情侣,你说贺敛比我们大了这么多,怎么身上还是带着少年感,说你们还都是大学生我都相信。”   “也没大几岁。”   “是是是,也就五六七八岁,这怎么还是护起短来了。”   徐青野想说自己没有,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有为贺敛辩解的嫌疑,于是作罢,又捡起了别的事和梁殊闲聊了起来。   徐青野:“你们剧组之前不是说不放假?昨天之前我都以为你今年过年不会回来了。”   说起这件事,具体的情况梁殊其实也不清楚,她之前找剧组的导演问过几次放假的事,导演说得都是她的戏份比较关键,过年那几天原也排了几场戏,不能轻易回槐江。   她也就放弃挣扎了。   只是不知道导演为什么突然变卦,过年这几天整个剧组的人全都放假了,楼宴之拨给她的助理苗苗昨天也临时买了回家的机票,准备回家过年。   “可能是我们导演不想过年也蹲在长恒影视城那个山沟沟里了吧。”   打着方向盘,梁殊想到自己在郊区蹲的这几个月始终没能出来,降下了车窗。   “来,让我开窗感受一下城里的新鲜空气!”   梁殊正说着,就看见前面一阵凛冽的风刮过,几片黑色的灰尘落在了她车前面的玻璃窗上,好像就是从边上吹过来的。   梁殊看向风来的方向,惊讶地‘哎’了一声。   “阿野你看那边,是我眼花了吗,那边的山上怎么都是黑色的。”   徐青野只看着前面还没走的消防车就知道,这边应该是昨晚的火灾现场。   她没抬头去看,但也大概猜到了梁殊看到的场景:“没眼花,昨晚这边的防护林发生了火灾。”   梁殊又有些吃惊地‘啊’了一声,本是随意的性子,再提起这件事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些小心翼翼。   “那你…昨晚没事吧?”梁殊在心底估摸了一下这边到贺敛家的距离,火势但凡大一些,晚上在别墅里看过来必然是火光冲天。   自从徐叔叔和张阿姨在那场大火中去世以后,徐青野去彻底对与火灾有个的一切产生了恐惧障碍,这些年的好些,最初的那几年她甚至会在听到消防车警笛声时惊声尖叫。   徐青野摇了摇头:“都过去了,活着的人总要才过去里走出来才行。”   她怅然着看着车辆行驶的前路,但到底没有朝着山那边防护林的位置看过去。   只是过了一会儿,梁殊又忍不住问了句:“那贺敛……他知道吗?” 第26章 不悦   “贺敛他……不知道。”   “那都是我遇到他之后发生的事了, 他怎么会知道。”   寥寥几语,梁殊就猜到了徐青野的心思:“你不准备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倒是希望那晚的故事就停留在我和他在家门前分开, 贺敛大概以为我一直都是孤儿, 也只有老徐这么一个亲人,姑且就让他先这么以为吧。”   梁殊还想说什么, 但话到嘴边就哽在那里,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窗外又飘起了雪花,路面上很快就又积起薄薄的一层白色, 这种北城上了年份的别墅区小路并不宽敞, 前面的几辆车缓慢地在前面行驶,梁殊开车的次数不多,路面太滑,她就这么慢慢地跟着前车。   半个小时往前开了几百米, 她们两个人还没不耐烦,倒是开在前面的那几辆车不耐烦了,中间那辆车牌连号的顶级豪车又往前行进了十几米后停了下来,下来的司机脸色看着不怎么好。   小跑着和不远处负责疏通路线的别墅区工作人员交涉。   离着老远, 徐青野就看见工作人员对着那个司机又是道歉又是鞠躬,然后又叫了几个人一起走去前面疏通。   梁殊心想, 这服务态度倒是好。   又隔了几分钟,她们的车子终于不堵在那里了。   梁殊看见这办事效率忍不住咂舌:“这种老牌富人区的服务真的不错, 提出问题都能实实在在地解决, 我今天早上过去的时候听那个管家说, 这边每一户住户都有一个对应的管家, 就是不知道这次起火的原因会是什么。”   徐青野:“说是人为的, 纵火的人昨天夜里已经抓了。”   “效率这么高?是当场就被抓到的?”   徐青野深深地看了梁殊一眼, 只回了‘不是’两个字,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往往沉默中就写明了故事的答案。   六年前槐江的那场大火,也是人为纵火,徐青野的父母在得知女儿差点被侵犯的时候,上门去讨说法,却再也没能回来,她们势单力薄硬生生地调查了两年才迫于舆论的压力有了结果,赔偿款更是一再拖欠,又隔了整一年才如数到账。   如今这么一对比,连梁殊这种凡是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子,也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而这也恰恰是她们与他们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   她们出发的早,午饭时间刚过没多久就到了槐江,福利院的大门大敞四开着,看地面红砖的痕迹和堆在一旁的小雪堆,应该是刚打扫过,就是房子里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叔叔?祝婶?”   “老徐!祝妈妈!”   徐青野喊了几声,梁殊也跟着喊了几声,始终都没有什么人回应,她俩好奇地往屋子里走,就听见声音才他们的身后传了过来。   “青野,小殊,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我还以为要晚上呢。”   徐青野见徐池把自己捂得严实,连手套都在手上套了两层,还以为她要去乡下的有机农场:“叔叔,你要出门吗,孩子们呢?”   徐池拍了拍手套上粘着的碎冰碴:“槐江新开了一个免费的公园,就在附中那边,政府请了冰城的工匠过来设计了几处冰雕,孩子们都放假了,你们祝婶带着他们一起过去凑个热闹。”   徐池摘了手套,从空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快进屋吧,今年的冬天真是冷的厉害,你们俩是不是还没吃饭呢,我去给你们下碗面条,正好有件事要和你们说一下。”   进了屋,徐池走去厨房,梁殊帮徐青野提着行李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楼上那房间空了那么久,这次还是和我睡哦。”梁殊推了推屋子角落里的那个黑色皮箱:“你看,这是不是你之前寄回来的衣服,和祝妈妈打电话一提这个箱子我就知道是你的,我就让老徐直接搬来我这里了,怎么样?是不是很聪明?”   徐青野看着梁殊那副活宝的样子,笑中带着三分宠溺:“嗯,好,箱子都在这里,这次还是和你一起住。”   梁殊得逞之后,想起了什么,身子一半探出了房间,看了两眼就又缩了回来。   “阿野,你说老徐到底有什么事要和我们说,我怎么觉得好像是有什么好事?”梁殊的眼中闪过了八卦的精光:“我和你说个秘密,老徐好像和那个姚老师来往的挺密切的。”   “姚老师?哪个姚老师?”徐青野一脸茫然:“我们附中的那个姚老师?”   “对啊,这个姓氏这么少见,还能是哪个姚老师,不过我也是小道消息,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徐青野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会‘来往密切’,她心里面默默地打了个问号,还想继续问梁殊,徐池就在客厅喊两个人出去吃饭。   一楼客厅的门上挂着厚厚的挡风帘子,窗子外面也都糊上了塑料布,屋子里光线本就不怎么好,现在关着门就只能开着灯才亮堂些。   餐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一个碗里还打了两个荷包蛋。   前几年徐池乡下的有机农场不景气,福利院也拿不到什么资助,老徐煮面可从来都没有放荷包蛋的传统,梁殊挑着碗里的面,秃噜了一口,嘴里还含着热气,就忍不住调侃了一声徐池。   “老徐,你最近是不是发财了。”   徐青野也觉得新奇:“是沈川澜的福利基金打过来?”   徐青野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沈川澜提起捐款的事情刚过去没多久。   这么些年来,他们这个福利院的制度已经很完善了,一套流程走下来,打款的进程并没有那么快,除非是之前已经合作过的慈善机构。   “是到账了一笔款项,但不是小雯哥哥的那个。”徐池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资料,资料上折痕的印记还不深,看样子是新打印出来的。   徐青野接过那摞资料,只扫了一眼就看见那张资料末尾处的落款写的是‘晨曦基金会’。   徐青野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借着头顶的灯光仔细地看着那张单子上面的内容。   这单子上面其他的事项都和之前的一样,唯独款项这一栏变了。   “怎么了?给我看看。”梁殊见徐青野的脸上并未见喜色,从她的手中抽过了那张单子。   徐青野疑惑抬头:“上次晨曦基金会的人过来,款项不是都已经结清了吗?这笔钱是什么?”   上面的那串数字虽然并没有特别多,但是也绝对不是什么小数字,如果他们省吃俭用不用跑医院,维持一年的开销不成问题。   徐池:“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我打电话问,基金会只说流程上并没有出问题,也是走的京鹤集团的账户过来的,如果今年的费用有结余,可以算作明年的费用;这些基金会并不会强加干涉。”   他最近收到的基本都是喜讯,提前这件事的时候也主要是开心,并没有发现徐青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走京鹤集团的账户?   梁殊与徐青野对视了一眼,明显是也猜到了什么,但她在老徐面前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我记得晨曦基金会和我们的联系人换了个年轻的小伙子?老徐你等下能把联系方式发我一下?”   “哦,行,我手机发给你。”   联系方式梁殊是给徐青野要的。   徐池这边给了电话号,徐青野那边就急着拨通了。   梁殊出去停个车又回来的功夫,就见徐青野正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打通?”   “打通了。”   “怎么样,那笔钱还真是贺敛打过来的?”   徐青野:“嗯,是。”   梁殊啧啧啧地说:“他倒是还挺深情,想事情想得面面俱到,连福利院都考虑到了,效率还这么高。”   徐青野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有些疲惫:“说是从贺敛的个人账户划出来的款项,并没有走京鹤集团的审批流程,所以才这么快就到账了。”   徐青野眼中涩涩的,说话的语气也愈发低迷:“但是梁殊……这笔钱我不想要。”   “那你想怎么办?”徐青野的态度在梁殊意料之中。   “县里的银行几点关门,我把钱还给他吧,我这里的钱刚好够。”   这次换梁殊犹豫了:“买桔园的房子你本来就没剩多少钱了,要不还是和老徐说一声,这笔钱直接退回去呢?就是从来没这么操作过,不知道可不可行。”   “不用,我留着钱也没什么大的开销,我现在正式去江和天际实习,每个月都有工资。”   而且这笔钱本就是她当初想给徐池的那笔,现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给出去而已。   梁殊和徐青野从来都是互相尊重彼此的想法,更何况连梁殊自己也准备拿到自己的片酬后也全数给老徐,就当是给福利院的孩子改善生活质量了。   她小时候没有的东西不希望她们也都没有。   淋过雨的人,总会想进她所能,为孩子们多做些什么。   但梁殊看了眼时间,县城里的银行这个时间应该已经下班了。   梁殊:“临近过年银行估计有不少人排队取钱,尤其是早上,要不我明天下午陪你过去,这样我明天也能睡个懒觉。”   徐青野:“行。”   徐青野:“不过不是说你的生物钟乱了,每天基地的鸡还没打鸣你就起来了吗?”   梁殊煞有其事地伸出了一根自己的食指然后摇了摇:“不起了不起了,我一回到这个屋子就想赖床上不起来了。”   “行了,你别在这调侃我啊,有这功夫你提前和贺敛说一声,你明天要是真就这么把钱给他转过去,他估计要不高兴的吧?”   这也是梁殊对于男性心理的合理猜测。   徐青野捏着手上的手机,聊天界面老早就打开到了和贺敛的那一页,但他们之前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两个小时之前发的,是她进槐江地界给他发的定位消息。   对话框里她已经反反复复地输入了许多内容,但最后又都一个一个删除,没能真的发出去。   徐青野有些烦躁点了点手机界面,又按灭了背景光:“明天吧,我明天和贺敛说。”   徐青野这么说,梁殊也就随她去了,她知道,在感情上,她就是个温吞的性子。   徐青野是第二天下午才拿到了转账成功的流水单子,才发消息给贺敛。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但贺敛始终都没回她,他很少会不及时回复她消息,联想到昨天梁殊说的,徐青野也在想贺敛是不是真的生气了,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是忍不住盯着手机看,期待一个最新的回复。   就这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徐青野没忍住拨通了贺敛的电话号码。   话筒里的滴声连着响了很久那边才终于接通。   那边传来的声音并不像生气,倒是带着几分慵懒的气息,她以为他在休息。   但其实此时的贺敛正捏着一手同花顺坐在牌桌上,屋子里屋子里的人听见贺敛接了通电话,都识趣地噤了声,以为贺敛是在谈生意。   等众人听见贺敛语气柔和,叫了对面一声:“阿野。”   面面相觑后手上也都悄悄地比划起了小动作。   什么情况啊?贺少有女朋友了?   不知道啊!再听听看!   徐青野此时正犹豫着开口:“嗯,是我,有打扰到你吗?”   “没有,有事?你说,我在听。”   徐青野深吸了一口气,尽管犹豫还是直接说了:“贺敛,我给你转了一笔钱,你…你看到了吗?”   贺敛在听到徐青野的话后,随意地划了划手机,一个小时前,确实有一笔进项。   扫了眼数字后,贺敛又把手机放在了自己的耳边,语气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起伏,只是手指开始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似是有些不悦:“怎么转回来了?” 第27章 除夕   原因有很多。   可明明贺敛只问了这一句, 她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快。   那些拨通电话之前想了很久的说辞,如今到了嘴边,倒是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了。   通话界面的数字依然在一下一下递增向上跳动着, 空气中却保持了良久的沉默。   就在徐青野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贺敛却问起了别的,他的语气中一贯听不出喜怒, 就像是一句平常的问候:“回去玩的开心吗?”   徐青野:“嗯, 开心。”   “年后有想好什么时候回来吗?”   “还没,最晚初七, 我要回律所实习。”徐青野不自觉地捏着窗帘上的绒花, 他们之间的对话越是平静,越是让她不安。   倒不如一通质问来的痛快,但她认识贺敛这么久,他连在她面前发火的时候都是极少的。   贺敛:“嗯, 什么时候想回来,我去接你,至于你如果现在不想说,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也不迟。”   依照徐青野对贺敛的了解, 他在不悦的时候会异常沉默,如果之前徐青野还心存一丝侥幸, 那在他们说完这句便挂断电话后,她就已经开始愧疚了。   她知道贺敛是好心, 但她还是不能接受贺敛的钱, 捐给福利院的也不成。   梁殊已经靠在门边很久了, 徐青野只顾着盯着手机发呆, 都没有看见她。   “怎么?你把钱还给贺敛, 他不高兴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徐青野昨晚没怎么睡好, 今天起了个大早去院子里扫雪,现在有些感冒了,说话带着带着浓重的鼻音,刚刚和贺敛通话的时候还刻意掩饰着,现在倒也没什么好藏了。   “应该吧,但我不后悔,这笔钱我还是想还给他。”   “行,还都还了,管他呢,离你回北城还早,等你回去哄哄他,他就不生气了,这群男人还是很好哄的。”   “但愿吧。”   不过在‘哄他’这件事上,她着实没有什么经验。   --   西郊雍澜府。   贺敛单手轻倚在沙发上,短发半遮的眉眼间闪过了几抹异色,让人分不清其中的情绪。   他从挂断了刚才那通电话后就没再继续说话,尽管他抬手示意周围的人继续,但无论是牌桌上还是围着看热闹的人,始终都没动。   空气中带着异常的压抑和沉默。   “咳咳,阿涛你刚刚说到哪儿了,八卦哪有说半截就停的。”楼醒刚才一直都在低头玩手机,压根没听边上的人在聊什么八卦,但是这种他攒的局,他最见不得冷场了。   楼醒一说话,气氛就又缓和了起来,贺敛挂了电话就把牌桌的位置让给了别人,除了牌桌上那几个人热火朝天地继续玩着,其余的人的注意力也都挪到了阿涛的身上。   阿涛是后加入这个小团体的,为了融入本来就有讨好大家的嫌疑,说起八卦来也难免添油加醋了许多。   “就是沈家的那个高智商的养子,估摸着你们都听说过。”   “谁?沈川澜?”楼醒用余光扫了一眼贺敛,总有一种事情要变得不可控的预感。   阿涛见楼醒感兴趣,就继续喋喋不休地把自己知道地都说了。   阿涛:“对,就是他,这沈川澜最近也不知道在干嘛,神神秘秘的,没事就往槐江跑,我家老头子还以为他们是想要开发槐江的那片地当景区,生怕吃屎抢不到热乎的,这冰天雪地的,差遣我也往那边跑了好几次,你们猜怎么着?”   “快说怎么了。”   阿涛本来还想卖关子,一抬眼就对上了贺敛凝结在他身上的目光,心头像是被用力捏了一下,将剩下的话全盘说了出来,连个停顿都没敢顿一下。   “沈川澜好像在槐江那边养了个女人,那女人应该还是个学生,估摸着是哪个学校的女大学生,反正关系肯定不一般,但是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他瞒的严实,还是我最近遇到他秘书去给槐江那边打款才发现的。”   楼醒眼皮跳了跳。   他就奇了怪了,虽然他们这个圈子也不算大,但是不在一起混不一起做生意,沈川澜这名字是一年半载也难提起一次,最近就像是戳了沈家的马蜂窝,走哪儿都能听见这个人的名字。   最离谱的是。   次次贺敛都在场。   贺敛身子向前倾了倾,神情上看不出什么,但这细微的动作有心留意的人也都猜到贺敛对这事感兴趣。   他在这个圈子的地位本就超然,大家总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周围这几个人除了楼醒以外,搜肠刮肚地试图想出一些和沈川澜有关的信息。   “我还知道一件事,好像说是沈家当初把沈川澜领养回来没几年,沈家那个老爷子在外面不知道和谁生了个私生女,也抱回来了,这么几年就一直养在家里,沈家那老爷子还有心思撮合这两个人,你们就说离谱不离谱。”   “是有这么回事,我也听说了,所以圈子里联姻是难了,估计沈家这个少爷也是寂寞,不然也不会找什么女大学生。”   大家七七八八地说了一堆。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   楼醒见贺敛的脸色越来越差,逐渐警惕起来,赶紧凑到了贺敛的边上提起了别的:“哥,你今年过年去贺小叔叔那里吗?过年走的开吗?”   “走不开你也要来一起加班?”贺敛挑了挑眉毛看向楼醒。   楼醒连着三个‘呸呸呸’:“大过年的不要说这种话,不吉利,我那个没良心的亲哥今年终于不押着我去陪他滑雪了,我今年可要自己好好潇洒潇洒。”   楼醒脑海中想去玩的地方已经一个一个地蹦出来了,他甚至已经开始纠结自己到底要选哪个好。   等再对上贺敛那双清冷的眸子,才撇了撇嘴:“你过年到底去哪儿过啊,先声明哦,不是我要问的,是周姨让我问的,她说她今年忙着巡演的事,过年不回来,听说……贺叔叔也不回来。”   “去老爷子那。”贺敛答的这么快,明显是不想提起自己的父亲。   楼醒也识趣,见大家的议论停了,贺敛的注意力又放去了别处,面色讨喜地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妥了,那我就这么和周姨交代了。”   楼醒走到安静的地方去通电话。   贺敛仍坐在那张皮质沙发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暮色西沉,窗外残存的光线在被黑夜彻底吞噬前,挣扎着跳动到贺敛一侧的面颊上,而看不见的细微的情绪正在拓下的阴影中肆意翻涌。   --   这天的事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贺敛后面的几天都会在徐青野大概睡醒的时间拨过来一通电话,两个人一如往常那样闲聊着。   连梁殊都不止一次说过贺敛看着冷淡,性子倒着实不错,对徐青野也足够有耐心。   但徐青野或多或少还是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尤其从那天那通电话开始,贺敛总是在不经意间表现出对她的占有欲。   只是感觉归感觉,每次他们之间寻常的对话又会让徐青野打消这个念头,将其归位到她与贺敛感情之中与他人不同的一部分。   时间一转眼来到了除夕。   这天也是贺敛第一次没准时打电话过来。   往日里一边九点整电话就响了,今天她等到了九点半也没听见手机铃声,徐青野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把手机关了静音。   但看了看手机的满格信号和满格音量。   很显然,贺敛只是没打来而已。   徐青野一个早上都看起来心事重重,徐池本想自己去一趟街上送东西,但看了看自己侄女那副魂不守舍的状态,以为她这是在家里呆的闷了,把手上的东西直接塞给了她。   “青野,知道你们姚老师家在哪里吗?这些东西你帮叔叔送一下,顺便再和小殊买些饮料回来。”   姚老师这几天在徐池口中的‘出场率’不是一般的高,大家也默认了姚老师和她叔叔的关系,但是姚老师家具体在哪儿,她还真的不知道。   徐青野大概回忆了一下,比了比大门西边的方向:“是在附中后面的那个弄堂里吗?最靠近筒子楼的那家。”   “不是那个,早都不住在那里了。”   梁殊端着一杯热牛奶,刚好路过:“阿野,你最近是不是丢魂了,附中后面的那一条街前年棚户区改造都拆光了,你说的那个筒子楼现在应该得叫筒子楼遗址了。”   徐青野默默地‘啊’了一声,她心理装着别的事,脑子确实乱成了一团浆糊。   “那现在在哪儿?我现在开车过去。”   梁殊:“我和你一起。”   梁殊方位感极好,在附近这几个县城里,她基本没有不知道的地方,她说她也一起,老徐也不废话,又从旁边抽出了一个蜜饯礼盒塞给梁殊:“这个也给姚老师拿过去。”   徐青野换好衣服和梁殊前后脚出门,梁殊也没让她开车,直接把她推到了副驾驶:“姚老师在街上开了一家舞蹈室,一会儿到了我帮你放下,我在阿辉那里订了饮料,装好车我再回来接上你。”   “嗯,好。”   “听说今年姚老师的女儿不回来过年,我让老徐邀请姚老师一起老徐没同意,这人活着就不能太死板,姚老师长得那么好看,老徐要是不抓紧点,哪天后悔起来,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你说是不是,阿野。”   “嗯。”   梁殊的话徐青野都记住了,但她并不走心,坐在车上还没有三分钟,手机就抬起来看了五次。   梁殊实在是看不惯家里这两个人,依她看,自己刚刚吐槽老徐的那番话放在徐青野身上也半点都不违和。   梁殊:“也不是一定要贺敛先打给你的,实在不行你打电话过去问问,也比现在自己在这里纠结的好。”   徐青野捏着手机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通讯录调出来了好几次,却迟迟没有打过去,最后还是把手机丢去了一边:“算了,今天是除夕,他兴许是在忙呢,一天不通电话也没什么。”   “你们啊,就是喜欢做这种想当然的预设,然后去逃避,懒得和你们这一大一小操心,刚刚我说的话你记没记住?”   徐青野看了眼车后座的几个包装盒和塑料袋:“嗯,记得,把这些东西给姚老师,你那边大概要多久?”   “我这边应该很快,你要是等不及了就去姚老师隔壁的奶茶店喝奶茶等等我。”   徐青野开车是以稳为主,梁殊开车就总是带点随性,赶上路况好,小县城车没那么多,梁殊几分钟就开到了目的地。   她给徐青野指了指路边的‘婷婷杂货店’:“就是这里。”   “不是说姚老师开了间舞蹈室吗?”   “二楼是舞蹈室,一楼是杂货店。”   徐青野只顾看一楼,视线向上挪了挪,‘婷婷杂货店’上面确实挂了个‘姚老师舞蹈室’的牌子,小县城街上的买卖是这样的,楼上楼下一家也要做两种生意。   徐青野拎着东西下车,拎着几个礼盒开门还有些费力,磨蹭了半天推开了杂货店的门,门上挂着一串风铃,叮叮当当地连着响了几声。   柜台没有人,倒是从货架子里面探出来了一道身影。   “买什么?”姚老师已经四十几岁了,身材保养的依然很好,脸上的皱纹都要比同龄人少许多。   徐青野把东西放在一边的椅子上,抬了抬声音,朝里面说:“姚老师,是我,徐青野。”   “青野?”姚瑶虽然有很久都没见到过徐青野了,但对这个徐池天天提起的名字十分敏感。   只重复了一遍,姚瑶已经放下手中的东西大步朝着徐青野走过来了。   “青野,还真是你啊,老师也有好久都没看见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几天的,叔叔让我过来给您送点东西。”徐青野把放在一旁的那几个盒子往前提了提:“叔叔说这几个盒子里的都是新鲜的糕点和蜜饯,让别人从外地带过来的,给您尝尝鲜。”   姚瑶看着温柔,但因为前任丈夫去世的早,这么多年一个人带孩子,也养成了一个爽利的性子,徐池特意让徐青野把这个送过来,她也没什么好推辞的:“麻烦你跑一趟,替我谢谢你叔叔,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坐一会儿,今天除夕店里也没什么人,我去楼上给你煮一杯花茶喝。”   “你之前没来过,我在楼上开了间舞蹈室,筒子楼那边的房子都拆了,那边的东西我就都原封不动地搬来了这里,楼上还有你和婷婷你们俩小时候跳舞的合照呢。”   “对了,你们小时候用的那个播音机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继续用,就是现在都流行多媒体了;婷婷去国外读研了,今年过年回不来,不然肯定要让你见一见。”   徐青野:“我确实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婷婷了。”   姚老师之前的舞蹈室是徐青野小时候除了学校,练舞去过最多的地方,和婷婷以前做过几年的同学,尽管和姚老师多年不见,但依旧亲切。   两个人这么聊着,姚老师也从抽屉里拿了几大包的花茶准备带徐青野去楼上,赶上隔壁奶茶店的阿姨过来买胶带,徐青野就站在窗边等等。   槐江县不大,前后加起来一共就五六条街,姚老师的店算是在比较中心的地带,路边的行人比福利院那条街多了不少人,街边也都摆满了各类年货,来往行人穿着也十分喜庆,一片红艳艳的。   徐青野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听见身后的阿姨已经站在前台付款,本想收回视线跟着姚老师上楼,余光却扫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看见贺敛的第一眼,徐青野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   但她再走神,也不至于幻视幻听。   而远处同样注视着自己的人,只能是贺敛。   来买胶带的阿姨见姚老师叫徐青野她没什么反应,也顺着徐青野的视线看过去,搓了搓手随意说道:“那个小伙子站那里半天了,看着像在等什么人。”   “长这模样的看着也不像是本地人,也不知道大过年的怎么跑来这边的,估摸着是谁家新上门的女婿吧。”   阿姨说完就推门走了出去,这门一开一合卷进来不少凉气,门前的玻璃上都有了雾气,外面的人也逐渐模糊起来。   姚瑶:“青野,那人是找你的吧,我刚才就看他好像是看着你,是你男朋友?”   徐青野犹豫了三秒后点了点头:“姚老师,我先出去一趟。”   门上的风铃在徐青野推门走出去的时候清脆地响着,她小跑着到贺敛的身边,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只是上次是聚餐那晚的餐馆门外,这次是在这个她最熟悉的县城里。   徐青野小跑到贺敛的身边,穿着厚实的冬装,几步路她也有些喘,吐出的气在空气中如烟雾般散去。   徐青野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手套也没来得及带好,随意塞进口袋里还露出了半截:“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是已经去过福利院了吗?”   “没去,开过来的时候看见你了。”   “那你是路过这里吗?”还是特意来这里看她的,她期待是后者,但理智告诉她,他大概率只是路过这里。   “为什么会这么想?不是路过。”   贺敛弯下身去给她系拉链,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看着半点都没有生气的痕迹:“下次出门衣服要穿好。”   “知道了。”   “所以为什么会这么想。”贺敛对这个问题不依不饶,远没有之前总是轻易放过她的好脾气。   徐青野支支吾吾,手上下比划了一下,最后指向了路边已经卖对联的已经要收摊的小贩:“今天是除夕啊,除夕都要在家里的,你不是说你去你祖父那里过年,而且…算了。”   徐青野不想再提那笔慈善基金的事,今天她实在不想扫兴。   徐青野踮起脚仰头拂去了落在贺敛头发上的雪:“你还回去吗?要不和我回家吧,我叔叔应该已经在准备午饭了,要去吗?”   “来不及吃饭,看看你,一会儿要走了。”   徐青野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啊?可是你不是刚来吗?”   “赶回去吃饭,只能呆半个小时,去车里坐坐?或者附近找一家店?”   半个小时的时间实在太短了,这个时间店铺又都快关门了。   像槐江这种小县城新年的那几天也只有杂货店会开门,但也基本要过了初二才行。   看着贺敛身后的那辆车,从半山开过来要两个小时,回去又要两个小时,她不想去车里坐坐,他也不想他一直坐在车里。   徐青野抿了抿嘴唇,拉着贺敛的衣袖,问他:“贺敛,你想不想看看我小时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很近。”徐青野指了指姚老师家的杂货店:“就在那里,二楼是我以前芭蕾舞老师开的舞蹈室,有我小时候的照片。”   贺敛从徐青野的眼神中看到了‘讨好’。   但她或许并没有察觉,贺敛:“听你的。”   徐青野于是又不得不原路返回,只是这次还带着一个贺敛。   杂货店的玻璃雾气退下去后又变成了透明的,隔着窗子姚老师把外面这两个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见他们朝这边走过来,她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杂货店的柜台里。   “姚老师,我想带我男朋友看我小时候的照片,现在方便过去看吗?”徐青野也觉得自己这个请求有些冒昧,所以又补了句:“我们半个小时左右就回去了。”   “行行行,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姚瑶指了指去二楼的楼梯口:“你们就顺着楼梯上去,在左手边舞蹈室的墙上贴着,就是这么多年陆陆续续地又拍了不少,你们得好好找找。”   “好,谢谢姚老师。”   徐青野说罢就拉着贺敛上楼。   这种情形下的半个小时估计很快就过去了。   徐青野第一次来这里,比起印象中筒子楼里的舞蹈室,这边的教室明显要宽敞不少,看样子是把相邻这几户店铺的二楼也都打通了。   刚才姚老师说的那个播音机,徐青野一眼就看见了,就摆在教室里早显眼的窗台上,一侧连着电源,看样子并没有闲置。   而墙壁上的照片比徐青野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她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同时有些囧:“贺敛,你能找到哪个是我吗?”   我估摸着她自己应该都找不到了。   视线扫过了两排照片后,徐青野有些气馁,这墙壁上的照片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一个看过去实在浪费时间,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多。   贺敛垂在身侧左手的手指有规律地上下划过,静静地看着墙壁上的照片,直到视线扫过其中一张的时候手边的动作才停止。   “我如果找对了,有个问题想问阿野。”贺敛偏过头去她,他没说到底是什么问题,徐青野心中却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能是什么问题呢,她除了福利院慈善基金的那件事,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   徐青野的心跳频率已经开始陡然升高,甚至有些想逃避即将发生的对话。   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她还没学会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之间隐隐出现的裂痕。   徐青野试图岔开话题,不过是用一种比较拙劣的办法。   “贺敛,你不是想看我跳舞吗,你看这里有播音机,这么多照片我们要找很久的,我给你跳只舞吧,只是我很久没跳了,可能有些动作都忘记了。”   徐青野轻摇着他的袖口,也不等他答话,便回过头去拨弄那台老式的播音机。   贺敛一把拉过她,她脚步虚浮地一踉跄,本以为要这么摔倒了,却被贺敛结结实实地拦腰扶稳,只是这个姿势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   贺敛眸光深邃:“跳舞不急着看,阿野,你是在刻意讨好我吗?” 第28章 礼物(二合一)   “没有刻意……”徐青野被点中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辩解并不是她的强项,略带低沉的语气已经出卖了她。   “为什么?”贺敛眼中的目光带着平静与审视,一旁的播音机已经被徐青野打开了, 里面传来了一阵阵舒缓的音乐声, 但是空气中却始终都维持着静默。   徐青野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身子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她仍然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 但那在她的心理是一个安全的距离。   她不想在今天这种日子提起她拒绝了贺敛捐款的事,但她知道, 贺敛如此坚持, 是想听到她的答案。   徐青野:“晨曦基金会给的那笔钱已经足够了,我不想你因为我刻意又多捐助一笔钱,而且我问了晨曦基金会的人,那笔钱……”   徐青野顿了一下, 继续说道:“那笔钱是从你私人账户打过来的。”   贺敛向前走了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位置,他的手指擦过徐青野下唇的那处咬痕,痕迹不算深但很明显。   他确实没想到自己这个举动给徐青野造成了困扰。   看样子他也有必要向她做出解释。   徐青野没躲开, 任由贺敛的动作,她对他的情绪并没有确定的预期, 而贺敛又是不喜形于色的那类人,他没说什么, 她能做的也只是等待。   不过很快, 贺敛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落在她的耳边。   “京鹤集团每年年底都会额外给晨曦基金会拨一笔款项, 用作对资助过福利院年底的慰问金, 今年一直在清算公司的贪腐, 这一块的资金要年后休假结束才能到账;这其中也有你们的一份, 是惯例,上次的款项是走我这里审批的,财务室多问了我一句,这次的账就走了我的私人账户。”   “当然,走账的时候我以我个人名义多捐赠了一部分。”   徐青野想起老徐给自己看的那个数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那应该是挺大的一部分。”   她几乎动用了自己全部的积蓄才补上这个窟窿。   贺敛把面前的人往身边拉了拉,不禁问徐青野:“我总不会把自己的女朋友放在和其他人同等的位置上,换做你,你也会这么做,对吗?”   贺敛的反问让徐青野彻底‘熄火’了。   她能怎么回答呢?毕竟身份和财力并不会因为一个假设而互换。   她到底不是占理的那方。   刑法专业出身,平日在专业领域可以据理力争,如今面对贺敛却全然偃旗息鼓。   只是当她心底反复响起他刚刚说得那句‘我总不会把自己的女朋友放在和其他人同等的位置’,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仅为他的偏爱,也为他愿意耐心地同她解释。   播音机里的背景音还在播放列表中循环切换,这事算是这么了了,但贺敛可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她,他声音矜冷:“那你还跳舞吗?”   “你要看吗?”徐青野以为贺敛这么说就是不看了,她没有合脚的鞋,身上的冬装显得整个人都很笨拙,动作大抵也都忘光了,曲目倒是还熟悉。   但贺敛如果真的想看,她也可以再跳给他看。   徐青野想着,手已经按在了外套的扣子上,还没解开两颗,就被贺敛按住了手。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些郑重:“阿野,你在面对我的时候不需要怯懦,也不需要讨好我,你只有留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不过等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希望我是你第一个想到,第一个求助的人。”   “可以做到吗?”贺敛问。   “为什么?”   在徐青野的世界里,她与贺敛之间的感情,她自觉自己才是那个更卑微的那个,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都曾是她唯一的救赎,她没想过他们会再次遇见。   甚至在贺敛尝试着靠近她时,她也没想过他们的关系会更近一步。   从在一起的那天,她内心深处就做好了随时退场的准备,中间或许动摇过,但她知道,她们之间,有着一切她能想到的悬殊,他就像是她给自己梦境编织的彩虹网,而如今这道彩虹突然告诉她愿意为她无时限的停留。   徐青野鼻子有些酸涩,故作镇定的同时仰了仰头,吞下语调中的哽咽,扯出了一个不太自然地笑:“贺敛,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   “嗯,比你想想中的要爱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贺敛:“阿野,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有世俗的欲望,尤其对你。”   一首音乐即将临近尾声,一旁的木质楼梯上传来了一阵一阵踢踏的脚步声,徐青野松开了贺敛的手,转过身去擦了擦眼睛将落未落的泪花,调整好状态好才又转过身去。   只见上来的人是姚老师,她手上还拿着两个红包,上面还印着喜庆的小兔子,看样子是准备给他们的压岁钱。   姚老师脸上挂着笑意,看着面前如此登对的两个人:“青野,来,这是你和小贺的压岁钱,别拒绝,里面没装多少钱,就是过年图个吉利。”   怕徐青野拒绝,姚老师又多说了句:“刚刚梁殊来了我也给她了。”   “梁殊已经来了吗?”   姚老师听见楼下的声响,朝着楼下看了看:“来了又走了,让我和你说先不急着回去,她再去前面那条街买点花生瓜子什么的,等下你这边忙好了她再过来接你。”   姚老师趁着徐青野分神,一把把红包塞进了徐青野的手里:“怎么样,青野,有没有找到你小时候的照片。”   没有,徐青野想说算了,这里的照片实在太多,她没把握能真的很快就找到自己,看时间贺敛应该马上就要走了。   但是贺敛却说:“找到了。”   找到了?   徐青野见贺敛随意抬手指了指墙壁上一张彩色的照片,她也顺着他指着的位置去看,那个位置的照片是一张合照,照片的边角处已经隐隐泛黄,卷曲的边角看得出这照片已经有年头了,上面边角处还印着细小的日期,那上面她笑颜如花的场景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而他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视线扫过那面照片墙。   “还真让你们找到了,这么多年的照片我都贴在这里了,没想到你们眼神这么好,我当初搬来这里的时候就想着不用壁纸,就用这些老照片当装饰……”   后面姚老师说了些什么徐青野并没有全部听清,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贺敛的身上,他时而倾身倾听,时而低声回应。   他仍然是他,多年间连模样都未曾改变,而她已经不记得有自己还有几分当年的影子,只是不管如何,她在这一刻第一次感觉自己在新生。   正一点点的回放自己过去的人生,从难以走出的过往中抽身。   ——   等他们从姚老师的店铺里出来,街边的小贩已经寥寥无几了,槐江的人团圆饭都是下午吃,大家都赶着回家了。   姚老师说梁殊去一条街外买坚果,徐青野出来就不自觉地看向周围,并没有梁殊的身影,倒是有几个还没回家的小孩在马路中央放爆竹。   徐青野身子一僵,看见那小孩拿着打火机在点燃爆竹就不动了。   贺敛也发现了徐青野好像怕这些,自然地走到了她左边的位置,用身子挡了挡:“没事,先上车?”   徐青野误以为贺敛是想送自己回去,贺敛拉开车门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坐上去:“我是和梁殊一起出来的,她应该马上就回来了,我跟着她一起回去就行。”   “不送你回去,有东西给你。”贺敛仍然维持着开车门的那个动作,那几个小孩已经小跑到了他们附近,徐青野紧张地开始不自觉地抿唇,最后没有犹豫地上了贺敛的车。   “害怕爆竹?”坐上车后贺敛才问。   徐青野点了点头,看着刚刚那个差点落在自己脚边的爆竹还有些心有余悸:“嗯,有一点,没事的,你说要给我东西,是什么?”   接着,徐青野就见贺敛从后座拿出了一个红色的袋子,袋子上印着的是一个卡通兔,看着并不像是贺敛会有的东西,那里面有什么徐青野没看见,只见贺敛才里面拿出了一个质地古朴的丝绒盒子。   “这是什么?”   “打开看个。”   徐青野依照贺敛的指示旋开了那个金属纽扣,打开了盒子。   徐青野就看见盒子里面是一个环形结的吊坠,吊坠上泛着金属光泽,挺好看的,但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材质,她提着后面的链子悬在眼前,然后隔着吊坠看向对面的贺敛。   贺敛语气轻描淡写:“项链。”   她当然知道是项链,但她直觉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项链,从成色和款式,她都从没见过这样的项链。   “新年礼物,喜欢吗?”   收礼物自然是喜欢的,尤其这礼物还是贺敛送的,但想到他大老远的过来,她却什么都没为他准备,心中还有些小愧疚。   “喜欢,只是我没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要不……我、你等我一下。”   徐青野抿了抿嘴唇,虽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还是做了两秒钟的心理建设,在贺敛疑惑看向自己的时候,匆匆地凑到贺敛的唇间边落下了一枚吻。   “这个,还你的、新年礼物。”   徐青野轻咳了两声,试图掩饰气氛的尴尬,她只听贺敛在她的耳边轻笑了一声后说道:“嗯,我也喜欢阿野的新年礼物。”   暧昧的气氛就这样在封闭的空间里漫延,徐青野已经不自觉地将围巾堆叠地围在自己的身上,脸埋进去了半截。   直到贺敛的车窗边被人敲响。   贺敛降下了徐青野那侧的车窗,站在外面的人是梁殊,至于她已经站在外面多久了,徐青野就不知道了。   梁殊探进窗子里,半带调侃地说:“贺总,除夕了还要出来约会啊,怎么样,要不要把我们家阿野给你打包带走,你不带她回去也成。”   “说什么呢。”徐青野有些嗔怪地看了眼梁殊,而后才同贺敛说:“差不多半小时了,那我先走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嗯,什么时候想回来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徐青野临到分别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抱着袋子下车的时候还朝着贺敛开车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   “阿野,我看你这次是彻底沦陷了,没救了,还没嫁给人家呢,心就长草地想跟着贺敛一起回北城了。”   徐青野吸了两口槐江带着凉意的空气,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喃喃道:“确实好像没救了,但是小殊,我好像很久都没这么快乐了。”   很久很久了。   梁殊有些心疼地看着徐青野,上前了几步直接抱了抱她:“那就祝我们以后都能像现在这么快乐。”   ——   福利院的三层小楼前面有一个不算小的院子,徐青野走的时候院子里还光秃秃的,回去的时候已经张灯结彩。   今年福利院的孩子少了几个,但这么看着也没那么冷清了。   “青野、小殊姐姐,徐爸爸等你们开饭了,你们快来呀!”   带着粉红色帽子的小姑娘看样子已经站在门口等很久了,梁殊把车子开进来,她就小跑过来了。   “一一,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快跟我进去,别感冒了。”   被叫‘一一’的小女孩扬起了一个笑脸:“没事的青野姐姐,我期末还拿了我们班级体测的女生第一名,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真厉害,我们一一现在真是越来越棒了。”   徐青野有些欣慰地拎起来抱了抱身材有些瘦小的小姑娘。   福利院里来的孩子除了重男轻女家庭遗弃的女孩,大多数都是身上有着病痛的,有时候不见得是什么不治之症,但总归是要花钱的病。   一一当初是因为发育迟缓被遗弃的,但幸运的是,她只比同龄的孩子的晚发育一年到两年的时间,在药物的辅助治疗下也在长大,只是长大的比较缓慢。   一一听了夸奖更是开心,蹦蹦跳跳地跑去车子后面想帮她们搬东西。   梁殊:“一一,小殊姐姐这边的东西太沉了你拿不动,你去帮你青野姐姐拿袋子,让她过来帮我搬饮料。”   徐青野手上确实一直拎着那个红袋子,贺敛把那个项链给她的时候,连带着这个袋子也给她了,她还没来得及看里面还有什么。   梁殊的动作麻利,卸下了两箱饮料,人已经凑过来了:“大老远开车过来给你带了什么。”   徐青野打开了那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上面标注的都是英文,但上面印着的小药物看得出是应该是一盒药。   “这什么啊?”梁殊凑近了看那上面的英文小字:“感冒药?”   “得了,我看这次不仅你一个人陷进去了,贺敛大概也是爱惨你了吧,不就是最近这几天嗓子哑了两声,大老远跑过来送药,可真行。”   接下来小半天的时间,徐青野都有些心不在焉,除了大家聚在一起下午那顿团圆饭的时候她多说了几句话,其余时间都在对着那盒没开封的感冒药发呆。   梁殊回房间的时候徐青野还维持着半个小时的那个姿势,偶尔还会咳嗽两声。   “快别这么盯着看了,阿野,老徐叫你过来包饺子,感觉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和咱俩说。”   “说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和楼宴之的事你别给我说漏了,你和贺敛的事你自己拿主意。”   徐池之前虽然总是让徐青野早点找男朋友结婚,但很少会过问她和梁殊的感情生活,她以为这次也是。   等她刚包了两个饺子,动作还没熟练,徐池就直接切入了正题:“青野,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徐池问的太过直接,徐青野一下子没拿稳筷子,两个筷子都接连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嗯,您怎么知道的?”   徐池话到嘴边有些不好意思说,还是旁边的梁殊一语道破天机:“还能是谁,肯定是姚瑶老师说的被。”   “真的有男朋友了?好,挺好,什么时候有时间带回来给叔叔看看,叔叔给你把把关。”   “小殊你也抓紧了,可不能像我这样,耗到现在一把年纪了还没结婚。”   “您不是已经有姚老师了吗?”徐池被梁殊这么调侃的老脸一红,他也没想到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爱情。   徐池战术性地咳了两声,不想接梁殊这个话茬,而是直接看向了徐青野:“青野,小殊说她要初三就回去,你们一辆车回来的,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我听说今年客运没那么早通车,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走我给你叫一个拼车。”   徐青野:“还没想好具体哪天回去。”   梁殊:“我是苦逼打工人,阿野她假期长着呢,那么急着回去干嘛,您老就别操心了,要我说您感觉拿下姚瑶老师,这才是解决我和阿野的一大心事。”   “你这个孩子。”徐池的手上还沾着面粉,忍不住朝着梁殊那边打了一下。   徐青野在扫到徐池动作的时候,人就已经闪到了一边,明显是怕误伤,后面想着反正起来也起来了,干脆进屋把她和梁殊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摞红包。   “这是什么?”   徐青野:“我梁殊给孩子们准备的红包,今年我们都赚钱了,律所年底发了一笔奖金,分给大家也开心开心。”   梁殊掸了掸手上的面粉,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那张卡也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在剧组接了一个女二的角色,虽然是新人,但是片酬不低,抛去和公司分成的还有一些,老徐,还得辛苦你继续带我们福利院继续过上幸福生活啊。”   梁殊比了个数,徐池愣了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怎么这么多,小殊你是不是卖给娱乐公司。”   “没有,娱乐圈片酬高,沈周思这种级别的有几千万的片酬,我没那么多,和公司一九分成,但也挺可观的。”   “我还是自由身,老徐,我生死福利院的人,死了变成鬼也护着我们福利院。”徐池被梁殊这话逗得噗嗤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就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徐青野自然知道自家叔叔看着坚强,其实极其善良感性,不然也不会守着一个福利院这么多年。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但她大概知道,这或许就是喜极而泣吧。   徐青野递了几张纸巾过去:“叔叔。”   “哎,我没事,我就是觉得好像苦日子终于到头了,今年小雯大难不死还找到了亲哥哥,妮妮也被收养了,农场那边今年的收益也不错,还拿了不少的慈善基金。”徐池哽咽了一声,又继续说:“不是以前无米下锅最难捱的时候了。”   “好,真好。”   徐池这一晚颇有感慨,把情绪带起来了,过了零点,梁殊也迟迟没睡,听着窗外烟花爆竹的声音和徐青野闲聊。   梁殊:“阿野,你说老徐之前不说我还发现,我们现在的日子确实好过多了,你忘了前几年有一年大雪封路,县里的粮食什么的不仅排长队还涨价,半夜我起来上厕所就看见老徐一个人在台阶上坐着,都说借酒消愁,家里连壶茶都没有,别说酒了。”   梁殊说得那年徐青野记得,而且记得很深,18年的冬天,她读高一,她不知疲倦地学习文化课,赔偿还没拿到,被告还在提起上诉,后来过了那年的冬天,她申请到了法律援助,也就是贺敛的亲小姨,周老师。   算起来也只是五年前的事。   那个时候的她每个月还需要固定地去了一次北城,花一笔不小的咨询费去见心理医生。   也是才那个冬天开始,她撒谎说自己的病都好了,不需要在把钱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尽管那些钱是她父母去世后留给她的遗产。   梁殊:“阿野,马上零点了,你今年也没有新年愿望吗?”   梁殊看着墙上钟表上的秒针不停地跳动着,只剩下最后两个轮回了。   “有。”   “什么愿望。”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梁殊努了努嘴:“可是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实现。”   梁殊的语气务必认真,很像童话故事里告诉小朋友一定要把袜子放在床头的圣诞老人。   徐青野一时失笑:“我希望福利院的每个人都可以过的开心,无病痛,无灾祸。”   还希望可以一直陪在贺敛身边,她想好了,这场感情她并不想做最先退场的那个人,如果可以,她想争取和贺敛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第29章 绯闻   午夜时分的钟声响起, 前一秒还寂静的街边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一道道热闹的声音在麻将碰撞的声音中也异常明显。   桌上的美妇人一身玲珑旗袍看着十分贵气,没轮到她摸牌的空档她也忍不住朝外面看了两眼。   “三筒,老婆你要不要。”   还没等美妇人说活, 坐在她上家的贺敛就从牌桌上捡起了那张‘三筒’, 一整条的清一色,看得贺关岭一阵头疼。   得, 这把又输了。   贺关岭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筹码往前一推:“我的好侄儿, 和自己家人打牌就不用算牌了吧,你二叔我到现在还没开胡过, 你怎么就可我一个人坑啊。”   “愿赌服输。”贺敛对自己亲叔叔的‘控诉’没有半点的愧疚, 又精准地从贺关岭面前的筹码中拿出了两摞。   “贺敛说得对,愿赌服输,既然答应年后要重新回公司就不能反悔,做长辈的要有长辈的样子。”   坐在牌桌主位的年迈老人一边说着, 一边翻着后面的牌,看自己胡牌的单张还有没有了。   贺关岭五十出头,在外面铁血手腕雷厉风行,在家里却拿这一家子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样子家里的老爷子早就和自己的侄子站在了统一的战线。   他还想反驳什么,也终于识趣地闭嘴不提了。   确实, 愿赌服输,总不好和小辈还耍赖。   孟婉笑吟吟地把手上的牌都推到了牌桌的正中央:“贺敛, 你叔叔最近拜了个师傅学牌技, 最近觉得自己学成了, 不然也不会拉着你来打牌。”   “只可惜, 关岭, 咱们侄子是什么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学会玩牌那天开始,你就没在他的手上赢过钱。”   “婉婉,这种事就不用放在台面上说了。”贺关岭冰山似的连总是能被自己这个妻子弄得四分五裂。   贺敛捏起了手上的筹码,也没管一旁亲叔叔的‘打情骂俏’,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老爷子:“祖父,还要继续玩吗?”   “不玩了不玩了,人老了,坐久了腰疼,都过来陪我喝杯茶,我有事情要问你。”   贺关岭的事情还没说完,自然是不会走了,几个人去了后院的茶室。   贺震霆是京鹤集团的创始人,尽管上了年纪,但说话间总是难免自带威严,和自己家里人他也并不拐弯抹角,贺敛续上了面前的茶杯,他就直切正题。   “阿敛,我听你婶婶说,你把那个吊坠送人了?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合适我就让你叔叔着手安排你的婚事。”   孟婉没想到家里的老爷子把自己卖的这么彻底,低头抿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只是贺敛本就没想瞒着家里人,说话间带着坦荡:“嗯,给我女朋友了,婚事先不急。”   “贺敛你回国不是也没多久,这么快就有女朋友了?”贺关岭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显然也有些惊讶:“谁?韩家那丫头吗?听你婶婶说,她也喜欢你挺久的了。”   说的是韩棠。   孟婉手上拿茶杯的动作一抖,行了,这是把自己出卖的干干净净。   只听贺敛说:“不是。”   贺关岭:“那不会是沈家的那个姑娘吧,思思,现在是大明星了。”   当初贺敛人还在国外,就找到他希望入股繁星娱乐,给沈家那丫头开一个娱乐公司,现在想想,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一直都走的很近。   贺敛依然否认了这个猜测:“不是圈子里的人。”   贺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这茶室中除了他以为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不是圈子里的人?   贺关岭很想问自家哥哥嫂子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想到自己哥哥和侄子已经降到冰点的关系,到底没有问出口。   最后还是贺震霆的话打破了空气中的静默,他没说可以,但也没反对:“既然是你认定的人,有空带回来看看。”   老爷子说完就走了,临走的时候拍了拍贺敛的肩膀,至于其中的涵义,在场的几个人都很清楚。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贺敛的手机屏幕弹出来了一个新年快乐,是徐青野发来的。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柔和,也回了一句。   明晃晃的微信聊天界面落在贺关岭夫妇的眼中,也是新奇,要知道他们这个侄子这几年可以什么社交软件都不用的,别说是老爷子,他们现在也想见见这姑娘了,一定很特别。   贺敛收起了手机想走,却被贺关岭一把拦了下来。   贺敛挑了挑眉毛:“叔叔还想继续玩牌?那我们可能要谈谈新的条件了。”   “条件可以谈,但是海外公司的事,要你亲自跑一趟,别人我信不过,Leo应该也把情况都和你说了。”   “说了,但是两个月的时间太久了,最多一个月,回国后我在公司挂闲职,这是我的条件。”   贺关岭盘算了一下时间,一个月的时间有些赶,连他自己也没把握能不能拿下国外的那批货,但如果是自己这个侄子,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贺关岭还在犹豫,一旁悠哉悠哉喝茶的孟婉倒是先应了:“关岭,我劝你见好就收,你这次的休假已经休得够久了,而且也不好叫人家刚热恋的小情侣就异地恋。”   想到自己的‘假期’马上就结束了,孟婉还这么挖苦自己,他不假思索地问贺敛:“要不把你小女朋友打包也带到纽约去?这样你就可以不用急着回来了。”   “不成。”   “我女朋友还在上学。”   贺敛走之前就丢下了这么一句话,茶室里剩下的夫妻俩面面相觑,过了很久才相继反应过来。   默契中带着各自的不可置信:“还在上学?”   ——   天气预报播报,新年期间槐江局部地区会连着下两场大雪。   这场雪从昨晚后半夜就开始下了,到今天凌晨的时候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徐池是闲不住的人,一清早就拎着扫帚开始扫院子。   屋子里本就没怎么睡踏实的两个人就这么被吵醒了。   窗子那里盖着厚厚的帘子,屋子里想看清东西还需要点灯,徐青野没开灯,从床边拿着手机看了眼时间。   时间还早。   徐青野:“五点四十,要不要再睡会?”   她看屏幕的眼睛中上带着重影,显然是没睡醒。   梁殊人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嘟囔着:“阿野,手机。”   梁殊的手机放得远了些,徐青野去拿的时候整个人的身子都要撑起来,这么又一来一回,徐青野彻底的清醒了。   “给,你是不是冷,我把电热毯开一会儿。”   徐青野下床绕到梁殊那边的时候,梁殊正把手机怼在眼前,半眯着眼人还将醒未醒,等她刚找到电热毯的开关,梁殊整个人就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那动作实在突兀,徐青野诧异地看着她,问了句:“你怎么了?”   “看手机!快来看手机!热搜头条全都爆了,沈周思的恋情曝光了,阿野你快来看啊!”   这要是真的,绝对是开年第一个大新闻。   “沈周思?”徐青野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人也凑到了梁殊的边上。   梁殊往里面挪了挪,徐青野就躺在了外面的位置。   徐青野记得前一阵和沈周思吃饭的时候,沈周思还没有男朋友,这么快就谈恋爱了吗?   爆出这条新闻的是圈内比较有名的八卦社,文字下面配着六七张动图,其中有两张有沈周思的正脸,只是与沈周思并肩走的那个男人只有一个背影。   乍一看像是挺亲密的,但图片里两个人并没有什么过去亲密的举动。   梁殊左右来回滑动着手机翻看,结果越看越不对劲,忍不住喃喃自语:“这男人怎么好像看着有些眼熟,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让我想想,这人能是谁呢?也是圈里的哪个男明星?我肯定见过!”   梁殊虽然十分笃定,但一时半会还真没想起来这人能是谁。   而一旁的徐青野只眼睛扫了眼屏幕就看出来了。   “是贺敛。”   “啊?你说什么?真的吗?让我再仔细看看。”梁殊又接过了自己的手机,仔细地看了看那几张图片,刚才没看出来,经过徐青野这么一说,她发现还真的是贺敛。   梁殊总觉得依贺敛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劈腿,还是劈腿沈周思,脑海中蹦出的第一想法迅速被她否定了。   那这两个人是在干什么,还被拍了。   梁殊刚才还只是看八卦的心思,现在直接化身成了当代列文虎克,想在细枝末节中找到一些端倪。   徐青野:“应该是上次我和贺敛去探班的时候拍到的,这是他们那天穿的衣服。”   “那天你不是也在?”   这就是徐青野自己也疑惑的事情了。   梁殊现在也是在娱乐圈混的人,圈子里有多乱她现在深有体会,难道是有人故意陷害?   最近《刀尖舞者》这个大ip圈子里的几个大花都在争抢,据小道消息传闻,那副传世名作现在就在沈周思的手上,所以电影制作方一直在犹豫不决。   而此时的沈周思正在拍桌子。   “卑鄙。”   “小人。”   “无耻之徒!”   贺敛一清早就接待沈周思这位‘客人’,心情并不是很好,从沈周思进门开始,他就一边听着沈周思的控诉,一边品茶。   “贺敛你倒是说句话啊,这次可是把你也拍进去了。”   贺敛挑了挑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哪家娱乐公司爆出来的,年后收购?”   “谁要收购那种以偷拍别人为生的公司,买回来干嘛,天天让她们去淘圈内的八卦说了给我解闷?还是捏造艺人的八卦威胁她们给我让位?”   “那你想怎么样,你既然已经来找我了,应该是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贺敛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沈周思不得不承认,贺家的年轻一辈,贺敛在拿捏人心上,手段绝对是一等一的。   她确实想好了对策,但是这种事肯定还是要贺敛出面才行,毕竟对方已经出击了,她也想就这么顺手推舟地拿下《刀尖舞者》的那个角色,她为了这件事连那幅画的真品都借来了,就没有再把机会让出去的道理。   小道消息说十二个小时后,也就是晚八点,繁星娱乐公司会对这件事做出回应。   沈周思的咖位不算小,从出道以来也始终都是顺风顺水的,有关她背后有金主的八卦也不算少,又是农历新年开年的第一个大瓜,有不少人都等着这个回应。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远在大洋彼岸的韩棠。   纽约林肯中心,来自国内的芭蕾巡演舞团将会在半个小时候将进行芭蕾舞剧《最后一天》的彩排。   后台的演员都在进行紧锣密鼓的准备。   拥有一个独立化妆间的韩棠在这个团里的地位无疑是超然的,而此刻的她正时刻看着手机上国内的社交软件平台,不发一言。   “韩棠姐,消息出来了吗?马上要彩排了,要不我在这里给您盯着。”   说话的人是韩棠的生活助理,平日里负责解决韩棠的衣食住行,每天又一大半的时间都和她呆在一起。   韩棠眼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冷意,看着有些不悦:“我们在纽约的这场巡演什么时候结束?给我订最近的回国的机票,越快越好。”   “近期就要回国吗?可是纽约这场结束后,我们在华盛顿还有另外一场,国内的那场演出要在一个半个月后了。”   韩棠还在看手机上沈周思发的那条动态,她原本十分笃定沈周思和贺敛不会有什么,但是动态里的那张配图,她有些不确定了。   沈周思确实是像小道消息所说的是在晚八点发的动态,却并不是澄清的动态,而是告诫有些人不要通过这种手段获取角色,公平竞争你好我好大家好。   她发的微博里,配图是一副她与《刀尖舞者》的合照,照片里的她眼神带着挑衅,在曼妙身材和精致容颜的加持下,极具魅力。   而那副画以这么高调的方式出现在社交媒体上,自然不会是赝品。   这场硝烟第一回 合的胜者无疑是沈周思。   那个传闻中身价不菲,爱画如命的收藏家头衔也就自然被众人扣在了沈周思的脑袋上。   但韩棠很清楚,那副画最初的购买者是贺敛,而那幅画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挂在贺敛的书房里,应该是属于她的。   韩棠十分笃定自己的选择,比起那些荣誉和光环,她最初走上这条路就是为了贺敛,是因为贺敛说喜欢跳芭蕾的女生。   如果没有贺敛,那她根本没有接着跳下去的意义。   出生在这种家庭,从小众星拱月的韩棠无疑是自负的:“姚雅不是很想争取这次的演出机会吗,那就施舍给她,给我订最快回国的机票。”   贺敛是她的,不管谁也不可能夺走,沈周思还是任何其他的人,都不行。   往日里聚光灯下优雅美丽的白天鹅,如今脸上却满是嫉妒与狠厉。 第30章 回吻   往年进了正月, 槐江就很少再下大雪,今年的雪就像是长在了槐江,始终下个不停, 刚过了除夕, 市里的天气预报就又发布了一次橙色预警。   进槐江要绕过一段山脉,尽管如今的交通愈发便利, 但是大雪封山的这种事也常有发生。   徐青野今年看着福利院这么冷清, 是想多呆上一阵的,但她也担心后面想出来会比较麻烦, 就搭上梁殊的车提前出来了。   梁殊回来的时候是自己开车, 这次回剧组是她助理过来接的。   梁殊的助理苗苗年初三一早就出现在了福利院的门口,可能是也不确定是不是这里,站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才终于进来,还好人捂得严实, 也没怎么被冻到。   “刚刚我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没想到是你,怎么没进来?”   梁殊还在房间里整理东西,徐青野给小助理泡了一杯热乎乎的茶, 把屋子里的暖风也调高了温度。   凌苗苗说起话有些支支吾吾地,但是奈何徐青野的眼神太过真诚, 她也实在不好意思说谎,手捧着温热的茶杯, 战术性地喝了口水才略带紧张地说了句:“我没想到梁殊姐真的住在这里, 您和梁殊姐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小助理本想问‘你们都是孤儿吗?’, 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所以尽可能说地委婉一些。   徐青野大概理解凌苗苗的意思:“嗯, 差不多吧, 你们不知道吗?我以为娱乐公司签人的时候都是把家庭背景都了解清楚的。”   凌苗苗心想她还真的不知道,之前楼总把她安排在梁殊身边的时候也没提起过这件事:“梁殊姐是自由身合约,我们签合同的时候不涉及这些。”   “自由身合约?”   徐青野倒是听梁殊提过几次,但没深入问过这件事。   凌苗苗:“就是演艺人和经纪公司不规定固定的合作年限,梁殊的工资是按照从公司里接到的项目分成,是我们楼总破例给梁殊姐拟的合同,算是我们圈子里比较特殊的合约。”   楼总说的是楼宴之。   徐青野也没再多问。   梁殊的动作还算快,从凌苗苗到福利院再到他们出发,前后不过一个小时。   徐青野昨晚没怎么睡好,梁殊坐在副驾驶,她一个人坐在车后排就有些困倦,只是车子有些颠簸,她又有些睡不好,索性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前面那两个人闲聊着。   “苗苗,你们的假期也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小助理惊讶地‘啊?’了一声,显然是没想到有一天还会问她假期怎么结束的这么快:“我们这个行业就是这样的,今年能放假还是借了梁殊姐的光,其实我除了今年已经连着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我回家的时候我妈可惊讶了,还以为我活干的不好,老板把我辞退了。”   梁殊显然也没什么精神,将头枕在一侧,小声嘟囔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不是导演临时说要放假的吗。”   虽然梁殊拿下了章导的那个角色,圈子里的人私下里都在盛传梁殊很有手段,但是这段时间一直跟在梁殊身边的小助理却知道,梁殊一脚踏进娱乐圈,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是机缘巧合,她连娱乐圈内最底层的潜规则都不知道。   要不是楼总听见她想回家过年,向剧组追加了一笔巨额投资,导演哪里会那么痛快地放人。   小助理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事楼总有意不让梁殊姐知道,她也不好多嘴什么,只能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娱乐圈内总是少不了一些劲爆的八卦,眼前可不就有一桩,而且还和徐青野有一定的联系。   “青野姐,沈周思和贺先生的新闻你们都看见了吗?就是被偷拍的那个。”   “看了。”提起贺敛,徐青野的困意也就被驱散了一大半:“你能看出那个人是贺敛?”   梁殊瞪大了眼睛,看着也并不怎么淡定:“不是吧,他们两个的事情是真的?所以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怎么可能!”听身边这两个人这么激动,凌苗苗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是一抖,好在她开车技术比较稳:“那天吃饭青野姐不是也在,只是狗仔发图的时候把青野姐截去了而已,不然怎么制造噱头;而且沈周思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劳模,别说他恋爱了,连一个绯闻对象都没有,圈子里的人多半都以为这是假的。”   徐青野是真的不懂为什么要用这么拙劣的方式给别人泼脏水。   她想起自己在社交媒体看到的一些预测,内容估计半真半假,但其中的一些说得有鼻子有眼,像是真的:“是为了资源吗?”   “多半是,不过好消息是《刀尖舞者》的那个角色最后还是落在了沈周思这里,主要周思姐把那幅画的真品都拿出来了,虽然我听小道消息说是借的,但想来筹码也不菲。”   小助理还在前面热火朝天地揣测着沈周思的背景,坐在后座的徐青野却是陷入了沉默。   那幅画给到沈周思的过程她全然知晓,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如此高热度的八卦,她竟然也是八卦中的关键一环。   这一切都带着一些戏剧性的色彩。   车子一路向南行驶,雪越下越大,所过之处都会掀起一阵阵白烟,橘色的扫雪车年初三就开出来工作了,但是清理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这场大雪降落的速度。   等开出那条蜿蜒曲折的山脉,再回头看,山脊已经覆盖上了皑皑白雪,像极了童话世界里的冰雪王国。   进了北城的地界,道路就变得干净平整了许多,新年期间收费站不收取过路费,车子一路畅行,比平时开回来的时候要快了不少。   徐青野后半路一直在睡着,醒来的时候发现梁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边上,车子停在路边,驾驶位的小助理不知道去哪儿了,而自己身上盖着一个小毯子,梁殊就坐在自己边上玩手机。   “苗苗呢?我们这是到哪儿?”   “醒了?剧组道哥让我们帮捎点东西回去,苗苗下去买了,贺敛知道你回来吗?一会儿开车送你回桔园还是去贺敛那?”   徐青野本意是给贺敛一个惊喜的,但想到今天刚刚年初三,贺敛未必会在半山,自己现在过去很可能扑空,但是贺敛如果在外面,他也不想这么打扰他,想来想去,她有些想回桔园了。   只是还没等‘桔园’这两个字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   梁殊赶紧给她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阿野,相信我,比起那些可有可无的事,贺敛现在肯定也想见到你,不然他也不至于除夕夜还大老远地开车去槐江,赶紧打电话,我把你交到贺敛的手上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徐青野心理其实还是犹豫的,但在梁殊的‘催促’下,电话已经拨过去了。   电话那边响了两声就接起来了,看样子贺敛现在应该并不是很忙,徐青野也直接切入了正题。   “贺敛,你在干嘛?现在方便吗?”   “方便,怎么了,你说。”   徐青野隐约从听筒的那边听见了一阵阵轻容的音乐,像是大提琴的声音,中间偶尔还伴随着一些脚步声,贺敛应该是在外面。   徐青野:“我从槐江回来了,我现在方便去找你吗?”   “已经到北城了吗?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接你。”   贺敛抬手示意一旁奏乐的大提琴手将音乐停下来,脸上带着外人少见的耐心,在确认徐青野并不需要他过去的时候,报上了地址,甚至还说了过来的最佳路线。   把对面的沈周思看得啧啧称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遇到这么体贴的男朋友,是青野要过来吗?正好最近的事我要亲自和她解释解释,真闹出误会就不好了。”   这事贺敛倒是笃定:“她不会误会。”   “那倒是。”沈周思耸了耸肩:“也不是谁都想韩棠那么疯,只要谁和你走得近一些,她都要发疯,真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你有女朋友,会是什么反应,楼醒他们几个估计都瞒着呢,不然这女人估计已经打个飞机回国了。”   贺敛神色淡漠,就像沈周思提起的是一个陌生人:“我和韩棠之间只是朋友关系,以前没有在一起,以后也不会在一起,这一点我想她自己也应该清楚。”   你是清楚,可那个女人可未必多清楚。   沈周思没反驳贺敛的话,也没再作声。   她只是突然发现一件很可悲的事,那就是一旦一个男人不喜欢你,在他的视线中其实是看不到你的,你在面对他时心中如何波澜起伏,如果自我感动。   感动的也都只能是自己。   就比如韩棠,贺敛好像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这个女人,或者说是他甚至不愿意了解她。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觉得高兴,还是有那么一些同情韩棠了。   从徐青野刚才的位置到这家餐馆只隔了四条街,新年的这几天外出务工的人都回了老家,北城这座城市本地人本就不多,外面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也没什么人愿意在外面逗留。   一脚油门,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徐青野就到了,行李箱被服务生保管,餐厅的经理引路到了走廊最尽头的包间。   来的路上,梁殊就猜了一路,新年的头几天,贺敛会和谁在外面吃饭,她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大概率是沈周思。   见了面,发现坐在贺敛对面的人还真是她。   徐青野走进去的时候,沈周思已经殷勤地起身了,完全没有什么一线女明星的架子,出来迎了几步见徐青野坐下她才重新落座。   沈周思甚至还举起了三个手指:“青野,我实现声明一下,我和贺敛我们两个清清白白。”   徐青野看着沈周思那副要和贺敛划清界限的样子,也是一阵的好笑:“我知道的,那天我不是也在吗?”   “是啊,我也没想到那群狗仔那么可恶,还好那天我有活动没邋里邋遢的出门。”   “对了,那幅画的效果不错,我再继续用一阵再还给你。”后面这话是对贺敛说的。   “嗯。”   沈周思虽然被恶心了这么一遭,但是拿了角色实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临到这顿饭结束前,开心地买了单,还给这对几天没见的小情侣留足了空间先走了一步。   贺敛显然并不打算在这家餐厅里享受二人世界,沈周思前脚走了,贺敛后脚就开车带着徐青野回了半山别墅。   其实前后加起来,徐青野也只走了一周不到的时间,但她总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   日头西沉,这天本就是个温吞的阴霾天,徐青野进屋子便开了灯,也是这明亮的灯光,让她看清了贺敛眼中带着的□□。   她人被抵在玄关处的时候,才慢慢地开始接受那个热烈的吻,并试探性地回应着。   她试探性地回应,换来的是贺敛更加汹涌的爱意,他只脱了外套,就打横抱着她进了卧室。   他们之间的热烈,让徐青野想到书中所说的热恋中的小情侣,想到电影里那些奋不顾身的爱情,又或者是向死而生的勇气。   她在走神,而贺敛似乎也发现了她亲吻的并不专心,不知道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发了狠的吻她。   与往日的他并不相同,连拥抱都藏满了占有欲,像是想把她就这么揉进他的骨血里。   到了后面,徐青野已经开始忍不住在低声喘息着,连腰身也因为自己的不自知的动作露出了小半截,卧室里满是暧昧的气氛。   直到徐青野感受到自己襟前的扣子一颗颗的被剥落,她猛地清醒过来,稍用力推开了贺敛。   语气磕磕巴巴,但是拒绝明显:“不、不行,我还在来那个。”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第31章 戒指   贺敛听见这话, 眼中的□□褪去了一半,徐青野也知道自己这样着实有些扫兴。   只是从刚刚到现在,贺敛始终都没给自己叫停的机会。   她的脸侧搭在贺敛的肩膀上, 不敢去看他, 有些心虚地说:“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   贺敛就由着她这么躲闪着。   只是当理智重新回归、情绪平复, 贺敛此刻最关心的显然不是他们刚刚要做的事是否还能继续, 而是徐青野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次经期不痛吗?怎么这么急着就回来了,也没提前让我去接你。”   徐青野看他不计较了, 才抬头看了看贺敛, 心中的注意力却都放在彼此有些红红的唇瓣上,那里有些涨涨的,还残留着他们交织在一起的气息。   徐青野:“梁殊要回剧组去拍戏,小助理刚好来接她, 我就跟着一起回来了,至于经期……不是第一天,已经不疼了,明天……明天应该就可以。”   明天不可以, 后天一定也可以的。   只是如果这么说会不会显得她对那事有些迫不及待,但是她已经感受到了贺敛的□□, 听说这种事也不能总憋着,对身体好像也不是很好。   徐青野涨红着一张脸, 心下一横, 手缓缓地附了上去, 她没有做这种事情的经验, 连一降一沉的呼吸声中都带着青涩的意味。   贺敛在她即将触及的时候及时地拉住了她的手, 说话间声音已经再次染上了沙哑:“阿野, 别动。”   徐青野的手僵持在那里,却没有就此住手的打算,她依然坚持:“贺敛,我帮你吧,我不太会,你能教我吗?”   徐青野觉得自己没有哪一刻是像这一刻这样大胆。   贺敛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脸,然而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到底还是波动起了动荡的涟漪。   徐青野就像是初攀高峰的冒险家,在贺敛的引领下,她在那片荒野中提起裙摆跳舞,深夜的月色为邻,窗外天际时而传来的飞机引擎声是除去房间旖旎外的唯一音色。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从前的她还不懂什么是‘为心中挚爱,甘愿赴汤蹈火’,现在她大概有些懂了,当你真正想要陷进去的时候,其实已经无暇顾及眼前的是天堂还是深渊。   最后的最后,熟悉的卧室里只剩下了陌生的喘息声,徐青野清理好一切好,将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子里。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   反观贺敛,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中途还有时间起身给她倒一杯温开水。   他就站在他们的床边,那个视角有些居高临下:“要坐起来喝吗?”   “嗯。”徐青野已经换好了睡衣,起身被子向下掉落的时候,她也没有立即向上拉。   贺敛的手凑过来后,徐青野才看清她手指上带着戒指的形状,她刚刚与他十指紧握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枚戒指的存在,而她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贺敛带这个。   那戒指并没有什么花哨的雕刻,只是一个很素的戒圈,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她手指剐蹭过去的时候发现上面有一些特别的纹路,只是卧室内灯光昏暗,具体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等她喝完水放下水杯,人又缩回了被子里,才拉着贺敛的手凑到眼前将那个戒指的样式看个清楚。   “怎么突然戴戒指了,这是什么花纹,好像从来没见过。”   贺敛见徐青野感兴趣,直接把戒指摘了下来给她看:“喜欢吗?我那里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徐青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戒指是对戒,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拿到了一个烫手山芋,戴对戒是什么意思,她们的心理都很清楚。   徐青野捏着那枚戒指没说话,这种时候哪怕只是几秒的沉默,也足矣表明她的态度。   短暂的沉默后,两个人换了个话题聊起了沈周思,那枚戒指又重新带回了贺敛的手指上,就好像刚刚他也只是随口一提。   徐青野这个时候的聊天已经不怎么走心了,随意捡到什么话题都会问几句。   “你和沈周思的关系很好吗?很小时候认识的那种青梅竹马?”   从上次沈周思给她拿来的那些保暖设备就可以看得出来,里面有很多东西其实都是很私人的,沈周思也基本都一样不落地拿给她了。   贺敛:“嗯,这次的事会在意吗?”   贺敛指的是沈周思‘恋情曝光’这件事。   徐青野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在意还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去看这件事,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在她第一次发现那个恋情爆料的男主角是贺敛的时候。   她内心有那么一瞬的慌乱。   徐青野不知道怎么来更好地诠释自己复杂的内心世界,最后归结为两个字,好像也就是贺敛所说的‘在意’。   是的,她是在意的,她也只是很普通的女人,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喜欢一个人,或许也妄想有一天可以据为己有,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度,尤其这个人是贺敛的时候。   徐青野习惯性地扣进贺敛的手指,将头偏向贺敛的那一侧去看他,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世界:“理智上没有,但会发自本能地关注这件事,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在意。”   贺敛:“我们这几个家庭走的很近,父母辈或者是生意上的伙伴,或者是朋友,沈家和我母亲有一定的亲属关系,沈周思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远房表妹……”   贺敛耐心地解释,徐青野却早就不在意这件事了,只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她的怀里。   贺敛这个人,饶是谁见了总逃不脱要给他一个冷漠的标签,唯独是她,从未感受过他的冷漠,他们似乎是从最开始相遇的那一刻,他对她就是特别的。   她感受的到。   徐青野半蜷着身子,贺敛的手落在了腰身处的时候,她有情不自禁地附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缓缓入睡。   ——   徐青野昨天下午的时候还在纠结自己是不是回来的太早了,到了今天就变成了庆幸,贺敛一早接了贺关岭的电话,这次和凯欧国际谈判的事情提前到了后天,从北城飞到美国需要十二个小时,期间还需要做一定的准备工作,也就是说,贺敛傍晚的飞机就要走了。   她吃过午饭就一直在给贺敛收拾行李,而她自己的行李昨晚推进门口以后,始终都没有打开过,她也顾不上整理自己的了。   “出差要去很久吗?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徐青野看着行李箱里叠放整齐的衣物,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带。   “一个月。”贺敛:“要一起吗?我让Leo给你订机票。”   “我没有去美国的签证,而且我过几天要去实习了,这个年度没什么课,周老师帮我申请了一周五天的实习,我现在算是半个上班族,没有那么久的假期。”   贺敛也不再让徐青野继续收拾,把人从地板上拉了起来:“我尽量早点回来,这次Leo留在国内,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他会替你解决。”   徐青野有一种直觉,Leo是贺敛为了自己留在国内的。   其实如果没有贺敛在,他和他的圈子也没有什么交集,也不用Leo在中间帮什么忙。   贺敛总是看似冷漠,实则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   就比如上次的那袋子感冒药。   徐青野想说自己回到自己的圈子里,除了工作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事,但为了让贺敛出差可以安心,她还是点头应承下来了。   贺敛走了。   徐青野不知道是不是刚谈恋爱的小情侣都这么难舍难分,从贺敛彻底离开她视线的那一刻起,她的内心就有些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要忙起来才行。   她抱着这样的念头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没做的课业,或者没看的论文,思来想去,发现她想到的这些都在年前处理掉了,连去图书馆里借的那几本书也都看完了。   徐青野最后打开了客厅的电视随意放映起了一部电影。   很巧,这部电影的导演刚好是梁殊现在这个剧组的导演,这种小众题材的电影在圈内也是好评度比较高的,她之前就听别人安利过,看了几分钟就愈发投入地看了起来。   在电影上映到一半的时候,别墅的门铃响了,响了两声后她才听见。   平时这边基本没有什么人会过来,徐青野看了眼时间,贺敛应该还在去机场路上,家里负责打扫的阿姨过年放假回家了,她以为来人是别墅的管家,所以也没想那么多,只穿着身上的毛绒睡衣,踩着略显卡通的拖鞋就过去开门了。   等打开了房门才发现外面站着的是一个面容清丽的女人,她气质优雅,身上的冬装连一丝的褶皱都没有,如果不是年纪不对,外加徐青野早年见过贺敛的母亲,她可能会以为这是贺敛的妈妈。   由于不知道来人同贺敛的关系,徐青野并没有第一时间邀请女人进门,只是站在门口问:“你好,请问你找谁?”   女人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僵持,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我找贺敛,你是哪位?贺敛哥哥换阿姨了?之前好像没怎么见过你。”   徐青野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女人的敌意,态度也没有刚刚那么礼貌了:“贺敛出差了,我是她女朋友,他不在家我不方便让你进来?有事你可以给他打电话。”   徐青野穿得不多,外面还下着雪,此刻站在门口的位置有些冷,但在关门之前,她还是安静地等着面前的女人自报姓名。   面前的女人在徐青野说自己是贺敛女朋友的那一刻,脸上崩出了裂痕,但还是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优雅,缓缓地报上了名字。   “我是韩棠。” 第32章 交锋   韩棠这个名字, 徐青野不止一次听到了,从前只是过耳,她未曾深究过她与贺敛到底有什么样的渊源。   但如今人就站在她眼前, 她想刻意避开怕是也不能了。   而那些之前带有一些绯色的提及, 迅速地从徐青野的脑海中闪过。   在大概猜测到韩棠与贺敛的关系后,她没再坚持把韩棠关在门外, 留了门后自己先往回走了一步:“要进来说吗?”   徐青野的态度就是那样, 除了对贺敛,也不爱笑, 就这样冷冷的。   韩棠手指紧扣着手心, 但还是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好啊。”   她自顾自地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双拖鞋,四处打量着屋子的陈设,乍一看,就像是临时过来做客的朋友, 只是这朋友对贺敛的家似乎比徐青野还熟悉。   一边看,还不忘记评判几句。   韩棠:“贺敛哥哥把这里重新装修了?我一直在国外,也很久都没来过了,我记得我去年过来的时候地板还不是这个颜色。”   徐青野搬过来也没多久, 自然不清楚韩棠口中所说的那些。   但她是成年人,法律专业出身, 本就对人性有最基本的洞察,所以她对韩棠的初印象大概可以归结为四个字‘来者不善’。   徐青野出于礼貌, 给韩棠倒了杯温开水, 就没再继续说话。   韩棠从过来以后, 始终都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 而是把注意基本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那种审视的目光让她不是很舒服。   女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脸上的那些伪装卸下了一部分,一边才包里拿钥匙,一边朝着楼梯的那个方向走。   “我是来帮周老师拿东西的,你应该没见过,就是贺敛的妈妈。”她朝着徐青野的方向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钥匙:“对了忘记问你叫什么了?看你还是学生吧,怎么过年不回家,一个人在这里。”   徐青野并没有回答后面的问题,事实上她的态度一直都不怎么热络,只是说:“如果你想要来拿什么东西,那我可能要问一下贺敛,他毕竟不在家。”   韩棠刚走过三个台阶,听见徐青野的话也并没有觉得主人不在家,她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直接倚在了一旁的楼梯扶手上:“好啊,那你问吧,问完了我再上去。”   就像是笃定了贺敛不会说什么一样。   贺敛收到徐青野电话的时候飞机已经在催促登机了,听到韩棠现在在半山别墅的时候,他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悦。   “她怎么回来了?”   徐青野你捏了捏手指,语调平缓:“说是来帮周老师拿东西,我不知道周老师的东西都放在哪儿,我要让她自己过去找吗?”   贺敛那边静默了半天,徐青野感觉贺敛是有什么话想同她说,但她等了半天,贺敛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她把电话递给韩棠。   韩棠见徐青野看向自己,终于从台阶上走下来,不再是刚刚那个居高临下的位置了。   “贺敛哥哥是让我接电话吗?”   徐青野递过了手机,没听见电话那边的贺敛都说了什么,只是发现韩棠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开心了起来,说起话也基本都是轻松地应承:“嗯、嗯、好……我知道了,这不是那边忙完了就回来了,早知道你最近飞纽约我就晚两天回来了,行、那你早点回来,我先挂了。”   韩棠手机是直接抛给徐青野的的,除了她优雅的外表,韩棠的语言和行为都是带着攻击性的。   徐青野不知道她是在针对她,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   韩棠:“你继续看你的电影吧,放心,贺敛哥哥不在,我拿了东西就走,不会在这里呆很久了。”   “我这次来,”韩棠停顿了一下,小声地凑在徐青野的耳边说:“主要也是过来看看你的,珍惜你能和贺敛哥哥在一起的时间吧,因为我回来了。”   韩棠的话像是一句宣言,但徐青野并不想应战,她在最开始的时候觉得韩棠甚至有些幼稚,感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   这天的事她也只当是一个小插曲。   但是没想到,她很快就和韩棠有了第二次的见面。   楼醒来接人的时候说那天是他生日,贺敛出国了,希望徐青野一定要来捧场。   她与楼醒之间的关系向来相处的还可以,楼醒打着过生日的幌子亲自上门接人,也没给她留什么拒绝的余地。   最近她几乎都是一个人窝在别墅里,看看书、偶尔看看电影,并没有什么消遣的活动,她也只当过去放松了。   直到她到了禁区酒吧,见到韩棠,她才想到,楼醒过生日未必是真的,但韩棠想见她应该是真的。   众人本都在火热的聊天,等顺着韩棠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大家明显都是一愣,慢慢地,看向徐青野的目光,落在了一旁楼醒的身上。   所有人都没开口,但是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怎么把徐青野带过来了?’   ‘你是不知道韩棠在这里吗?一会儿要是两个人打起来了怎么收场!’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   但是人是韩棠让他叫来的,他能怎么办?   他瞒了韩棠这么久,韩棠这么要去,他现在也是将功赎罪,她打量着这酒吧好歹是他的地盘,事情怎么样也能控制的住。   楼醒讪讪地笑,然后把徐青野拉过去坐了,但他坚持坐在韩棠和徐青野的中间。   众人预想中大打出手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甚至连剧烈的争吵都没有出现,酒吧里请来的乐队依然火热地搞着打击乐,众人在下面还算和谐的氛围中一颗心渐渐地放松下来,也终于回归到了最开始火热的八卦中。   韩棠调了一杯血腥玛丽推到了徐青野的边上,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楼醒,但却像是把楼醒当初透明人一样:“喝一杯吗?”   “不喝,谢谢。”徐青野把杯子推了回去,贺敛不在,她并不会轻易在这种场合饮酒。   韩棠笑着把手搭在那个杯子上,手指摸搓着杯沿的位置,指腹触及到猩红的液体,像是被锋利的刀划破了一个口子。   徐青野的目光也被韩棠的这个动作定格住了,只是她看向的并不是杯中晃动的液体,而是韩棠无名指的那枚戒指,聚光灯在酒吧内不停地闪烁着,有那枚一瞬打在了韩棠的手指上,徐青野看清了那上面的纹路,是与贺敛戒指相同的纹路。   那纹路并不常见,且之前贺敛说了这是对戒,徐青野控制不住地多看了两眼才终于收回了视线,但也仅仅是收回了视线,那个戒指的虚影就像是定格在了她的眼前,每一个细节她好像都记得。   酒吧里的空调太闷了,她想去一旁透透气,起身的时候‘坚定不移’坐在一旁的楼醒显然是一激灵,警惕地看着一旁的徐青野:“小学妹,你怎么了?”   “没事,我去那边透透气。”徐青野指了指不远处的酒吧台,这个时间人少,那边确实看着清净许多,而且还在楼醒的视线。   楼醒松了口气:“行,你去吧,想吃什么喝什么就点,记我账上。”   徐青野走过去的时候,不是没感觉都周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也没管,她来了这里就觉得喉咙不舒服,现在想喝几杯烈酒润润喉。   徐青野叫了杯白兰地,一杯不够就又要了一杯,这饶是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徐青野的酒量好,而是觉得她这是在借酒消愁。   至于为什么?   自认是贺敛的‘正宫’回来了,没有人觉得贺敛会真的娶徐青野。   多年间,所有人都有一个共识在,贺家如果想要联姻,那一定是韩家,是韩棠。   徐青野安静地坐着,抛开其他的不谈,她倒是有些享受这样的夜晚了,舒适温暖,身边都沁着酒香,台上音乐躁动着十分有人气,只可惜贺敛不在。   在徐青野续上第三杯酒的时候,她身边做过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其实徐青野都没看她,实在是她身上的味道过于浓厚,酒气都盖不住她的香水气。   在女人想要帮她结账的时候,徐青野才发现这个女人是奔着自己来的。   “不用,谢谢,我的账有人结了。”她看了眼不远处已经开始玩牌的楼醒。   女人的眼中瞬间充满了羡慕,说起话也带着些急迫的探寻:“那你现在是跟着贺先生还是楼少啊?我听说你也是京大的学生,我能和你取取经吗?我每次找的都是些小虾米,没什么滋味。”   “你也是京大的?”   “算、算是吧,你懂得,都是包装的,这不是想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吗,下了血本,你呢,当初是不是也花了些钱。”   徐青野晃了晃手边的酒杯,没回答女人的问题,只是反问:“那你想取什么经?”   女人:“你和韩棠是怎么和平共处的?刚刚他们都预测你们会打起来的,韩棠可是圈子里出了门的不好惹,这几年去国外了总不见得脾气变化了。”   徐青野看向韩棠的那个位置,她和楼醒他们几个相处的挺好的,一直都是笑呵呵的模样。   女人却对不远处的那一幕嗤之以鼻:“别看了,那都是假象,我看都是装的,骗骗那些蠢男人还行,这女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哪里是什么善类。”关于韩棠的传闻她也是听去了不少,听得越多,她就对徐青野愈发的好奇,不然也不会这么急匆匆地凑过来。   韩棠人都回来了,她竟然还可以安然无恙。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徐青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有些微醺,眼角向下弯着,是有些醉人的好看:“为什么一定是韩棠呢,不能是我吗?” 第33章 锋芒   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连语气都变了变:“不可能的,像他们那种男人怎么会娶我们这种女人,这也不符合他们家族的利益, 妹妹, 你听姐姐一句劝,趁着能捞, 多捞些, 以后总要回归普通人的生活的……”   后面的话徐青野没怎么听清。   直到这个时候,徐青野才终于看清边上女人的样貌, 厚重妆容下应该也是一张清丽的脸, 年龄应该不大,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会这么‘走心’地劝一个陌生人。   她大抵是把徐青野和她自己归为一类人了。   酒吧洗手间的水龙头里哗啦哗啦地流淌着凉水。   徐青野捧了一抔水打在脸上,额头上的碎发被打湿的时候看着有些狼狈,但想到那枚戒指……徐青野的手便始终都没有从冰冷刺骨的水中抽出来, 水流就像顺着皮肉挤压进了胸腔,周围的空气都逐渐变得稀薄。   “怎么?这是突然认清了你和贺敛哥哥之间的差距,有些难以接受?”韩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后,她却一直都没有发觉。   徐青野从一旁抽了两张纸巾, 擦去了脸颊边的水珠,然后是手上的。   “今天不是楼醒的生日, 你处心积虑地让我来,总不会就是想见见我。”   纸巾被丢进了一旁的纸篓里, 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锋芒, 与韩棠这段时间听来的徐青野并不一样。   韩棠环着肩膀, 身上穿着限量版的珊瑚线条外套, 脚上踩着高跟鞋, 眼神晦暗不明:“我就是好奇, 你是怎么融入贺敛哥哥的圈子,让他喜欢上你的,但现在看来,我应该是有些高看你了。”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徐青野在短暂的调整过后,又恢复到了之前矜清冷的那副神情。   韩棠在听见有来人脚步声的时候,站正了些,维持着众人眼中的优雅气质:“也没什么,只是贺敛哥哥难得有新鲜劲认识新的女人,我总要替她把把关,毕竟也不能找一个太会纠缠的,以后我也不好处理。”   徐青野抿了抿嘴唇,手上沾着的水珠已经尽数被擦干了,她最后扯出了一抹笑:“认识的挺久了,六七年,也不算多新鲜,倒是你,现在是站在什么立场呢?贺敛的女朋友?但我要是记得没错,我才是他的女朋友。”   “你……”   “好了。”徐青野打断:“如果你是来找我示威,想让我知难而退,那我现在并不打算离开贺敛;如果你只是想见见贺敛喜欢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你也见到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韩、女士。”   徐青野没再多给和韩棠一个眼神,说完就离开了。   她本能地想再去拦人,只是这洗手间来往的人越来越多,她最后只能咬着牙看着徐青野就这么离开。   卡座里的一行人闲聊着,注意力却都放在洗手间,见徐青野面容淡定地回来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没打起来。   然后大家就开始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最近闹得有些大的那件事。   徐青野实在没有什么再呆下去的兴趣,同楼醒说:“我先走了。”   楼醒正听在兴头上,不想立刻走,又不放心徐青野自己回去,毕竟人是他带出来的。   好说好商量:“小学妹,我这听故事呢,马上听完,要不你再等我一会儿我送你,这地界不好打车,你喝酒了也没法开车,马上,马上就好。”   站在卡座中间的那个小黄毛刚才还讲的有声有色的,见徐青野想走,直接停下不说了。   周围的人也都眼巴巴地看着徐青野这边。   她见状,没再坚持,只是低声‘嗯’了一下,算是答应了楼醒的提议,然后就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   贺敛这个时间在工作,她前面发的消息他还没有回复,说是等着楼醒听完故事他们就走,那个小黄毛讲的故事,她倒是就这么分神听去了大半。   说的是最近北城一直比较关注的那件厂房起火的案子。   近几年北城为了解决空气污染问题,许多在市区里的大型工厂全部都移到了郊区的位置,起火的这个木材厂也是其中之一,而说话的这个小黄毛就是这个木材企业的少爷。   本来木材厂这种地方,起火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像肖氏木业这种老牌企业对此都有一定的预案,但是这次因为起火的时候死了人,事情就变得麻烦了起来。   黄毛提起赔偿的时候,忍不住啐了一口:“别提了,我就不理解了,就这种活着的时候都是贱命一条,死了怎么就这么值钱,之前谈好的赔偿我们都够仁至义尽了,结果临到调解的时候,这群人竟然都临时反悔,说什么死的那几个工人,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一定要我们每个人再追加50万的赔偿。”   听八卦的这一群人中,没有几个是懂法的,只有楼醒大学是读的法学。   楼醒还是比较好奇后续:“这种调解的过程临时反悔确实比较常见,肖客你别说你还差这点钱,你前几天不提那台车,再多赔几家的钱都有了。“   黄毛本来还义愤填膺呢,听见楼醒这么说,态度突然变得殷勤了不少:“我那都是小钱,而且楼哥您也知道,我们这种搞实业的赚点钱也不容易,要真的都赔出去了,以后有点什么事都要赔钱,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楼哥,我这波损失实在是大,我听说你和贺少近期有一个不错的项目要开发,到时候可得带带弟弟,也让我回回血。”   楼醒耸了耸肩,合着这小子拉着自己说了这么半天,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公司的事我说的不算,等我哥什么时候了,你自己问他吧。”   小黄毛也不气馁,听见楼醒这么说,又套近乎似的问了一嘴:“我记得贺少之前也处理过相关的事情,前些年京鹤集团不是也起过火,当时是怎么解决的,我取取经。”   如果刚才只是想套近乎,楼醒现在这么说,就是拐了山路十八弯跑来套近乎了。   那都是哪年的事了?   而且当年的京鹤集团哪里是贺敛说了算的,楼醒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但是之前贺敛提过,这次的项目确实有用得到肖氏木业的地方,所以也没把话头咬死。   只是敷衍地说了句:“你要是实在不想赔,那就拖着被,反正你小子平时除了泡在我这酒吧里,就是去公海上玩牌,谁还能抓到你人是怎么着。”   “楼哥说的对,那行,那我就先这么办吧,先拖上一段时间,我们公司法务也是这么说的,这群人的家里都等着来米下锅呢,耗一耗,到时候就可以协商解决了,我也少赔出去一点零花钱。”   “楼哥你是专业的,要不你再想想有什么好办法,我到时候就让我爸照做。”   “可以再找几个人隔三差五就去那几个受害人的家里闹,闹得那家人不得安宁,他们就没有精力起诉,不得不同你们和解了。”   突兀的平静声音,让酒吧中刚才还七嘴八舌的众人都噤了声。   连楼醒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坐在一旁的自己的小学妹,显然是没想到这话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   那小黄毛知道徐青野是谁,还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楼醒:“楼哥,这……这么做行吗?”   行个屁。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搞以前□□那套,这明显是在气头上呢。   楼醒也突然惊觉和这群混小子胡扯,他没当真,徐青野这种专业的法律人难免会当真。   他还是赶紧带人走吧。   楼醒搓了搓手:“那个,小学妹,我这边的八卦也听完了,要不我现在送你走?”   现在徐青野的气压就肉眼可见的变低,等一会韩棠再回来,他肯定又要夹在中间当‘受气包’。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答应韩棠把徐青野叫了出来。   他眼巴巴地等着,生怕徐青野突然不想走了。   但徐青野只是面无表情地又看了眼肖客,然后点了点头:“嗯,送我回去吧。”   楼醒如获重赦也不再多留,拎起车钥匙就准备把徐青野送回去。   徐青野和韩棠一走一回刚好又打了个照面,徐青野知道迎面走来的是谁,却都没有看她,显然是把韩棠当成空气了,楼醒讪讪地朝着韩棠笑:“那个,韩棠,我把人带出来的,我先送她回去了,肖客那边正说八卦呢,你要是感兴趣可以也过去听听。”   韩棠对八卦什么的显然并不感兴趣,她大老远地从纽约回来,也不是来听别人的八卦的,她只对徐青野这么低沉的脸色比较感兴趣。   韩棠回到卡座的时候,那群人还在热火朝天的聊着,见韩棠回来了,都变得愈发殷勤起来了,只是话里话外都不提刚刚离开的徐青野。   贺敛之前出来的时候,也带徐青野来过几次,而且是大大方方介绍的,就算不是‘正宫’肯定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带出来玩的。   在这个圈子里混得人,不管脑子好不好使,都有一个默契。   那就是——不该说得话不要说,不该问的事少问,就算是在好奇,不和故事当事人八卦这是最基本的底线。   大家越是不想把话题往徐青野的身上扯,韩棠越是把话题引到她的身上。   她随便点了一个黄毛带过来的‘女人’,问了句:“刚刚怎么了,他们两个怎么回去了。”   从晚上过来到现在,韩棠还没和她们这群女人多说过话,多数时间都当她们是空气,现在这么主动地问她,女人一边心理有些不悦,一边又有韩棠主动过来说话的优越。   在黄毛眼神的默许下,她就一股脑把刚刚的事都说了。   听见女人的话,韩棠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后面脸色才变差的吗?   韩棠的心思转了转,朝着肖客抬了抬下颌,语气有些高傲:“刚刚说什么八卦了,再说一次给我听……”   ——   徐青野从坐上车开始就始终没有说过话。   楼醒这个人实在是不喜欢冷场,而且他觉得徐青野不说话大概率还是因为他。   他和徐青野相处的久了,自然也知道她现在在贺敛心中的地位,何况之前一起工作了那么久,他是真的把徐青野当初自己的小学妹了,不然也不会瞒了韩棠那么久。   当然,他也要承认他也是觉得把事情告诉韩棠太麻烦。   楼醒有些无力地解释道:“小学妹,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其实也不算骗你,今天是我身份证的生日,我确实过几天就要过生日了。”   楼醒见徐青野不吱声,只能继续解释:“你也知道我们和韩棠都是一起长大的,之前你和贺敛的事我们都是瞒着她的,现在知道了直说我不讲义气,我想着叫你出来也就是大家凑在一起玩玩,肯定也不会发生什么别的。”   “小学妹,你就安心和贺敛谈,韩棠要是能拿下我么敛哥,也就不至于到今天还要我叫你过去了,你也试着理解一下,毕竟知道自己喜欢这么多年的男人有女朋友了,她估计心理也不好受。”   听说还是推了华盛顿那边的一场演出回来的,只可惜贺敛出差了,就这么扑了个空。   楼醒这么嘟嘟嘟地说,他见徐青野又不说话了,还想再说些什么。   突兀的话语在密闭的空间响了起来,尤其震耳。   “为什么死掉人的命就是贱命,只是因为他们穷,就不配活着?” 第34章 病痛   这话听得楼醒心头一滞, 连方向盘都没怎么握紧,穿过了眼前的红绿灯,楼醒才反应过来徐青野是在重复刚刚肖客的话。   尤其是想到后面徐青野给的那个‘建议’。   他心里一激灵, 赶紧解释道:“肖客就是那么一说, 事情闹得这么大,该赔的钱肯定一分钱都差不了, 就是他刚毕业回自己家的公司, 就把这事情搞砸了,他们家母后大人拿他出气, 断了几个月的零花钱, 他就忍不住抱怨抱怨。”   “放心,不会真的怎么样的,我可以担保。”   徐青野沉默了半晌,像是也认同了楼醒的说辞:“肖客说京鹤集团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案例, 也是这么拖着不给赔偿吗?”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楼醒哪里记得,那几年他估计还在上大学呢,也就知道自家公司大门朝哪边开,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楼醒:“京鹤是大公司, 为了企业的形象肯定也不会拖着的,小学妹, 你放心吧,肖客也就是过过嘴瘾。”   徐青野淡淡地‘嗯’了一声, 似乎这篇就这么揭了过去。   楼醒只当徐青野是因为专业出身, 所以对这种事比较敏感, 见徐青野后面没再继续问, 也就没多想。   楼醒把徐青野送到半山别墅就赶着去午夜场的轰趴了。   徐青野推门进屋的时候, 那股郁结在胸口的窒息感就像是洪水冲破了围栏, 直接见她整个人溺入其中,她蹲在地上缓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觉得好一些。   只是等她慢慢地扶着一旁的墙壁弓着脊背起身,环顾四周。   空旷的房间、冰冷的装饰、曾经与韩棠对峙的位置,以及她曾在这房子里看到的那枚素戒,让她不止一刻地想逃离这个地方。   稀薄的空气正在慢慢地挤压着她的胸腔。   她想回家了,回自己的小家,现在想想,她的小家也是一场火灾两条人命得来的赔偿,倒也讽刺。   徐青野的行李箱始终都没有拿进去、就摆在客厅。   她划开屏幕给贺敛发了条消息。   【贺敛,我想回桔园住两天。】   纽约与北城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贺敛收到消息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他还在开会,在看到消息内容的时候,抬手示意正在汇报的高管暂停。   “大家先中场休息,我回个电话。”   贺敛前面的这几年基本都在国外,国外的高管对贺敛非常熟悉,都知道他是一个时间观念非常强的人,开会的时候效率极高,且极度专注。   这是他少有的为了回一个电话而中断会议。   徐青野也没想到贺敛会这么快就回消息过来,她接起电话的时候还没调整还自己的状态:“喂?贺敛。”   “嗯,怎么突然想回桔园住了,怎么了?”   徐青野尽可能地用自己最正常的语气回答:“没怎么,就是这房子太大了,我自己一个人住有些空,我也好久没回去住过了。”   贺敛沉吟了几秒,并没有继续问:“嗯,今晚就回去吗?我明天让Leo送你回去?”   “不用送我,我叫管家帮我叫个车就行,我到家了告诉你,你先忙工作吧。”   说到这个时候,徐青野已经可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临挂断电话之前,还不忘记问了贺敛什么时候回来。   在下面中场休息也时刻保持噤声的高管们,就见贺敛的语气变得异常柔和:“这边忙完就回去,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嗯,知道了,那你先忙吧。”   贺敛那边太过安静,徐青野总觉得他应该还有事情在忙看,不想过分打扰到她的工作,就这么挂了电话。   不过贺敛的声音就像是一支强有力的安慰剂,徐青野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就足够平复情绪了。   只是她今晚是真的不想继续住在这空旷的房间里。   这晚,徐青野连夜提着行李回了桔园。   在那之后,韩棠没再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也就这么回归到了自己以往正常的生活中。   年假休息后回律所实习、接手了一个律所和京大联合做的课题、开学后回学校报道。   看着入学注册那个更新的小册子,她惊觉自己过了年也才22岁,世人眼中最年轻的年岁,有着大把的好年华。   但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已经度过了自己的大半生似的,对生活没有什么更多的指望。   只是生活并不会因为你的消极怠工,就好心地让你停下来喘息片刻,一通来自槐江附中的电话,再次打破了徐青野生活的平静。   来电人是附中舞蹈专业的学生,学校的校庆她接了一个任务。   邀请母校的历届优秀毕业生来参加校庆,分享自己多年来的职业心得。   也许是新来的指导老师工作疏漏,也许是附中舞蹈专业每一届的优秀毕业生都在这个行业小有名气,这通电话就这么突兀地打来了。   徐青野还在第一时间接了。   小姑娘并没有大人那种点到为止的圆滑,在听到徐青野因为一些原因放弃舞团的工作后,又拉着徐青野问了很久。   于是徐青野的不安与恐惧又加重了。   烟花、爆竹、火光、连成片的红色或者电视中的警笛声,她都见不得听不得。   唯一庆幸的就是她不再会尖叫了,只是默默地将整个人缩在原地,直至心情平复。   只是随着时间的递增,她平复的能力越来越差,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整个人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走起路来都有些无力。   梁殊说她应该再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她也这么觉得,她以前在工作和学业中连轴转的时候,很少会觉得这么累,一种从身到心的疲惫。   她和心理医生约在了春分那天,却没去成。   因为贺敛回来了。   她已经开车去心理诊所的路上了,中途绕路去了北城的机场。   她人到机场的时候,贺敛还没到,国际接机的口子比较空,她靠在栏杆上低头给了沈医生发消息:“抱歉,临时有事今天先不过去了。”   沈弯发来了一个大哭的表情:“我可是调了你最爱的白兰地,你怎么忍心不来看看我。”   徐青野和这个沈医生的互动永远都是轻快的,因为他性格真的很活泼,明明年纪比她大了一轮不止,但他已经想象到沈医生举着那杯白兰地,哭丧着脸的表情了。   “抱歉,下次一定,我男朋友临时回来,我来机场接机了。”   “是那个可以治愈你的男朋友吗?徐,你真幸运,看样子他回来了,你又没时候来找我了。”   徐青野刚回复完‘会去找你的’,耳边就响起了滑轮在地面滚动的声音。   “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贺敛站在栏杆内,她站在栏杆外,那道栏杆的位置只到腰身,徐青野也顾不得周围还有人,就这么朝贺敛索取了一个拥抱。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按下了短暂的暂停键,他们旁若无人地像彼此表达着这段时间里的思念。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徐青野放开贺敛之后看向他的身后,他走的时候是带着助理的,现在助理却不见人影:“凯文呢,你们没一起回来吗?”   “没一起回来,我们边走边说?”贺敛绕过栏杆动作自然地握着徐青野的手,朝地下停车场那边走过去。   机场人生嘈杂,地下车库一排排地停了不少车,徐青野那辆外皮有些掉漆停在了最角落的位置,贺敛走之前是给她留了车钥匙的,但她最近住在桔园。   贺敛并不意外徐青野会开这辆车,也并不嫌弃,而是和她聊起了工作的事。   “纽约那边还有一些工作没处理完,我回来了需要留一个人在那边,不出意外,凯文下周就会回来了。”   “最近课题做的还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这段时间,徐青野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平时和他通电话也只会说一些比较有趣的事,她现在人不在京鹤上班,他想知道她的近况除了徐青野亲自说,也就只能问小周老师。   小周老师说她最近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情绪始终都不是很高涨,人也。   她有烦心事,但是不愿意同他说,即便贺敛知道这次或许她依然会瞒着,但他还是问了。   徐青野坐上驾驶位,系好安全带:“我啊……课题还挺顺利的,这段时间周律师比较忙,基本都是穆律带队,我和穆律现在也比较熟悉了,学校那边也是,虽然有些小问题,但是都解决了。”   “怎么想到回桔园住了?”   徐青野心想贺敛到底还是问自己这件事了。   也是,她就这么回去住,贺敛总是要问了。   徐青野没说谎,但是也没把真话全都说出来:“半山那边太空了,我不想自己一个人,我想着我已经很久没回过桔园了,就想回去住两天。”   她想要发动引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把导航调出来,她对机场这边的路并不熟:“贺敛,我今晚去哪儿,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桔园住一晚?就是、我出来的比较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   两个人明明除了最后那一步什么都做了,但徐青野邀请贺敛的时候还是支支吾吾。   “阿野。”   “嗯?”她还在想贺敛叫她做什么,就感受都右侧的耳朵被他不轻不重地捏住了。   徐青野身子一僵,敏感的神经掀起了眼中朦胧的雾气:“贺敛,你、你干什么?”   “你耳朵红了。”   徐青野:“……”   直到最后徐青野也没调出来导航,贺敛说带她去一个地方,他做她的人肉导航。   他对路线的熟悉程度超乎了徐青野的想象,明明她是司机,这么七拐八拐地着实把她绕晕了,其中有些路是宽敞的大马路,还有一些则是幽深不见底的小路。   除了路边偶尔会停着一辆车,沿途几乎都没有什么行人在。   徐青野在又穿过一条小路时,终于忍不住贺敛,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连路程都这么九曲十八弯,她在北城呆了几年,对这个方向还有些印象,已经快出城。   贺敛:“今天楼醒生日,在郊区包了个庄园,今晚不出意外我们住那里。”   贺敛在她去接他的路上就问过她今天有没有别的事,她当时说得是没有,现在改口应该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那庄园已经渐渐地在徐青野的视野中显现出了轮廓。   徐青野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她自觉自己掩饰的还好,但贺敛向来擅长洞察人心,从见到徐青野的那一刻起,他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贺敛语气依然平和,却带着少有的审视目光看向她:“阿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第35章 回国   起初贺敛只是以为徐青野并不想在他回来的第一晚就在外面留宿。   于是试探性地问:“不想住在这边吗?那我们晚点可以回来住, 半山或者桔园?随你高兴。”   “没有,我就是有点意外。”上次楼醒叫她过来就是说自己生日。   结果是韩棠耍心机,所以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韩棠之前问过她, 问她是不是以为进入到了贺敛的圈子就可以洋洋得意, 事实上,如果可以, 她并不想挤入这个陌生的圈层。   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   但她爱贺敛, 不想成为这场感情里最先叛逃的那个人,所以短暂地停下来, 学着去接受。   至于最后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她暂时不想去预判。   这座庄园庄严肃穆中带着一些古朴,都是老派的法式建筑,看起来才建起到现在应该有了不少的年头,但周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牌子, 应该是私人的庄园。   北城进了3月,气温已经逐渐转暖,庄园成排树枝中已经抽出了新芽,可能大家今天都穿得有些讲究, 精致的西装礼服在这种天气并不适合一直站在室外,外面只站了几个负责接待的人。   当然, 还有今日聚会的主角,披着一件黑色貂皮大衣站在一旁终于有些正形的楼醒。   楼醒搓了搓手, 见人差不多都齐了, 躲去一边点根烟, 捏着打火机擦了半天的火也没点燃, 暴力地在手上甩了甩才终于点上, 嘴里砸吧砸吧, 还没尝出什么滋味。   一抬头见远处的那辆破车里下来的人,随手就又把手上的火给掐了,挂着笑脸凑了过去。   那样子也是说不出的殷勤。   其实也不怪他这样,他这段时间实在是心虚的很,尤其是那天送完徐青野回去,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惹祸了。   楼醒:“小学妹来了,好几天都没见你了,是你去机场接的敛哥吗。”   一边说着,楼醒帮着打开进入大厅的门:“外面冷快进去吧,你们要不要换衣服,我都准备出来了。”   “韩棠也来了。”后面这句是楼醒低声提醒贺敛的。   贺敛没什么感情地‘嗯’了一声,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件事,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楼醒想进去再说些什么,但外面陆续又来了两辆车,离着老远就鬼叫魂一样地喊他。   他跟了两步以后没办法又退了出去,眼睁睁地看着徐青野跟着已经走到大厅中央了。   徐青野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就本能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看着庄园大厅里设计的华丽logo,边上还夸张地放了一个楼醒的人形立牌,走过的男男女女皆是衣着华丽,看样子今天真的是一个生日宴。   只是他们不冷吗?徐青野对此有些存疑。   这种有些年头的庄园里为了更好的保存木质建筑,采用的都是最古朴的壁炉取暖方式。   靠近壁炉的位置还好些,其余的地方徐青野穿着厚厚的外套走过去也感受得到阵阵寒风。   想起楼醒刚才说得话,徐青野趁着周围的那些人还没彻底围过来,踮起脚悄悄附在贺敛的耳边问了句:“我们也要去换礼服吗?”   “不用,我们不换。”徐青野的穿着或许在这一种俊男靓女里显得有些突兀,但是身边有贺敛作陪,他身上穿了件及膝的长风衣,领口系着她的围巾,她看着倒也没那么奇怪了。   贺敛总有一种无论穿什么,走到哪里都迅速成为人群焦点的魔力,他们也只在门口的位置站了一会,就已经有人围过来了。   “贺少,您来了,徐小姐也来了。”   听这声音,徐青野觉得很熟悉,只是这人的眼睛有一半都被额头上的发茬遮住了,她又细看了两眼才发现这人就是那天的小黄毛,只是他今天把头发给染成黑色了。   贺敛淡淡地:“嗯,生日会几点开始,你表哥今天来了吗?”   “来了来了,在后台呢,韩棠姐今天也在,今天的生日会韩棠姐主持,在后台准备呢,贺少,你们是不是还没抽过签,来,我带你们去拿签。”   贺敛给徐青野解释:“赵维是他的远方表哥。”   徐青野不是第一次见肖客,却是第一次知道他们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贺敛没提韩棠,但徐青野猜到了韩棠会来,她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只是当她无意间又触及到贺敛指上的戒指,又觉得心头有些酸涩。   肖客并不是赵维的亲表弟,三代以外的关系还要打个弯,但是只有能随便攀上这个圈子里几个大佬中的一个,只要人不是傻的,就不愁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肖客家里这些年生意也慢慢做起来了,而赵家的那位这几年要退了,渐渐式微,人心就容易动摇,就想载找个更高的枝攀一攀。   而贺敛在圈子中无疑是比较独特的存在,整个贺家拥有的权势和庞大的商业版图,在后面盘根错节拢成了一张网,将半个北城都笼罩在内。   很难叫人不垂涎。   肖客没有什么话题,也不够资本直接让贺敛带自己入局,所以目前还处于前期的套近乎阶段,前段时间木材厂起火那件事大家都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的,具体的肯定还是要公司的法务出面解决,没想到他还真的把事情一直拖到了现在。   死者家属也没赔偿,事情就这么一摊子的烂在那里。   等着贺敛什么时候才国外回来了,借着这个由头和他找话题。   那天徐青野听到的事情,就这么又一次在耳边被提及,还增添了许多细节,诸如那些死者家属多么难缠之类的。   “贺敛,我先去那边拿一杯酒,一会儿就回来。”   贺敛不可查觉地皱了皱眉,徐青野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想离开,至于因为什么,他收回视线后若有所思地看着肖客。   肖客也算是个机灵的,赶紧把话接了过来:“这事徐小姐那天都听我说过一次了,贺少,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比较好。”   贺敛的态度并没有因为肖客的这句话有所缓和,而是愈发地冷了起来:“你们什么时候见过?”   肖客察觉到了贺敛骤降的低气压,被问的一磕巴:“就是……就是前几天啊,是楼哥叫徐小姐出来玩的,也没干什么,就坐了一会儿楼哥就把人送回去了,可能一个小时都不到。”   “2月3号?”   “对,是那天,说那天是楼哥身份证上的生日,就想着叫大伙出来玩玩。”   贺敛的情绪一向不外露,他身边也不止站着肖客一个人,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基本把那天发生的事都拼凑了出来。   大家都说完了以后,贺敛便沉默着不再说话了。   “敛哥?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他的视线始终都没离开过远处的徐青野,见她一个人在低头喝酒,心头就这么痛定了一下:“没事,韩棠在后台吗?我过去,要是阿野……徐小姐找我就说我马上回来。”   “好嘞,您放心吧,这事交在我身在,在咱们自己的地盘肯定什么事都没有。”   贺敛之后便一言不发地走去了后台。   韩棠还在化妆,她身上穿着华丽的礼服,长长的金色裙摆拖在古朴的红木地板上,仿佛今晚她才是真正的主角。   池昼和商谦原一个去帮她看贺敛来没来,一个帮她去调试一下今晚的麦克风,她听见身后的响动还以为是他们两个回来了。   她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出口便是有些抱怨的语气:“怎么才回来,让我等了这么久。”   “是我,贺敛。”化妆师的动作没停,韩棠却是一个大动作回过身,化妆师的粉刷还没来得及刷,红红的一块就这么擦在了韩棠的脸上。   化妆师是韩棠自己带来的,她熟悉韩棠的脾气,因为怕被骂直接僵在了原地不敢动。   韩棠却没有再表现的像之前那样不悦:“剩下的我自己来吧,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化妆师出去以后,韩棠的眼中带着明显的喜悦:“贺敛哥哥,你怎么找到这里了?我还以为要等会主持的时候才能看见你。”   “嗯,有些事情想问你。”   韩棠的笑变得不那么自然,只是她这么多年见贺敛的冷脸见多了,他没主动提,她习惯了装傻:“什么事,贺敛哥哥你说,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贺敛也不想兜圈子,目光直视面前的韩棠:“你是不是找过阿野了,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我们一共也就见了两次,能说什么。”韩棠说得坦然,甚至对上贺敛的眼神都没有半点闪躲。   “嗯,最好没有。”   贺敛这话说的平淡,甚至连一句语气都没有,但就是像一块锋利的玻璃,穿破她那些华丽的舞服直直地从她的心口处豁开一个口子。   她此时的眼睛已经有些泛红了,声音带着些哽咽:“贺敛哥哥,池昼说你想求婚了,是吗?和谁啊?”   “韩棠,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这么多年只把你当朋友,并不是同样的戒指就是对戒,戴戒指的人就会在一起,你懂我在说什么,以后不要再去做这种事了。”   贺敛说着摘下了手中的那枚戒指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了,他始终都没有回答过韩棠的问题,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韩棠听着戒指清脆掉落的声音,不自觉地遮住自己无名指的位置,闭上眼又有些绝望地缓缓睁开:“一定是她吗?为什么?贺叔叔和周老师会同意你们吗,她甚至都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一定是她,不用其他人同意,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第36章 答案   商谦原和池昼是一起走去的后台, 刚一走进去,就看见面前这两张熟悉面孔就这么对峙着。   贺敛从始至终表情都没变过,韩棠的眼尾却红了, 脸颊还残留着刚才不小心被化妆刷扫过的殷红, 在灯光的作用下看着像是被谁打了一巴掌。   而后台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池昼急得拳头紧紧地攥着,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贺敛, 商谦原毫不怀疑池昼已经不又分说的一拳打过去了。   “冷静、冷静。”商谦原默默地拉了池昼一把。   “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冲动。”   商谦原这种平日里追求极限运动的性子,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反倒是最冷静的那个人。   贺敛也发现有人过来了, 在他视线不咸不淡地看向一旁的两个人后, 商谦原的心头一凛,池昼心头的那股火也终于‘被迫’消散了些,只是快步走到了韩棠的身边。   贺敛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说话,看韩棠死咬着牙也不愿意哭出来的样子, 商谦原再笨也猜到了一些,何况他刚刚在前面大厅的时候还看见了楼醒的小学妹在。   商谦原纠结地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最后还是跟着贺敛的身后小跑着出来。   “敛哥,敛哥你别急着走啊, 等等我,你和韩棠这是怎么了, 她脸上怎么红了那么一大片?”   商谦原见贺敛脚步并没有放慢的迹象,无奈又问了句:“我听海伦娜说你在她那里订了一颗钻戒, 你是最近就打算求婚了吗?和谁?楼醒的小学妹?”   “不是, ”   商谦原只听清这两个字, 就被前面的音响声给吵得直接耳鸣。   真是不知道楼醒带着人在前面搞些什么有的没的。   他见一旁有一个空房间, 直接拉着贺敛进去, 与此同时想起贺敛刚刚的否认, 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求婚就好,这要是求婚就太离谱了,韩棠肯定不会罢休的,以后还指不定怎么闹呢。   商谦原:“我就说你怎么也不会随便娶一个圈外人,但是我看你和韩棠这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啊?”   贺敛面无表情地看着商谦原:“刚刚的问题,你再问一遍。”   “什么问题,你和韩棠到底因为什么事闹成这样?”   “上一个问题。”   商谦原琢磨了半天才又问了句:“你是最近打算和楼醒的小学妹求婚吗?”   “不是最近,她没毕业,不想因为这件事耽误她的学业。”   商谦原:“……”   嫁给贺敛和耽误学业这两件事有摆在一起选择的必要吗?   完全没有好不好!   他现在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贺敛了,他们也不过几年没怎么见,他比起那些年在北城时候,就像是完全变了个样子。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比起前几年的恣意,他性子着实内敛了不少,但更像是打磨过的磐石,始终都有自己的坚持。   只是很可惜,这份坚持并没有用在韩棠的身上。   商谦原一路回去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等跟着贺敛坐去了徐青野旁边的位置,她才发现所以的一切都准备好了,韩棠也调整好状态走上了台。   只要站在舞台上,韩棠似乎永远要比周围的人夺目许多,金色礼服反射着五彩的光线,领口一直开到锁骨之下,让所有人不都不怀疑,她只有换上芭蕾舞裙就是最美丽的白天鹅。   商谦原:“怎么这么快就开始了,进行到哪个环节了?”   问题是问徐青野的,不仅是贺敛,连他都看出徐青野的情绪不高。   “刚开始,还没说都有什么环节。”徐青野说。   “不用问,今晚的节目我保证够精彩,为了我这次的生日宴,我特意从我哥的公司借来了一批舞蹈演员,今晚歌舞管够,吃喝畅饮,轰趴到深夜!”   商谦原这才发现前面那个身子堆在一起,只漏出一个脑袋的是今晚的主角楼醒。   “你说你平时这么瘫着就瘫着了,今天还不赶紧坐正一些,都说你哥天天给你立规矩,对了,你哥今天怎么没来,现在这么忙吗?连你生日都不出席?”   楼醒耸了耸肩:“我哥最近像是住在长恒了,估计是在谈恋爱吧,就是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小演员这么有福气,本来已经再路上了,也不知道那小演员又怎么了,说处理好了再过来。”   徐青野已经知道楼醒是楼宴之的弟弟,所以他口中的那个‘有福气的小演员’大概率应该是梁殊。   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她,直接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手机上。   她从下午开始给梁殊发的消息她就一直没回复过,但是想到她最近一直在拍戏,也只是又发了几条消息,并没有打电话过去。   不过很快徐青野就被在调试的音乐吸引到了注意力。   那个曲目她很熟悉,是《绿宝石》,她那年毕业汇演独舞的曲目,她也是在那天遇见了贺敛,想必依贺敛的记忆力,对这首变奏曲也不陌生。   “贺敛?”徐青野最底层的声音中带着一些疑问。   她心底甚至有些不安,总觉的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还不等她知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台上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今晚的韩棠不仅准备了一只独舞,还兼着今晚主持人的工作。   韩棠带着些高傲的特别音色被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大厅:“很荣幸可以为今晚的各位跳一支舞,当然,最荣幸的应该是我们今晚的主角,楼……醒。”   她可以拉长了声调,临时安装的聚光灯也十分‘识趣’地聚焦在了楼醒所在的位置。   楼醒的脸显示在一侧显示屏的时候,他开始后悔没听商谦原的话好好地坐着,他的坐姿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猥琐。   尤其是身边的人无论穿着华丽礼服,还是随便什么衣服,都坐的挺直的时候。   韩棠:“好了诸位,舞蹈即将开始,希望你、们可以喜欢。”   韩棠那个意味深长的停顿让徐青野的心情紧绷到了极点。   她没有去看贺敛的反应,但她知道他应该也在专注地看这场属于韩棠的‘个人秀’,不得不说,韩棠的条件真的很好,在芭蕾舞这行中万里挑一的那种好。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瞩目。   贺敛其实没有理由不选择她的,从各个方面来看。   韩棠就像是一片绿洲,而她只是一把被火燃尽又被迫求生的野草。   韩棠有属于她的舞台,而她再也没有追逐梦想的机会了,放弃了就是放弃了,当年也是她自己选择放弃的。   徐青野有些想走了,尽管这曲变奏曲还没有走到尾声。   但当贺敛的手回握着她手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就这么走掉,后半段的演出变得越发精彩,从下面人的鼓掌和欢呼声中就能感受得到。   随着韩棠最后一个优雅的谢幕动作,这部芭蕾舞剧也来到了最终的高潮。   韩棠的职业素养很高,这么一番舞蹈动作下来,再端起话筒说话依然平稳。   “觉得怎么样?”问话的人是商谦原,被问的人是贺敛。   贺敛并不吝惜自己对韩棠专业能力的赞赏:“她在这个领域做的很好,很适合她。”   “可是棠棠她最开始选择跳舞是……”为了你啊。   商谦原似乎也体会到了池昼之前的义愤填膺,但当他的视线扫过一旁的徐青野,他并没有话全部说出口。   爱情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奢侈品,谁也不能强迫贺敛爱韩棠,韩棠不行,他们也不行。   就是注定没有缘分吧。   商谦原又看向对面那个临时搭起来的小舞台。   韩棠没有换下那身舞蹈服,而是直接宣布开始今天的抽签环节。   韩棠脸上始终挂着笑,只是那笑容里五分职业本能、五分伪装,并不走心:“我们今天的生日会有一个特别的环节,我相信除了楼醒之外的大家,都会很喜欢今天的这个环节。”   “什么环节啊?楼哥。”已经有好事地凑到楼醒的边上八卦了。   “不知道啊,韩棠神神秘秘的,没和我说过这件事,算了,由着她闹吧,她估计最近心情不好。”楼醒最近深刻地发现他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安抚好小师妹还要安慰韩棠,这两个人一个人是贺敛的女朋友,一个是喜欢了贺敛很多年的朋友。   和他不说是毫无关系,也差不多了。   然后贺敛呢。   他侧了个身子像是抻脖的小王八回头去看贺敛,贺敛就这么坐在自己身后淡定地闭目养神。   唉。   算了。   敛哥下了飞机就过来他这里了,这种事一般都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谁让他就是那个小太监呢。   “那好,我来介绍一下接下来的游戏规则,发放下去的所有签码都有一个编号,接下来我会抽取其中的三个人上台表演,表演的动作都是芭蕾舞动作,由我做示范。一共三轮,每一轮模仿最像的那个人可以才我们楼少爷今天收到的礼物中任选一样。”   “怎么样,大家感不感兴趣。”   韩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静默了几秒,接下来场下就发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这次楼醒邀请来的人都是圈子内玩的比较多的,送的礼物自然都不会太寒酸,去年楼醒生日的时候连收到的一对袖扣都是六位数的,更不要说一些其他大件的礼物。   楼醒有些萎了,说实在的他有些不喜欢这个环节。   “那要是连着三次都模仿的最像,岂不是可以直接挑走楼哥的三样礼物!”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出乱一个这样的问题。   韩棠微笑:“当然,我来做裁判,绝对公平公正,大家也都可以在台下做个见证。”   “好了,那我准备抽签了。”一旁的服务人员把早就准备好的盒子端了上来,韩棠余光扫过贺敛边上位置的那个人影,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攥了攥手心,然后故作轻松地从中抽取了第一个号码。   “42号,42号是哪位?”   一个穿着白色小洋装的女人就这自己手上的号码牌才人群中站了起来,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么幸运,脸上还挂着甜妹的笑,她只是陪着金主过来的女伴,但金主临时走了,她没有车,就想着看看结束的时候能不能搭谁的车进场。   她有点舞蹈功底的,刚刚一直期待能叫到自己,没想到还真的是她。   韩棠的动作没停,接着又从中抽出了一张纸条:“下一个,18号,18号在吗?”   “在,在,我就是18号。”肖客兴奋地扬了扬手上的那个签码,还动作夸张地吻了一下。   那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号码了。   也是大家最期待的一个。   韩棠在拿出那个号码的时候,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她的停顿大家只以为韩棠是想卖个关子,韩棠也顺势将手上的标签反转了一个方向,带着歉意地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拿反了,让我看一下最后一个号码是……3号。”   “3号在吗?”   “3号。”   没有人响应。   本还算静谧的大厅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大家都陆续地又拿出了各自手上的号码牌核实了一遍,确认自己不是3号。   全场只有两个人始终没有动作,   一个是贺敛,另一个则是坐在贺敛边上的徐青野。   在徐青野最开始拿到那张号码牌的时候,徐青野就问过服务人员那个签码上的‘3’代表什么意思。   之前她只是隐隐猜测,到现在已经可以彻底确定,这个环节是韩棠‘特意’为她设计的。   至于为了什么。   她看向一旁的贺敛,或许他就是答案。   “我是3号。” 第37章 帷幕   徐青野的声音收拢了大厅里的嘈杂, 让一切又都恢复了安静。   韩棠拍了拍手上的话筒,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对于这个结果, 她并不讶异:“那好, 被抽到的三位现在上台吧,我先给大家展示需要模仿的动作。”   一旁的钢琴伴奏又开始弹奏起了舒缓的变奏曲, 下面大家的内心活动却没有哪一刻是比这一刻意外的。   徐青野除了最开始神情的冷漠, 其余时间倒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变化,准备就依着韩棠的‘安排’上台。   还在看热闹的众人到现在为止都是懵的, 他们确实在为了这个‘有创意’的游戏在欢呼, 但前提一定是这个游戏是和谐的,而不是让与贺敛有瓜葛的两个女人凑在一起给他们表演什么动作模仿。   空气中格外寂静,安静到什么程度呢,他们甚至能听见徐青野和一旁贺敛的对话。   “我想从你这边出去, 贺敛,你能给我让让吗?”庄园大厅里的椅子都是随机摆放过去的,场地肯定是没有正常的舞台那么大,大家坐的其实挺挤的。   大家都在等着贺敛的反应, 贺敛却始终都没有动,只是认真地看了徐青野一眼, 问:“想上去吗?不想去可以不过去。”   贺敛这话一出,偏向性就变得极其明显。   韩家势力不小, 但同北城贺家比, 自然是比不了, 尤其韩棠还是女儿家, 又是送出去学的舞蹈, 大家自然是可着贺敛的话优先。   此刻已经有人开始附和贺敛的话了:“对啊对啊, 不想去我们就再抽一个嘛,反正又不费什么事,我们可都是眼巴巴地想被抽到,我看上池少送楼哥的那套瓷器了。”   “确实可以,那就这么定了吧。”   “何况之前确实也没说如果被抽到的人不想上去怎么办,这种事情也不算什么。”   规则是韩棠订的,最后这一句话的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韩棠就这么僵直地站在台上,眼中含着不甘和恨意看着徐青野。   徐青野其实远没有想那么多,韩棠既然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让她上去,总要有她的用意在,她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她并不介意把一切都搬到明面上来撕。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就这么又变的嘈杂起来了,徐青野始终都没坐下,这么俯身对贺敛说得话也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   徐青野凑他凑的近,唇角边还有一阵阵薄荷甜茶的清香,她眸中的目光倒影着贺敛立体饱满的面部轮廓:“贺敛,我没有不想,除夕那天不是说要给你跳舞吗,那次没有兑现这次补给你好不好,就是我现在可能跳的没那么好了。”   贺敛听了徐青野的话并没有看出有多少喜悦的情绪在,所以人还在等着,他不厌其烦地又同徐青野确认了一次:“确定可以吗?”   “嗯,可以。”   徐青野最后还是上台了,被抽中的其余两个人显然都是人精,看这情形微妙,主动让徐青野站在了离韩棠最远的位置。   于是站在台上一行四个人就成了很奇怪的组合,中间一男一女穿着华丽晚宴礼服,站在最左边的韩棠是刚刚跳过芭蕾没换下来的舞蹈服,最突兀的就是右边的徐青野。   她今天出门本是想去沈医生那里的,身上的服饰比起往日还要休闲随意些,春季的短款外套,淡蓝色的牛仔裤,外加一双极其休闲的运动鞋,之前楼醒让她和贺敛换礼服,他们也没换。   台上还是台下,她与大家都有些格格不入。   只是同样格格不入的还有贺敛。   韩棠不是没有留意到这点,她垂落在一侧的手已经拧的发白了,这个时候的面部表情已经全然是在维持着笑容了,但她在芭蕾舞极其专业,心情怎么样先不论,并不影响她随意就做出几个十分标准的动作来。   韩棠放下来麦克风的同时一旁的钢琴伴奏奏响了一曲《舞姬》,这套成套的芭蕾舞里面有几个很经典的动作,其中挥鞭转就是其中之一,只是这动作对于普通人模仿来说实在不怎么好学,甚至有些为难人的意思。   42号的那个小姑娘看到韩棠动作的时候,勉强地扯了一个笑出来,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   靠,什么情况,之前听人说韩家的这个大小姐性格很傲慢她还没什么深刻的体会,这么难得动作她专业的自然没什么,她们这种完全没学过的怎么办。   她很担心自己一会别动作做不成,在从台上掉下去。   这大小姐是出风头了,这不是拿着她们解闷呢嘛。   肖客倒是学的认真,甚至已经开始模仿韩棠的这个动作了,就是肢体不协调的人一动作的时候连左右手都分不清,只是模仿了两次,就惹得坐在下面的人哄堂大笑。   全程只有徐青野始终都没动,只是在韩棠做动作的时候看了两眼,就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了让大家看得更直观一些,前奏开始的时候我也会一旁演示,表演的顺序按照刚刚抽签的顺序,没有什么疑问我们就开始吧。”   这次的规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大家都没有什么疑问。   其实42号的小姑娘还是有些舞蹈功底的,只是很多年不学已经全都还给老师了,但胜在协调力这种已经纠正过来的东西一直都在,算是勉强地完成了动作,但是那动作有没有观赏性能不能看,就另当别论了。   轮到肖客的时候,他别的没什么,就是十分的自信,极其普通但是极其自信,左右手频频弄反以后,最后还不忘记给大家谢了个幕,逗得大家也是开心了不少。   氛围也算是缓和了许多。   最后一个是徐青野,其实徐青野这个人你乍一看她并不是那种惊艳的美人,她骨相偏冷,眉眼中带着一些寡淡,再加上话少对谁也不是那么热络,总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印象。   而且她跟了贺敛,大家并不敢轻易招惹,下面的很多人都是到了这一刻才有机会好好地看她,发现她的仪态并不逊色于韩棠,看了就有些让人挪不开眼睛。   “可以开始了吗?”徐青野问韩棠。   韩棠眼眸深邃地看了一眼徐青野,轻嗯了一声,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随着伴奏的响起,大家的目光都盯在台上那两个人的身上,然后大家就惊奇地发现,徐青野好像真的会这个动作,她没有穿足尖鞋,脚上踩着运动鞋掂着脚,韩棠华丽的舞蹈服上镶嵌着水钻,而她只随意批了一件外套,动作却是格外的优雅。   当然,很细节的一些动作不能深挖,但已经是出乎众人意料的好了。   在钢琴曲的回音在大厅中几经徘徊最后消散后,台下的人不自觉地开始鼓掌。   “哦吼,小学妹真棒。”楼醒见徐青野并没有出丑,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没搞出什么别的事就好。   第一局的胜利者现在看来已经很明显,而且看这个架势后面两场的结局也没有什么悬念了。   这场游戏还在继续,但大家已经在窃窃私语,拿韩棠与徐青野对比了。   “看样子,她应该也是学过舞蹈的。”她指的是徐青野。   “业余的跳的好,果然也是和专业的不能比。”   “那你不是废话,正头货要是和赝品一样,那还得了。”说话的女生和韩棠走的很近,明显是在为韩棠打抱不平。   而这或许就是韩棠想要的舆论效果。   韩棠这次是真正的有备而来,她已经开始精准地踩在徐青野最在意的点上。   芭蕾、与贺敛家室的鸿沟。   挑起这话头的人见大家的话题走向不对,有些心虚地瞟了不远处的贺敛一眼,悄悄地说:“但是我看贺少挺喜欢那女生的,你说万一人家就好这口呢。”   “可能性有多少。”这话中带着嗤之以鼻,他们这个圈子玩一玩都随便,涉及到这种问题谁家不是慎之又慎。   都不是这个圈子的人,挤进来也并不会好过吧。   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大家不管之前的目光放在了哪里,此刻的目光也都看向台上。   贺敛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放在徐青野的身上,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韩棠。   韩棠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没有任何预兆,输给了一个她之前甚至都没听过的女人。   难怪她找上沈周思的时候,她幸灾乐祸地说贺敛喜欢的另有其人,还让她早点认清现实。   不可能!   她已经在贺敛的身上耗了这么多年。   她不甘心。   韩棠手的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看着站在一旁的徐青野,眼中的恨毒甚至都已经无法掩饰了,她要得到贺敛,她一定要得到贺敛!   没有人能挡在她的面前,谁都不行!   而今天的这个舞台,是她处心积虑为她们两个人拉开的正式帷幕。   最后宣布的胜利者是徐青野,但并不重要,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徐青野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手上攥着那个写着‘3’的号码牌下了台。   耳边盘旋着下台前韩棠的那句怨毒的挑衅。   她倏地笑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小学妹你学过吗?跳的真的很棒了!和专业的不能比,但是业余的你肯定是这个。”楼醒夸张地竖起大拇指,说这话的目的显然是为了安慰徐青野。   “你跳的很好。”贺敛说。   徐青野点头,算是对他们两个共同的回应,只是等徐青野重新回到了她的位置,她的身上开始涌现出明显的锋芒,那锋芒之中带有明显而攻击性。   贺敛显然也察觉到了,所以在徐青野出去接电话的时候,他也跟了过去,只是没有走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徐青野之前给梁殊发的几个消息她都没有回复,现在直接连着打了几个电话,不用想徐青野也猜到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   只是等徐青野再回过去的时候,梁殊反而不接了,她还有些纳闷地想继续打过去,中间就突然接进来一个沈川澜的电话。   她想了想,还是接通了:“喂,我是徐青野。”   “沈川澜。”对方语气急切,但还是先报上了名字。   徐青野:“是有什么事吗?”   “有,徐小姐,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沈川澜急切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沙哑,接下来每一句话都像是才刀尖上滚过一样:“小雯……小雯她的病情不太好了,能麻烦你过来一下吗,她想见你和梁殊。”   徐青野听见‘恶化’两个字的时候,心头咯噔地巨响了一声,只是一瞬间,就像是被平白地抽走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脚步虚浮着,甚至有些站不稳了。   好在她就靠在自己的车子边上,扶了一把才稳住心神。   “之前不是恢复的挺好吗?怎么突然就恶化了。”她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也会常去沈川澜那里看小雯,她现在已经不用整天躺在床上了,想走路的时候也可以一口气走出去很远。   怎么就会突然恶化呢?   徐青野觉得这个消息实在过于突然了,她内心深处实在有些接触不了。   沈川澜哑着声音,在电话里也不方便多少什么:“嗯,发生了一些意外,是我没照顾好小雯。”   徐青野慢慢地缓和心情以后,也知道小雯的病并不能怪谁,摸了摸口袋,见车钥匙被她带出来了:“还是上次的那个位置?我现在就过去。”   “麻烦你了。”   沈川澜挂断手机,透过卧室门上玻璃看着床边的生命检测仪器终于恢复如常,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多了些无能为力。   他很有钱,这么多年的时间里,无论是因为沈家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努力,他都拥有着普通人想象不到的财富,可是那又怎么样,他还是留不住小雯。   医生的话说得委婉,但是他知道,小雯的日子应该是不多了。   徐青野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贺敛也跟着她一起过来了,只是沈川澜找回小雯的事情始终都是瞒着沈家的,沈家人也不同意他认回小雯,所以一直都拜托她和梁殊瞒着这件事,尽量别和其他人提起。   这里的‘其他人’就很微妙,她们自己圈子的人或许还好,但是如贺敛和楼宴之这种,沈川澜总是要防一手。   徐青野当初既然答应了,现在自然也不会同贺敛细说。   所以只是说她有事要现在就回城里。   “现在吗?”贺敛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而且徐青野好像喝过酒了。   贺敛:“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我开车送你过去?”   徐青野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没事,我刚刚喝的不是酒,可以自己开车过去,楼醒不是说晚上想和你一伙打牌吗?今天他生日,你留下来陪他吧。”   徐青野难得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拒绝贺敛,且并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贺敛在徐青野的坚持下,最终没再多说什么:“嗯,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两个人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就剩下贺敛一个人了,楼醒嗅觉十分敏锐,而且韩棠去了后台换装,他说起话来更是肆无忌惮:“小学妹呢,怎么没回来?是不是看我今天过生日实在不忍心直接拿走我三样礼物,提前走了。”   “嗯,走了。”贺敛看着情绪并不高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醒诧异地把身子往后探了探:“还真走了?你怎么没去送送,还是小学妹生气了?也难怪小学妹会生气,也不知道韩棠最近是怎么了,就盯着小学妹不放,你说你们两个都在一起了……”   “你生日那天还发生了什么?”   贺敛似笑非笑地说着,一阵寒气直接从楼醒的肩胛骨窜到天灵盖,这是知道了。   楼醒这辈子就怕两个人,一个是他亲哥,一个就是贺敛,贺敛一旦冷起脸,比他哥可吓人多了,他赶紧缩起脖子把事情捡重点都说了一遍。   “其实真的也没发生什么,就是大家一起出来玩了玩,玩完我就送小学妹回去了,后来我又叫了几次,她都有事没来,再然后就是你回来了。”   贺敛的脸色变得有些沉,看得楼醒心惊胆战。   “车钥匙。”   “啊?”楼醒愣了一会儿,然后匆忙地把口袋里拿出了还没撕膜的钥匙,语速也跟着不自主地变快了:“车就停在门口,听说前面出去的卡口下午在修路,你现在跟过去还来得及,只要车速快一点……”   贺敛从头至尾没再说话,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了,徒留下满屋子的低气压。 第38章 仰山   楼醒想着他哥今年新送给他的车, 已经开始肉疼了。   贺敛前脚出门,楼醒后脚就开始祈祷。   求求他敛哥。   追妻归追妻,车子无辜, 您老可慢点开。   至于他发送的意念, 贺敛能不能感觉到,那就不知道了。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   沈川澜知道小雯很喜欢仰山, 梦想就是有一天可以和徐青野、梁殊一起去爬山, 所以给小雯疗养的地点就安排在了仰山下,也配备了国内最先进的一整个医疗团队在这里。   仰山距离这次楼醒举办生日会的庄园并不远, 车程大概四十分钟。   徐青野平时开车都是求稳, 时速不快,今天她人的状态就不怎么对,降低车速需要导航提醒。   车下了国道,梁殊的电话也接了进来。   徐青野也有几天没和梁殊通过电话了, 偶尔接起一通,听见那边始终都是静悄悄的,还有些不适应:“梁殊?你那边忙完了?刚刚没接到你电话,你是想说小雯的事情吗?”   “你知道了啊?”梁殊这么躺着接电话有些不舒服, 想着靠起来一点,结果腿上的伤口撕扯着, 从骨头到肉都发出一阵阵剧痛,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徐青野心乱归乱, 听觉十分敏锐:“你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去小雯那的路上, 你一会儿也过来吗?”   梁殊看了看自己被纱布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腿, 一脸苦笑, 本来自己受伤的事她还想瞒着,现在看来也瞒不住了。   “阿野,我前几天拍戏的时候脚扭了,先不去了,就……最近可能都要躺在床上了,小雯那边你先去看看。”   徐青野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摔得怎么样了,你怎么没说,那现在谁在照顾你?”   梁殊扫了眼一旁拿着刀削苹果的楼宴之,顿了顿,语气有些奇怪:“还行,没什么事,有人照顾我,你先去顾小雯那边吧,我听那个谁说,小雯好像是受到了惊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边上有这么个煞神在,她也实在是不好多问沈川澜什么。   徐青野听梁殊提都不提沈川澜的名字,也不多说什么。   “嗯,我过去看看,晚点去看你。”   梁殊放下手机就看见一旁楼宴之指尖捏着水果刀,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你笑什么?”梁殊白了一眼他。   楼宴之把削得‘惨不忍睹’的苹果放在了梁殊床边的果盘里:“没什么,我就是有些好奇,原来吊着威亚从几米的房顶摔下来只是‘脚扭了’,那我觉得你说你摔了个‘狗吃屎’更形象一点?”   梁殊嘴角抽了抽,想直接一拳打过去,但是自己现在显然并不是很方便;又想着骂过去,但是想想对面的人好歹也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只是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顶着这么张妖孽的脸,嘴却这么毒,老天真是浪费这具好皮囊。   倒是便宜她了。   但想起这人最近一直欲求不满,再看看自己最己这伤势,在某事上也实在不方便。   梁殊侧着脸,认真地问了句:“我最近配合不了你那些高难度动作,要不您老再找找别人?”   “梁、殊。”男人不知道怎么就怒了,刀子随意丢在了一遍,滚了滚然后‘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吓她一跳。   梁殊是想着反正楼宴之之前应该也有不少女人,才说的,但是他好像并不是很想听。   也对。   男人都喜欢女人够着自己,楼宴之这种人可能也不例外。   她懂的,她这种女人就是有这种觉悟。   对症下药总没错。   梁殊:“要不你等等我,别急着去找别人,我这腿伤,估计不用两个月也得一个月,就是得委屈你一段时间了,不过您可以放心,你也不用总来,我这边要是可以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不是,你怎么走了,你是生气了吗?”楼宴之大步走出病房的时候,连带着把门也摔上了。   ‘哐当’的一声,吓了梁殊一跳:“这是怎么了?踩猫尾巴了?”   莫名其妙。   ——   徐青野对梁殊这个人实在太了解了,她知道她对自己就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如果只是摔了一下她肯定就瞒着她不说,现在看来应该是摔得不清。   先是小雯后是梁殊。   她还要专心开车,并没有注意到后面一直跟着一辆纯黑色的迈凯伦。   徐青野车子开到的时候,沈川澜已经站在门外等他了。   沈川澜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很多,眼底布满了黑眼圈,头发也没怎么梳整齐,连衣服都只是潦草地披着一件就出来了,是徐青野没见过的狼狈。   徐青野下车是小跑着过去的:“怎么样了?病情怎么会突然恶化了。”   沈川澜也不嫌冷,也没那么绅士地顾及着徐青野会不会冷,眼底连光都没有了:“怪我,我这次回来的时候沈川溪跟过来,发现小雯了,她以为是我养在外面的女朋友,我们吵了一架,被小雯听见了。”   沈溪这个人徐青野听梁殊提起过,是沈川澜养父母亲生的孩子,年纪同小雯应该差不多,但是对自己这个没有血缘的哥哥一直都有一些不一样的情感,占有欲强到连自己的名字都是后改的。   也是因为这种病态的占有欲,沈川澜始终没和家里说过小雯的事。   “小雯的事,你还是不打算不和家里说吗?”   沈川澜:“不打算。”   徐青野和沈川澜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知道他很爱小雯,凡事也都有自己的判断:“嗯,那你带我进去看看小雯吧,她现在醒着吗?”   “睡了,应该快醒了,今晚还是希望你能在这里留一晚。”   贺敛要在楼醒那里过夜,徐青野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嗯,好,我在这里留一晚。”   沈川澜人不在状态,徐青野紧张小雯的状态,两个人谁也没留意到跟着徐青野一路的迈凯伦就停在不远处的位置,而贺敛就坐在车里看着他们,降下的车窗在低温季节里飘出暖雾,而男人的眼中却藏着晦暗不明的神色。   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别院里的供暖很好,徐青野怕过了冷气给小雯,进屋就把外套脱下来放在一边,走步声尽量足够轻,不要打扰到小雯。   小雯半梦半醒着,像是被魇到了,脸色说不出的差,徐青野手上的温度回暖,才慢慢地覆在了小雯的额头上,也许是感受到徐青野身上熟悉的干净气息,小雯睡得总算是踏实了一些。   徐青野让沈川澜把加床就安排在小雯边上,这样等小雯醒的时候她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小雯这种病的后续康复需要起来走动,或者偶尔出去晒晒太阳,但她现在大多数时间都在睡着。   一晚上的时间前半夜醒了两次,都是因为剧烈的呕吐,医生进进出出,小雯可能连徐青野的样子都没有看清,就又难受地躺下了。   徐青野想她大概知道沈川澜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照这种情形来看,他最近可能连一个整觉都没睡着过。   沈川澜却在问她:“别和小雯一起睡了,楼上的房间清净些,她清醒的时间少,等醒了我再去叫你。”   “那你呢?也很久都没睡了?”   沈川澜下意识地就想去口袋里拿烟,想起家里可能没有了:“我没事,我出去买包烟,你搬楼上睡吧,我刚刚让家里的阿姨都收拾好了,这边有医生呢。”   “我陪你一起吧,我刚刚听医生说……”徐青野欲言又止。   午夜十二点,满脸凝重的一男一女去附近24h超市里一人买了包烟。   “会吗?”沈川澜熟练地拢着火先给徐青野的烟点燃了。   “不会,试试。”徐青野听店员的推荐拿了包最辣的,猛吸了一口后呛地咳了两声。   叼着眼的沈川澜顺手拍了拍徐青野的后背:“不会就别试了,这东西上瘾。”   “真的?”   “嗯,心瘾,过不去的时候就想来一根。”   徐青野没有掐断手上的那根烟,由着他在冷风中燃烧着,望着天上的星星,语气有些怅然:“小雯她,还有多久啊?是不是快了。”   “两个月。”   “最久。”   “也没多久了。”   “好人不长命。”   徐青野没再去看沈川澜,她刚刚买烟的时候买了包纸巾,递给了沈川澜,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一句:“嗯,好人不长命。”   沈川澜:“还有一件事可能要拜托你和梁殊。”   “你说,我们都是看着小雯长大的。”   沈川澜:“小雯想爬仰山,等天再暖和一点,我想带她爬一次。”   “仰山太高了。”徐青野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她之前常和梁殊爬这座山,连她某段时间没什么运动量爬起来都会吃力些。   沈川澜:“这个没关系,我让人修一条上山的缆车,只留一小段路走过去,缆车已经开始动工了,应该很快就可以修好了。”   徐青野没拒绝,但这一晚也基本没怎么睡,想着沈川澜说的那两个月,心头就堵得慌。   时不时地总要起来留意着小雯的状态。   好在她后半夜睡得还好,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终于清醒起来。   “青野姐姐?”   徐青野:“小雯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用不用姐姐给你叫医生?”   “我没事,姐姐,我想和你……说说话。”   小雯身上都是一些检测仪器,所以徐青野随意拿了个椅子坐去了小雯的边上。   “说吧,姐姐在呢。”   “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啊?哥哥他不想和我说,但是我其实可以感觉……感觉的到。”   “咳咳咳咳。”   “慢点说,不着急,你想知道什么姐姐都告诉你好不好。”徐青野眼中写满了心疼。   小雯:“哥哥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啊,我那天听到,那么他叫那个妹妹小溪。”   “嗯,是收养哥哥这户人家的女儿。”   小雯心头失落的同时又有些庆幸:“那等我不在了,哥哥还有亲人在,我也能放心些。”   她总是有着比同龄孩子更多的成熟。   “别说傻话,小雯不是还想爬仰山吗?你努力好起来,我过几天就去,好不好。”   小雯顺着窗子就可以看到那座以前只听青野姐姐和梁殊姐姐提前的地方,太阳东升,山上腾起的水雾气反射着光,一片潋滟,比她在照片中看到的还要好看些。   小雯颤着小拇指伸出了手:“青野姐姐,那我们说好了,等我努力好起来,你就带我去爬仰山。”   徐青野钩过手指的时候,心中也在祈祷。   一定要再等等,有遗憾的人已经太多了,小雯这么善良,她才17岁啊,可还没见过最想见的风景。   小雯清醒的时间不多,各种精密仪器和药物的作用下,让她维持着生命体征,却也让她更加嗜睡。   当天边的光再次照射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小雯又睡着了。   徐青野一整晚都没怎么看过手机,贺敛也一直都没给她打过电话,看样子昨晚是睡在庄园那边了。   七点,徐青野开车回了半山别墅区,时间还早,徐青野以为贺敛还没回来,推门进去的时候却看见门口的位置挂着贺敛昨天下飞机时穿的那件长风衣。   他的行李箱也在一旁。   这个时间点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很明亮了,然而四处还都是静悄悄的,家里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一楼卧室的门开着,床铺并没有睡过人的痕迹。   “贺敛?”徐青野试探性地问,心中却没由来地多了些忐忑。   作者有话说:   梁舒、楼宴之会单开一本《哑剧》   今年3月开始连载,感兴趣的宝子们记得去专栏收藏一下!爱你们! 第39章 十环   七点, 徐青野开车回了半山别墅区,时间还早,徐青野以为贺敛还没回来, 推门进去的时候却看见门口的位置挂着贺敛昨天下飞机时穿的那件长风衣。   他的行李箱也在一旁。   这个时间点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很明亮了, 然而四处还都是静悄悄的,家里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一楼卧室的门开着, 床铺并没有睡过人的痕迹。   “贺敛?”徐青野试探性地问, 心中却没由来地多了些忐忑。   --   “贺敛,你在家吗?”   徐青野又叫了几遍贺敛的名字, 屋子里空荡荡的, 只有她说话的回音,并没有其余的声音。   “这是回来又走了吗?”   徐青野疑惑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确认屋子里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之后,给贺敛拨出去了一通电话。   “对不起,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徐青野今天总是莫名地觉得有些不踏实。   想了想,电话拨给了楼醒,然而接电话的人却不是楼醒,电话那边的人也不怎么清醒, 说着话字与字之间都连着一起,像是中间粘着嚼过的口香糖一样。   “喂, 谁啊?找谁,大早上打电话吵不吵人,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等一下, 贺敛在吗?”   那人对‘贺敛’这个名字实在敏感, 本能的一激灵, 人也精神了不少:“找贺少?你是哪位?”   “徐青野。”   那人终于看了看手机, 发现自己拿错了手机, 这是楼醒的,人直接醒酒了,话中带着讨好和谄媚:“贺少昨天很早就走了,后面一直没再回来,楼少还睡着,要不我帮你叫醒他,你问问他?”   “没事不用了。”   徐青野挂了电话,昨天很早就走了?   贺敛的电话打不通,她一时间没什么头绪,她现在整个人的脑子都是浑的,昨晚没怎么睡,她想着自己可能要先补个觉。   临睡之前,徐青野给梁殊通了个视频,昨天一直都没来得及问她怎么样了。   接通的那一刻听着对面人的动静,倒还算活泛:“阿野!我正好有事找你呢,你现在有空吗?我那个笨蛋小助理帮我去桔园的家里找东西,东西没拿全把自己锁门外钥匙落屋里了。”   徐青野衣服脱了一半又穿了回去:“那我现在过去。”   “嗯嗯好,她就等在家门口,你昨天去小雯那里,她怎么样了,情况有什么好一些?”   她没答,只是问了句:“你现在的伤势怎么样,多久才能下来走动?”   “说实话。”徐青野说完又补了一句   梁殊有些不确定:“可能要半个月?”   她实在不想把自己伤势渲染的太重,徐青野最近已经又准备去约沈医生了,她怕徐青野为了她多思多虑。   徐青野:“小雯想去爬一次仰山。”   “小雯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爬山吗?她剩下的时间……”   梁殊到底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心头涨出酸涩,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了,我最近好好养伤做复建,一个月的时间够吗,小雯她……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还有吧。”   徐青野:“会有的。”   ——   徐青野人到桔园的时候,凌苗苗就可怜兮兮地蹲在门口,一边等人还不忘记处理工作,一抬头看见徐青野已经来了,满眼都是惊喜。   “青野姐,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徐青野拿钥匙:“怎么把自己锁在外面了,梁殊让你来拿什么?”   “别提了,小殊姐让我来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个盒子,衣服都找见了,就是拿盒子我找来找去也不知道在哪里,就想着先把衣服都拿去楼下的车里再回来慢慢找,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什么盒子?我来帮你找。”徐青野给凌苗苗让了个位置让她也走进去。   凌苗苗比划了半天,发现自己语言形容的能力实在是匮乏,这才想起来梁殊给她发了张图片。   “喏,就是这张。”   她的手机还没凑过去,徐青野用余光扫了一眼,就猜到那是什么了。   徐青野:“这个,你等一下,我拿给你。”   徐青野径直走去了阳台边上的储物柜,打开最上面的那一格拿出了木头盒子,盒子上的锁已经磨损的很严重了,基本关不上了,用力压着也有一条明显的缝隙,要是这么拿着里面的东西可能一不留神就会掉出去。   徐青野想了想,又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袋子:“苗苗,来帮我一下。”   “这是什么啊?”凌苗苗过去的时候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已经掉出来了几张,散落在地板上。   “照片?”她捡起一张,捏在手上就是熟悉的相纸质地,正面并不是人像,而是一些小动物。   徐青野:“是梁殊的业余爱好,救助身边的小动物,之前在槐江的时候她还成立过一个救助小动物的民间组织,这里面都是一些留念的照片,看样子她伤的确实不清,一点都动不了?都要拿这些照片来打发时间了。”   “还好还好,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动,可能就是无聊了。”   楼总强制收了梁殊姐的台词本,她最近除了看看手机,其余时间基本都是躺在床上发呆。   凌苗苗过来之前梁殊特意嘱咐过,不要把她的伤势说得太严重,她的说谎功力实在是不太行,所以只能提起了别的。   凌苗苗:“之前我倒是听梁殊姐说过,她的梦想是去非洲解救濒危的野生动物,我以为她是闹着玩随便说说的呢,原来是真的。”   “她和你说过?”徐青野有些诧异,看样子梁殊和这个小助理的关系应该很好,这些梁殊连老徐都没说过。   “算是吧。”其实是梁殊和楼总斗嘴的时候说的。   梁殊原话是这么和楼宴之说的:就算是去非洲解救野猴子,也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凌苗苗看着这些照片,愈发觉得梁殊姐和大家看到的她似乎不太一样。   她帮徐青野把那些散落的照片都整理好,连同盒子一起放在了袋子里,好奇地又问了一句:“还真是很少见谁的爱好是这个,梁殊姐现在还在继续做吗?”   “之前的救助站现在被政府部门接管了,至于现在……看见小野猫就拉去绝育算吗?”   凌苗苗有些震惊地‘啊?’了一下,然后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其他的表情了。   “算,算吧。”   拿了东西,徐青野锁了门本想着和凌苗苗一起下楼,电梯刚到,她手机就连着响了好几声。   她听声音以为是谁的电话,怕进了电梯会没信号:“苗苗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徐青野走到楼梯间划开手机才发现是移动运营商的电话,微信倒是收到了消息,是几条好友申请通知。   最上面的那条备注消息写着:嫂子,我是肖客,你见过的。   下面发来的那几条消息其实也差不多,只是备注的名字不一样,而且她也没怎么听过。   徐青野对肖客实在没什么好感,本来是不打算通过的,只是她随手点进去了他刚发的朋友圈,里面最近发布的那五六条都是和昨天的生日会相关的。   她现在过了困劲也不急着回,走下楼梯随便坐在一个台阶上。   一条一条地翻看过去。   她是想在视频里找到贺敛,前面的几个视频里却都没有,她想着可能是在后面的视频里,就又往下翻了翻,没看见贺敛倒是看见了楼醒坐在牌桌上打牌视频,她调高了手机音量,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才听见了楼醒在说什么。   边上有人在调侃楼醒今天的运气不错,已经连着赢了好几把了。   楼醒:“这就叫运气好?我还没正式开始呢,而且谁说全是凭运气,我也是有实力的。”   “贺少怎么不在,不是说今天他陪你一起?”   楼醒:“贺少年纪大了忙着追老婆去了,没空理我,你们总打听他干嘛,继续继续……”   一条视频的发布时长并不长,声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原来贺敛也早就走了吗?   老婆?   她继续往下翻。   徐青野基本把肖客对外开放的每一条朋友圈都看了个遍,最后一条是颇有仪式感的九宫格,她一张一张照片翻过去,在翻到韩棠那张的时候手僵直在了屏幕上,没再继续滑动。   场景像是在后台的临时化妆间,韩棠侧着脸看不出情绪,只是脸颊的一侧有一道明显的红痕,而无论是韩棠这个人,还是她身上的华丽舞服,都并不是徐青野关注的重点。   她的目光始终定格在化妆台上那对交叠在一起的情侣戒指上。   久久未能挪开。   周围的空气变得有些稀薄。   --   擦燃的火焰点燃了指尖的香烟,贺敛靠在射击馆的椅子上,吞云吐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是戒了吗?香烟这种东西瘾这么大,连你都戒不掉?”   商谦原把拿来的瓶装水放在了一边,活动着手腕:“天还没亮呢就拉着我来当陪练,这是怎么了,感情不顺利,还是韩棠又闹了?”   贺敛掐断了烟,没回答,问起了别的:“仰山的项目你怎么看。”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这两年国内的旅游业不景气,那片地都是沈家的,他们自己怎么玩也不至于赔本,贸然入场就不好说了。”   “嗯。”   商谦原:“不过我听说沈川澜那边正在投资建设一个缆车项目,效率挺高的,估计最近这段时间就能完工,也不是不能考虑,要不等缆车什么时候建好了,我们也去爬爬山,池家和韩家好像对这个项目也有些兴趣,我们到时候可以一起,人多也热闹一些。”   商谦原也是人精,说了几句见贺敛不是很感兴趣,试探性地说:“我听说,沈川澜好像在仰山那边的别院里养了个女人,前几天沈家那个亲女儿还去那边闹过,他们都说沈川澜是沈家给自己准备的童养夫,毕竟收养这种事情又不好说的,要是能真的成为自己家里人,沈家人才不用担心自己的家产都给了外人。”   “听谁说的?”贺敛问。   商谦原具体也想不起来是谁说的,这已经是前一段时间圈子里的八卦了:“大家都这么说,但是他们保密措施做的挺好的,到现在也没听说那个让沈川澜金屋藏娇的女人是谁。”   贺敛没有继续问,只是又拿起了一旁射击俱乐部的枪支:“再来几组。”   “还来啊?敛哥你也很久没玩过了,这么高的强度吃不消的。”   贺敛却对商谦原的话充耳不闻。   很快,射击场地里就又是一阵阵枪声在鼓膜处炸开。   “十环、十环、十环。”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宝子们!   祝我,祝你,祝我们,所愿皆成真,爱人常相伴! 第40章 隔阂   烟的烟丝带着呛人的辣味, 但能安定心中的疲惫感。   徐青野一连吸了半盒烟。   ‘噗呲’。   她又擦亮了手中的打火机,看着猩红色的火光在安静跳动,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点燃, 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站了起来。   回了半山, 贺敛还没回来,再试着拨一通电话过去, 电话也依然处于关机的状态。   她实在有些累了, 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   在浴缸里泡澡的时候就昏昏欲睡,等回卧室躺下以后, 很快就睡了过去。   卧室只拉上了一层白色的纱帘。   她睡着前屋子的地板上还有着光亮, 醒来后屋子里彻底变成了漆黑一片。   她睡了很久。   徐青野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卧室里虽暗着,门口处的缝隙却躺在透出了一道光。   贺敛回来了?   她趿着拖鞋走去了客厅,贺敛就坐在灯光的阴影下, 上身还穿着一件黑灰色的夹克衣。   “才回来?打你电话一直关机。”   “嗯,没电了。”   至于为什么才回来这件事他似乎并不想给出过多的解释。   徐青野起初只是担忧,在看到肖客朋友圈动态以后,又多了几分逃避的情绪, 也没多问。   她拧着睡着时压到的手腕,麻木的感觉依然在, 等再抬头看贺敛。   只见他单手搁在沙发上,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审视, 似乎还多了些冷漠, 那目光像是在判断徐青野是否还完全地属于自己, 带有明显的侵略性与占有欲。   徐青野愣怔, 连带着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良久后, 贺敛问:“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算处理好了吧。”   徐青野说完发现贺敛依然看着她, 像是在继续等她说。   徐青野却没再继续,不想说的意图表现得很明显。   贺敛:“是吗?什么人和什么事值得我们阿野花这么多的精力处理。”   他像是说着一句玩笑话,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   徐青野罕见的沉默了。   小雯的事她答应过沈川澜不会说出去,即便是贺敛也不行,她犹豫着,最后选择将具体的信息隐去了大半,只是含糊地说了句:“是福利院的事。”   贺敛没再继续追问,可也没再说话。   她能察觉到他明显的不悦。   并不是在她含糊其辞之后,而是她刚刚第一眼见他,她就发现了。   徐青野开了客厅的灯,想问他怎么了,走近些的时候,才发现贺敛摊开的手红了一片,他一向体热,外面天气渐渐回暖,总不是冷到的。   “你手怎么了?”徐青野说着,已经起身想去储物间拿医疗箱了。   却被贺敛从后面拉了一下,人直接落在了沙发上,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在下面,不带□□地吻过来。   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徐青野起初身体本能躬起,呈现一个防御状态,但短暂的僵持后,她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动作笨拙地试着做出回吻。   贺敛身上带着一种清新的烟草香,还有一种有些冷冽的味道。   他到底去哪儿了?徐青野想得出神,被贺敛带有惩罚意味地轻咬了一下才回神。   “专心些。”   他吻她的间隙仔细地看着她的眉眼,莫名地又说了句:“不许离开我。”   徐青野已经被吻的有些头脑发热,毫无拒绝的余地就又一次被拉到灼热的浪潮之中。   原来相爱的人只是亲吻就足够热烈。   徐青野想。   只是这种热情结束过之后,事情似乎又回到了远点,徐青野看着贺敛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出神。   手心的红倒是已经消去了不少,但残留下的红印将那道带过戒指的印记又勾勒出了一些。   让徐青野无法忽视那个位置本来应该存在的东西。   “你的戒指,怎么不带了?”徐青野靠在贺敛的身边气息还没恢复的十分平整,问也只像是随口一问。   贺敛轻描淡写:“丢了。”   真的只是丢了吗?或者是落在了别人那里,她不知道,但互相不再追问就像是她与贺敛之间的默契一样。   刚刚是贺敛,这次是她不再追问。   两个人没有闹别扭,没有争吵,甚至从始至终都在平静地交流着未曾红过脸。   但徐青野知道,她同贺敛之间有了无形的隔阂。   激吻、相拥,一样不落,心却竖起了一层屏障。   他们交流的次数少了,他工作也变得越来越忙,偶尔圈子里邀请他的聚会他会去。   但几乎不会再叫她一起。   后来她通过了那天收到的一整排好友申请。   贺敛的朋友圈是空的,楼醒有强迫症,每个月只有一号那天会发一条朋友圈;但是肖客一天可能会发十条,她就这么在朋友圈里看着贺敛所处的那个圈子。   真正变成了那个名利场的旁观者。   肖客有时候会拍贺敛,有时候不会。   但是只有楼醒在的时候,贺敛大概率都在,韩棠也在。   闲下来的时候徐青野会想,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的爱情吗?热恋的时候就要在一起,但无论两个人有着怎样无法取代的渊源,等到了那么一天,两个人依旧会渐行渐远。   后来有几天她不再去看了,她的病好像又严重了,白天只要看见与火光有关的,晚上就会控制不住地做噩梦,这次就算贺敛在也不再起什么特别的作用。   她偶尔回桔园住的时候会缓和些,她回去的频率也愈来愈高。   贺敛知道,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像是默许。   周徽言也渐渐发现了自己这个小徒弟的不对劲,最近都是魂不守舍的,连接杯咖啡的时间都走神的厉害。   律所茶水间,茶壶里的热水在翻滚,徐青野毫无察觉。   “小心烫。”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徐青野的手还是被开水溅上了几个红痕。   徐青野显然并没有把这事当回事,还想着要回去处理自己的工作,却被周徽言拦了下来:“好了,工作的事情不急,我办公室有烫伤膏,你跟我过来,再和我说说你最近怎么了。”   “周老师,我没事。”   周徽言忍不住白了徐青野一眼:“你这话是安慰我,还是骗你自己。”   “跟我过来吧。”   周徽言关上办公室的门,保证外面的人听不见她们的说话声:“怎么样?最近和贺敛谈的不顺利?还是有什么别的问题?”   徐青野本来不想现在就和周老师说的,但是见周老师已经问的这么具体了,她抿了抿唇,提前说了自己的打算。   “周老师,我之前的那个心理医生建议我过段时间入院治疗,律所这边的项目我预估了一下,应该也只能完成目前的这些,可能要请一个月左右的假。”   “还是脱敏治疗吗?最近怎么了,是压力太大了吗?贺敛知道吗?”   徐青野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我不打算提这件事,希望周老师也能帮我保密。”   周徽言:“一个月的时间不算短,能瞒的住吗?两个人既然打算在一起,还是要坦诚一些,贺敛如果知道,肯定也不希望你瞒着她的。”   徐青野对此不置可否。   周徽言也清楚徐青野是那种骨子里就带着固执的,她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再动摇了,最后周徽言也只能无奈地说:“律所这边实习我先给你停掉,贺敛那边就要你自己处理了。”   有了周老师的帮忙,徐青野这边工作交接的流程就快了很多。   这段时间,她忙着工作,去了几次影视基地那边的医院看梁舒,又看了几次小雯,就像是一个高速运转的陀螺,几乎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   等她终于有那么一时半刻的喘息,她才想去看肖客朋友圈里最近的动态。   他朋友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启了三天可见,一打开不再是那种一长串的小视频,只在两天前转发了两条新闻。   一条是关于木材最近这段时间在国际上价格的走势。   还有一条是和前段时间那场火灾有关的新闻报道。   徐青野点进了最上面的那条。   那是本地比较权威一家报纸发布的新闻,先是说了这件事情的大概经过,以及肖氏木业并不认可法院给出的调解建议,最后决定走法律途径来解决这件事。   而下方用红色加粗笔迹重点标注的则是说,肖氏集团这次请来的律师团队是京鹤集团的御用律师团队,这个案子的处理周期可能会比想象中的长不少,至于最后的赔偿金额,对于那些受害者家属来说,似乎也并不乐观。   这样的一条新闻,就像是蝴蝶振翅般,在徐青野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海啸,而这种海啸足矣冲垮她的意志。   入院治疗,不得不提前了。   沈医生也有两年没见过徐青野,听说徐青野确定今天会过来找他,他提前准备了两块奶油小蛋糕,还在办公室边上的诊疗间放起了最近热播的浪漫爱情电影。   “沈医生,你这样在上班时间看电影,你会被扣奖金吗?”徐青野把玩着桌面上心理治疗的小物件。   沈弯撇了撇嘴:“我这也是治疗手段中的一种,而且现在不是都主张愉快疗法,你就放心住进来,我们这边的住院部环境可好了,技术也比前些年成熟了不少,到时候脱敏治疗做做,你也就不用做噩梦了。”   “上次你放我鸽子我真的是伤心死了?你还真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了啊?这次他怎么陪你过来?”   和沈弯聊天就是这样,他说十句,徐青野也就能插上一句:“他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的病啊?不会吧,那你们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   徐青野笑而不语。   “嗯,看起来这次应该不是什么糟糕的回忆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说?总要说的。”   “不急。”再等等,或许再过一阵就彻底没有再提起这件事的必要了。   沈弯说归说,专业技能还是很强的,这边和徐青野聊着天,那边就已经协调出了具体的入院时间。   徐青野听着沈弯提起的时间,就在两天后。   “这么快就要入院?能不能安排在下个月?”   现在离月底也没有几天了,而且小雯那边的情况并不稳定,她可能随时都要过去,而一旦入院她就不能频繁出去了。   沈弯看着最近入院的安排:“怎么大家都想约在下个月,下个月时间已经差不多排满了,你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要尽早治疗比较好,我们新引进的设备比较先进,你早点进行脱敏治疗,后面也不会耽误正常生活,听我的,立刻入院,我平时逮你人都逮不到,可不会轻易放你走了。”   沈弯有他作为医生的坚持,徐青野想了想,最后只能折中地问了句:“那我入院以后中间可能会出去两天。”   “干嘛去?”沈弯十分警惕。   徐青野这次的态度倒是比较坚决:“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但应该花不了多久时间。”   “最多三天。”   “成交。”   沈弯用龙飞凤舞的字迹给徐青野开了一张诊断说明,徐青野坐在车里盯着那张单子看了许久。   健康的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其实是个病人,是不健康的人。   都说谈事情要讲求一个好时机,徐青野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所谓的好时机,但是她莫名地想和贺敛聊聊。   就他们这一段时间说不上多快乐的相处。   好好聊聊。   只是等她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从衣服口袋里拿手机的时候,才想起来手机落沈湾那里了。   她想下去拿,人还没等推开车门,就听有人敲了几下她的车窗。   她本就是准备下车的,想也不想地降下了车窗。   随后那人的面孔就落入了她的眼中,说不上多熟悉,但见过,也记得。   徐青野心中一凛,面上不显,默认只是巧合:“请问有什么事吗?”   但显然不是巧合:“徐小姐您好,贺先生想见您,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 第41章 分手   来人是商量的语气, 但徐青野很清楚,今天的这场会面不可避免。   唯一没想到的是见面的地点。   徐青野被带进了这家私人医院的顶层会议室,就在沈弯办公室的楼上。   会议室被临时布置过, 红木长桌上摆着一整套雕刻着山水画的茶具, 只一眼就能看得出价值不菲,滚起来的茶水还沁着汩汩的的热气, 而坐在那水雾之后的中年男人正专注泡茶, 始终都没抬起头。   助理将人带到就走了,空旷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与贺敛的父亲。   是的, 对面这个中年男人是贺敛的父亲, 她曾在半山别墅见过他与贺敛的合照,照片中的他与贺敛大概有五分相似,见了真人,五分变七分。   他们二人都有着上位者身上的不容置疑。   “来了。”   也不等徐青野回话, ‘啪’的一声,贺关霆将右手边的文件丢到了她面前。   白纸因为力道散落出了几页,很厚的一摞文件。   看样子是一场持久战。   徐青野还不确定面前人的来意,但多少能猜到一些, 不拘谨地抽出了面前的一张椅子坐在了贺关霆的面前。   或许是抽动椅子的声音有些刺耳。   又或者是徐青野翻看文件的动作太过自然。   贺关霆最终抬头看了一眼徐青野,手上倒茶的动作没停。   他语调浑厚低沉, 直切主题。   “京大刑法系的高材生,槐江特大火灾案死者的女儿, 常年精神障碍、对火光有畏惧感, 主诉病情中提及过火灾发生当天险些被性侵, 被人救下, 之后的几年里需要依赖当年救人者留下的衣物才能入睡, 所以这就是你与贺敛在一起的原因?”   这些都是私密文件, 未经患者同意不可外泄。   徐青野动作短暂地停了一瞬,继续低头看手中的文件,然后抽出了其中两张标有具体金额的协议。   呵、没想到她可以这么值钱。   其中一张是当年纵火者赔偿的那张协议。   另一张是新拟定的协议,后者要比前者多出两个零。   徐青野手指划过那串数字:“是或者不是,对于您来说应该也没有那么重要,不然您也不会不经过贺敛,直接把我叫过来,叫来这里。”   贺关霆大概是没想到徐青野会是这种态度,深深地看了她两眼。   杯中的茶叶上下浮动。   徐青野在听到贺敛父亲后面话的时候,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   “协议既然已经看了,就把字签了,我并不关心你和贺敛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你没有资格生贺家的孩子。”命令的语气中带着冷漠。   “为什么?”   “徐小姐,你的病情你应该很清楚,精神类的疾病有遗传给下一代的概率,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贺敛的身上。”   “后天导致的精神问题遗传概率几乎为零。”徐青野反驳。   贺关霆淡漠:“贺家的继承人不可以有一个有精神问题的母亲,贺敛的妻子也不可以,我们为他选了这个圈子里更合适的人选,我希望你可以知难而退。”   “是谁。”   “更合适的那个人,是谁?韩棠?”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沉默有时候就昭示着一切。   徐青野捏着那张纸的手尖已经发白了,但声音依然平静:“如果我不签这份协议呢?”   “如果我记得没错,今年槐江福利院保证生存的主要基金主要来源与晨曦基金会;签了它,一劳永逸,而且你与贺敛之间的感情已经岌岌可危了,及时退场,还不至于血本无归,我想你应该是聪明人……”   --   徐青野捏着手上那张褶皱的白纸,有些失魂落魄。   拨给贺敛手机的通话界面还在亮着,但那边没有人接听。   只是这次并没有提示手机关机。   徐青野没有拨通第二遍,也没有发动车子的引擎。   她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把微信通讯录滑到肖客的位置,然后精准地去看他的动态。   她只打开了一条,是今天发的,时间就在十分钟前,   背景音乐是生日歌,原来今天是韩棠生日,以芭蕾舞为主题的生日会,她想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视频扫过全场,楼醒在,贺敛也在。   嗯。   贺敛也在。   众人正在起哄两个人拥抱,就好像他们才是那对本应该在一起的情侣。   徐青野像是游荡在大海里突然被拖到岸上的鱼,无法吸收水中的氧气开始慢慢窒息。   想到自己真是存在的既往病史、想到自己放弃多年的芭蕾舞、想到死去的父母、想到韩棠、想到那对交叠在一起的戒指。   想到自己与贺敛之间难以逾越的沟壑。   她甚至来不及降下车窗,只能猛地一下推开车门,支撑着门把手大口地汲取外面的空气。   曾经的热闹如今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让她开始觉得有些荒唐。   她们本来也不是一个圈子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与贺敛之间注定不会长久的,不是吗?   她的难过只是因为她变得贪心了,想要的更多,但那些从来就不是属于她的。   或许只是缘分尽了,是时候退场了。   徐青野开始试着说服自己。   贺敛看到徐青野那通电话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他回拨,徐青野没接。   他皱眉起身想走,却被楼醒拦了。   “哥,咱们表面的平和还是要维持一下的,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这还没开始呢,韩棠一会儿见不到你人,我这交代不了。”   楼醒说完其实很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他觉得贺敛和自己小学妹要是散了他绝对是罪魁祸首。   上次替韩棠把徐青野忽悠来了,这次又把贺敛叫了过去。   没办法,她之前瞒了韩棠那么久,现在只当自己是在赎罪。   楼醒:“哥,你别那么看着我,上次小学妹的事确实是我的问题,这次我是真没想到你连韩棠生日都不记得,你就行行好,咱们把礼物给了,我陪着你一起走。”   “有事,先走了。”贺敛可能对楼醒最大的特殊之处就是‘有事’还能听楼醒把话说完。   楼醒看着贺敛消失在门口处的背影,满心满眼的无奈。   贺敛正常的时间久了,楼醒差点忘了,贺敛从来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而且像他这样的家世,哪里需要自己维护关系,这是已经把他不会娶韩棠这件事摆在明面上了。   即便两家已经想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贺少怎么走了?”   肖客还准备追求潮流拍个vlog,他看见贺敛来了,还想再蹭点有他的画面,他上次发的那几条朋友圈,让甲方以为他们有贺家的门路,直接拉进了今年两大单的生意,他最近有些迷上了这种借势的滋味。   楼醒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本来还没空抽时间来找肖客,没想到他现在倒是送到眼前来了。   “你来。”楼醒朝着肖客勾了勾手指。   肖客不明所以,但还是殷勤地脑袋凑了过去,能进这个圈子主要就是他搭上了楼醒这条线,态度自然好的不行。   “怎么了楼哥。”   楼醒直接照着肖客的脑门拍了一下:“我怎么没听说京鹤集团的律师团队什么时候借给你们了,造这种舆论的时候长点脑子,不要只看到眼前的那点利益。”   “是是是,都是媒体瞎写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我们现在的律师团队以前给京鹤服务过,我这就让他们改。”   “那是京鹤分公司淘汰的团队,你小子别跟我在这里装傻,你那些朋友圈悠着点发,哪天拍到什么不该拍的,现在只是让你赔点钱,以后你那个小破公司整个赔进去都不够赔的。”   肖科忙不迭地点头,看着像是听进去了,心中却在嘀咕。   这能拍到什么不该拍的,能把钱赚了就行了。   他们家老头子最近可都在夸他能干呢。   要是什么时候能加到贺少的好友就好了,只可惜他只加到了韩棠的,虽然努力套过几次近乎,但韩棠始终对他不冷不热的,就那天韩棠让他加徐青野,还让他打开朋友圈权限的时候,对他热络点。   想起这件事,他还有些心虚,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肖客压低声音好信地问:“楼哥,贺少和他那个情……女朋友,是认真的吗?”   “你管那么多干嘛,不该你打听的事不要打听。”   楼醒白了他一眼就走了,留下肖客一头雾水,看了看走开的楼醒,又看了看带着公主桂冠走出来的韩棠。   难道是老婆和情人和谐共处?   他也搞不懂了。   徐青野这种家庭出身,总归只能当贺敛的情人吧。   ——   此刻被肖客在内心编排的徐青野正在打包行李。   她最近有意识无意识地,东西都陆续搬回了桔园,她带来的东西本就不多,有一大部分都是贺敛后给她买的,那些她并不准备带走。   所以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装箱,箱子里也没填满。   身外之物都理好了,她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心也带走。   客厅没开灯,她就这么坐在那里等贺敛回来,她以为自己起码要等到天黑,只是很快,外面就传来了车子的鸣笛声,是贺敛回来了。   贺敛在外面看到徐青野的车,猜到她在家,但是等他看到放在她边上熟悉的黑色行李箱时,他沉默了。   良久,贺敛才问她:“怎么了?”   “贺敛。”   徐青野也是犹豫了半天,才喊出他的名字,然后她发现原来她对他的称呼一直这么有距离感。   这让她接下来的话变得有些冷漠。   “要不,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我觉得我们不是很合适。”   标准提分手的方式,她不知道这世界上每一秒有多少对情侣会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提出分手。   但是这一刻,她一定是其中之一。   贺敛除了看到她提着行李那一瞬间的惊讶之外,其实时间都保持着近乎变态的冷静。   他在她旁边的沙发处落座,单手搁在一旁,动作正经的像是在谈一桩生意,也多了些许冷漠。   “说说看,哪里不合适。”   徐青野仅有的恋爱经验是贺敛给的,但是他并没有教她怎么愉快的分手。   徐青野抿了抿唇:“我们之间的地位悬殊太大了,并不适合在一起。”   “你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吗?”   很显然不是。   徐青野不再作声,她此刻就像是没有做任何准备就来赴考的考生,只管落笔,毫无章法。   贺敛似笑非笑:“所以你觉得和谁的差距不大,沈川澜?”   ‘沈川澜’这个名字不应该出现在他们此时的对话中,她不知道贺敛误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连解释都带着一些无措。   徐青野:“我和沈川澜只是普通朋友,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我们也不可能会在一起。”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贺敛冷漠地看着她。   “是可以无条件接受他捐赠的关系?”   “是随时随地,无论多晚都可以见面的关系?”   “还是可以一起过夜的关系?”   “难道这些我不能给你?还是说你就喜欢这样,徐青野。” 第42章 入院   徐青野第一次发现原来贺敛也可以如此地‘咄咄逼人’。   甚至不用再多说什么, 只需要用现在这种平静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眼中带着嫌恶,就足够让她难堪了。   原来他就是这么想她的吗?   以为她即便现在和他在一起, 也会去找别的男人, 以为她就是这么不检点的女人?   还是以为她真的就是为了钱才和她在一起的。   徐青野没有回答,所有言语哽在喉咙的位置, 像吞了碎瓷片, 胸腔处都是一阵阵连接而成的痛觉。   要怎么解释,或者说, 她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他既然都那么认为了, 她如果说她和沈川澜只是普通朋友,他会相信吗?   不,如果没有小雯,他与沈川澜或许连朋友都不是。   至于贺敛和韩棠。   她甚至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徐青野鼻腔涌上控制不住的酸意, 眼泪马上夺眶而出,却被她硬深深地压了下去。   快离开这里,她心底催促着自己。   徐青野紧握着手中的行李箱,又一次看向贺敛:“沈川澜的事我暂时不想提, 我最近要去……要去外地工作一个月,分手的事你好好想想, 我等你的答复。”   贺敛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自己的那个位置,直到外面传来车子驶离的声音。   他才起身走到窗边, 垂在身边的手已经捏出了几道极深的红痕, 周身气息冷的骇人。   --   “什么?你和贺敛提分手了?那他怎么说?”   最近梁殊经过坚持不懈地复健, 终于能站稳走上几步了, 一听见徐青野这话, 人差点没站稳, 直接栽在了一边。   徐青野眼睛已经哭肿了,却还是止不住地掉眼泪,好在她就是哭着也不会抽噎地太厉害,还能正常讲话。   “我……他,也没说什么,我让他再想想这个提议,我回桔园了,东西也都拿回来了。”   梁殊扶额:“傻孩子,分手这种事怎么还提议上了,都是单方面的,那他有没有让你冷静冷静,找时间再聊聊,如何就这么分手实在太可惜了,是因为那个对戒吗,那个款式太常见了,真的,我觉得你还是要问问贺敛,万一是误会呢。”   徐青野抽纸巾,面前的这包纸巾不知不觉被抽空了,她身子探过去只捏到了一团空气,身子回正的时候人也彻底泄了气。   徐青野情绪低沉:“我和沈医生约了后天入院,大概是不会再见了吧,他可能……现在也不是很想见到我。”   “那些误会、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我现在只是单纯地觉得我们之间就算继续下去,也不会走的更远了。”   梁殊是固执的人。   徐青野又何尝不是。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区别只是梁殊总是坚持打破那些常规、而徐青野为自己划定一个安全的区域,永远都守着那份回忆过。   梁殊知道自己也劝不动她,人与人的成长经历不同,她自幼无父无母,徐青野是家庭圆满少女时期途遇家庭变故,如今放弃贺敛就像多年前放弃芭蕾舞。   总之都是要在心头狠狠地剜下一刀肉。   --   徐青野入院还算顺利,律所那边请了长假,贺敛这边也算是暂时解决了。   治疗的过程比想象中的顺利,因为脱敏治疗的时候一般会没收电子设备,徐青野索性直接把手机交给了沈弯,沈弯每天上班的时候会帮自己留意手机的消息,下班的时候就把手机交给住院部她们这一层的护士。   这一周,基本是徐青野过得最清净的日子,她的病房在一楼连着一个院子,北城的气温这些天来逐渐升高了不少,她偶尔会坐在院里看书,或者和院里的一些护士闲聊,管她这间的那个小护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株苏瓦纳养在水里,徐青野精心呵护着。   沈弯每次来查房的时候都会感慨一次徐青野变得越来越漂亮了,气色好了不少。   “是吗?和你刚见到我的那年比呢?”   徐青野与沈弯已经认识很多年了,那时候的沈弯刚刚成为坐诊医生,对她的病尽心尽力,所以两个人才那个时候开始就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这么多年也都保持着联系。   沈弯认真地低头思考,直到他看到了一旁水盆里漂浮着的那株淡黄色的苏瓦拉:“看那株花,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等你病彻底好的那天一定会再次盛放的。”   “所以你这次可要好好配合治疗哦,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治到一半人就不来了。”   徐青野苦笑:“那个时候我还在担心自己的生存问题。”   沈弯撇了撇嘴白了徐青野一眼:“现在不用担心生存问题,你不还是总惦记着跑出去。”   他最近自己的手机都是静音的,徐青野的手机却是时刻放在眼前,就怕错过了她什么重要的电话,中间有几次是移动运营商打进来的,他脑子里想到徐青野可能要出去,人都是一激灵。   沈弯傲娇:“要不是住院部有规定,我才不给你管手机呢。”   徐青野抬眸:“最近有电话打进来吗?”   “没啊。”沈弯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拎出了徐青野的那个手机:“不信你自己看。”   两个人就这么说着,沈弯手指尖就感受到了一阵振动,他手没怎么拿稳,手机差点就这么丢出去,还好他反应得快低身拖了一下。   屋子里光线太亮,这么看徐青野也没看见来电人的信息,等电话铃声都不响了,她拿到眼前凑近了看,发现来电人是梁殊。   她眉头紧蹙着,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想回拨,那边的下一通电话就又接了进来。   梁殊嘴快得都有些打瓢了:“沈医生,快帮我去叫一声徐青野,我有急事找她。”   “我就是,怎么了?”   “手机在你这里啊,那正好,你现在来仰山这边吧,小雯…小雯她情况不太好了,我已经开车过去了。”   “马上到。”   徐青野脸色说不出的难看,沈弯也是最近才知道徐青野为着什么事中途要出去,人命关天,拦肯定是不会拦着了,只能额外嘱咐一句:“最好三天内回来,尽量不要玩电子设备,和火灾有关的场景一定要尽可能地规避掉。”   --   徐青野到仰山别院的时候,梁殊已经先一步到了,她有一阵没看见过梁殊,上次见她的时候她下床还需要人搀扶,这次虽然走路有些跛,但除了速度有些慢,并不耽误正常的走路。   人看着气色也可以。   “小雯怎么样了?”   梁殊都来了,徐青野却一直没看见沈川澜,只要医院拿着仪器进进出出,看着她们脸色都比较凝重,徐青野也只能问梁殊。   梁殊把徐青野扯到了一边:“应该没几次可以折腾了,而且小雯现在的状态真的能爬山吗?外面现在气温还不高,我怕她……坚持不下来,不出去起码还来得及抢救。”   徐青野知道梁殊在担心什么。   她看着床铺上那个瘦小的身影,这段时间小雯看着又瘦了些,以前那么明艳的姑娘,现在瘦的就仅剩下一把骨头了,她眼中满是无奈酸涩。   徐青野语气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怅然:“她躺在病床上的时间够久了,马上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人生总要留下一些特别的回忆,不然就太遗憾了。”   梁殊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到底也没说出口。   只是和徐青野说起了仰山这边的缆车项目,算是默认了徐青野的想法。   “沈川澜他们的办事效率很高,我前几天还在医院的时候就听说这边的缆车建成了,我那天也问过她,说是这边的项目已经投入了试运行,但暂时不对外开放,所以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些有门路的人才能搭缆车上山。”   徐青野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还想再问些什么。   就见沈川澜推门走了进来,他脸色不太好,穿着比起平时都有些潦草,听她们问起这件事,只匆匆地说了句‘那就明天’,寒暄客套都省下就急着去外面接电话。   徐青野以为他只是因为小雯的病忧思过度。   梁殊的信息却灵通,她讳莫如深地说了句:“沈家想让她娶家里的那个妹妹。”   “什么?”   徐青野惊讶眼睛都圆了:“这怎么行呢。”   “这种豪门世家,为了保全自己的财产不外泄,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上次沈川澜另一个妹妹过来闹的时候也不是因为她多了个妹妹,估摸着是把小雯当成她养在外面的情人了,外人不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她也是无意间听楼宴之说的。   徐青野半晌没收说话,脑海中不自觉地迸出那天贺敛对她的质问。   贺敛多半是听见或者看见自己来了仰山这边的别院,没见到小雯反而见到了她和沈川澜,也难怪会那么误会她。   她在他心中的形象估计已经变成了玩弄感情的坏女人了吧。   徐青野苦笑:“想象有时候果然比剧本里想得还要精彩,我要是猜的没错,贺敛估计误会我就是沈川澜养在这边的女人。”   “怎么会?”梁殊这次眼睛瞪的更圆了:“你不是之前都搬去仰山了,哪里有什么误会的余地?”   “上次小雯病危,我在这里过了一夜。”   梁殊咂了咂嘴,忍不住啐了一口:“这tm都是什么事啊。”   “所以是因为这事分手的?小雯这边都这样了,我劝你还是解释解释,你们俩隔了这么多年难得又遇见了,总归是有缘分的,这么分开真是太可惜了。”   徐青野下意识地捏了捏无名指的指尾,声音低沉:“我再想想,明晚我还要回医院。” 第43章 缆车   3月30日, 北城难得的艳阳天,混沌的山雾逐渐散去,远处山峦迭起都可以看得真切, 日光播散在山间的巷道, 像是穿着金衣在山间攀爬的小女孩,每向前一寸, 就多照亮一寸。   缆车架在山与山之间, 往下望过去,是万顷的碧绿春色。   小雯拿着一顶红帽子, 是新年哥哥给她买的那顶, 之前一直都没机会戴,这还是第一次带出来。   她面色苍白,但文静的脸庞带着笑,指着远处那个插着红色旗子的位置:“哥哥, 这个缆车是可以到那边吗?那里就是山顶吗?我们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到山顶了?”   因为山脉的走势并不规则,所以这个缆车并不能直接到达山顶。   沈川澜帮小雯整理了一下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我们还有走一段路,小雯可以吗?”   “我可以,我和青野姐姐说好了要去山顶拍照的。”   徐青野心中担忧, 但拿着相机的时候还是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嗯,之前说好了的, 等我们到了山顶就拍照好不好。”   “咳咳咳、好、到时候小白医生也要一起。”   小雯的病情已经到说几句话就会咳嗽的地步了。   医疗团队在前面的那节缆车上,小雯说的小白是在别院里始终都陪着她的主治医师。   沈川澜:“嗯, 听小雯的。”   小雯说完这话就像是用了自己大半的力气, 想说什么, 到底还是没能继续, 只是由徐青野和沈川澜一人搀扶着一边, 坐去缆车上看风景。   梁殊和随行的医护人员是先到的, 徐青野搀扶着小雯下去的时候,梁殊已经从工作人员那里拿来了登山杖。   梁殊:“这几年仰山旅游区的服务真的做得不错,之前我们爬山的时候登山杖都是自备的。”   沈川澜同她们说着话,目光一刻不停地放在小雯的身上:“你们以前也经常过来玩?”   “咳咳、青野姐姐和梁殊姐姐每年都来,她们还经常拍照片给我,就是、咳咳咳、哥哥,这里怎么都没那么多人啊,是因为我们来得太早了吗?”   徐青野和梁殊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看向沈川澜。   小雯不说她们体感还不明显,这么一说,无论是刚刚的缆车,还是眼前这条上山下山的路,除了他们确实没有别人了。   这个季节是郊游旺季。   这里是沈川澜的产业,不用想也知道是沈川澜为了小雯的安全把景区给停运了,不止缆车不对外开放,估摸着景区今天也都不对外开放了。   沈川澜却只是面带微笑:“嗯,我们离得近,来得比较早,等我们爬到山顶以后应该就有人来了。”   小雯年纪还小,对沈川澜的‘钞能力’自然没有什么体会。   但是边上一直随行的景区经理自然明白沈川澜话中暗含着的意思。   他留在最后一个,等他们一行人已经朝着上面走了,他才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了对讲机。   “小刘,山下如果来人可以开始放行了,但是要控制人流量,不要来太多的人。”   被喊作小刘的是这个景区的主任,这景区虽然是私人建设的,但是之前并没有临时关闭的先例,连俢缆车这种重大施工也只是围了一个区域。   昨天临时收到消息说今天不能放人进来,票都提前买完了,他压力实在太大了。   那些可以退票补偿的倒是还好,但是总有那么几个难缠的主,饶你说什么,他们也是一定要进去。   就比如眼前这几个。   “刘主任是吧,好,你给沈川澜打电话,他要是不接,你就给沈耀华打,之前说好的随时欢迎来参观,现在我们人都来了,你们不放行算是怎么回事?”   刘主任知道这几位都是不好惹的主,这会听见连老沈总的名字都报上来,心肝更是忍不住地在再颤。   现在好了。   终于可以放行了,这通电话可是让他松了口气。   刘韬陪着笑脸:“让各位久等了,实在是抱歉,景区暂时关闭这也是我们沈总吩咐的。”   “不过现在可以正常通行了,您们几位身份特殊,我们这边给你们安排了vip通道,目前有两种登山选择,不知道你们是想做缆车,还是爬山?我这边都安排专人进行陪同。”   “缆车这么快就开通了?沈川澜的效率倒是挺高,那就缆车。”   “好的,那几位先稍等。”刘韬的样子明显殷勤了不少,不像刚刚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站在前面交涉的从头到尾都是楼醒,不过跟在身后的几个人显然也都没什么意见。   韩棠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敛更是从头至尾都没怎么说过话。   倒是一直站在边上的商谦原冷不防地问了句:“你们小沈总今天也在山上?”   “对,我们今天的缆车是第一次运营,今天我们小沈总也在。”   商谦原:“那你们小沈总今天是带了女朋友一起?”   贺敛闻言冷冷地抬眼,只是看向的并不是说话的商谦原,而是对面的刘韬,显然也是想听见这个问题的答案。   楼醒之前凶巴巴的时候,刘韬也只是紧张,被贺敛看了这么一眼,他整个人就开始在额头上狂飙汗,说起话都有些磕磕巴巴了,吞了吞口水才继续往下说:“那个,沈总的事情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小沈总今天确实带了不少人上山,至于是不是他的什么女朋友,他们也就敢在背后八卦一下,怎么可能搬到明面上说。   “真不清楚?”   “真不清楚!”   他们也不会真的为难刘韬,所以当他再一次斩钉截铁说自己不清楚的时候,他们就跟着引路的人走了。   只是他们都已经走出很远了,商谦原还在小声嘀咕着:“难道不是吗?”   楼醒:“难道什么,商谦原我发现你不投胎做女人真是可惜了,你都是哪里听来的那么多八卦。”   商谦原被楼醒这么一说,话到嘴边也不得不咽了回去,万一是假的,好像他听来点什么就四处散播谣言一样;但他之前确实听说沈川澜这次耗费这么大的资金俢缆车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白了楼醒一眼:“要你管,我们一共五个人,一个缆车四个位置,怎么坐?”   其实他们几个大男人怎么坐都无所谓,主要是今天韩棠也跟来了,总要尊重一下女性的意见。   商谦原:“棠棠,你明晚不是有演出吗,你确定今天真的要和我们一起爬山吗?”   韩棠:“不是有缆车吗?我和贺敛坐第一辆,你们三个坐后面那辆?”   韩棠现在对贺敛的喜欢比起以前更加的明目张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除了贺敛以为的其他人自然不会不同意,至于贺敛……   “我可以。”贺敛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感情,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和之前的态度有了不小的变化。   等上了缆车,楼醒终于憋不住了。   两个缆车之间的距离隔得远,隔着厚厚的玻璃,还有贯耳的风,他说什么远处的人都听不见,所以说话的语气都有些肆无忌惮了起来,还夹杂着一些京腔。   “我说,这什么情况喂,敛哥不是连钻戒都订了准备到时候求婚吗?怎么对韩棠又可以了。”   商谦原耸了耸肩,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池昼从今天过来一直到现在,比贺敛的话还少,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楼醒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又只能讪讪地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前面那个缆车里的两个人。   贺敛和韩棠面对面坐的,他们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贺敛的表情。   那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不过倒也没有太过冷脸。   韩棠经过楼醒生日宴那天的事,今天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和贺敛这么近距离单独相处。   本来想了很久的话突然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他们就这样保持了很久的静默,久到缆车上行,韩棠已经看到对面的工作人员正举着小旗子朝她们招手,韩棠才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张门票。   她递过去的动作比以前要小心许多:“明天晚上是我在国内的首场芭蕾舞演出,还没正式邀请你来看,你会来吗?”   贺敛并没有接过那张门票:“我有票。”   韩棠当然知道他有票,她只是想确定他会不会来,所以今天即便舞团有彩排她也还是跟来了仰山。   “那你会来吗?”   贺敛拒绝的很冷漠,也很官方:“明晚公司有会。”   “可是你以前不是说过你喜欢看芭蕾舞,喜欢跳芭蕾舞的女生,这些话都不作数了吗?所以这些都是你随便说说的吗?”   韩棠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哽咽。   缆车内狭小的空间就像是被脚下的踩板分成了两部分,属于韩棠的那部分被所以的负面情绪挤压堆积,而属于贺敛的那部分无论何时都像是池中水般平稳流淌。   贺敛不答话,韩棠却并依然在追问,带着哭腔:“贺敛哥哥,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你如果哪里不喜欢我,我可以改,我为你愿意做一切事,当年我可以为了你去职业跳舞,现在依然什么都可以,你和她都分手了啊……”   “你怎么知道我们分手了?”贺敛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   “我……”   “韩棠。”贺敛的声音掷地有声,强硬地将韩棠的思绪拉到一处。   “不要为了任何人变得不择手段、没有自我。”   “我不会因为怜悯和一个人在一起,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我坚定地选择只会因为我喜欢这个人,不为别的。”   不然也不会是徐青野。   “可……可我才是合适你的那个人,贺叔叔都说了……”说她与贺敛会结婚。   贺敛眸光平静得不带任何情感:“适合我的人有很多,如果不是因为周老师,贺关霆也不会选中你,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贺敛说得没错,她很清楚,但也正是因为清楚才会不甘心。   她不懂,她到底哪里差?差到贺敛哥哥这么对她?   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赢得那个,她不甘心就这么输给那个女人。   她真的不甘心。   --   山腰的缆车停靠处距离山顶不算远,但山路崎岖,弯弯绕绕地走过去也需要走上好一会儿。   小雯开始的时候还能走一会儿,拐了一个弯以后,她喘气明显重了起来,医生始终都跟在身侧,见状看了一眼沈川澜。   沈川澜会意,蹲在了小雯的面前:“上来,哥哥背你走后面的路。”   小雯虽然看着身子瘦弱,但是年纪不小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穿着花裙子就不想走路让哥哥背的小女孩,她脚步虚浮,但依然犹豫地看着面前的沈川澜。   沈川澜的心思到底没有徐青野细腻,在接到小雯目光的时候,徐青野第一时间就说:“是哥哥,没关系的,我们很快就到了,等到了山顶小雯再自己下来走好不好?”   徐青野把手上的相机递到了梁殊的手里,走过去帮忙,有了徐青野的帮忙,小雯才终于由着哥哥背自己。   十几分钟的路也因此缩短了些。   等到嗅到了一阵阵花香后,小雯还有些惊喜地侧过头去问徐青野:“青野姐姐,我们是不是快到山顶了,我闻到花香了,真的好香啊,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香。”   徐青野看着逐渐变得平缓的台阶,对小雯说:“小雯真聪明,走过这段路应该就到了,一会儿让梁殊姐姐带你去花海好不好。”   小雯点头,脆生生地说了声:“好。”   这个季节午时的仰山山顶闪着金灿灿的光,绕过北城第一高峰的立牌,站在观景台上可以俯瞰整个首都城。   到了这里他们就算是登顶了。   这里景色有令人心旷神怡的奇效,可以让她们短暂地忘却心中的烦恼。   梁殊也是如此,明明自己后面还有戏要回剧组拍,但从康复治疗开始,她就是从心底往外地不积极,走上几步路都觉着累,只有今天,尽管有缆车代步,她仍然扎扎实实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小雯被沈川澜背了一路,自己又坐在一边休息了会儿,现在也没那么累了。   她急着想去拍照,所以拉了拉一旁沈川澜的衣袖:“哥哥,你要不要也一起?”   “小雯,哥哥有事情和你青野姐姐说,先让你梁殊姐姐带你过去好不好?”   沈川澜无论什么时候对小雯都是轻声细语,像是在哄小朋友。   但他们的相处模式却一点都不违和,就好像本该是这样的。   小雯乖巧地点头:“那你一会儿带着青野姐姐一起过来,我想拍一张合照,我们一起的合照。”   徐青野不知道沈川澜要找自己说什么,但沈川澜找自己大概率是正经事。   所以她也十分配合地没有离开。   直到随行的医生也都跟着小雯和梁殊走远,沈川澜的助理才把手上一直拿着的文件递到了徐青野的手上。   “徐小姐,这个是沈总特意为您和梁小姐准备的。”   徐青野接过那个文件夹,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来翻看,而是面带担忧地看着不远处连走路都有些费力的小雯。   而此时,沈川澜也正朝着那边看着,周身的情绪带着些许的压抑和悲戚。   良久后,他才终于收回了视线,看向对面的徐青野。   “抱歉,近期一直比较忙,始终没有时间和你们聊聊小雯的事。”男人的嗓音还带着疲惫感,即便他不说,徐青野也知道他最近并不好过。   不等徐青野说什么,他又继续说:“昨晚的那种情况,她大概坚持不了几次了,抱歉,是我没照顾好小雯。”   徐青野看着沈川澜现在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最开始梁殊口中的沈川澜,是意气风发的沈家少爷,学识渊博温文尔雅,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确实如此。   至于现在……她甚至在他身上看不到什么生气。   徐青野:“你已经尽力了,这病……并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你给了她最好的治疗环境,也陪她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   “是吗?”沈川澜只是轻声反问着,但似乎也不指望着从徐青野这里得来答案。   空气中又静默了很久,一阵风让簌簌的叶子在空中摇摆,就这样哗啦啦地在徐青野的耳边响着。   沈川澜:“小雯说她想见见在福利院的朋友,我最近这几天会带她过去,再带她去看看我们的父母。”   “叔叔阿姨……”   “葬在槐江附近的南山上。”   “怎么会?”徐青野十分惊讶。   不是说那年的洪水将人都冲走了,至今还下落不明?   槐江附近的南山那边说是墓地,其实就是一个大的乱葬岗,就算是葬怎么可能葬在那里。   沈川澜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暗色:“他们不想我知道小雯还活着。”   不想他来了沈家还惦记着自己的亲生父母。   如果可以,他们大概希望他连自己以前姓什么都忘记。   可是他永远都记得,他只是沈家的养子,他姓许,叫许川澜。   徐青野听见这话也终于沉默了,不得不说,她与贺敛在一起的时候,他将她保护的很好,她很少通过他去看见这个圈子的阴暗面,只是有些东西不见光的时间久了,她总能自己去看到。   徐青野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面前的沈川澜,或许在这种情景下,无论什么语言都会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吧。   她翻开了助理给她的文件。   在打开文件夹的那一刻,徐青野的手便顿了顿:“这是?转让协议?” 第44章 叛徒   徐青野展开文件看着上面罗列的内容, 她尚不清楚沈川澜的意图,疑惑抬眸。   沈川澜解释:“这些都是我准备转到小雯名下的财产,也都是我的私人财产, 与沈家没有什么关系, 我和小雯商量过,她希望可以把些转到你和梁殊的名下, 算是我们兄妹俩对你们的感激。”   徐青野只浏览了个大概, 但她知道,这份薄薄的文件定然价值不菲。   徐青野没再继续往下看:“我不能收, 梁殊也不会收, 之前你给福利院也捐了不小的一笔钱,那些已经足够覆盖这几年小雯的全部开销,我们没有理由再收下这些。”   徐青野的拒绝在沈川澜的意料之中。   沈川澜不紧不慢地说:“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知道徐院长在槐江下面的乡里有一些地, 还建了一个有机农场,这是附近的一些地皮,可以将农场扩建一些;如果你们不愿意这么收下,盈利也可以给我分红, 我也可以帮你们承担一部分亏损,就当是入股。”   “可是……”   “这不仅是我的意思, 也是小雯的意思,无论如何希望你们可以收下。”   沈川澜说得诚恳, 徐青野掂量着手上的文件, 抿了抿唇, 到底没再拒绝:“这件事我做不了决定, 我叔叔是福利院的负责人, 农场也是我叔叔和几个朋友一起经营的, 这件事还要问过他的意见。”   “那是自然。”沈川澜看着深入到花海中的小雯,怅然:“但你们不用觉得有负担,我本就是个自私的人,做这么多也是想让自己的心理好受些,我想留下一些与她有关的东西,算是以后得一个念想。”   山顶四处堆砌着一处处美轮美奂的景观,天边的云衔着三两春风从上空经过,小雯文静的声音隐没在花海,一切既真实又虚幻缥缈。   这一秒是快乐,可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是否就是破碎。   安慰的话说多了也是无力,徐青野只是沉默不语又走近了一步,想将手中的那份文件还给沈川澜。   只是递回去的途中徐青野晃神了一刻,手中那页轻飘飘的纸就这么掉在了嶙峋的石面上。   她还没来得及去捡,余光中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身子一僵,偏过视线去看。   她停滞的动作太明显,沈川澜也回过头去,看见来人也是一怔。   此时楼醒还没有发现事情有什么不对。   他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捡起徐青野掉在地上的那张纸,态度热络地递给她:“小学妹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去出差了吗?我还以为你不在,敛哥怎么没叫你……”   楼醒不知道她和贺敛分手了。   本来他也不知道徐青野出差这事的。   后来他实在是太久没见贺敛带徐青野出来过,以为两个人闹别扭了,就多问了几次。   “她出差了,过一阵回来。”贺敛昨天下午是这么回答他的。   总不能是贺敛为了敷衍他说谎,贺敛这种人从来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所以这件事的问题只能出现在……徐青野身上。   楼醒一时噤了声。   而徐青野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贺敛,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提起。   因为她确实撒谎了。   徐青野遵从着自己的本能走到贺敛的面前:“我可以解释的。”   贺敛起初并没有看她,视线扫过手中那页纸上“转让协议”这几个字,又淡漠的收回视线。   像是对徐青野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并不关心。   但言语却又极具讽刺:“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还有必要和我解释吗?”   徐青野一时语塞,她注视着他的眸子,而此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连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带着从未有过的锋芒。   她确实因为一些原因,想和贺敛分开,但她实在不想两个人最后是带着误会分开的。   她眼底满是纠结,而这看在贺敛的眼中又变成了别样的涵义。   尤其当她不远处的身后还站着沈川澜,他也正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贺敛眼底闪过一阵晦暗不明的色彩,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三分嘲讽:“徐青野,我发现我好想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过你。”   “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沈川澜:“那我无话可说。”   徐青野那天离开半山的时候,还没这么难过,但是此刻当她听到贺敛的话,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似的,整颗心就这么沉了下去。   她刚刚实在是太过紧张了,等贺敛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才看到了就站在贺敛身后的韩棠,眼中又是一抹苦涩。   沈川澜就算不清楚她与贺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到贺敛现在的态度也大概猜到了一二,沈川澜几步走到了徐青野的身边。   看向她的时候有些担忧:“需要我帮你解释吗?”   沈川澜的话彻底将徐青野的思绪抽回到现实,这个插曲差点就让她忘了此行的目的,她看远处,隐约间可以看到梁殊和小雯的身影。   她的事本来就和沈川澜没有关系,她并不想因为自己打扰了这对兄妹仅剩的相处时间。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解决。”   眼见着连走在最后的韩棠都即将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徐青野也不再多想,朝着下山的路线快步走过去。   只是她没能再见到贺敛,只有韩棠站在不远处再等着她。   她急促的脚步不自觉地放缓,徐青野知道韩棠是再等她,至于其他人……   “别看了,贺敛哥哥已经走了,这里只有我。”   徐青野不用想也知道韩棠来者不善,所以态度说不上多好:“有事?”   韩棠手上那张本应该给贺敛的门票边角处已经捏的泛白,她心中有些恶劣地把那张票给了徐青野:“既然你们已经分开了,说明你还识趣一些,看清你们没有未来,我知道你以前学过芭蕾,也差点入职舞团,既然你当年对芭蕾都没有坚持,现在放手了也不要再回头。”   徐青野没有接过那张票,看向韩棠的眼中带着审视的意味。   这种审视的目光韩棠在贺敛的身上也看到过,她觉得十分刺眼。   韩棠的不甘心让她几乎发疯,她就像赌徒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徐青野。   良久,徐青野才开口说:“所以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说这些话?胜利者?可是贺敛并不爱你,不然我们最开始也不会在一起。”   “他不爱我,难道爱你吗!如果爱你你们为什么会分开!一个沈川澜而已,沈家的养子!如果他想,连沈家都可以不复存在,他为什么放弃你!他不爱我,他也没多爱你!”   韩棠有些激烈的语气,让徐青野往后退了几步。   但她不懂争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徐青野:“我们的确已经分开了,如果你想争取,不应该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   韩棠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几分哭腔。   她争取?她何尝没有争取!   她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争取。   “你不懂,你这种人怎么会懂,如果不是他当初的一句喜欢跳芭蕾的女生,我怎么也不会走这条路,我根本就不会走这条路!”   徐青野显然不懂韩棠在说什么。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韩棠全然有些不管不顾了,她打开手机的手还在抖着,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徐青野离开。   执意要将存在保存在手机上的那段视频给她看。   视频画面已经有些久远了,像是智能手机最开始普及的那几年拍的,画质有些泛黄,看着并不清晰,画面时不时晃动着,里面的声音倒是听得清楚些。   吵吵闹闹夹佚?杂着一个年轻的声音问:“贺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给你介绍,这次你就留在国内别走了行不行?”   被问的人不答话,视频的角度此时调正了,开始一直对着贺敛。   徐青野在听到那声‘贺少’的时候,注意力就开始变得集中,等看到贺敛的时候,也没再挪眼,只是她还不知道韩棠给他看这个的用意。   视频时间来到了1分52秒,围在贺敛边上的那个男生执意要给贺敛介绍女朋友,他许是有些烦了,随意换了个坐姿,声音带着一些懒散:“会跳舞吗?”   “什么舞?会跳舞的有啊!我刚认的干妹妹,跳古典舞的,身段美的来,贺少你要不要见见?”   “要会跳芭蕾的。”   男人轻启唇角,似乎只是随意那么一说,周围的人却无不当真,短短的十几秒,罗列出了不知道多少个选项。   贺敛却始终轻笑着摇头,直到有人提到韩棠也学了很多年的芭蕾,他才看向不远处那个看着还有些稚嫩的姑娘。   笑着说:“韩棠还小呢,比起舞蹈,她更喜欢油画。”   视频中的众人一时起哄又把这件事岔过去了,但这么久远的视频到现在还会出现在韩棠的手机了,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   韩棠方才还是哽咽着的,当这个视频的进度条走到末尾的时候,她的声音直接染上了哭腔,却因为她本身的骄傲,硬生生地仰头将眼泪收了回去。   “贺敛,他骨子里就是冷漠了,我当年年纪小,可你也只有十几岁,跳个舞再惊艳能有多惊艳,隔了这么多年,他依然选择喜欢你,从来没有看到过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凭什么?徐青野,我不甘心的。”   “所以楼醒生日会,你故意让我上台,是想我难堪,想让贺敛看清我不是当年的我。”   韩棠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对,我不仅想让你难堪,也想让贺敛哥哥看看,你根本就配不上他了,你不会跳舞了,你不再是闪闪发光的那个,现在站在舞台上的人是我。”   “所以我的出身、我的经历、我与贺敛的相遇,包括我的病,你都知道;也是因为你,贺敛的父亲才会找到我,让我离开他,即便你知道贺敛与他父亲的关系不合,也不惜一切代价想用这种手段让我们分开。”   徐青野的平静让韩棠的歇斯底里逐渐熄火。   韩棠甚至肉眼可见变得慌张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和你说的?”   “猜的。”   “只是没想到猜对了。”   徐青野并不喜欢韩棠,可是听她说了这么多,她倒也对她的偏执有所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   从她喜欢贺敛开始,她与韩棠的立场就注定是对立的。   徐青野语气淡漠:“韩棠,我们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是,我也是,既然你对我已经这么了解,应该也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放弃芭蕾,在我面前说这些,你不会觉得很残忍吗?你还有芭蕾,还能站在舞台上,可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爱贺敛,未必比你爱的少,但我是个不幸的人,只是活着就有太多的顾忌了,唯唯诺诺不配爱人,也不配被人爱,我确实准备彻底放手,但并不是为你。”   而是为贺敛。   她希望他岁岁无虞,安康顺遂,她给不了,所以做了叛徒。 第45章 退场   徐青野难得话多, 却是对着韩棠,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也不等韩棠再多说什么,她便转身离开。   站在仰山的山顶可以看到下行的山间缆车, 分开时, 韩棠到底还是把那张芭蕾舞演出的门票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拿着那张牌票,突然觉得。   命运有时候就像是挂钟上的银色指针, 循环往复, 但终将回到故事的原点。   唯一不同的是,曾经的她是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主角, 如今埋身在人海, 终成为配角。   --   首都歌剧院,晚七点。   徐青野拿着两张入场门票在检票。   梁殊住院忌口了很久,这次有机会进城,和几个以前的同事去约了顿火锅, 赶在演出开场前才终于赶过来。   小跑着过来的时候气还没喘匀:“昨天不是说不过来了吗?怎么又突然想来了?”   徐青野:“明天要回医院,今天出来透透气。”   梁殊眼角抽了抽,心道还有比眼前这歌剧院更闷的地儿了吗?   她坐下的时候,顺手接过了徐青野手上的票根, 两张很好的位置,进来检票的时候梁殊就感觉到了, 她目测这个位置到舞台中心也就不到五米。   梁殊:“韩棠昨天给了你两张门票?”   徐青野:“一张,这两张是周老师给的。”   梁殊恍然:“我差点给忘了, 周老师还是贺敛的亲小姨, 这又都是什么孽缘。”   徐青野听见梁殊的描述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孽缘?’这个形容倒是形象。   “那贺敛会来吗?”梁殊好奇。   “贺敛?”徐青野摇了摇头:“不知道, 或许会吧。”   她和贺敛现在就像是两条交叉着的线, 一旦过了交集的结点, 后面就算再有什么相遇,也只是推着两个人渐行渐远罢了。   她不再存有什么不该有的期待。   歌剧院里的灯光逐渐变得昏暗,只有舞台上那一片是清楚的亮色,台上的布景着实抓人眼球,徐青野看得专注。   梁殊对这种高雅艺术不感兴趣,注意力也不在这里。   除了在韩棠出场的时候,她找徐青野确认过哪个是她,后面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坐在她们周围的观众身上。   她们票的位置很靠前,如果贺敛来了,肯定就坐在她们附近的位置。   梁殊心不在焉地四处看,本来也只是无聊地打发时间,最后还真被她找到了,贺敛在内部人员工作席,难怪她找了半天都没有。   梁殊捏了捏徐青野的手,小声说:“阿野,你看那个是不是贺敛,他真的来了,他边上好像还坐着一个女人。”   徐青野顺着梁殊指着的那个方向看过去,最先看到的并不是贺敛,而是周徽柔,贺敛的妈妈。   她侧脸的轮廓看着和周老师很像,体态比起周老师还有优雅许多,脊背挺直,黑暗中也可以看到脖颈处天鹅般的线条,她手上还抱着捧花。   “是贺敛的妈妈。”徐青野收回视线。   梁殊尴尬地‘啊’了一声,那束捧花她也看见了,心中猜测着周老师的姐姐应该也属意韩棠做自己的儿媳妇,终于彻底不再提这件事。   但她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心里想得是不要打扰阿野看表演,不要打扰阿野看表演!   但她就是看不惯徐青野坐在台下当观众,韩棠在台上满身光芒。   她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又捏了捏徐青野的手,想同她说些什么,就见徐青野先一步指了指他们位置一侧的安全出口,示意她现在要出去。   梁殊早就坐不住了,见徐青野起身,她也紧忙拎着东西跟了出去。   出来才发现徐青野并不是想走,只是为了接一通电话。   两个人走进了消防通道的楼梯间。   梁殊还想问是谁,见徐青野比了一个摆手的手势,看看有些心虚,不用想也知道来电人是沈弯,徐青野已经出来有几天了,沈弯那边一定是在催她回去了。   沈弯说三天之内一定要回去,今天刚好是第三天。   电话通了很久,梁殊无聊地已经开始刷朋友圈了那边才挂断   梁殊:“沈医生让你什么时候回去?明天?”   徐青野无奈:“今晚。”   “怎么催的这么急,要不还是打个马虎眼,明天苗苗一早就来接我,到时候就送你回去?”   徐青野这次出来的匆忙,回桔园也只是匆匆地去拿了一次票,依照她的想法,今天既然已经留到现在,肯定是明天早上再回去。   可是……   徐青野苦着一张脸:“今天晚上是沈医生的夜班,他说晚上等着我回去。”   “那我们现在走吗?还是回去看完再走。”   如果和医院里的枯燥生活相比,梁殊突然觉得在这里看完一场芭蕾舞演出也不是什么难熬事了,毕竟她也是刚出院不久,对个中滋味深有体会。   徐青野本还在纠结这件事,已经走到楼梯间门口的梁殊突然撤回了几步,给徐青野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站在了门上玻璃窗看不见的那个角落。   这样突兀的动作让徐青野有些愣怔。   她疑惑地看向梁殊,但配合的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朝着门那边指了指。   梁殊用唇语比了两个字。   是贺敛?   徐青野的动作放得更轻了,连呼吸声间隔都拉长了些,身子绷着,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怎么会这么巧?   她们缩在角落等了几秒。   外面先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徐青野就听见了一道陌生的女性声音。   “阿敛,你觉得我们这次的演出怎么样?你也有很久没有来看过了吧。”   贺敛:“两年,上次看是陪您去莫斯科。”   “原来已经有这么久了,那次去表演的首席中还没棠棠,棠棠比我想象中的还能吃苦些,这次她提前回国,你们有见过吗?”   贺敛没有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女人的话。   女人的话迂回了许久,最终还是切入了正题:“我还在华盛顿的时候就听你秦姨说了,你托她找人订了一枚求婚戒指,是有心仪的姑娘了吗?”   徐青野听见这话后心跳像是漏跳了一拍。   梁殊有些惊讶地指了指那道楼梯门的后面,一时间甚至失去了表情管理,对着口型询问徐青野。   “是真的吗?”   徐青野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梁殊还想再追问,但想起他们现在说话不方便,于是也只能作罢。   听外面人对话的时候愈发的仔细了。   对话仍在继续,女人的声音极其温柔,只听着就知道是一个情绪稳定且优雅的女人。   “不方便和妈妈说吗?那可以告诉妈妈你喜欢的人是韩棠吗?”   这次贺敛回答的倒是斩钉截铁:“不是。”   周徽柔虽然对这件事早有预料,但语气中还是有些失望:“那你对棠棠……”   “只是朋友。”   贺敛显然并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后面对周徽柔的态度虽然还算恭敬,但回答的字数却变得愈来愈少。   周徽柔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情,他不愿意多说,就算她想问也问不出来。   她这次叫贺敛出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所以她也只是有一瞬间的失落,就恢复如常。   周徽柔在这里有一间临时休息室,有些话是关于他父亲的,站在这里说也不方便,所以提议去休息间。   贺敛‘嗯’了一声,离开之前余光扫了眼楼梯间的位置,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梁殊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远了,胸口上下起伏,终于敢尽情地呼吸空气了。   但说话声还是压到最低,看向就这么安静站在台阶上的徐青野:“什么情况啊?贺敛准备求婚,和谁?”   “首先排除韩棠。”   徐青野:“不知道。”   梁殊这个人,在这种事情上尤其敏锐,贺敛和徐青野在一起也有一阵,她也见过贺敛几面,对贺敛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个人身边就没怎么出现过其他的女人。   除了徐青野,可能提及次数最多的女人就是这个韩棠了。   但不是韩棠,那答案……   徐青野推门从楼梯间里走了出去,经过演出厅入口的时候,里面还在想着变奏曲的声响。   她没再进去,而是朝着剧院出口的位置走去。   梁殊哪里能这么就把徐青野放走,跟着走了两步,直接拉住了徐青野。   “阿野,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走了?”   徐青野抬眼看着这次演出四处张贴的海报,其中有一张汇集了这个舞团巡演世界各地的落幕合影,这里并不是最后一站,却是离她最近的一站。   徐青野吸了吸鼻子,仰头:“嗯,走了。”   梁殊莫名地替徐青野觉得遗憾,她拉着她的手腕始终都没放开:“阿野,如果是真的,贺敛真的准备和你求婚呢?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徐青野由着梁殊这么拉着她的手,抬眸的同时用手指点了点墙上的那个海报,正中间的韩棠头顶王冠,演出服的每一层都精细地缝制着金线和珍珠,一个动作甚至可以看到她若隐若现的蝴蝶骨,就像是才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而今天的演出,韩棠是主角,她在与贺敛的这场故事里,短暂地停留过,但她自始至终对自己都有一个很清楚的定位。   她是配角。   “在合适的时机退场不好吗?”徐青野低声喃喃地问,问梁殊也是问自己。   梁殊也终于不答话了,她终于知道,不止是她自己,徐青野何尝不是在这种悬殊的感情关系中清醒的沉沦呢?   徐青野见梁殊沉默。   平静地问:“再坚持一下就可以吗?你看,连你都迟疑了,谁又能无畏向前呢。”   她也私心不想让贺敛为她走一条难走的路。   剧院里熟悉的退场舞曲响起。   徐青野深深地看了眼梁殊,平静地说:“是时候该离开了。” 第46章 往事   徐青野赶在凌晨之前回了医院病房。   病房内一切照旧, 和她离开时候相比并没有分毫的改变。   而病房内她的主治医师沈弯正在等她,看见徐青野回来,他的脸上隐约漏出担忧的神色。   但他还是先是问了徐青野的身体状况:“怎么去了这么久, 最近几天觉得身体怎么样,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我没事的,一切都好,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查房, 还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沈弯和平时看起来有些不大一样。   看着徐青野眼中明显的疲惫感,沈弯噎在喉咙处的话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   他的犹豫落在徐青野眼中:“没关系,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沈弯舌头不自觉地抵了抵自己的后槽牙, 表情有些不自然:“你办入院手续那天来找你的男人,我今天见到了。”   徐青野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他又来医院了?还是来找我的?”   “不是。”   “是在电视上,他…是那个人的长辈?”   他们院里电视能接收到的节目很有限, 但那几个关键的还能看,所以他看到那个熟悉身影的时候,十分震惊。   既然是在电视上看见的,徐青野淡淡地点头:“嗯, 是他父亲。”   “那你们?”   “分手了,他那天来找我也是为了这件事。”   沈弯听见徐青野如此坦然的回答, 一时间涌上了满心的愧疚。   “你的资料保存在院里,院长拿走的时候并没有知会我。”   沈弯也是后来撞见他们从楼上下来, 才知道徐青野并没有走。   徐青野:“没事, 都过去了, 我们不合适, 你也看到了。”   也对。   听说那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和这种家庭的接班人在一起, 又有多少可能会有好的结果呢,或许还不如及时抽身来得自在。   沈弯临走前拍了拍徐青野的肩膀:“好好治疗,趁着这次把病治好,我给你介绍别的男朋友。”   徐青野淡淡地笑,却也不答话。   如果不是遇到贺敛,她可能已经渐渐丧失爱人的能力,又何必去拖累别人呢。   从这天徐青野的态度,沈弯就发觉了她的不对劲,接下来的几个治疗疗程,尽管徐青野都十分配合,但是治疗的效果都十分一般,连和徐青野关系交好的小护士每次见沈弯来了,都是一脸愁容。   林蓝:“沈医生,青野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都已经几个疗程下去了,怎么还是不见好?”   “林护士,我知道你和青野的关系很好,但是即便是这样,这也属于病人隐私,不能轻易和你说的。”   林蓝当然知道这是病人隐私,但是她在这医院做的久了,见得也都了,去年他们这层跳了三个。   她真是说不出的担心。   沈弯一眼就看出林蓝的心理活动,宽慰道:“这点你可以放心,青野并没有抑郁的倾向,不会产生轻生的行为。”   林蓝被沈弯这么安慰了几句,心倒是放下来了一些。   直到某天。   她和徐青野无意间听到隔壁新入院的女孩提起,京鹤集团的少爷近期订婚了。   她之后每次值夜班都能发现徐青野一整晚都难以入睡。   林蓝终于忍不住又拦了一次沈弯,旁敲侧击地想知道徐青野到底怎么了。   沈弯愁归愁,却也为难:“真的不能说这,虽然你是护士,但是我也建议你不要打听病人的隐私。”   “还有,问问我就算了,可千万别去问青野。”   林蓝刚想说知道了,余光中就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惊地一抬头,徐青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林蓝平时流利的口条一时间变得有些磕巴:“青、青野,我不是故意想八卦的,我就是……”   “我知道。”徐青野抬了抬手,并没有让林蓝继续把话说下去。   她知道林蓝是好心,不然也不会变这样地给自己带各种各样的种子和花盆,偶尔休息的时候还会来陪她晒太阳。   林蓝去世的妈妈也是槐江县人,所以觉得她亲切,她都知道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已经极力地维持着自己的情绪,大家好像还是都发现了她的身体正在变差。   沈弯:“青野……”   徐青野:“告诉小蓝吧,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或者……”   徐青野指了指墙上的钟表,现在已经是医护的下班时间:“你们有时间吗?我可能也需要人来倾诉,有些事情埋在心理久了,总要讲出来透透气才行。”   走廊尽头那个种满花的病房临近傍晚,光线极好,橘黄色的光线懒洋洋地洒在外面的半进小院子里。   林蓝换下了护士服,就像是来探病的朋友。   徐青野给面前的两个人切水果,沈弯本来还顾忌着病房里挂着24h音像同步摄像头,想换个地方说。   但见徐青野并不在意,他就临时充当了今晚故事的主讲人。   “事情还要从七年前说起……”   那年是2016年,他刚入职一家小医院在心理咨询科坐诊。   那几年槐江虽然发展的快,但也只是一个小县城,当地的警局没有自己专属心理治疗中心,所以常年和他所在的那个小医院有合作关系。   警局有案子需要他们的医生,就会临时安排有空档的医生过去几天,但毕竟不是槐江本地的医院,这样一来一回,每次去起码要去县城里出差一周的时间。   医院里比较有资历的医生都不愿意领这个差事。   这个工作推来推去,最后就落在了刚工作的沈弯身上。   他学历很高,但是经验不多,有这种学习的机会他倒也不抵触,临出发前还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   第一件事就是和警局对接了这次案子涉及的案情,以及了解这次需要接受心理咨询的当事人。   而那边警局的对接人却讳莫如深,只叫他人先过来再说。   沈弯觉得蹊跷,所以又多问了几次,才得知她这次的心理咨询对象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案情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有新闻报道了,是槐江县的防护林失火案。   林蓝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奇怪:“我好像听说过那个案子,防护林起火,烧坏了一整片的房屋,调用了全县的消防车才终于把火扑灭,最后却只烧死了两个附中的老师……”   “嗯,那两个附中的老师是我的父母。”   徐青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但锋利的水果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擦伤了她的指腹,鲜红的血液就这么顺着刀柄不停地往下流,滴答滴答,在白色瓷砖的地板上迸射除了几个圆点。   “青野你划伤了。”林蓝话说的急,动作也快,起身就小跑着去了护士站推来了一个医用推车。   林蓝看着那道长长的疤痕,又是有些愧疚,眼中又是有些心疼。   包扎的空档弱弱地建议:“要不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她突然有些不忍心听了。   “我没事,刚刚有些走神,沈医生你继续说吧。”   她最近脑子里总是浑浑的,以前发生的事有许多都记不太清了,她不喜欢这样。   徐青野坚持,沈湾心底虽然叹了口气,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没见到青野前,其实对她是有一个大概的心理预期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他在心中罗列着的关键词,比如:狼狈、惊慌、无措,甚至是歇斯底里。   他是带着许多预案去槐江的。   但等她第一次见徐青野的时候,这些全部都没有在她的身上出现。   面前的女孩就地坐在警局里的长板凳上,朝着外面的天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身上干净地穿着一件花裙子,安静的什么声音都没发出过。   在之后很长的时间内,徐青野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沈弯。   他起初还以为她并没有看见他。   直到她似乎看够了外面的景色,才同他说话。   “哥哥,你是警察叔叔请来的医生吗?可是我不是病了,我只是不想哭而已。”   沈弯至今仍无法忘记当时的感受。   他当年读书的时候,他们学院老院长曾经对他说过“有时候身体上的伤痕,痛过了愈合了也就是一道疤,心理上的痛却能直接麻痹人的感官,看着是一处微不足道的伤痕,却能悄无声息地摧毁一个人。”   他第一次切身地体会到这句话。   他知道,这场变故也正在摧毁着面前的女孩。   而当时案情的关注点并不在徐青野,那场火灾发生的时候徐青野并不在场,警方调查了徐氏夫妇那几天的时间安排,发现出事那天,他们只中途在家里停留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警方的注意力不是在火灾现场,就是在徐氏夫妇与当时犯罪嫌疑人的交集上。   徐青野后来被临时接去了她亲叔叔的福利院,沈弯为了方便,就住在了那家福利院边上的旅馆里。   沈弯在福利院例行公事地同徐青野交流过几次后,徐青野都表现的十分配合,但她那一周的时间都没怎么出过门,房间的门都没出过。   沈弯觉得这样不行,耐心十足地叫了她很多次,她才终于肯出门“陪他转转”。   没错,他当时就是选了一个这么拙劣的借口。   槐江县并不大,四处走走一个小县城的街区就基本走遍了,出去逛逛之前,沈弯特意做了攻略,确认了三个点不能去。   槐江县的舞蹈附中、徐青野的家和火灾发生现场。   他当时也确实只是想带她出去透透气。   但当她们在经过一条小弄堂的时候,徐青野却站在原地不走了。   “要进去看看吗?”沈弯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了徐青野情绪的变化。   她变得似乎有些激动,手心始终都紧紧地攥着,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幽深的巷道,但具体在看什么,沈弯不知道。   沈弯在之前和警方沟通的时候,一位老刑警曾经叮嘱过他,如果发现什么线索及时和局里说,虽然并没有确实的依据,但他那个时候脑海中就莫名坚定地觉着,这场事故可能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而问题的关键,就在自己身边站着的这个小女孩身上。   这种突如其来的第六感让他瞬间警醒。   沈弯开始试探性地问:“青野你想去看看吗?哥哥可以陪你一起过去。”   他的提议,开始让这个小妹妹们的眼神中流露出恐惧,而对这种狭小巷道的恐惧无非就是那几点,密闭与黑暗。   沈弯:“现在天亮着,有医生哥哥陪着你过去,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可以相信哥哥吗?”   徐青野的眼中开始有了松动,她不自觉地朝前迈进一个步子…… 第47章 绿洲   沈弯时刻留意着面前女孩的状态, 他以为她已经克服了心中的障碍,但她明明只迈出了很小的一步,就控制不住地想退缩。   她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时间就这么分分秒秒流逝着。   沈弯不催, 只站在那里陪着她。   她终于还是动了,一条往日里熟悉的巷道变得无比陌生, 她走的小心翼翼, 每向前走一步,都要几次确认沈弯是否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他在, 她才敢继续向前。   沈弯陪着徐青野的同时, 目光始终都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除了比其他的街道脏乱差了些,也没什么不同。   要非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个巷子里只有几个老旧的挂灯,上面都蒙着乌沌沌的灰尘, 四处杂草丛生,白天还好,晚上如果只身一人,就算他是男人也大概率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却让沈弯一愣。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让他开始一刻不停地关注着徐青野的状态。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安慰自己。   他们在那个小巷子里走走停停, 走到一处灰泥墙边的时候,徐青野脚步停了。   她先是低头看着脚下的那个地方, 随后便弯腰蹲在地上, 伸出手像是想要捡起什么东西。   沈弯安静地走到一旁去看, 发现她捏起的是一个亮色的珠子, 即便是被埋在污泥里也依然在闪闪发光。   而掉落在这些泥地里的珠子远远不止这一枚, 沈弯到底还是没忍住好奇, 跟着弯下腰也捡起了一枚,他捡起的那枚珠子上还缠绕着彩色的丝线,下面坠着一块反光的鳞片,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想来想去,终于想起来了。   自家小侄女是学舞蹈的,参加的演出的衣服都是自己姐姐亲手缝制的,他上次帮忙网购的就是这种一颗颗的小珠子。   “青野,这珠子。”   “是我的。”   “是你的?怎么会在这里。”   沈弯从刚刚蹲下起,就没起来过,他比徐青野高很多,但蹲下来两个人的视角差不多。   比起这几天的面无表情,徐青野今天明显有些一些松动,她非必要的时候,连话都很少说。   如今再想说什么嗓子已经有些哑掉了:“是我的,妈妈缝在舞蹈裙上的珠子,掉了,可是怎么就掉了呢?”   她像是找到了一件珍宝,反复地在手中摸搓着那颗珠子,眼泪瞬间暴涌而出。   她就像是被遗弃的小兽,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身体里,身子瑟瑟地抖,哭腔中带着压抑已久的呜咽。   眼前的这情景并不在沈弯的意料之中,但他比较是情绪稳定的成年人,职业是心理医生,所以尽量挑着一些温和的字眼安慰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沈弯:“没事的,掉了我们可以捡回来,哥哥帮你再缝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把珠子缝起来好不好?”   面对这样的安慰,徐青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始终低声在喃喃着。   “回不来了。”   “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妈妈再给我缝裙子了。”   “我没有妈妈了……”   其实身处当年的场景之中,沈弯的情绪远比现在要更加动容,如今为了不勾起徐青野过多感伤的回忆,他已经尽量不过多地渲染那种时刻的场景了。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_9_ ._ c_ o _m   但林蓝的共情能力很强,她也刚巧偶然间看过当年事关那场火灾的报纸。   所以眼泪止不住的掉,中间徐青野还平静地给她递过几次纸。   “那、那然后呢?”林蓝顶着两个有些红肿的眼睛,望着对面给自己擦眼泪的徐青野。   徐青野看向将话题停在这里的沈弯。   沈弯本不想继续说的,但当她对上徐青野的眸光,知道她这是在默许自己说出当年那件事的后续。   非官方报道的那些。   而是真正的后续。   沈弯低头摸了摸自己胸前‘主治医师’的胸牌:“我是那年初秋的时候入职,后来办了这个案子回去之后就升职了。”   “为什么?”   “因为当年我算是协助警方发现了这个案子的关键,警方感谢院里,后来案情结束了,我受到院里的嘉奖提了两级,但受到院里人的排挤,后来在那边没做几年就跳槽来这里了。”   这件事徐青野不知道,她看向沈弯。   沈弯苦笑:“当时我的晋升院里其实有很大的争议,一部分人认为我逾越了自己本身的工作职责,出发点并不是为了你的心理健康。”   徐青野:“当年的我很感激你。”   那次当着沈弯面流泪,是徐青野在确认父母双亡之后第一次哭。   她哭的太凶整个人都不会动弹,只能始终停留在原地,沈弯从下午一直陪着呆到了傍晚,也许是沈弯的陪伴获得了徐青野信任,也许是她情绪宣泄后终于想说些什么了。   沈弯成为了除贺敛和她父母之外,第一个知道大火发生那晚还发生了什么的人。   徐青野那晚在差点遭受赵德性侵后,被贺敛送回了家,徐父徐母刚回到家的时候就发现女儿有些不对劲,最开始他们以为是女儿遭受到了校园暴力。   最后在不停的追问下,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刚刚经历了什么。   徐青野模糊地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和徐爸爸说过后,徐爸爸就立刻猜出来了那个人是谁。   “一定是赵德,这次演出是对县里人开放的,赵德没抢到票之前想混进来,被我拦了。”   “一定是他怀恨在心。”   “我现在就去找他,敢欺负我女儿,我一定要让这个狗杂种付出代价。”   徐爸爸从小就极其疼爱自己的女儿,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冲出去要找那个男人,但是那晚徐爸爸在后台短暂地庆祝这次的演出很圆满,喝了一瓶啤酒。   徐母也极其愤怒,但还保留着一点理智:“你不能开车,天这么晚了,你还喝过酒,路上如果出事了怎么办。”   徐父怒不可遏:“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行,我一定要去剁了那个王八蛋。”   徐妈妈安抚好了徐青野,看了眼时间,最后拿起了钥匙:“是我们的女儿,我陪你一起。”   徐青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回来后又开车出去,之后再也没能回来。   而他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除了已经死去的徐氏夫妇和赵德,再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警方在得知徐青野在火灾那晚疑似遭到性侵后,再次提审了赵德,也就是当时警方认定却被市长力保的那个嫌疑人。   但是那晚的大火后下了一场很大雨,很多证据都被冲刷掉了,那几年槐江的街区还都没有普及安装监控,只要赵德咬死了不承认,警方就没有办法说他是蓄意报复。   “那没有目击证人吗?当年救下你的那个人呢?不能去做证人吗?难道就这么任由那个败类逍遥法外。”   徐青野:“没有逍遥法外,后来还是定罪了,赵德的叔叔刚好那年被举报贪污腐败下台了,连带着他也没了保护伞,这件事很快就被定性成了恶意纵火杀人罪。”   只是当年的徐青野还是未成年,所以在徐池的要求下,警方隐去了其中的一部分真相。   事情的真相可以抹去,但心底的创伤和徐青野长此以往对火焰的恐惧已经深入到她的骨髓。   这也是她最后不得不选择入院治疗的原因。   至于证人。   贺敛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只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警方根据她的描述找了一段时间,最后告知徐池的结果是并没有找到这个人。   但其实她无意间知道警方知道当初救她的人是贺敛,他出于一些原因不能出庭作证。   那个时候的她不是法律系的高材生,不懂法律,在无意间得知见义勇为的情况下也可能遭受到牵连,选择理解。   她很感谢当初救下她的贺敛,所以也并不想把他牵连到这件事中。   “那后来呢,你还遇到过那个救你的人吗?”   沈弯在林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疯狂在给她使眼色,但是林蓝已经沉浸在这段故事里,完全没看见沈弯的不对劲。   英雄救美故事的结局,旁观者总是难免好奇,希望结局圆满。   徐青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像是在说一件平平无奇的事:“遇到过几次,但最后还是分开了。”   她在决定放弃舞团录取资格,在周徽柔老师的办公室又见了一次贺敛,知道了他的名字,那时没相认。   再后来就是在槐江的福利院……   曲折的故事在沈弯的回忆中渐渐落幕。   自从那天徐青野将这些陈年往事又都提及一遍以后,身体状况似乎又好了些。   治疗的过程也变得顺利了许多。   沈弯偶尔也在感慨,有时候痛苦堵不如疏,一味地逃避不见得是好事。   徐青野是在五月底出院的。   临走之前她还特意买来了许多的培育土壤,将之前花盆里种植的那些花都栽进了病房外的院子里。   那间她住过的病房一时间成为了这个医院里最受欢迎的病房,偶尔医生们还会组织大家来参观。   梁殊最近杀青了,老早就在医院外面等着徐青野出来。   离着老远见徐青野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一个花盆,里面种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绿植,有一半的叶子已经枯黄了。   “怎么出院了还把医院的盆栽顺走了?这里面中的什么,枯草?”   “花,我带回去试试能不能救活。”   “医院里培养的新爱好?”   徐青野抱着那盆品种是‘芭蕾舞女’的月季,信心满满:“嗯,新爱好。”   将枯草变成绿洲的新爱好。 第48章 变故   这种短暂脱离社会的生活让徐青野的心变得更加平和了些。   她消失的这段时间, 也顺理成章地淡出了贺敛的圈子。   他们似乎也在第一时间知道她与贺敛的关系破裂。   等她再恢复通讯的时候,除了半个月前收到了几次楼醒的消息外,再也没有其他与贺敛有关的人出现。   贺敛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她的好友列表里。   两个人似乎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 她学校里已经没什么课程了, 病好了以后她偶尔去律所工作,没事的时候会回福利院帮忙, 空的时候还会去沈川澜那里看看小雯的情况。   沈川澜这段时间带着小雯回到了槐江。   上次从仰山回来, 小雯的情况好了些,但最近几天情况又变得不那么乐观。   医生说小雯的生命最多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她的心也始终都悬在那里, 总觉得那天可能快来了, 对近期的来电尤其敏感。   这天周五,徐青野刚忙完工作就看见手机上出现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她心猛地抽动了几次,以为是小雯出事了, 紧忙回了一通电话。   徐池那边接起电话气喘吁吁的,看起来像是刚忙完。   “怎么打了这么多电话,是小雯怎么了吗?”   徐池语气也有些急:“不是小雯,是妮妮的事, 情况有些复杂,你今天有空吗?要不你还是回来一趟我和你说。”   妮妮也是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 因为参加市里的合唱团表现出众,被不能生育的团长夫妇看好, 领养回家, 是去年年底走完的手续。   妮妮的事情吗?   徐青野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 但能让徐池一连打来十几通电话的事, 总归不是什么小事, 所以徐青野下了班也没回桔园, 直接赶在北城晚高峰之前回了槐江。   到福利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徐青野还没进屋,离着老远就看着徐池和祝婶两个人满脸愁容,就她走过去这么一会的时间,两个人的叹气就没停过。   她放下包,也坐了过去,刚一坐下就看见了桌子上放着妮妮最喜欢的那个机器猫的杯子,那杯子以前上面挂着一条蓝色的带子,后来袋子断了一截,徐青野找了一截浅黄色的带子又拼接上去一段,所以那个杯子看起来的造型是独一无二的。   徐青野听见屋子里静悄悄地,不自觉放轻了说话的音量:“妮妮怎么回来了?是团长夫妇也过来了吗?”   徐青野起初还以为是团长夫人想要退养,把妮妮送了回来。   毕竟这种退养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基本上哪个福利院都会有那么几桩。   徐池心说,要真是简单的退养也就好办了,现在福利院的资金比前些年要好了不少,多养几个孩子总归是养得起的。   徐池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嘴这么开启又合上,半晌也没说出一句所以然来。   和他往日的性子很不一样,徐青野已经预感到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到底怎么了?”徐青野问。   祝婶见徐池实在说不出口,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妮妮她,是自己回来的……”   今天是周五,福利院适龄的孩子都去上学了,福利院前院空着,她就想着自己要不要处理一下前院的杂草。   她中午正顶着太阳喷除草剂,就听见一阵自行车车铃的响声,然后妮妮推了一辆蓝色的自行车就进来了。   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装着几件妮妮当初离开带走的衣服,还有就是她的水瓶和她的书包。   “骑自行车回来的吗?”徐青野十分诧异地打断。   徐青野进来的时候确实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蓝色的自行车,她前几天回来的时候没见过,还以为是谁临时停在这里的。   收养妮妮的那户人家并不是槐江县人,而是隔壁临江市人,临江距离槐江县大概有20几公里的路,就算是开车回来也起码要半个小时,如果是骑自行车,那骑过来的时间就不好说了。   祝婶点头:“就是骑车回来的。”   她中午第一眼看到妮妮的时候,她满头满脸都是汗,也不知道是骑了多久的车,她差点以为自己是年纪大了眼花呢。   祝婶:“这孩子一看见我就一直抱着我哭,问什么也不说,等哭了一场,下午你叔叔回来以后,她才说她为什么跑回来。”   收养妮妮的那对夫妇,男的姓汪,女的姓吴,因为他们年纪都将近五十岁了,无儿无女,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对妮妮还算好,这也是当时他们福利院考察收养人家时候得出的结论。   这对夫妻虽然没有儿女,但是有一个年龄20出头的侄子,早年吴老师的哥哥去北城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后来扎根在北城就娶了一个当地富户的女儿,两家结合这几年的事业做的就愈来愈好了。   这个侄子从小就这么娇生惯养的长大,性子十分顽劣。   最近他突然‘改邪归正’,在临江市搞了个修车厂,车厂就在吴老师家附近,所以他隔三差五就往吴老师家跑。   每次来都招呼也不打就进妮妮的房间,做一些奇怪的举动,说一些奇怪的话。   妮妮毕竟是大孩子了,学校有卫生课,有些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一直都尽量躲着他走。   昨晚赶上妮妮有些生病上午一直在家,他就又来了,吴老师想让他侄子带妮妮去医院看病,她第一次做出了正面的反抗。   “听妮妮的意思,吴老师很宝贝自己这个侄子,妮妮把事情的经过多说了以后,吴老师不相信她还打了她一巴掌。”   徐青野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抬高:“确定动手打人了?”   “妮妮还睡着。”祝婶指了指楼上小声说:“应该是真的,我中午见到妮妮的时候她脸上还有红痕,都隔了这么久了还留着印子,吴老师下手也没个轻重。”   徐青野思索着,然后看向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徐池。   “叔叔,你是什么想法?准备怎么办。”   既然这么急着叫她回来,总归还是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   最近事情桩桩件件的发生,徐池额边的头发都白了一片,小雯生命垂危,妮妮去收养的人家也过得不好。   徐池的想法向来简单,就是希望这些本就命苦的孩子可以过得好些。   徐池满脸愁容:“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就想办法把妮妮接回来吧,好在妮妮去的时间也不长,青野,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徐青野对这件事并不乐观:“妮妮还是未成年,送养人是我们福利院,在妮妮同意的情况下,还需要领养人同意;不然吴老师和汪老师就还是妮妮名义上的父母,如果我们想让妮妮顺利回来,最好通过协商解决,由福利院来补偿领养方这几个月以来的开销。”   “钱我认出,就是担心吴老师和汪老师不同意,毕竟妮妮是偷跑出来的,这件事还……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徐青野知道自己叔叔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他所说的这种情况非常有可能。   她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们有通知妮妮的养父母她在这里吗?”   提起这件事祝婶就气不打一处来,说话的语气都变的有些不满:“通知了,妮妮刚回来不久我和你叔叔就商量着给他们打一个电话,那个汪老师还好,吴老师的态度特别差,让我们立刻把妮妮送回去。”   “你叔叔和我都没同意,他们说明天一早会开车过来,但事情具体怎么解决没提。”   徐池:“我们要不要今晚再打电话沟通一下?”   徐青野:“不急,等明天他们来再说。”   她对这方面的法律规定有了解,但不多,她还要花时间去查一些资料,起码确保这件事法律层面不会出什么纰漏。   接下来的一整晚她只睡了三个小时。   因为不确定妮妮的养父母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徐青野第二天起得也很早,吃过早饭又找上处理了一些工作。   等到快中午的时间,妮妮的养父母还是没来。   她有着疲惫,听祝婶打了通电话说那边还没出发,她索性又回房间睡了个回笼觉。   后来她是被一阵阵敲门声吵醒的。   “进来。”徐青野坐起来整理头发,以为是妮妮的养父母来了。   等门被推开了一道缝,徐青野发现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妮妮。   她从昨天回来开始,就一直一个人躲在祝婶的房间里,徐青野这会儿才看见她。   徐青野朝着妮妮招了招手,妮妮尽力地扯出一个微笑坐在了徐青野的身边。   徐青野:“是有什么话想和姐姐说吗?”   妮妮还是半大的小姑娘,但苍白笑容之下想说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青野姐姐,我能不回去吗?我不想去那个新家,我好想你们啊,我想回来。”   徐青野看着妮妮有些潦草的头发,从一旁有些简陋的梳妆台上拿了一把梳子。   “坐过来,姐姐给你梳梳头发。”   等徐青野站在妮妮身后,她才继续说:“妮妮,你在吴老师那里过得不开心吗?能具体和姐姐说说吗?”   妮妮是文静的性子,也是很容易没有安全感的那种性格,当初能被收养,她很十分期待不再是孤儿的生活。   现在她这么坚定地想回来,徐青野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站在妮妮的身后,一个对妮妮来说舒适的位置。   回到熟悉的地方让妮妮有了安全感,所以她只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个大概。   汪爸爸和吴妈妈都是合唱团的老师,所以在这方面对她的要去极其严格,唱歌要从清晨四点就起来练习,除了学校的文化课考试要考到最前面的位置,放学后还要学习钢琴准备考级。   她这么久以来,甚至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因为休息不好成绩下滑,汪爸爸还好,只会用一种比较严厉的眼神看着她,可吴妈妈会动手。   有时候是教鞭,有时候是鸡毛掸子,有时候是随便拿起个什么。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做一个有爸爸妈妈的小孩原来这么累。   她挨打之后的每个晚上都会梦见自己在福利院的日子,她真的很想在福利院的日子,虽然没有父母,但是她过得很快乐。   徐青野始终都站在妮妮的身后,在看不见的地方,她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冷峻。   她没想到妮妮的养父母会打人。   妮妮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是有思想的初中生,不是小时候那些顽皮的小孩子,所以这其中的话多半都是真的。   徐青野紧了紧妮妮头顶的皮筋,尽量压下自己的火气,态度温和地对她说。   “妮妮,如果你真的很想回来,姐姐会帮你想办法的,但是在姐姐想到办法之前,你和汪爸爸、吴妈妈依然是法定的亲人关系,姐姐不能保证你现在就能留在这里,但是姐姐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   妮妮在听到自己可能很快还是要回去的时候,肉眼可见地变得失落。   “还是要回去吗?”   徐青野想了想,朝着妮妮勾起了自己的小拇指:“我们拉钩,青野姐姐答应妮妮的事是不是从来没有食言过。”   “好,我相信青野姐姐。”她强撑着笑容勾起了徐青野的手指。   妮妮的养父母是临近傍晚的时间到的。   为了保护妮妮,徐青野并没有让妮妮立刻出来,而是先带人去了福利院二楼的会议室。   这对夫妻都是50几岁的年纪,因为保养的还不错,加上穿着都光鲜亮丽,所以看着还比较年轻。   刚开始他们见面的时候说话也算客套。   但是客套归客套,当他们听见徐青野说妮妮不想回去,可不可以办理退养的时候,这两个夫妻就像是一下子点燃了猫尾巴,说什么也不同意。   妮妮的养母甚至当着徐青野的面就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半点没有之前作为老师的涵养,就像是披了一层人皮,如今已经将那皮扯下来了一样。   “妮妮是不是和你们说什么了,我告诉你们,妮妮这个孩子现在正在青春期,青春期的女孩子就是敏感,什么事情都往性上面联想,我侄子怎么都没怎么她,她就大惊小怪的,我们夫妻俩好不容易收养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说退养就退养,我们可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父母,你们快把妮妮叫出来,我要带我的女儿回家了。”   “没错,我们过来就是带我们女儿回家的,妮妮今天的合唱还没来得及练习呢,要抓紧时间回去才行。   徐青野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却直接被妮妮的养母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不管怎么样妮妮我是不会还给你们的,我们虽然不是多么富有的家庭,但是一定可以给妮妮最好的教育把她培育成人才,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成就感。”   徐池看了眼徐青野。   徐青野在妮妮的养父母来之前就把他们可能的反应做出了一个预估。   现在看来,这和徐青野猜想的八九不离十。   这对夫妻俩并不是那种特别有钱的有钱人,但是在社会上算是比较有社会地位的那批人,他们夫妻俩不能生育本来就是人生的痛点,领养妮妮又退养,还是因为这种事,事关脸面,他们大概率不会轻易妥协。   现在看来不仅仅是不会轻易地妥协,甚至都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既然他们的态度态度这么强硬,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把妮妮留下了。   众人等着徐池这个福利院的院长说话。   徐池心底不悦归不悦,还是对祝婶说了句:“祝婶,你把妮妮带过来吧,今天先让她和自己的父母回去。”   祝婶有些不情不愿,妮妮这孩子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但事情就摆在这里,他们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祝婶踢踢踏踏走楼梯的声音渐行渐远,妮妮现在就在一楼梁殊的那个房间。   只是祝婶刚走开没两分钟,就又回来了,她身后还跟着明显的脚步声,显然跟过来的不止一个人。   “祝婶,谁来了?”   祝婶的脸色有些古怪,她朝边上让了一步,徐青野就看见身后跟着一个长得人模狗样的年轻男人,男人身后的两个人竟然是警察。   那个年轻男人一点都不认生,进来见边上有椅子就一屁股坐下。   朝着这间会议室扫了一圈,没看见妮妮在,嫌弃地同时还拽得和二五八万一样随便抬手指了指那几个他不认识的人:“就是他们,拐走了我表妹,我们全家找了一天都没找见,不然我也不会麻烦警察叔叔一趟了。”   “你怎么来了?”吴老师皱眉。   吴伟可看不懂自己姑姑的那些中年妇女的挤眉弄眼,翘着二郎腿,一脸无辜:“不是您老说妮妮丢了,找了半天没找见吗?还说是被福利院的谁勾走了魂。”   吴老师想瞪自己这个侄子,但是想到警察还在,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   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那个,我的女儿确实是走丢了,但是我们已经找到了,我马上就和我丈夫带她回去,你们可以回去了。”   吴老师的态度虽然说不上多差,但很有颐指气使的那个劲。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拿出了一张出警单子对吴伟说:“确定没什么事了就在这里签个字,小伙子下次报警的时候要弄清楚情况,不要浪费警力。”   吴伟吊儿郎当地抬了个下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从吴伟进来的时候,徐青野就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来了。   等吴伟这会儿又背过身去,她看着有着佝偻的背影,想了好一会儿,才模糊地觉得自己好像在楼醒的生日会见过这个人。   她不确定,所以等众人都往楼下走的时候,她快步走到了稍微靠前些的位置。   走在前面的妮妮养母没察觉她站的这么近,窃窃私语起来的内容也有些肆无忌惮。   “小伟你做了这种事怎么还报警了,你就不怕那死丫头又说了什么,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吴伟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不是你说的妮妮不想回来,总要想办法吓吓那丫头,让她认清现实才行,不然要是以后总想着跑怎么办,过几年等她成年了还能听你的吗?”   吴丽白了自己这个侄子一眼,但想到出警记录也不是自己签字,反倒觉得自己这个侄子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等妮妮从徐青野的房间出来以后,吴丽就一把把妮妮拉扯到了自己的身边,动作有些粗鲁,态度也绝对说不上好。   徐青野眼见着妮妮的身子颤了颤,脸色都跟着变得有些惨白。   但吴丽还是‘客套’地表示,这是自己的家事,以后就不麻烦他们了。   也就是在暗示他们说的退养是肯定不考虑的。   说着吴丽还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户口簿和给妮妮新办的身份证。   这种情况下徐青野也比较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妮妮被他们带走,毕竟这对夫妻现在确实是妮妮的名义上的父母。   妮妮也许是听了徐青野之前的话,知道退养的事情没那么容易,所以被带着离开的时候还算配合,警察问一句就答一句,不问的时候就尽量站的离吴伟远远的。   可妮妮越是这样就越能刺激到吴伟的神经,他一定要凑到妮妮的身边,一群人都站在这里呢,他的动作都不老实,要不就是手直接搭了过去,要不就是凑近妮妮的身边闻闻她的头发。   这一切都被大家看在眼里,但面前的这对夫妻俩摆明了不想管。   吴丽还欲盖拟彰地解释了一句:“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兄妹嘛,就是这样的。”   徐青野却始终咬着牙,已经准备撸起袖子想走上前,却被一旁年轻些的那个警察拦了一把。   “我过去。”   年轻警察显然也是看不惯钱伟这副轻薄的样子。   那个年轻警察说完大步走了过去,横着站在了妮妮和吴伟的中间:“注意点,就算是妹妹也要避嫌,没看人家小姑娘不愿意吗?”   吴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前的警察:“警察叔叔,我请你来是帮我找妹妹的,既然妹妹找到了,这边就不麻烦你操心了。”   “还等什么呢,妮妮,跟哥哥回家吧,不是还生着病吗,哥哥今晚就带你去打打针。”   吴伟的手已经抓过来了,年轻的警察攥了攥拳头,很想一拳招呼在面前人的脸上,这样他就没心思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那么猥琐了。   但却见与他同行的老警官站在远处皱眉对他摇了摇头。   不能动这个人。   吴伟显然也看出了面前这个年轻小警察心中的顾虑,还‘挑衅’似的往前走了一大步。   年轻警官下意识地往后退。   也就是这么细微地动作落在妮妮的眼里,让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到了此刻终于像断了弦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她的理智上。   她内心最深处的声音在不停地嘶吼求救。   没有人救她,她只能自救!   她不要回去!   她就是死也不要回去!   她已经能预示到自己回去后会发生什么,她就算死了也不想被侮辱。   妮妮胸脯上下不停的起伏着,身体瑟缩,就像是被捕猎手网入囚笼中的困兽,在以头冲向一旁石墙的时候,眼中写满了孤注一掷…… 第49章 求他   徐青野是第一个发现不对想制止妮妮的, 但她的站位实在离妮妮太远了,想跑过去的时候明显已经来不及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石墙上迸射出流淌着血液。   鲜红鲜红的。   一个傍晚的时间, 先是警车后是救护车, 鸣笛声响破天际,县里的人都当是怎么了, 有不少人都特意赶过来围观。   眼见着门前的人越聚越多, 警方不得不额外抽调了些警力来维持秩序。   妮妮的养父母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又是气愤又是紧张, 一路跟着去医院的时候, 始终在不停地问救护车跟来的医生和护士。   最开始那个护士只当吴丽的喋喋不休是患者家属的关切。   还算有耐心,一直在安慰吴丽和汪海。   等她发现吴丽看着妮妮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耐烦,护士直接闭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妮妮的身上。   徐青野和徐池也跟着一路来了医院,熟悉的抢救室门外, 之前小雯病重的时候,他们也经常来,这次躺在里面的人却换成了妮妮。   徐青野站在外面的时候,心中五味陈杂。   当初她们给妮妮定下这户人家的时候, 徐青野还专门去附近走访过,得到的反馈都说吴丽和汪海这对夫妻在临江市合唱团呆了很多年, 现在两个人都是团里的领导,在团里一直都比较有地位, 专业技能没得说。   如果非说有什么缺点, 那就是太过敬业有些严厉。   现在想起来, 当时这夫妻俩的邻居隐晦提起吴丽家里的亲戚在当地很有权势, 倒像是一句暗示。   但那夫妻俩几次来福利院和妮妮相处的很好, 偶尔教妮妮唱歌的时候, 连梁殊这种对养父母极其警惕的性子,都要说几句妮妮以后要享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手术室门前的灯还在亮着,门上挂着的红色灯牌因为年久失修,不停地闪烁,一下下的红色就这么窜进站在门外众人的视线中,大家的心情都说不上都自然。   徐池愁着一路上脸色就没好过,在站手术室门前叹了八百口气之后,被徐青野叫到了一旁的楼梯间。   徐池看着这个熟悉的楼梯间,脸色也是惨白一笑,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女想说什么。   “青野,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叔叔我还撑得住。”   徐青野习惯性地抿了抿唇角,然后问徐池:“叔叔,妮妮的事你怎么想?”   徐池听见徐青野这么一问,不自觉隔着玻璃看向楼梯间门外站着的那几个人。   吴丽全程都冷着一张脸,即便自己的养女如今生死未卜,她最关注的也始终都是自己的姿态。   而一旁的汪海,倒是先前拉着进进出出的护士问了几句,然后就开始盘算着自己今晚要回临江,说自己明天还有合唱比赛要指导。   至于到底热爱工作,还是心底对妮妮冷漠。   很难说。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吴伟,人家压根没跟过来,救护车来之前人家就开着跑车一溜烟的走了。   而这次过来的两个警察也是眼见着妮妮自己去撞墙的,所以这边在确认了吴丽和汪海与妮妮确实是妮妮的‘父母’后,也走了。   徐池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满脸愁容:“我是想把妮妮留下,妮妮也上初中了,之前一直找不到领养的人家,我也想好了不管怎么想办法也把这几个姑娘都供上大学,可是现在……妮妮的养父母如果不同意退养,估计这件事处理起来会很难。”   “听妮妮养父母的话,妮妮都已经到了现在这种状态了,他们也想直接把妮妮带回临江。”   后面的那句话徐池没说,这哪里是在养女儿,这在她的眼里就像是养宠物。   徐青野确实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想了想,然后突然问徐池:“叔叔,我记得刚刚下来会诊的那个神经外科医生,是你以前的小学同学?”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徐池和自己这个小学同学的关系也不错,之前给福利院的孩子安排体检也是走的这个赵医生的渠道。   徐池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嗯,是,你想做什么。”   徐青野回头看了一眼楼梯间门外的响动,没直接说,而是拉着徐池又往下走了几个台阶,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只说了简短的几个字,徐池的眼睛却是一亮。   “这行吗?”   徐青野:“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或者叔叔你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就算有其他的办法,现在也来不及用,妮妮现在这个样子,总不能真让这对黑心的夫妻俩把她带走。   能拖一天是一天。   徐池咬了咬牙:“行,就按你说得办。”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并不是一个很乐观的时间。   徐青野时刻都留意着手术室门前的动静,毕竟这套方案可不可行,还要看小雯手术的情况。   手术室的灯灭了五分钟后,赵医生先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他过来会诊的时候就认出了妮妮,理所当然地以为徐池现在还是妮妮的监护人,口罩没摘就径直走到了徐池的身边。   只是还没等说什么,吴丽就又一副很担心妮妮的样子,大步走了过来,直接横在了徐池和赵医生的中间。   “医生,我女儿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脱离危险?”   女儿?   赵医生疑惑地看向徐池。   徐池这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是妮妮的养父母,最近一段时间的事,现在妮妮的法定监护人是她们。”   这事赵医生还真没听说过,只是刚找到养父母就发生这种事,赵医生朝着吴丽点点头,但还是多了个心眼,一边交代妮妮的病情,一边留意着徐池的脸色。   赵医生:“患者头部发生剧烈撞击,撞击力度较大,出现了颅内血肿,颅内压升高,我们进行了及时的手术干预,目前的情况趋于稳定,一会儿会转入到重症监护室监护48小时,如果没出现什么问题会转入到普通病房,后续还需要好好调养。”   吴丽听见妮妮的抢救很成功,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而是皱了皱眉:“那妮妮现在就只能留在这里治疗吗?你们这里就是县城医院,我想把我女儿转到市里的医院,这样也方便我和我爱人一起照顾。”   刚才一直都没有出声的汪海终于说话了:“对对对,不瞒您说我们夫妻俩的工作都挺忙的,真是一天也耽误不了,我们就把妮妮转到市里最好的医院,我们不缺钱的,总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患者家属有转院需求这都是医院里最常见的事,但像这种患者还没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就忙着说转院的事。   他还真是很少遇见。   徐池轻咳了两声,试图和赵医生装不熟:“咳咳咳,这位医生……孩子现在这种情况可以挪动吗?我们也不是非要带孩子走,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的健康着想,想着大地方的医疗条件会好一点;咱们槐江县这方面的医疗资源怎么样,比临江市的差很多吗?”   赵医生深深地望了徐池一眼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他蹙了蹙眉,语气也变得不太好:“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转院,从这里到槐江开车怎么也要开个个把小时,通那边的路都没修好呢,患者现在比较严重的脑震荡,最忌讳的就是颠簸。”   “你们做家长的还是要对孩子负责,转院这件事我这边不建议,具体的你们自己商量。”   “至于我们县城医院的医疗资源自然是和北城这种大城市没法比,但和临江这种地级市的资源不会差的太多,具体的你们可以再去了解,我们神外今年返聘回来的主任是临江第一医院神外主任的老师,这点我可以确定。”   赵医生说的也都是实话,所以说这话的时候毫无心理负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吴丽虽然满心满眼的不开心,也都只能暂且忍下,最后见赵医生要走,才又问了句:“那她一会儿送到重症监护室我们今晚是不是就不用留在这里陪着了?”   这话一出,赵医生属实有些无语了。   徐青野靠在一边没作声,她一向清冷不愿与人多纠缠的性子,也忍不住皱眉多说了句:“重症监护室是什么意思,我相信两位老师不会不知道吧,后续的治疗情况医生需要和患者的监护人沟通,如果你们不愿意好好地养妮妮,我们福利院不介意你们退养,我们也可以把妮妮照顾好。”   退养这种事放在私底下说,吴丽都觉得丢人,现在医生和护士都在看着,吴丽的脸色明显有些挂不住了。   她甩袖子走了,临走之前还白了徐青野一眼。   见吴丽走了,汪海回头看了看,最后也无奈地跟了出去。   妮妮还没等从手术室出来,她的那一对养父母就齐刷刷地走了,连句多余的话多没留下来。   赵医生看着和自己同龄,却明显比自己老了好几岁的徐池,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没事,年纪小身体好养养就好了,倒是你,怎么比我一个天天黑白班的医生还忙,走,今天我晚班,去我楼上坐坐,和我说说这怎么回事。”   徐青野跟着徐池一起过去,两个人本来想着那对夫妻就这么走了,他们今晚就在医院里将就一晚上,但是徐池晚饭没吃,人刚下了电梯,就堆坐在了病房的门口。   赵医生先是废了半天力气把徐池弄醒了,后来好说歹说才把自己的车钥匙丢给了徐青野。   “带你叔叔回去好好休息,今天我晚班,我帮你们看着,你们要是实在不放心,明天早上在我交班之前过来就行。”   徐青野:“那麻烦赵医生了,我明天一早就把车开过来。”   “没事,我和你叔叔从小就认识,都是老朋友了,这点小忙没什么不能帮的,你们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徐青野一个人搀扶着徐池还有些费力,有赵医生帮忙就轻松了许多。   徐青野带徐池回到福利院已经十一点多了,福利院的孩子们也都睡了,整个院子里都静悄悄的。   回来的这段路并不算远,隔了几个街区,但徐池睡了这么一段距离,精气神恢复的不错,下车以后已经可以自己走了。   徐青野见叔叔已经恢复过来,才放心地端着自己换洗衣物去后院洗漱,下午她去抱妮妮的时候,身上沾染上了不少的血渍,她忙了一晚上,也是等换下来衣服的时候才发现。   这么洗漱完又洗了件衣服,就到了后半夜。   最近县里提倡环保,路灯过了十二点灭了一半,这样寂静漆黑的环境,一楼尽头那个开着灯的房间就显得异常通亮。   徐青野估摸着老徐这是还没睡,等她想过去敲门的时候,屋子里果然传来了一阵阵通电话的声音,徐青野就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又敲门。   徐池开门的时候,身上穿着还是白天的那件黑灰色外套,头发乱乱的,眼中也没有什么精气神儿。   徐青野有些担忧地看着徐池:“怎么还没睡?在打电话?”   “进来吧。”徐池把那个屏幕已经摔裂的手机放在一旁,背景灯还没亮的界面是通话界面,如果细看会发现上面有一整排的号码,最近的通话时间就是刚刚。   徐池倒了杯水洇了洇嗓子:“给你韩叔叔和刘叔叔他们几个打了个电话,想问问这种事具体要怎么办;其他几个福利院都没这种退养的经历,只有你韩叔叔的那里有两例,就多聊了一会儿。”   徐池说的这两个人是附近其他几个县里福利院的院长,小地方的福利院情况也都差不多,基本除了政府和社会偶尔的救济,院里自己也要想办法赚些钱,他乡下搞得那个绿色有机农场,他们也都有参与。   徐青野从边上搬过来了一个椅子:“那韩叔叔怎么说?”   “情况不一样,老韩那边的两个领养人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退养的,虽然中间也扯皮过几次,但退养的过程还算比较顺利,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妮妮的养父母完全没有退养的意愿,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妮妮在他们那里真的遭到了什么非人的待遇,没有任何理由让孩子回来。”   “妮妮本人有强烈的意愿想回来也不行吗?难道我们真的要走到打官司的那步?可是即便要打官司,妮妮短时间也要呆在她养父母那边,韩叔叔有没有说过有什么其他的解决办法?”   徐池:“有,如果真的有门路这件事说好办也好办,但是没有门路可能就比较困难了。”   徐青野:“怎么说?”   徐池:“你韩叔叔的意思是找一个比较有分量的当中间的说和人,把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尽可能地不要走法律程序,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韩叔叔老家就是临江的,所以对这个夫妻俩比较熟悉,说这夫妻俩不同意退养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怕面子上挂不住,赶上新年前一定要把妮妮接过去,四处一宣扬,估计周围的亲戚、街里街坊都知道他们领养女儿的事了,总不能我们说退养,他们就爽快的同意。”   徐青野点头,也算是比较赞成这种说法:“那有比较合适的中间人吗?”   说到这里徐池就有些为难,连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了:“问题就在这里,我们在临江那边也没有什么熟人,这个中间人实在是难找,不过你韩叔叔刚才隐晦地提了句,说最好跳出临江,直接找一个北城的关系,吴丽的哥哥就是在北城做生意,据说合唱团的很多场地器械都是她哥哥赞助的,要是能找到这方面的关系,事情估计就解决了。”   徐青野听徐池这么一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动了动,没说话。   徐池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说接下来的话,但就算不说,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于是最后还是说了:“妮妮的事情我还没和小殊说过,她现在也算是演员了,北城肯定也可以有些人脉,要不要明天打电话问问小殊有没有什么门路,看看能不能找个中间人说和一下?”   “不行。”徐青野几乎想也不想地否定了徐池的这个提议。   如果梁殊是和楼宴之谈恋爱,这件事或许可以提提,但梁殊和楼宴之是那种关系,她并不想让梁殊为了这件事去求楼宴之。   徐青野态度之强硬,饶是徐池也是一愣:“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看,毕竟她不像是你安安稳稳地读书工作,她现在在那个圈子里认识北城有钱人的概率肯定要大一些。”   徐青野眼中闪过一道说不清的情绪,那情绪有些酸涩,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让他想起了某个人,有些想掉眼泪。   徐青野往身后台灯光线昏暗的地方退了一步,试图回避自己明显的异样情绪:“好了叔叔,这件事暂时你先别和梁殊说,你今天早点睡吧,我再想想办法。”   “嗯,那你也早点睡。”   如果不走法律途径解决这件事,徐池并不觉得徐青野会有什么办法,所以也只当她是说说的。   凌晨两点,徐青野回了自己的房间,距离天亮其实也没有多久了,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中像是过电影一样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有妮妮下午那赴死般地剧烈撞击,有她父母离开那天整个槐江县都看得见的漫天大火,有她与贺敛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也有她提分手那天她的决绝与他的不解。   她的刻意回避真的可以让她与贺敛再也没有交集吗?   不知不觉间,她好像已经有很久都没见贺敛了,但贺敛总是可以以其他的方式重新走进她的视野。   她刚见到吴伟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眼熟,刚刚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到过她了。   是楼醒以贺敛名义在南湾里举办的那场庆功宴,他也是想同贺敛套近乎的其中一员,后来应该是因为实在和贺敛周围这群人攀不上关系,只是凑到最前面打了声招呼就灰溜溜的走了。   楼醒之前还调侃过,不记得自己请过这号人物,也不知道他是和谁一起混进来的。   徐青野接下来的一整晚都未曾入睡,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纠结。   她到底要不要去找贺敛,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这件事,但现在的她又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求他呢?   一直到天亮,徐青野都没有答案…… 第50章 转院   赵医生的换班时间在早八点, 徐池早上还要忙其他那些孩子的事,所以徐青野早上七点多就自己开车去县医院。   车停在老位置,上楼之前她还在医院门口买了几样早餐, 是带给赵医生的。   赵医生没想到徐青野想得这么周到, 正巧他也饿了,就没急着下晚班, 拿着早餐带徐青野去了自己办公室。   一边走还一边宽慰道。   “侄女你别急, 那丫头身体体征都比较健康,你这眼底一片乌青, 昨晚是不是也没怎么睡, 来我办公室一起吃个早餐我再带你下去看那丫头。”   重症监护室里的患者家属也不能真的进去看,所以也不急。   徐青野没什么吃早饭的心情,但是从昨晚到现在她只喝了两口水,确实一点东西没吃过, 也就不推辞,抱着一杯豆浆喝了几口。   一杯豆浆连四分之一都没到,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踢踏踢踏高跟鞋的走步声,外面经过的护士看着这女人一清早就一副来势汹汹地样子, 离着老远问了句:“女士,请问您找谁?”   “我找赵医生。”吴丽说着话, 眼睛精准地瞄到了一侧办公室的贴牌。   上面写着:神经外科主治医师,赵沉卓。   “就是这里。”吴丽也没敲门, 就这么推门走了进去, 护士甚至都没来得及出言阻止。   吴丽本来就对这个赵医生没什么好感, 抬头看见一旁的徐青野, 和赵医生摆了一桌子的早餐, 更是有些不大高兴。   吴丽有些阴阳怪气:“我说昨天怎么咬定了不让我给妮妮转院, 原来你们都是认识的,我昨天已经和我们临江市医院联系好了,那边说那边没问题可以接收,我今天过来就是来办手续的,楼下的护士说这种手续要先找我女儿的主治医师,我就过来了,您看着给办一下吧,妮妮我们下午就接走。”   赵沉卓作为妮妮的主治医师,出发点都是为了病人的身体,妮妮这种情况说不上不好,但她人现在就实打实地在重症监护室里,别的不说,现在就把人接走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的。   但是医院里,什么人都有,什么事情也都可能发生,他们作为医生的也要尊重家属的意见。   他知道面前这个板起脸的女人现在确实是妮妮法律上的母亲,如果她执意要给妮妮办出院,他们也没有办法。   赵沉着只是看了一眼徐青野,徐青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拦不住了。   既然拦不住吴丽想带妮妮走,那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障妮妮的安全。   徐青野不太放心地问了赵医生一句:“现在给妮妮转院会不会存在什么风险,从这里开车去临江市医院起码也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有什么比较好的转院方式吗?”   “好啦小姑娘,你就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了,就好像你们福利院多爱孩子,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多不爱孩子一样,这件事我昨晚连夜就安排好了,车子我们都换了辆大的开来,临江市神经外科的主治医师也被我们请过来了。”   吴丽这个人,活了这么多年就是好一个面子,妮妮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回来她已经够丢面子的了,她可不想被外人传出去说自己对这个养女不好,昨晚连夜就叫他哥哥把这些事都给解决了。   他们吴家人在临江市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吴丽眼中的得意落在徐青野眼中十分不适,就好像妮妮在她眼中只是一个充面子的物件,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赵沉卓倒是没什么情绪,只是在听到吴丽语气中的冷嘲热讽后,朝着徐青野压了压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赵沉卓:“可以转院,只是患者的病情目前并不稳定,具体是否现在可以挪动转院我们科里需要开会讨论一下。”   吴丽本还想噎一句一个小县城而已,竟然还有诊室了,但很快就被赵沉卓后面的话怼了回去。   “这位患者家属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带你同来的医生一起参会,毕竟我们的出发点都是对患者好,您说是吧,患者妈妈?”   因为吴丽就这么推门进来,屋子里站着三个人,门外来来回回已经很多人站在门外看热闹了,吴丽不得不假笑道:“是,是,都是为了孩子。”   临时出现了这种情况,徐青野也顾不上上午徐池还有事情要处理,直接把人叫了过来,早上徐青野的疲惫已经很明显了,徐池的状态只会更差,脸色都是白的,走过来的一路都在‘咳咳咳’地低声咳嗽。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呼吸科的哪位患者窜楼呢。   徐青野已经在一边等了很久了,见徐池来了也不废话,看了眼周围没旁的人,直接切入了正题。   赵医生:“妮妮现在的情况已经逐渐开始好转,目前的情况虽然不宜挪动,但是转院这种事情确实合情合理,而且是从县医院转到市医院,我是医生,有自己的立场,不能强行帮你们留人,中间如果出现了什么问题,其中的责任也不是我能承担的。”   赵沉卓这话说得很中肯,徐池来的路上和徐青野打了通电话,对这件事已经有一定的预期了。   徐池:“我知道,如果妮妮的养父母执意要转院那就给她转吧,我把车开来了,我和青野一道跟着去,等妮妮重新入院我们也能踏实一点。”   就是如果今天让他们把妮妮带走,再把妮妮带回来可就难了。   徐池眼中带着愁容看着一旁的徐青野,徐青野始终都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既然那位吴女士也是带医生过来的,具体哪天转走应该还可以商量,毕竟我们医院不想承担责任,他们医院应该也不想接一个烫手山芋过去。”   徐青野之前一直都没说话,直到说到这里的时候,徐青野才终于出声问道:“最多可以留妮妮几天?”   “三天,如果你们还想这孩子在这边多留几天,那我最多为你们争取三天的时间,但你们想把她留下,一定要在这三天内找到把人留下的办法。”   徐池不明白徐青野话中的意思,但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女一向都有主意,只等着她说。   徐青野抿了抿嘴唇,像是决定了什么:“那就三天,谢谢赵叔叔了,我们这几天尽可能地想办法,妮妮那边还是需要你费心。”   “行,那我尽力去试试,不保证一定成功,但是能拖一天是一天,这孩子是自|杀过的,其实比起身体的问题,你们可以再多关注关注她精神上的压力,避免这种事情再发生才是最重要的。”   赵医生如果不是看到妮妮养母带来的那个医生是自己学弟,这三天他也不保证能把那个小姑娘留下。   不过好在事情最后处理的还算顺利,有他们医院的副院长出面,他和他学弟‘里应外合’了一下,到底把那个小姑娘又多留了三天。   吴丽趾高气昂地来,脸色铁青地走,全程都没去监护室外看过妮妮,倒是下午才过来的汪海去看了两眼,临走之前还把徐池拉到一边又多说了几句。   “徐院长啊,我们当初领养妮妮也是好心,确实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爱人她那个侄子从小被惯坏了,但也是孩子,没什么坏心眼”   汪海一辈子没孩子,其实得了这么个女儿他还挺开心的,而且妮妮在音乐上有天赋,像他。   但……   自己家的那摊子事他也不好在一个外人的面前多说什么,最后只能欲言又止。   “我们家吴老师最近也实在是气坏了,这孩子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就走了,我们也着急,你之前提的那件事我会考虑的,就是这几天……”   终于说到正题了。   徐池也心领神会:“我懂我懂,都是为了孩子吗,我们之前也没怎么弄清楚状况,见孩子骑着自行车回来以为是受了什么委屈,现在知道你们夫妻俩对妮妮也是上心的我们就放心了。”   “我们离得也近,和孩子也熟悉,这几天我们先照顾,等可以转院的时候你们再过来。”   汪海铺垫了这么久,听到满意的答复也是一笑:“那就行,你看我这下午还有一场排练不能耽误。”   “我送你。”徐池的话接的快,汪海的拒绝也来得快,之后又客气了三两句,人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连头都没回。   徐青野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是在玩手机,其实一直都在留意着汪海的态度,等人走远了。   徐青野的神色已经有些凝重了,她听了汪海的话,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猜测。   --   妮妮又在重症病房监护了一天,在第二天接近傍晚的时候,身体各项指标终于恢复正常,转到了普通病房。   病房只住了妮妮一个人,徐青野进去的时候房间里还没开灯,外面的天色已经慢慢地暗了下去,只有窗边有一道比较明亮的光线。   徐青野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等走到妮妮的床边,才发现妮妮已经醒了。   比起下午的时候看起来脸色好了些,但眼中始终都没什么精神,盯着输液器里的滴答滴答掉落的液体发呆。   “妮妮。”   妮妮仰着头的动作僵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瑟缩,等分辨出那道声音的归属者,才看向来人,嗓子哑着想叫一声‘姐姐’,但那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就这么卡在了喉咙的位置。   徐青野没开灯,坐在了妮妮的床边,语气中带着安抚:“姐姐在这里,好了没事了,怎么这么傻,那么用力的撞一下不疼啊,妮妮以前可是最怕疼的。”   妮妮不想她担心,一直在努力地扯着笑,但不知怎的,大颗的泪珠就这么一颗颗地从她的眼角滚落。   没一会儿的功夫,白色的枕头上就染上了大片的泪液。   妮妮犹如小兽般不安,无意识地蜷缩着身子,即便哑着声音,也尽可能用尽力气问徐青野:“姐姐,我还用回去吗?我是不是这样就不用回去了啊?我不想回去,我真的很害怕。”   隐忍的哭声就这样一下下直击徐青野的内心,她心里也跟着疼了几下。   徐青野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问,但她还是问了,尽可能隐晦地提起这件事。   “妮妮,你相信姐姐吗?”   “相信。”   “那有没有什么事……是姐姐不知道的?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和姐姐好好说说吗?姐姐很想帮你,但可以让姐姐知道你当时为什么那么激动,宁愿死也不肯回去?”   徐可妮沉默了,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屋子里从有光亮再到一丝光亮都没有。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沉默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在孩子的世界里,或许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表达范围。   所以徐青野换了种问法:“妮妮,那姐姐问你,你来回答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最近节奏有些慢,周末两天会降落万字大肥章推进度的!!!!!!贺敛马上强势回归(确信 第51章 他她   之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徐青野也并不急着催促, 只安静坐在妮妮的床边等着听她的回应。   在内心的反复挣扎过后,妮妮紧紧攥着的拳头终于还是松开了些,声音从沙哑已经染上了一些哭腔:“那姐姐, 你一定不要说出去好吗。”   “好。”徐青野揪心一样的难过, 却强撑着自己不要表现出来,语气尽量放得平和一些。   徐青野:“你的那个表哥……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一些你觉得比较过分的事。”   “有……有的。”妮妮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 很快就从泪珠连成了一整条长长的痕迹。   “那他有没有碰过你, 在你不愿意的情况下,产生肢体上的接触?”   “也有。”   妮妮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小孩子了, 她是初中生, 平时学校里也会有生理卫生的课,她知道那些行为意味着什么,所以她才不敢说,她很害怕, 也觉得很羞愧。   徐青野没有哪一刻是比此时更加愤怒的,但此刻的愤怒是最无济于事的东西。   妮妮本还小声啜泣着,借着一点亮光看着徐青野的神情,伸出一只手去握着徐青野的手:“姐姐, 你别生气,我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嘛, 我的头都被我自己撞破了,看起来一定丑丑的, 那个人应该就不会喜欢我了吧, 就算……就算我还是要回爸爸妈妈那里, 我躲着他走就好了。”   妮妮从来就是喜欢为别人着想的小天使, 所以遇到这种事情, 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逃跑, 后来到了那种情况下,想得也是伤害自己。   她性情纯良,本不应该经历这些的。   徐青野安慰道:“妮妮,姐姐没有生气,姐姐只是很心疼你,那些人渣并不会因为你躲着走就不伤害你,喜欢也从来都不是用这种方式表达的。”   “你的事情姐姐给你想办法,你这几天都会留在医院里治疗,等过几天回福利院的时候你的病就养好了。”   妮妮的眼睛终于闪过一抹亮色:“姐姐,我真的不用回爸爸妈妈家吗?真的可以回福利院吗?”   “嗯,可以。”   妮妮犹豫着,但还是又说了句:“姐姐,妈妈她……会让我走吗?她其实都知道的,但是她不想管,爸爸也知道,但是爸爸也不想管,妈妈不想这件事传出去,说丢人,说是我在家没穿好衣服的原因,和那个人没关系。”   妮妮想叫‘哥哥’,但是想来想去,却怎么也叫不出口,只是称呼吴伟为‘那个人’。   这件事在反复地刷新徐青野认知的下限,然而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徐青野帮妮妮掖好被子才出去:“会的,晚点我让祝妈妈陪你睡好吗?有事情就给青野姐姐打电话。”   徐青野在面对妮妮的时候脸上还能扯出一抹笑,但是等她走出病房的时候,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垂下来的手指也拧的发白,站在病房门前久久没有动。   徐池下午有事要处理,等结束了回福利院拿了阿姨做的饭就急忙赶了过来。   走过来发现徐青野一直站在门口:“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妮妮的情况有没有好一些,阿姨做了些清粥小菜,要不要让妮妮先吃一口再睡?”   “都行,今晚我有点事,叔叔你让祝婶过来陪妮妮睡吧,她现在应该还没办法自己入睡。”   徐青野想起自己刚刚要走时候妮妮的紧张,对于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妮妮还有些应激。   徐青野从徐池那里要来了钥匙:“我今晚有事回一趟北城,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有什么其他的情况你随时打我电话。”   “外面天都黑了,你要这个时候就走吗?是公司有什么急事吗?”   徐池也知道徐青野经常因为福利院的事情请假,现在的年轻人找一份工作并不容易,所以下意识地就以为是公司的领导不满意徐青野了。   徐青野本还纠结要不要和徐池说,但看到徐池就最近这几个月头发熬白了大半。   大概地提了一句。   “妮妮的事……我有一个朋友应该可以解决,我回北城去问问,会尽量快赶回来的,你们看好妮妮,不要再让她做傻事了。”   徐青野就算不强调,徐池也知道这件事的轻重缓急。   “行,那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妮妮的事我这边也想想办法。”   徐池虽然嘴上不说,但对徐青野能解决这件事并不抱有希望,他这两天从侧面打听了一下吴家的情况,那个阶级的人就不是他们可以接触到的,他这几天其实已经做好了走法律途径的准备。   毕竟妮妮自己的意愿也是退养,虽然需要耗费一些时间,但他们最后可以要回妮妮的可能性当时很大的。   其实不止徐池对这件事没信心,就连徐青野也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念头。   徐青野回北城的第一时间就开车去了半山别墅,这边陌生车辆出行都要重新登记的,徐青野车子只开到门口就进不去了。   门卫是新换的小哥,他不认识徐青野,见徐青野开来的这辆车,嘴上不说,心底却开始泛起了嘀咕,有些拿不准徐青野是来干嘛的。   只能公事公办地问了下徐青野要来找谁。   徐青野报上名字后一直忐忑地等在门口,她来得太急了,也没来得及问贺敛在不在,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愿不愿意见她。   她等了有一会儿,没等来贺敛,倒是等来了贺敛的专属管家。   “青野小姐?您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是来找先生的吗?”   徐青野:“贺敛不在?”   “先生很久没回来了?要不要我帮您联系一下先生?”   徐青野静默了几秒,说:“谢谢,不用了,还是我自己问他吧。”   徐青野升起车窗,也没把车开走,而是停在一边的空地,好在半山别墅的的入口处修的很宽,徐青野把车停在一边也并不耽误其他人出入。   只是但凡有车辆经过,都忍不住打量徐青野开来的那辆破旧的二手车,与此同时估计也脑补了不少好戏。   徐青野打开贺敛通讯录的界面已经很久了,却迟迟没有拨出去。   真的要在选择离开后再次打扰他的生活吗?   可是她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徐青野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串熟悉的数字……   ——   临江市,云顶温泉山庄,距离北城两个小时的车程。   往日这处消遣场所人来人往,今天却打上了不营业的牌子,让外地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有些失望。   听说这方圆几百里,只有这一处温泉拥有天然的泉眼,这个季节没那么冷了,正适合泡露天温泉。   但这山庄是私人老板的,人家说有事不营业,他们也不能强求,只能眼巴巴地看、眼巴巴地走。   然而比起外面游客们的失望,里面却是另外一片天地。   男汤区有不少人在里面泡温泉,外面还临时改出了几间棋牌室和休息区,泡温泉的人忙着享受,不泡温泉的人也正玩着热闹。   贺敛回国以后,来这种场合比较有限,每次又都几乎不碰牌,好不容易今天有兴致玩了几把,周围人能凑手的过来凑手,挤不上的就在一边围观。   不过凑热闹是假,套近乎倒是真的。   贺敛连着开了三把牌,就把桌子上的筹码赢去了一半。   当然了,并不是因为他的牌技有多好,而是和他一起打牌的人都在放水,这种情况他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把牌丢给了站在离自己位置最近的那个人,起身去了后面的休息室。   牌桌上的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这牌局是继续好,还是暂时解散也跟进去看看。   “继续继续,你们几个的演技也太不行了,人家贺先生玩着能有意思吗?咱们先玩着找找感觉,一会儿再请贺先生过来。”   得了。   合着这几个在这研究怎么能‘不露声色’地放水呢,楼醒一走一过就把这话听了去,脚步也不停,拎着浴巾擦了擦自己发丝的水,也跟着贺敛走去了后面的休息室。   “哥,你不去泡泡温泉放松一下?给你安排的那个房间没有人,不用担心他们太吵会吵到你。”   但饶是楼醒怎么说,贺敛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低头摩挲着无名指的指尾,如果细看可以看到那里多了一枚戒指。   贺敛:“嗯,不用管我,你玩你的。”   楼醒心想,他倒是真不想管,就是最近贺敛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小学妹分手的原因,整个人都阴晴不定的,忙起来的时候能每天在公司工作到凌晨,下面的人苦不堪言,他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想办法拉贺敛出来散散心。   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泡温泉,这位爷除了偶尔玩两把牌,其他什么都不做了,弄得一起陪着过来的人也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楼醒咂了咂嘴,徐青野的事他不知道怎么提才比较好,所以只能委婉地问了句;“哥,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新女朋友,咱们也不为了别的,反正你短期之内也不回国外,就当在国内有个伴了。”   “不怕韩棠生气?”贺敛似笑非笑地看着楼醒。   楼醒讪讪地笑,知道贺敛这是讽刺自己之前当了很久的‘双面间谍’,但他脸皮厚,就当没听见,更何况现在韩棠和池昼似乎擦出了什么不一样的火花,如果这事真能成真,那可真是皆大欢喜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去物色,要不还给你找一个性子冷一些的。”   楼醒就差直接说:要不给你找一个和徐青野差不多的?   贺敛没答话,直接把楼醒当成了空气,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品起了茶。   只闻味道他就知道这是极品的铁观音,没想到这种地方的温泉山庄里还能喝到这么正宗的茶。   贺敛小酌了一口茶,似是想起了旁的,放下杯子:“听说这山庄的老板在南边有一处茶厂,有了解过吗?”   楼醒隐约记得自己也听过这件事,但是具体在哪里听来的就记不太清楚了,毕竟这种小事他平时一般都不会放在心上。   “是吧,我把人叫来给你问问,我刚刚看见那小子就在外面呢。”   楼醒这次开车四个小时来回带贺敛出来,终极目的就是让他散心散好了再回去,他也能少跟着加点班,别说是那小子家里有茶厂,就算是没有,他都得想办法让他变出来一个。   忙了一下午的吴伟此时正得意着,这次他把这几位北城圈子里的大佬请来他这里玩,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人一旦得意起来,就容易飘。   尤其是自己身边也跟着几个狐朋狗友,他开始还在吹嘘自己这个温泉山庄多么多么牛逼,前几年花大价钱盘下来多么多没明智,到了这会喝了两杯酒,话题就转到了女人身上。   吴伟这人好色周围的人几乎都知道,但他接下来的话就越说越不对味。   “你们知道我姑姑的女儿吧,就我那个表妹,我跟你们说,你们是没见过,长得那叫一个水灵,现在是咱们市合唱团的领唱。”   “行啊,伟少,这几天不见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怎么?最近听说你连卉方那都不去了,是不是有了妹妹连女人都不要了。”   卉方是市区一家理发店的老板,离异没孩子,之前和吴伟一直维持着一些不正当关系,这事他们周围这几个平时和吴伟混在一起的人都知道。   吴伟本来还不想说实话,隐晦地提了句:“那种半老徐娘哪有妹妹香啊,还去那里干嘛。”   倒是边上一个有些秃头的男人一语道破了天机:“人家那哪里是什么妹妹,童养媳还差不多,她姑姑领养的,我听说那小姑娘前几天可跑了,你们伟哥把警察都搬出来了,就为了把那个小蹄子给拎回来。”   “只可惜了……”   “可惜什么?”   秃头男慢悠悠地卖了个关子,然后才看着吴伟说了句:“我听说你们伟哥无功而返,人家那个收养的小姑娘是跟小辣椒,没看上你们伟哥,准备回去了。”   吴伟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虽然有些不满秃头男把这件事就这么说出来了,但也没有否认。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烂归烂,但到底还是有一些底线的,总不至于碰这种未成年的小姑娘。   所以面面相觑后,嘴上不说,心里都对吴伟十分鄙夷。   楼醒人刚过来,就见这几个人这么安静,还当是怎么了呢,但也没管,只是问:“吴伟,你刚刚让人送过来的极品铁观音哪里来的?听说你们家在南方有茶厂,种的是这个品种吗?”   楼醒问的这么直白,吴伟脑子转得也快:“是是是,就是这个品种,怎么了?楼少,您喝着还可以?要不要您给我个地址,这趟玩完了,我亲自把新下来的茶叶给您送过去。”   吴伟过于殷勤了,但楼醒的身份摆在这里,对这些本来就见怪不怪。   “不用,不是我看上了,贺少挺感兴趣的让你进去聊聊。”   “对了,我刚刚听你们说小姑娘,什么小姑娘?你找了个未成年?”其他的事楼醒我所谓,这种事他可得问问,能做出这么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他可不想来往。   吴伟一眼就看见了楼醒眼中的嫌弃,紧忙撇清:“哪能啊,我们就是说着玩玩,是我妹妹,我姑姑家的。”   “啊。”妹妹,那应该没事。   楼醒这么想着,眉头没由来的一跳,但也没多想,直接带吴伟去了里间的休息室。   说起来吴伟算是这个温泉山庄的主人,但他倒是一点都没有东道主的那种气势,全程都是一副点头哈腰的,看着就像是谁的小弟。   楼醒带人走进去的时候,贺敛正在通电话,见贺敛脸色终于柔和了些,他以为是周姨的电话,没直接带人进去,而是拦了一手,两个人等在门外。   贺敛此时太过专注,也没发现来人,语调冷冷的:“想见我也可以,两个小时内,宝格丽酒店顶楼,过时不候。” 第52章 筹码   徐青野紧握着手机, 听着话筒里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手指松开又握紧。   最后回了句:“好,我现在过去。”   楼醒还在门口等贺敛挂电话, 一抬头就见他已经走出来了, 茶厂的事他问了个大概,本来还想介绍边上的吴伟, 就听贺敛问他要车钥匙。   “我回北城一趟。”   “啊?要我和你回去吗?”   “不用, 我自己回去。”   周围都是外人,楼醒不知道他具体为了什么事回去, 也没多问, 只是在贺敛接过钥匙之前提了一句:“确定不用我开车?从这里开回去起码要两个小时。”   贺敛笃定:“不用,你玩你的,给你放一周假。”   楼醒被贺敛突然的这么一句砸的有些晕头转向的。   给他放假?他是不是听错了!要知道他自从被他哥丢来京鹤以后,可就没怎么有过假期!   这边的楼醒还在思考自己最近是做了什么好事, 那边的贺敛已经开车上了回北城的高速。   楼醒的跑车性能极好,就这样疾驰着,慢慢连同炫酷的灯光隐入了月色之中。   贺敛说在宝格丽酒店见面,徐青野误以为他现在就在。   从半山开过去只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她以最快速度赶了过去, 等她到了问起前台的工作人员,发现贺敛还没回来。   徐青野松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失望。   她之前常驻京鹤的时候是酒店的常客, 前台认得她,所以给了个建议:“您如果今晚不打算办理入住, 可以去一旁的休息区等候。”   “我可以去房间门口等吗?我们约好的。”   前台有些为难, 客人没办理入住一般是不可以去顶楼的, 她有些犹豫, 没有立刻回答。   倒是一直在一旁的男经理恭敬地说了句:“可以的女士, 是要去贺先生入住的房间吗?我来给您带路。”   前台见经理都说可以了, 十分有眼力见地递过去了一张电梯卡:“您久等了。”   徐青野的心思如今全都放在了贺敛身上,也并没有反应过来男经理怎么知道她是来找贺敛的。   她以为这位酒店的经理只会为她引路到贺敛房间门口便会离开,等他们走到了那个熟悉房间后,酒店经理却是直接刷开了套房的门。   “徐小姐,您进去等贺先生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打前台电话。”   徐青野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但环顾四周,就站在房间的门口等贺敛,看上去似乎更加突兀。   她想了想,同酒店的经理道谢后走了进去。   这房间徐青野并不是第一次来,她第一次过来敲门的时候,时间大概也是这么晚,那天是贺敛生日,她抱着一瓶白兰地,两个人确认恋爱关系的同时也连着喝了几杯。   明明也不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   可徐青野总觉得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再次环视贺敛常年居住的这个套房,高奢华丽却也少了些人气,除了茶台上独属于贺敛的熟悉茶具,这房间里说是始终没有人住徐青野也是相信的。   她没四处走动,也没坐去沙发那边,而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套房的落地窗前,驻足眺望着这座北方的不夜城。   时间接近午夜零点,入目之处的街区依然一片灯红酒绿,有人忙碌到深夜,有人宿醉,有人会拥抱这样的夜晚直到天明,而这种日子就这样循环往复地进行着,人类在其中显得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   这么想着,徐青野忐忑的内心就这么突然间被抚平了,似乎再来见贺敛也并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   她就一直站在那里,时间过去了很久。   一直到身后的那道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她起初并没有回头,只需要借着一般藏匿于夜色中的落地窗就能看见身后人的动作。   他也只是站在那里,与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也说不上多近的距离,始终没有作声。   徐青野倒也有来求人的觉悟,准备先开口说些什么。   之前想了几个开场白,但真的到了这种情景的时候,又觉得难以说出口,只是转过身问贺敛:“你回来了。”   他没答话,用十分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那目光之中带着明显的淡漠和疏离,让徐青野的内心隐隐感觉有些刺痛。   但徐青野并没忘记自己此行过来的目的,她又朝他走近了几步:“我之前在电话里和你说的……”   “我可以帮你。”贺敛的声线冷冷的,不带什么情感。   就在徐青野始终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的那一刻,贺敛却是又问了句:“那你要用什么来回报给我。”   贺敛语气中带着嘲讽的意味:“毕竟,从你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陌生人了,我总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大发善心,这也不是我的性格。”   贺敛说得没错。   他并没义务帮她。   “那你想要什么?”徐青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只要我有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贺敛嘲讽地冷笑一声,就这么坐在了酒店的沙发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是主动权却全然掌握在了贺敛的手中。   “那我可要想想了。”   徐青野始终都停留在那个位置,她暗自想,无论在什么样的情景下,临时脱逃的叛徒大概都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现在的贺敛就像是电视剧情中的那个审判者,而自己则是被抓回来问罪的叛徒。   她需要为自己当初的不坚定付出代价。   徐青野知道,如今这样的处境下,无论是什么样的判决,她能做的只是照单全收,并没有第二种选择。   贺敛的视线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徐青野身上,审视与探究、憎恶与冷漠,唯独没有柔情与爱意。   大约是看够了,他收回视线,拿起面前的茶杯把玩着,语气漫不经心中带着冷肃:“帮你也可以,不过我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可以拿出来交换的筹码,既然没有,那就拿自己来换。”   “不是不愿意做女朋友吗?那就做我的女人,你应该懂我在说什么。”   徐青野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条件,‘做贺敛的女人?’,她知道这只是这个圈子里体面的说法,到底做他的什么,他们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徐青野抿紧唇瓣,迟迟没有给出回应,紧握着的掌心却已经在泛白了,心跳陡然升高,眼神中也写满了意外的色彩,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忧。   所以贺敛的意思……是要她回到他身边吗?   所以这样是可以的吗?   贺敛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如果不愿意,你可以随时离开,但这种机会我只给你一次,这次再走,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可以。”徐青野语气急促的回应,说完便是缓缓地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三分:“我可以的,只是我没做过,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对上贺敛的视线,徐青野眼底闪过明显的无措,她明显对眼前的情景没有预料,却仍然在尽力地保持着自己眼中的诚恳。   她真的可以,贺敛本就是他爱着的人,从前因为那些原因分开,她有遗憾也有无奈,如今以这种方式继续在一起,还可以把妮妮从那个虎狼窝里救出来,她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吗?”   她缓慢的挪动到了贺敛的面前,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   贺敛却并没有因为徐青野的害怕而动任何的恻隐之心,随意抬手指了指徐青野的外套:“你觉得呢,京大的高材生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难道这种事也要我教你?”   徐青野的脸色白了白,在确定贺敛话中涵义的时候,她只能把手覆在自己上衣的纽扣上,一点点解开,一件外套应声落在地面上,随后就是一件贴身的卫衣。   这种酒店二十四小时都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调试房间里的温度。   房间里不冷,但徐青野从大片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开始,她就觉得自己从指尖开始泛凉,传递到整个身体都带着莫名的寒意。   贺敛却始终都没有叫停,就这么由着她动作。   这间酒店套房内,除了淅淅索索褪下衣服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的响动。   很快,徐青野身上可以遮挡的衣物就所剩无几了,事情的发展早就超出了徐青野的预期,她缓缓地闭上眼,认命地想抬手解开自己最后的束缚。   突兀的手机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是她的手机。   手机铃声第一次响起的时候徐青野没接,又接连响起了第二次。   这种情形下并不适合接电话,只是徐青野总担心是福利院发生什么事了,犹豫着却还是问贺敛:“我能现在接吗?”   贺敛不发一言地起身,徐青野以为他是要走到她面前,所以本能地退了一步。   可贺敛看都没看他,绕开一地的衣物走去了卧室。   徐青野匆忙地从地板上捡起手机,按了挂断,然后小跑着到贺敛的身后,拉住他的袖口。   “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接电话了。”她不是多会哄人的性子,除了这两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才能让贺敛消消气。   贺敛已经在强压自己身体的欲望了,只是在听见徐青野用清冷的音色说出这么低沉软绵的声音,一时间也管不了那么多,转过身就将徐青野抵在身后的卧室门上。   他先是看她,眼神描摹着徐青野每一寸的轮廓。   他许久没见过她了,她好像又瘦了,之前脸上还有些丰盈,现在连那点红润也都不复存在。   看够了,他便俯身去亲吻她,从薄而密的修长睫毛,一直蔓延到到干净平整的锁骨,最后如同捕获到食物的困兽般,直接啃咬在她的脖颈上。   让徐青野差点痛呼出声:“别,好痛。”   然而面前的男人对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作品很满意,喘息的同时还不忘记警告她。   “阿野,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别想走了,我也不会再放你离开的。”   他说着,动作一气呵成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然后丢在床上。   贺敛往日的冷静克制到了今天仿佛都不曾存在,身上的束缚褪去,周身一片寒意。   他们从来没有进行到过最后一步。   每次贺敛又都极尽温柔,这次却不一样了,她知道自己需要被动承受,所以本能闭眼。   可贺敛不仅‘恶劣’地开着卧室内最亮的白炽灯,还俯身附在她耳边,威胁她睁开眼。   “阿野,如果不想这样看,那我就带你到浴室的镜子前,那里应该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不要。”徐青野被撩拨的都快哭出来了,这声不要也带着明显的哭腔:“不要,求求你……”   “求我什么?我们阿野要说仔细点才行,不然我怎么知道呢?”   徐青野此时已经忍不住生理性地流泪了,只是这么一哭便再也停不下来,水漫金山似的眼泪很快就迷蒙住了她的双眼,她看不清他。   但想到他刚刚在她耳边的威胁,又努力地看着他,连眼睛都不敢轻易眨动。   那样子,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贺敛到底还是有些心疼了,虽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又一次停手,却也没再像刚刚那样一边吊着她,一边恶劣地逼她说情话。   而是关了卧室的灯,用指腹擦掉了她脸颊上湿乎乎的眼泪。   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轻柔,比徐青野想象中的要温柔许多,即便是刻意隐忍着,他也尽可能地做足所有准备,她听来有关女生第一次的传闻都说会很痛,但她并不觉得痛,恰恰相反,她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愉悦。   那种与心爱之人亲密无间贴合的时刻,让她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心里都感受到了无比的满足。   唯一的不适就是累,很累很累,结束的那一刻她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只能由着贺敛抱她去洗澡,至于洗了几次,什么时候洗好的,她又是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的,她一概不知。   只是隐约感觉自己的耳边好像有打火机擦起火焰的声音,还有一阵阵微弱的烟草香。   这便是她对自己这天夜晚一切的全部回忆了。   徐青野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很久都没醒过这么晚了,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看见房间里陌生的陈设她还有些迟疑,只是迟疑过后,她便下意识地去寻找贺敛的身影。   她以为这个时间他肯定已经不在了,一回头却发现他仍在她身边。   连缓神的时间都没给她,她直愣愣地看着她,话噎在喉咙里却是怎么也说不出的。   反观贺敛,脸色并没有任何异样,看向她的神情也并没有昨晚那样的凌厉。   也不等徐青野说什么,贺敛就从床头拿过手机随意丢在盖着她的被子上,等她想伸手去拿被子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被子里凉飕飕的,身上什么都没穿。   她想穿件衣服,可贺敛显然并没有回避的意思,一直就这么看着她:“昨晚梁殊又打了几通电话,是我接的,我说你在我这里,今天会给她回电话。”   “哦,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   既然没有,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她并不想就这样光着身子,在贺敛面前给梁殊回电话。   但见贺敛那意思,应该是让她现在就拨过去回复的意思。   她犹豫后,拨通了通讯录第一个位置的电话。   “免提。”   贺敛冷冷地这么说了句,显然是要听她和梁殊的通话。   可是……   徐青野想拒绝,心头想着,这难道也是在自己应该做的范畴之内?   梁殊那边的电话迟迟没有接通,她与贺敛也就一直这样坚持不下,等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自动挂断之后,贺敛才不带感情的看着她,像是猜中了徐青野心中所想。   冷冷地说:“如果你觉得可以接受,那么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都将属于我,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停止,你都无权叫停;如果不能,那你随时可以离开,昨晚发生的事我可以给你一定的补偿,但我不接受任何不完全属于我的东西。”   如果之前徐青野都是遵从着自己的本能去顺从和屈服,直到这一刻,她的心则开始隐隐作痛。   昨晚的温存似乎都不复存在,她现在在贺敛的眼中就只是一个可以谈论归属的物件了?   徐青野眼中酸涩,一时没有说话。   空气中是一阵阵冰冷的寂静。   梁殊那边应该是看到了未接来电,所以又拨过来了一通电话,徐青野想了想,在接通的那一刻按下了免提。   这场游戏她愿赌服输,或许这就是她在这段感情里临时叛逃的惩罚吧。   梁殊那边似乎是刚睡醒,还没想起来贺敛的事,嘟囔着语气还不忘‘质问’徐青野:“阿野,你和老徐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妮妮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和我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妮妮的这件事就是这两天发生的,徐青野和徐池想着梁殊最近在拍戏,都在有意地瞒着梁殊,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但眼下这种情况,徐青野也没问。   她看了眼贺敛,然后回了句:“应该可以解决,有什么消息我再打电话给你。”   说起打电话的事,梁殊也倏地清醒起来了,尤其是想起昨天接电话的那个男声,语气犹豫地问了句:“你和贺敛……你们两个是和好了吗?怎么和好的,怎么都没听你说。”   徐青野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解释自己和贺敛之间的关系,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梁殊却误会徐青野还在纠结。   “行了我也不问了,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妮妮的事你是去找贺敛帮忙了吗?我最近和楼宴之冷战呢,要不你问问沈川澜能不能帮忙,如果还是不行我再去和楼宴之求和……”   梁殊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徐青野挂了电话就不记得了。   因为在提到沈川澜的时候,她就看见贺敛冷着一张脸走开了。   她对此也觉得有些头疼,她其实也解释过几次自己和沈川澜的关系,但每次他们两个见面都能很凑巧地被贺敛撞见,也难怪他会不高兴。   不过庆幸的是,贺敛出去了,她终于可以穿好衣服在出去。   徐青野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贺敛并不在,她屋子里走了走,都没有看到贺敛的踪影,她以为他是出门了。   她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先回槐江看看妮妮的情况晚点再回来,就听门口那里有响动,贺敛站在门口,却没有走进来。   “出来,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徐青野疑惑。   “临江。”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53章 折翼   徐青野坐在贺敛副驾驶, 总觉得恍若隔世,贺敛单手打方向盘,上了车便没再说话, 也没再看她。   她看他倒是看得专注, 但包括昨晚在内,眼前人比之前她所熟知的他要陌生许多。   她没问贺敛准备怎么解决妮妮的事。   也不知道他带她去临江是准备见谁, 尽管他们关系难以恢复如初, 但她对贺敛承诺过的事倒还放心。   唯一值得担忧的是她与贺敛之间的关系。   以及她在这段感情中如何自处。   真的要做折翼的飞鸟?她暂且没有答案。   ——   贺敛进了临江市区的管辖范围没停,径直开去了临江郊区的温泉山庄。   温泉山庄依然挂着不对外营业的牌子, 但守在门口的服务人员却恭恭敬敬地将人迎了进去。   徐青野不明所以, 直到在里面打牌的一种人群中看到了吴伟。   吴伟昨晚可以亲眼见着这位爷走的,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要知道楼醒到现在还在后院睡着没起来呢。   本来看见贺敛,吴伟已经够震惊了, 更震惊的是看到看到了贺敛身后的徐青野。   这张面孔他可太熟悉的,要不是在福利院遇见她,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她约出来睡上一次。   这种清冷系的美人可不多见。   至于现在……他就算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   贺敛一记冰冷的目光扫过来,他紧张地说话都有些磕巴:“贺……贺少、您、您怎么、您怎么又回来了?是来找楼少的吗?他还在后院睡着没起、起来, 要不、我去帮你把他叫起来。”   贺敛神情淡漠,没有什么情绪, 偏过头看了眼徐青野,见她确实认识吴伟, 便不再废话。   随意抬手一指:“不找他, 找你。”   吴伟这个人绝对说不上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缺德事做多了, 人就容易心虚。   这会儿尤其心虚, 但在自家地盘总不能脚底抹油地溜。   而且眼前这人也不会允许他这么走, 他额头沁着汗,一连串地应着。   “是是是,贺少有什么事您就说,这种边就算办不到也肯定也会尽力给您办到。”   贺敛没急着说,而是熟门熟路地走到了里间,里间没有人,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也没敢这么继续跟进去,但里间和外面的棋牌室就只隔着一道帘幕,门没关,里面人都说了什么,站在门口的人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贺敛自顾自地给自己泡一杯茶,也没管站在一边的徐青野。   吴伟有些摸不到头脑,但徐青野很清楚他们此行过来的目的,在贺敛没有说出明显不许之后,徐青野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我来是为了妮妮的事。”   “她人现在还在槐江医院住院,院里的意思是伤者最好不要请宜挪动,妮妮和我们福利院的意思也是给吴老师办理退养手续,具体操作起来还需要吴老师那里配合。”   “妮妮在你这里经历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不然她也不会宁愿自杀也不愿意再回这里,我们目前也收集到了一些证据,如果不能协商成功,福利院也会选择直接走法律途径。”   徐青野的话将吴伟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尤其是想到外面的人肯定全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如果就是徐青野这个小娘们自己送上门,他无论如何都要给这个小蹄子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可是身边她身边跟着一尊护身佛,他就算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在迅速权衡完利弊之后,吴伟迅速妥协了:“领养的事肯定还得尊重妮妮本人的意思,既然妮妮想回去,那肯定要回去的,我姑姑那里我来处理,这两天肯定就处理好。”   “现在。”   “啊?”吴伟在贺敛说第一次的时候有些没听清。   贺敛吹了吹杯中茶的热气,看向吴伟的目光中随意且带着冷意,随意又重复了句:“现在就处理。”   贺敛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让吴伟身子抖了抖、本能地连连称好:“这就处理,这就处理,我这就去打电话把我姑姑叫来,贺少,您要不要先去楼上休息休息?”   “不用,就在这里等你把事情办好。”   吴伟听见这话着实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的第六感想来很准,他现在就感觉如果自己今天不能把事情办好,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办起事,比给他老子跑腿来的还麻利。   吴丽这边还在忙着合唱团的事,就被自己这个外甥六七个电话叫来了城郊的温泉山庄,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吴丽的心情实在说不上多好,即便是到自己外甥这里来,整个人也都冷着脸。   对门口服务人员说话也没有什么好的语气。   本来这种事肯定是领养双方的当事人坐下了,但吴伟把人叫来了,却硬生生地没敢让徐青野和吴丽见面。   把吴丽拦在外面就把事情说了。   吴丽见自己外甥大老远把她叫来,都没让她进去坐坐,更是不悦,说话开始夹枪带棒:“阿伟,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吗?难道就是在这里谈?我可是你亲姑姑。”   换做以往自己对这个从小疼爱自己的姑姑还有些好脸色,只是一想到因为那个小蹄子,自己惹了个这么大的麻烦,语气都不由得变得很不耐烦:“山庄里这几天来了几个重要的客人,我爸重点嘱咐我要好好招待,我们吴家下半年的生意就指着里面那几位少爷了,姑姑,你老就委屈一下,等我一会儿把事情说完了,你不是还有事吗?就可以回去忙自己的事了。”   吴伟这么一连串的说下来。   吴丽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但一听是自己哥哥特意交代要安排好的客人,也就没执意要进去。   “说吧,什么事这么急,在电话里说都不行?”   吴伟叹了一口气,说这话之前还有些不甘心,但还是要说:“能是什么事,就是你领养的那个徐可妮,你赶紧和那个福利院联系,退养了。”   吴伟就这么没头没尾地说着,吴丽哪里肯就这么轻易答应:“妮妮现在已经改成你姑父的姓了,叫汪可妮,而且凭什么要退养,怎么你现在和福利院的那群人穿上一条裤子了。”   “我和你姑父走了这么多的福利院就挑到了这么一个音乐上的好苗子,你让我们之后去哪儿找?还有,现在如果退养了,以后我和你姑父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你的那些事现在还能瞒的住,把妮妮送回去,你对她做的那些混账事还怎么瞒?”   一提这件事吴伟就头大,早知道这么麻烦,他就不动那小蹄子了:“行了,您老就给我个痛快话,您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他的话你总不会不停。”   吴丽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端着一副老师的架子:“退养也可以,你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是不是福利院的那几个人又找你麻烦了,我才几天没去槐江,这群人主意就打到你头上了?是谁,我现在就去会会他。”   吴伟阴沉着一张脸。   会会?   自己这个姑姑还真是天真。   吴伟:“没什么好见的,就是我爸见了人家,也要装孙子,也要给人家当狗,您老就别废话了,给我句痛快话。”   看来自己这个侄子今天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吴丽想了半天后又说:“退养也行,我要进去给你姑父打个电话,这件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吴伟对别人不了解,对自己这个姑姑了解的很,哪次妥协都是以自己姑父的名义妥协,好的就是一个面子。   他见事情差不多成了,吴丽也没有大喊大闹,就带人去了温泉山庄空着的前厅。   徐青野在里间等的有些久了,心情焦虑,起初还能安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现在就一直在屋子里踱步走着。   又等了好一会,才终于听见吴伟回来了。   吴伟这一来一回确实花了些时间,他也知道自己去的久了,回来对着贺敛点头哈腰地:“贺少,事情办妥了,您看我要不要再给您留一个房间,今晚泡泡温泉,听楼少说您之前一直都没尝试过,咱们这边的温泉水都是纯天然的,包您满意。”   贺敛一直都没说话,听见吴伟这话,深深地看了一眼就站在她不远处的徐青野。   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好啊,那就开一间,要安静一点的。”   贺敛从始至终都没询问过徐青野的意见,但意思很明显。   她也要跟着一起。   贺敛提步走出去的时候,徐青野虽有犹豫,但还是在第一时间跟了上去。   “这边这边,二位跟我来。”   从休息室的里间去入住套房需要经过前厅   之前的事说完了,吴伟以为自己这个姑姑已经走了,等他在前面带路的时候,才发现吴丽还在,此时正坐在木质椅子上对着镜子补妆,看见前前后后跟出的人,手上的动作一顿,最后将目光聚焦在了徐青野的身上。   又是她。   吴丽有些气急败坏,心中已经忍不住在暗骂。   没想到这个小蹄子这么神通广大,孤儿院还能出一位这样不好惹的人物。   但她见自己侄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连翻的警告,对着走在最前面那个男人一个谄媚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就算是想骂人,现在也要憋着。   等人都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忍不住啐了一口。   “贱人。”   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点涵养。   吴伟走得快,回来的也快,之前在前台的吴丽倒是已经走了,只有秃头男点着一根烟,咳咳地咳了两声痰,又面相猥琐的吸了一口。   见吴伟出来了,才把那烟头拧段,随意丢在了地上。   “没想到啊,伟哥,以为你只是过过嘴瘾,还真对妹妹下手啊,怎么样?妹妹的滋味应该不错吧,不然人家也不会这么急着把人救出来。”   吴伟不客气地从秃头男那里抽出来了一根烟:“里面那群人都知道了?”   以前大家就算能猜到也不会搬到明面上说,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事了,不是把柄也是笑柄。   秃头男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不知道,能第一时间得来消息出现在这里的人,谁也不是善茬,不过毕竟这里是你的地盘,就算知道了他们现在也不敢多说什么,而且谁私下里还没点特殊的癖好。”   吴伟对秃头男的‘安慰’不置可否。   只是问:“知道那女人什么来历吗?用不用套套近乎,之前可没听说贺少身边有什么女人在。”   “那个层次的人,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你知道,这种有什么可套近乎的,大概就是个最近得宠的情人,过段时间厌了就分了,你看那样子,贺少对那女人也没有多重视,估计是枕头风吹了几晚,人家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就来这里找场子了。”   吴伟心中本就不悦,听见秃头男这么说,眼底闪过一抹阴森,也多了一些算计。   “那我就等着看,看这女人的枕头风能吹几晚,倒时候……”   不是开福利院吗?他到时候就让公众看看,槐江福利院出来的女生都在从事什么见不得人的职业。   ——   大厅中的众人还在猜测着徐青野和贺敛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一同进入房间的徐青野却有些无措地停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与贺敛相处。   贺敛要她做他的情人,多数时间却只把她当空气,由着她就站在那里,两个人不说话,时间也就这么一分一秒的流逝,只是这温泉山庄里的房间,阳台外温泉台的空间倒是大,屋子里有两个人看着却有些拥挤。   贺敛慢条斯理地摘下腕表,他这是准备休息了。   徐青野默默地走到了贺敛的面前,他们这样一个站在高处不安地看着对方,一个平静地仰头与来人对视。   贺敛到底还是先有了动作,他手搭在徐青野系在最上面的纽扣,安静地帮她解开了上衣。   这并不是贺敛第一次帮她解衣服,但如今天还亮着,总不比夜晚那样悄无声息,徐青野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贺敛,要不我们谈谈吧。”   贺敛抬起的手就这样垂了下去,动作带着三分颓然,语气确实玩味:“谈什么?谈你目的达到又想全身而退?是想现在就走吗?你觉得我这次会轻易放你走?徐青野,认清你自己的位置,从你找来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不能用‘谈’这个字了,不过你可以来‘求’我,说不准我心情好就同意了。”   徐青野眼中涌出了一阵阵的涩意,再想说什么,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   她是主动送到他面前的,他想做什么,想让她做什么,她能做的就是屈从。   至于他们之前曾经有过的爱意与温存,都不会再回去的,这也全部都是她所选择的,怨不得旁人。   贺敛让她去床上陪她,她也只能照做。   因为昨夜的□□,她换下衣物的时候,某处还在撕扯作痛,她其实有些怕贺敛还会对她做什么。   从北城过来的时候,她始终没什么走路的机会,还没有太多的不舒服,刚刚走楼梯上来的时候,她连走路都只能靠挪动着自己的身子。   好在贺敛却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从后面环着她的身子,温热的手臂搭在她的腰身上,便没有再动。   “陪我睡一会。”贺敛说。   原来他刚刚并没有想做什么,徐青野压在心头的石子像是挪开了一道缝隙,让她也终于敢轻轻挪动自己的位置。   “别动。”身后的声音有些不耐:“我现在不对你做什么,不保证一会儿不对你做什么。” 第54章 戒指(三合一)   听见贺敛的这句威胁。   徐青野不敢再动, 连呼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轻许多,   奈何她的不适在感官的集中下不断放大,疼痛感愈发明显了起来。   她开始迫切地希望贺敛入睡。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 身后扑在颈间的那道呼吸并没有变得平稳。   他还醒着。   她试图低低地深呼吸, 在她第三次深呼吸的时候,她听见后面的人动了。   她有些紧张的瑟缩了一下, 贺敛刚刚的话她还记得。   她不觉得他是开玩笑。   她这次见他总觉得他像变了一个人, 冷漠淡然,审视中写着明显的占有欲, 让她警醒又有些捉摸不透。   但贺敛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只是抽回了自己搭在她腰身上的手,起身去沙发边拿外套。   徐青野回头去看,见贺敛应该是想走,她也坐起身:“不睡了吗?你要去哪儿?要我一起过去吗?”   “不用, 出去一趟,你睡你的。”   贺敛说完也不等徐青野再问,随手关上了房间的门。   ‘砰’的一声后,刚刚还觉得有些狭窄的屋子里, 就剩下了徐青野自己。   徐青野本能地挪动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但目光却迟迟没有从那道门上挪走。   口中喃喃:“这是去哪儿了?”   --   温泉山庄的前厅十分热闹, 众人都在纷纷下注,赌的自然不是牌桌上的那些, 而是贺敛带回来一个女人, 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他们这边荤段子正聊着火热。   就有人突然学着吴伟磕巴了几句, 手指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正朝着他们走过来的人:“你们……你们看, 那是不是贺少, 难道是对这边的房间住的不满意?所以出来了?”   吴伟被这句话说的一激灵。   他为了讨好这几个少爷可是把这温泉山庄里最好的房间的让出来了。   他自己都没住。   要是还不满意, 他一时半会去哪儿变出什么更好的房间?   吴伟又是苦哈哈的一张脸,完全没有平时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还想着自己要怎么安抚贺家的这位有权有势的少爷。   就见贺敛看都没看他,随便叫了一个人问了问最近的药店在哪里,开车走了。   “这什么情况?”   随着那辆超跑驶离山庄绝尘而去,还站在一起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难道……伟哥你们住房都不提供那个什么套?还要人家少爷自己去买?”   “放屁,都长长脑子吧,就这么一个女人还值得贺少自己跑出去一次,她当她自己是谁,散了散了,都玩你们自己的去。”   这个时候的吴伟虽然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寻常,但他始终没放在心上,只等着哪天贺家这位少爷腻了,自己再好好搞搞事情。   他到时候也尝尝那女人的滋味……   温泉山庄位置比较偏,药店也并不想是市中心的那些大药房,而是一家小型的夫妻店。   贺敛站在柜台前等着老板去找药的时候,老板娘就频频地看向他。   老板娘是后回来的,回来就看见自家药店的门口停了一辆豪车,走进来的第一眼就见了贺敛,只见他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都不寻常。   小声一问自己家男人,没想到这人还挺体贴的,亲自出来给女朋友买药。   这个年头这么体贴的男人也是稀有动物,她本来还想攀谈几句,但贺敛好像并没有想搭话的意思,老板娘也只能作罢。   老板吭哧吭哧地翻了半天,终于翻出来了一瓶药:“喏……找到了,就是这个,小伙子,这个,一天涂一次,一般用个两三天就好了;小伙子年轻啊,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不然女朋友要遭罪的。”   贺敛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店里的老板以为是他害羞,还想多说几句,却被老板娘拉了一把:“行了,收你的钱吧,平时也没见你话这么多。”   这估计是拿了药急着赶回去用呢。   这对夫妻俩也足够默契,老板娘这么说完老板会意,笑盈盈的不再说话。   贺敛拿了药就开车回了温泉山庄,温泉山庄建的楼层不高,基本都是在三四层,吴伟给贺敛留的房间在三层,这一整层除了尽头那个房间住着到现在还没醒酒的楼醒,其余的房间都空着。   贺敛回来的时候,整个楼层的静悄悄的没什么响动,连声控灯到了这一层都是暗着的。   此时房间内一直等着贺敛的徐青野还在安静的睡着。   她最近一直都因为各种事情忙碌着,始终都没有机会好好的休息,她已经尽力维持着自己清醒的状态,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倦意,就这么睡了过去。   贺敛进来后就见徐青野蜷缩在最角落的位置,被子也只盖了一个角,他走近些把装着药的塑料袋子放在一边,她也没醒。   她还睡着,他也没叫她,只是坐在床边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她睡着的时候总是没那么安稳,手一直都是紧紧地攥着,要拿着些什么才能放松下来,她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找寻着,最后摸到了身边的一抹温热,才终于安心。   贺敛就由着她这么拉着自己,她在低低地安静呼吸,他低头去看她,她手上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磕碰到,有两道明显的红痕,之前沸水溅伤的疤虽淡了,却依然还在。   他在国外的这些年已经可以学着克制自己骨子里的偏执情绪,但漆黑的眼眸中到底是没能控制住涌出极强的不悦与占有欲。   他很清楚,放她走,一次就够了。   无论她愿意与否,他都要她始终留在他身边。   ——   徐青野醒的时候下意识地摸身边的位置,残留着的余温让她涣散的精神逐渐集中。   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时间临近傍晚,她去拿放在床头的电子钟表,18:45。   竟然已经这个时间了。   贺敛身上独有的木质香还残留在空气中,他应该回来过。   徐青野对这里的房间并不熟悉,刚刚起身去拿电子钟的时候也没留意到这边的床头柜普遍偏高,把东西放回去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直接将东西滑落到地板上。   ‘砰’的一声,徐青野不得不有挣扎着起身。   手在黑暗中探索了半天,捡起来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一盒药,还有一包棉签,为了看清那上面的字,徐青野旋开了床头灯。   但等她看清的时候,脸上确实控制不住的窘迫。   这药……   徐青野不假思索地将药连同袋子放回了原处。   她刚睡醒时感官不敏感,现在刻意打量着昏暗的房间,才发现了通往温泉台那边的光亮,以及断断续续细碎的一些说话声。   贺敛的这通电话进行了十五分钟,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对方没有达到目的,显然并不准备这么轻易地挂断。   贺敛放下手机按了扩音,举起了一边的酒杯,面无表情地晃了晃,说:“我不觉的我和他有什么好见的。”   “阿敛,无论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就当是为了妈妈,妈妈什么时候求过你,对不对?”   他母亲虽然从来没求过他,但她这么多年总是热衷在他与那个人之间做和事佬。   而他很清楚他和贺关山骨子里是一类人,所以这些年来水火不容。   贺敛很尊重自己的母亲,但并不意味着他会轻易某些事情妥协,就比如现在。   贺敛:“我最近没时间,要去国外一趟。”   周徽柔了解自己儿子,虽然他还是拒绝的语气,但起码没把事情说死,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见面也不会那么急,我们这边也有些事情,大概要下个月才会过去你那边。”   “你还住在半山那边吗?或者我带你爸爸去半山那边见你也可以,我和你爸爸也很久没回那边了。”   “如果你实在不想见,我们挑一个你不在的日子过去也行……”   贺敛挂了电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余光扫到站在窗边的徐青野,于是将酒杯放下,大步朝着这边走过来。   贺敛的拥抱是带着侵入性的,铺天盖地的气息就这样将徐青野包裹住,贺敛的动作比起平日里有着说不出的占有欲,让徐青野没有半点挣脱的余地。   最后她只能不得不妥协,就这由着他将她桎梏在玻璃窗前。   这样一场隐匿于黑暗中的接触,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良久后,贺敛才终于给徐青野喘息的余地,他以一个距离她极近的位置问她:“药用了吗?”   “没……还没用。”那药果然是买给她的。   “我帮你?”贺敛问的随意,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不对。   只是徐青野有些说不出的窘。   “那个……我自己就可以,你刚刚出去就是买这个吗?”徐青野看着那装药塑料袋的外包装上还印着地址,距离这里不算近。   “嗯。”贺敛回应的直接,只是这么坦然的承认反倒让徐青野有些不适应。   想了半晌,不知道在这种情形下她该说些什么,于是只默默地说了句谢谢。   比起曾经的亲密,他们之间到底还是疏离了许多,不算什么重归于好。   徐青野依然清楚地记得自己此行来的目的,妮妮的事情还没彻底的了解,她本打算今晚再回一趟槐江,就是不知道贺敛会不会放人。   贺敛一眼就看破了徐青野的心思:“想说什么就说。”   “我今晚可以回槐江吗?我…不放心想回去看看,那边的事情解决了我就回来。”   徐青野站在求人的位置,有些事情答应了贺敛,她就再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她能不能回去,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现在都由不得她说了算。   而贺敛持续的沉默,让徐青野逐渐不再抱有期望。   “三天。”   “什么?”   贺敛:“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我会让人送你回去帮你处理那些事,三天后带着你的东西搬来半山。”   贺敛的语气并不是与她商量,而且这件事也不再有商量的余地。   之前她还以为她在贺敛身上感受到的占有欲是错觉,现在就是将所以的猜想全部落在了实处。   他真的要她做他的情人。   做他笼中的鸟。   贺敛走开后,门外有人敲门。   楼醒扒在门上,看见里面的人是徐青野一点都不意外:“真的是你啊小学妹,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睡了一天都不知道,听敛哥说你要回槐江,走啊,我送你过去。”   “那他呢?”   “可能有事情吧,已经走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他没和你说吗?”   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楼醒想着赶紧送徐青野回槐江,所以一刻都没耽误的带着她下楼。   路上没说完的话,都挪到了车上说。   楼醒发动引擎后,好奇地问:“小学妹,你和敛哥是和好了吗?我看你们两个其实也挺般配的,就好好谈嘛,上次你们分手,敛哥真是的把以前都放下的那些极限运动玩了个遍,我每次跟着过去看都有些心惊。”   他怕贺敛不要命的玩,也怕哪天贺敛想不通又回过头把人锁在身边。   他最近替自己这个小学妹捏了不少冷汗。   徐青野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描述自己和贺敛之间的关系,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不算和好。”   楼醒女人有过几个,恋爱倒是没谈过几次,一时间也搞不清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和好?   那贺敛怎么让他抽空帮徐青野搬去半山,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你们这是……”   “不是女朋友,只是男女关系。”   楼醒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想说怎么可能,贺敛向来是出了名的禁欲,不爱就没有欲望,但这话他已经滚到了喉咙边,就又吞回了肚子里。   感情这种事旁人看得懂,当事人却还在局中,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   ——   楼醒前脚把徐青野送到槐江住在了附近的酒店,leo第二天一早也到了,leo是贺敛最得力的助理,楼醒和徐青野又都是法律专业出身,妮妮的事情很快就都办了。   隔着窗子看妮妮脸上这段时间少有的笑模样,徐青野心中的一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只是始终在中间看着忙碌着的徐青野,心中始终都有一个不小的疑问。   现在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徐池忍不住问了句:“青野,这次来帮你的那两个人,你是怎么认识的?真的只是同事吗?”   他见欺负妮妮的吴伟之前那样的嚣张性子,现在见到那个叫楼醒的小伙子,一直都是点头哈腰的,总觉得有些奇怪。   “上次我听你姚姨说,你男朋友是个长得挺精神的小伙子,是楼醒?”   “不是,叔叔你就不要猜了,他们真的是我同事,只是……楼醒家里的条件比较好,可能和吴家有什么生意往来吧。”   和楼醒刚刚的说法一样,徐池这才打消了一些心中的疑虑。   徐池:“青野你准备今天就回去?今天是周五,不再多呆一天?”   “不了,北城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妮妮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我就放心了,我下午就回。”   至于徐青野要具体忙什么事情,徐池也没继续问,事实上,就算徐池问了,徐青野也不会说的。   因为她急着回去是为了搬家。   徐青野没有退路可选,而贺敛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想放自己离开,所以在搬家的时候,把桔园大半的东西都搬来了,几箱的衣服、生活用品和书,她几乎花了一整个傍晚的时间才全部整理好。   她以为贺敛那晚会过去。   但事实是从温泉山庄分开起,徐青野后面的几天始终都没见过贺敛,两个人没发过消息也没通过电话。   徐青野甚至不知道贺敛到底会不会回这边住,还是只会在自己有需求的时候过来。   毕竟宝格丽酒店的顶层才是他毕竟固定的居所。   但日子还要照常过。   徐青野请的假期结束,又恢复了以前上班的作息,除了现在的住所有变化,其余的和以往并没有什么特别多的改变。   之后的半个月里,徐青野倒也见过贺敛两次,都是赶上周末的时候,贺敛叫她去楼醒或者谁名下的消费场所聊天喝酒。   男人们坐在一处,她跟来的女人们坐在一处。   那群公子哥都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徐青野就算不认识也见过。   但女人们却都是一张张年轻漂亮陌生的面孔,知道徐青野是贺敛的人,都自觉地将徐青野围在中间坐。   只可惜她宁愿坐在角落。   大家可能也看出来她有些高冷,这个圈子里,一旦摸不到深浅,大家就会有些忌惮,也不敢多说什么有的没的。   只是当面不说不代表在背后也什么都不说,尤其是不知谁打听到以前徐青野都是坐男人那桌的,对她就突然变得更加好奇了,徐青野中途听见不止一次有人在背后议论她。   这样的周末她总是过得异常疲惫。   结束的时候贺敛会送她回去,但也只会送到半山别墅的门口,连车都不下,直到看她进去才开车离去。   有那么几个瞬间,徐青野觉得自己就像是贺敛豢养的一只鸟,按时带出来放风,逗弄后又送回去。   然而事情并不总是会按部就班地走。   周三傍晚,徐青野还在律所加班的时候收到了贺敛发来的定位。   鸣霞街232号,地图上只显示一个小箭头,看样子应该是一个私人会所。   徐青野打车过去,司机围着那边绕了两圈,最终停在了一处不起眼招牌的门口--今夜小调。   应该就是这里。   徐青野推门走了进去,大厅装饰都是复古的雕花工艺,但看着并不陈旧,配合着米白色的主色调反而看着十分干净利落,边上有两桌客人在喝茶,她起初以为这里是间茶室。   但等她有着服务人员引路进去,木质隔门里面的人却都在饮酒,酒桌边还摆着一个可移动酒柜。   大有不醉不休的势头。   贺敛坐在站中间,听见有人走进来,他没第一时间抬头,但坐在他边上的人很识趣地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徐小姐来了,你坐着,我去后面的酒窖里再挑几瓶酒。”   这人认识徐青野。   但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她,而今天不认识的人占大多数。   有人还不管不顾地在调侃着最近新闻里流传的京鹤的接班人即将订婚的消息。   贺敛只是笑笑,不恼,也不说是真是假。   还有喝醉的不识趣地已经站起来了,恍恍惚惚地看见身后来了一个身段纤细的美人,那股浪荡子的浑劲全都抖了出来。   “谁现在才来啊,不行,晚来的要罚酒,这是规矩,小蝶你再拿两杯酒来。”   慕小蝶是这家私人会所的主人,也是在场为数不多见过徐青野的人。   所以她没第一时间动,而是看向了对面的贺敛。   这明摆着是等着贺敛发话呢。   贺敛端着杯中冒热气的茶水饮了一口,之后才缓缓地放下茶杯,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句:“去拿吧,这是规矩。”   慕小蝶是这个圈子的白富美,开店只为消遣,虽然她组织的聚会确实有这种规矩,但她向来对人不对事,她可不想在自家店里看到什么不和谐的戏码。   去拿酒之前特意问了一句徐青野的酒量。   罚酒就免了,最近她那里得了一瓶上好的龙舌兰,品一品倒是可以。   “都行,我酒量还可以。”徐青野说。   慕小蝶将信将疑地走,徐青野坐到了贺敛的身边。   他把她叫来,却始终都没有和她说过话,直到慕小蝶又端着酒杯回来。   是两杯特调。   徐青野尝了尝。   其中一杯能尝出龙舌兰辛辣下的干爽薄荷香,中和了一大部分的浓重口感,想来今日的调酒师知道顾客是位女性。   “味道怎么样?”贺敛问。   “很好。”徐青野如实说。   她不嗜酒,但爱酒,酒量又还可以,品尝这两杯酒的过程享受多余‘惩罚’。   贺敛接过酒杯,沿着徐青野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莱意特供给英国皇室的酒,你口福倒是不错。”   后半句是说给徐青野听得。   “托你的福。”   徐青野并非客套,而是实话实说。   “是吗?”   贺敛冷哼一声,捏着本该徐青野用的酒杯没松手,其他人留意着这边的动静,瞬间警醒了不少,连醉酒的人也都想清醒了,正为以及刚才的‘口出狂言’捏了一把冷汗。   一晚上的时间徐青野几乎都耗在这里。   今晚过来消遣的白富美三两句就拉着徐青野聊了起来。   她们对她没什么恶意,有慕小蝶在中间介绍,大家对贺敛身边罕见的异性更多的是好奇。   先是八卦了一番徐青野是不是‘订婚事件’的女主角,但不等徐青野说什么,在贺敛冷眼扫过来的时候,众人非常识相地问起了别的。   “小姐姐,你脖子缠了个什么,塑料牌吗?”   徐青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的位置,还真有个带子,摸着熟悉的手感质地,徐青野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了。   “律所的工作牌。”晚上她赶过来的时候比较急,工作牌忘记摘下来,一路上也没留意到就始终挂在脖子上。   众白富美咂舌,做贺敛的身边人还需要这么辛苦的上班,她们倒是没想到。   “难怪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你是下了班才赶过来这边的吗?那你要不要去楼上休息休息,小蝶这里有休息室。”   徐青野:“没事,我还好。”   “真的不舒服?”贺敛问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抬头,但场子里瞬间就安静了。   大家都在看她。   把她看得有些局促。   “呦呦呦,合着我们贺少一直在偷听。”和贺敛关系比较熟悉的女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贺敛没答话,像是等着她的回答。   徐青野最近确实加班比较频繁,他们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外加她临近经期,所以身体也会变得更加敏感一些。   徐青野只能说:“可能是最近工作有些累。”   在座地无一例外都是有钱人,最能和徐青野产生共鸣的应该是一旁的服务生,所以没有人把徐青野的话放在心上,除了贺敛。   贺敛的眼中闪过一抹暗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晚的聚会并不正式,就像是熟识的人随便出来喝点东西,可以喝醉,连聊天都没有什么关键的主题,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时间临近晚十点,Leo推门在走了进来。   Leo虽然是贺敛的私人助理,但除了在公司或者在外面处理工作,其余的时间都是司机陪同贺敛一起。   这么晚还出现在这里,徐青野以为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Leo:“贺总,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机场吗?”   “你要走?”徐青野侧目,其余众人也顺着徐青野的视线看过,显然心中也是有这个疑问。   贺敛:“嗯,你送我。”   他的语气并不像商量。   徐青野抿了抿唇尾处还能尝到的酒精味道:“我喝酒了。”   “喝酒也能送。”贺敛并没有再给徐青野拒绝的余地,徐青野也只得就这么跟在贺敛的身后。   心想着Leo也在,贺敛总不至于让她酒后驾驶。   贺敛确实没让她开车,因为他的司机也在。   徐青野跟着贺敛坐在了车子后面的位置。   除了上车时候Leo和贺敛对了一次行程以外,其余的时间车子里始终保持着静默。   眼见着车子已经上了机场告诉,徐青野才终于忍不住问:“你要回美国?”   贺敛没答。   徐青野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敛转头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探究,似乎是想进一步看清徐青野的心中在想什么,说不上多温柔地抬起她的下颌。   “你想我什么时候回来?”   被迫直视贺敛,徐青野的眼神想闪躲都不行,但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徐青野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最近作息不规律眼睛始终肿肿的,晚上又喝了几杯酒,眼睛也是红的,看着像是哭过。   贺敛手中的动作明显放轻了许多,也没再继续追问,在仔细地看了几眼徐青野后,松手说了句:“两周左右。”   那应该只是普通的出差。   贺敛之前也会不定时去美国,徐青野知道他的主要产业都在那边。   短暂的几句话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车子始终保持着低气压,倒也不是她不想说话,只是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毕竟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十分微妙。   窗外夜色疾驰,北城机场明亮的灯光迅速进入到徐青野的视野中。   司机将车子停在机场地下停车场后就下车帮着Leo一起托运贺敛的行李,车子里很快就只剩下贺敛和徐青野两个人。   徐青野总觉得自己最好还是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像是在赶客。   “一路平安。”   “这么急着让我走?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徐青野犹豫着,但还是多说了句:“我等你回来。”   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有些小小的局促感,之前谈恋爱的时候情话说起来到底多了些理所当然,如今做情人……合格的情人讨他欢心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徐青野这么想着,余光扫过车子空旷的周围,没有人。   她倾身凑到贺敛的唇边处,仓皇地落下一枚吻,之前因为疲惫苍白的脸色染上了天然的红晕,红晕直攀眼底,衬的皮肤愈发白皙水润。   贺敛没有轻易放过她,轻轻一扯,车后座两个人影就交错在一起,他的热烈慢慢将她吞没。   车内气温攀升又落下,她像是被迫离开水域又回归的鱼,尽管思绪浑浊,但指尾冰凉的禁锢感让她不能再清醒。   贺敛已经下车了。   她却仍低着头,戒指反射光泽有些耀眼,她脑海中循环贺敛临走前的话,久久未回神。   “安心等我回来,不许走,我也不会再放你走,他们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这是承诺。”   Leo这次没有和贺敛同行,送走贺敛又回到车上,司机也没问具体的地址,默认徐青野今晚还是回半山。   等车子启动,Leo又和徐青野确认了一次。   “徐小姐,从机场开到半山大概要一个小时,您中途还准备去其他地方吗?”   徐青野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车子会开向哪里,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上的这枚戒指上。   车内光线昏暗,她只能通过触觉去感知那块圆环上的纹路,于是随口应了句:“不用。”   只是说完这句,她突然坐正了些。   Leo也听到了徐青野的动静,于是问了句:“徐小姐还有其他的事吗?”   徐青野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贺敛他……什么时候订的戒指。”   Leo的回答很官方:“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您可以问贺总,他现在应该还没上飞机。”   “嗯,我只是随便问问。”   Leo见徐青野真的不打算多问,想了想多说了句:“徐小姐,贺总对您很用心,这次订的是下午的航班,贺总已经到机场又临时取消了。”   Leo点到为止,徐青野闻言也是一愣。   从慕小蝶那离开前,她说贺敛能去是托她的福,她当时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她话中的含义。   所以贺敛是为了见她一面才把航班改到这么晚吗?   她何德何能。   --   过了零点的半山别墅书房仍然亮着灯,银白色的保险柜没上锁,从她第一次搬到半山,里面就都装着她的东西。   没人会碰,贺敛也不会。   放在最上面牛皮纸袋上细闻还残留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搬出来有一小摞,她一张张地翻过去看。   一部分是新的,另外一部分有些已经破损了被压在最下面。   她数了数,自己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好像都可以用这些纸张来概括。   以前这些对她来说是不可说的隐痛,如今……她突然想毫无保留地将自己袒露在贺敛的面前。   贺敛已经上飞机了,徐青野不知道贺敛什么时候能看见,但她时隔良久终于又鼓起勇气在他与贺敛的对话框里打出了一段字:“贺敛,等你回来,我有事情和你说。”   贺敛没回。   后面的几天他也始终没回复过这条消息,徐青野以为自己要为这件事忐忑很久。   但意外一桩一件地来,她很快就无暇顾及这事了。   --   收到小雯死讯的那天是一个昏沉沉的周末。   隔一天就是清明节,徐青野驱车去陵园的一路上总能看见地上零落着的纸钱。   她的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见了梁殊的第一句,她声线有颤音,但更多的是不解:“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没错,小雯是三天宣布死亡的,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在做什么,应该是在律所加班,手机满电没静音没关机,期间却没有收到过任何电话。   梁殊眼底一片乌青,回身看了眼参见葬礼的人没有留意到这边,撑着伞带徐青野走到另一边。   “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小雯她……去世的那晚和沈川澜住在乡下的农场,沈川澜的那个妹妹,放了一把火。”   梁殊的表情讳莫如深。   徐青野表情是之前没有过的严肃:“所以小雯……”   “应该不是,所以就是这么赶巧,沈家当晚就来人把那个小魔女搞走了,这几天也一直在协商这件事,我和老徐也是觉得防火这事对你比较敏感就没说,小雯的最后一面谁也没见到,所以事情处理好了才叫你来的。”   徐青野眉头动了动,跳过远处阻隔视线的一众墓碑,在人群中找到沈川澜的身影。   他挺拔的脊背像是在一夜间彻底被压弯了。   来人,人人都着黑色,可只有他的周身萦绕着压抑的苦痛。   她好像还看到了沈川澜的养父母。   是看错了吗?   她疑惑她们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梁殊嗤笑:“没看错,就是沈家的那对夫妇,过来做样子被,毕竟他们的亲女儿扎扎实实地放了一把火,小雯没了,如果想追究,这么多人看着,他们沈家也不至于真的能只手遮天。”   徐青野收回视线不再去看,有些场景即便不看单凭想象,她也可以感同身受。   葬礼就这般进行着,人来人又去,淅淅沥沥的雨下着,周围起了雾,黑压压的雨伞在画面最远处一个叠着一个,偶尔会有一两声低低的哭声,倒也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徐青野很久都没哭过了,也不想哭,只是离着远远的看着那边的仪式进行到最后。   送走参加葬礼的人。   沈川澜踩着四周泥泞的土地,沿着最近的那条路走了过来,显然是已经看到始终站在台阶最上面的徐青野和梁殊。   梁殊:“小雯名下的产业都转到了福利院名下,放进了福利院孩子名下的教育成长基金。”   徐青野望着这阴霾天:“今天的场合不适合提这个,下次让老徐感谢吧,福利院里也有一些小雯的遗物,如果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让他再过去拿,他大概也想要那些东西。”   两个人肩并肩走下台阶,还没等走到沈川澜面前,就见边上小跑着窜出来一道人影。   突兀的绿色衣服,没打伞,不知道在边上站了多久,头发丝已经淋透了,湿漉漉的始终在往下滴水。   “那是?”梁殊觉得人有些眼熟,就站在原地没动,打量着那个女生。   徐青野没见过沈川溪,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就是沈川澜的养母的女儿。   梁殊还想过去,但徐青野硬是拉着人没动:“我们在这里等等,她应该有话想对沈川澜说。”   于是他们就保持着一个不算近,但能听到他们谈话的距离,听完了她们一整个对话。   曾经出现在传闻中的禁忌情感搬到台面上说,又是在这种地方,故事的走向逐渐开始变得诡异。   尤其是这期间还掺杂着过去的往事,和一场蓄意的人为纵火。   徐青野沉默着听完豪门世家这些见不得人的爱恨情仇,直到沈川溪哭着跑开,徐青野才终于回过神。   妹妹坦言喜欢上父母收养的哥哥,因为爱而不得纵火。   哥哥坦言不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亲妹妹,当年甚至不会接受收养。   但她总觉得有哪里是不对的。   一时半会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梁殊被助理的一通电话临时叫回了剧组,沈川澜主动提出要送徐青野回去,徐青野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她却鬼使神差地没拒绝。   沈川澜开车一路把她送到了半山别墅区的入口处。   她一路上思绪都很乱,没留意静音的手机屏幕反复亮了几次。   车子开到别墅附近的榕树下,她也没急着下车,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半盒烟,抽出一根递给沈川澜:“来一根?我们聊聊?” 第55章 秘书   徐青野递烟的动作熟练, 眼前的场景也似曾相识,上次是为了小雯,这次也是。   唯一的区别是, 那个时候的小雯还活着。   沈川澜是聪明人, 有些事情即便他刻意有所隐瞒,也不意味着可以瞒过所有人。   他的直觉告诉他, 眼下徐青野应该已经知道了什么。   车就停在一边, 他下车擦亮了火,烟丝滋滋地燃烧, 他说得直白:“你应该也想了一路,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徐青野接过沈川澜递过来的火,没点,这种乌吞吞的天气, 映的她脸色也惨白惨白的。   既然他都不避讳,她也没什么好犹豫了,所以只是顿了顿,问:“你喜欢过你妹妹, 沈川溪?”   “嗯,喜欢。”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那这场火……小雯的医生诊断怎么说?”   沈川澜没说话, 只是吸了一口烟,但辣味入喉, 不敌心中苦涩。   良久, 他捻断了烟丝, 十分郑重地朝徐青野鞠了一躬:“对不起。”   沈川澜的道歉像是遏制住徐青野咽喉的致命一击, 直到沈川澜驱车离开, 她都没能再说话。   她走回去的一路都魂不守舍, 直到她进了别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贺敛回来了,门廊挂着他的黑色长风衣外套,白色的大理石他台上放着Leo最常用的那只公文包。   而放在门口没拎进去的行李箱,是她送他去机场那天拎的那只。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她走进去,Leo正端着笔记本电脑在客厅办公,见徐青野回来了,迅速起身:“徐小姐,您回来了?”   “嗯,贺敛呢,他也回来了?”   Leo点头:“贺总在二楼书房开会,您一会儿还有事要出门吗?我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你签署。”   又是文件?   需要她签?   徐青野不明所以地接过Leo递过来的文件夹,翻看着上面的内容。   前面还好,只写着是聘用合同,等她越往后翻越觉得不对劲。   直到看到最后一页写着她名字的那个位置,她有些不能相信地看着对面的Leo,又确认了一遍:“这份文件确定是给我签的吗?是贺敛的意思?”   “没错,是贺总的意思,贺总二十分钟前吩咐的,阿姨说您今天有事外出了,所以我一直在等您。”   “贺敛他……不是说要出差两周的时间?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距离贺敛走,明明也只过了一周的时间。   Leo对工作上的事向来嘴严:“我只负责安排贺总的行程,并不会过问原因,”   徐青野知道自己在Leo那里也问不出来什么,于是拎着那个文件直接去了二楼。   有一阵子没见,即将见到贺敛的心情确实忐忑,随着她离书房的那道门越走越近,她心中的忐忑就变得越发明显,等真的站在那道门前,她甚至没有勇气就这么走进去了。   书房那道门是虚掩着的,走过来的时候就能看到贺敛站在落地窗边,会议已经结束。   她手几次举起落下,都没能放在面前的门把手上。   尤其当她想起这间书房玻璃窗前的视野,刚好可以将别墅周围的景色一览无遗。   徐青野最终还是没能走进这间书房,只是颓然垂着手下楼。   Leo还没走,他在等她签署这个文件,文件一式两份,每份的末尾都已经盖好了京鹤集团的公章,她需要在合同期内做贺敛的秘书,具体的工作内容没呈现在纸面上,但详细的条款都在。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她签了字。   Leo拿到文件也不准备多留。   他想走,被徐青野叫住又问了句:“这合同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您决定回到贺总身边的第二天。”   “我知道了。”   --   入夜,徐青野坐在卧室窗边的地板上,习惯地摸着食指的戒指仰头看向天边。   明明白天昏昏沉沉地下了一小天的雨,晚上却放晴了,目光所及之处铺满了繁星。   据说人死后都会化作那些闪闪发光的星星。   她不信。   但她人生前路的旅途中,总是不得不将这种毫无依据地想象变成自己心中唯一的寄托。   有时候骗自己骗多了,她也会想,万一呢,万一他们真的变成了星星,应该可以看到她吧。   徐青野开了慕小蝶送她的那瓶酒,贺敛走进来时她已经饮下了大半瓶。   浓度不低的白兰地,这么喝,是不要命的喝法。   贺敛想去搀人,徐青野意识还是清醒着,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手尽可能地撑着贺敛的手臂,却也只能烂泥一样地堆在贺敛的身上。   “你忙完了?”   “嗯。”   “不用扶我,我坐一会儿自己就能站起来了。”   说是这么说,贺敛还没等松手,她人就直愣愣地朝着后面栽了过去。   贺敛不由分说地打横把人抱着放在床上,连同她手上一直都捏着的那份文件。   哗啦啦的几页也没订在一起,这么一起一落,像是天女散花,直接在暗灰色的床上铺开,其中有一页直接落在了徐青野面前。   她捏起来看。   是她签字的那页。   她到底还是醉了,情绪来的快,捡起那页就朝着贺敛那边丢,说话间染着哭腔,眼尾落下一颗眼泪。   “贺敛,你这是真的想把我寸步不离地拴在身边吗?我和沈川澜真的没有什么啊,而且小雯都死了,我都不会和她见面了,连去外面工作的自由你都不给我吗?”   “我知道你那时候看到我了,我都知道的,但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不同意你这么对我。”   大概是从没见过徐青野这样歇斯底里。   贺敛的心柔软了一瞬,但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平静,言辞却犀利。   “那你想我怎么对你,先离开的人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有什么是我贺敛不能解决的,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要退场的准备?”   徐青野已经撑着身子跪坐起来了,但整个人摇摇欲坠,要贺敛扶着才能立稳,长发零落地垂在脸侧,黑夜中脸颊上也能看出灼热与红晕。   她头脑中却异常的清醒,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犹豫着:“你知道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你看了我放在保险柜里的文件是不是?”   那文件的第一页就是她最近的住院单据,他一定是知道了。   他擦过她眼尾的眼泪,将人捞起来塞进了被子里,而后将那些散落的A4纸一张张捡起来放在了床边。   “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   贺敛收起了酒瓶,没再走过来,而是和她保持着一个不算近的距离。   徐青野固执地看向他在的方向,心中愈发委屈,眼泪半点都没有要收住的样子,这一整日的压抑和无力似乎在此刻全数都爆发出来了。   贺敛又走近了些,递了两张纸过去:“为什么不想来做我的秘书,如果不想也可以,找个理由说服我,如果我觉得满意,我可以考虑撕毁这个合同。”   他点了点那摞已经叠放整齐的文件。   徐青野吸鼻子,不懂他们两个人怎么就变成如今的这种关系了。   但她知道,她之前放弃了他,现在就要妥协去弥补,她应该这么做。   徐青野的语气柔软了许多:“一定要去京鹤做你的秘书吗?可律所那边怎么办,我手上跟进的案子还没处理完。”   贺敛:“鸣泽县的□□案?犯罪嫌疑人扬言出狱后要烧毁律所的那个案子?”   徐青野不再作声。   他知道。   他如果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知道。   徐青野逐渐复杂的神情,尽数被贺敛收入眼底。   比起之前的不解和愤怒,他此刻掩藏在眼底的洪流中写满了心疼。   良久的沉默中。   贺敛到底还是做出了退步:“来不来做我的秘书你自己选择,如果你很喜欢你现在这份工作,我可以不强迫你,但不能出现我找你很久都找不到的情况。”   他下午给她打了六通电话,她都没接听。   “下午吗?我去参加葬礼把手机静音了。”   “我……”徐青野理亏,目光停滞在贺敛平静的面孔上,想说些什么,想了好一会,喉咙里才滚出了几个字:“对不起。”   漫漫长夜,两个人又是小别胜新婚,徐青野这样的道歉贺敛显然并不满意。   后来道歉慢慢演变成求饶,往日空旷的卧室里连空气都染上了绯红色。   贺敛带着一半爱意一半惩罚,折腾到最后她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什么女朋友和情人的戏码,她也都不管不顾,她只想洗个澡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腿软的厉害。   支使着贺敛抱着她去洗,她身体依然敏感,尤其对着贺敛,但她实在太困了,索性浮在水里闭上眼,只当贺敛是在做‘善后工作’。   这样睡睡醒醒,重新躺回去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   外面的天蒙蒙亮,窗外高耸的树丫一颤一颤地,落在上面的鸟时不时的就要落上一两只。   徐青野背对着贺敛,她不怎么困了,也知道他还没睡。   徐青野身子不自觉地往身后的温暖源靠了靠:“贺敛。”   “嗯。”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   “沈川澜。”   “是最近吗?沈家的事是不是闹得大家都知道了?”   贺敛把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不是,是那次离开仰山之后。”   他心情不好去跳伞,带着楼醒一起,楼醒以为他想不开,也顾不上他明令禁止不许查徐青野,把徐青野这几年来感情上的那些事查了个底朝天。   徐青野困意又上了头,最后残存的意识让她最后小声嘟囔了一句:“你那么早就知道,怎么后来还那么对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开始平稳的呼吸,而身后的男人却毫无困意,只是低低地说了句。   “可能那才是别人眼中的我,而我只在你面前是正常的。” 第56章 主动   一夜好眠。   徐青野慢吞吞地从床边坐起来, 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雾,也没看清现在到底几点了,看周围的光线, 只知道应该不晚了。   “昨晚最后的时候你是不是说什么了?我困得不行了, 没太听清。”   她将醒未醒的时候,就觉得昨晚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话。   醒了见贺敛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看文件, 她侧过身光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问他。   贺敛走过来, 屈膝帮她拿鞋子:“没说什么,要起来了吗?昨晚喝了那么多, 头疼不疼。”   没说什么?昨晚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确实记不清了。   至于头疼,这么说好像是有一点。   她还坐在床沿努力地想,贺敛掌心温热的触感已经落在了她的脚踝处,清醒的时候这种暧昧的接触让她本能地弹开, 但这样剧烈幅度的动作让她的头还是晕的,第一时间并没有站稳,将将欲落。   贺敛似乎对此早有预料,站在一旁托了一把。   两个人一清早就又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她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处,抬头再看, 那个位置还留着昨晚她吻过的痕迹,红红的一片, 十分暧昧。   徐青野像是已经被按到触底的弹簧, 仓皇间迅速弹了开来, 屁股落在一旁的软垫上, 坐稳了些, 才回过神来欲盖拟彰地说了句:“有早饭吃吗?我有点饿了。”   早饭自然是有, 但因为她和贺敛迟迟没起,食物已经反复地热过好几次了。   而且时间已经过了中午,早饭变成了午饭。   家里负责做饭的阿姨是她这次搬来的时候请来的,人热情做饭好吃。   只是徐青野这几周也是在没有心思吃喝,只要贺敛不回来,她都给阿姨放假了。   这大概也是阿姨第一次见徐青野和贺敛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阿姨给两个人做了六个菜,笑盈盈地端过来摆满了一桌子。   徐青野没事情做,帮忙去厨房端菜,阿姨见她脸色好了不少,小声问了句:“您和先生和好了?”   “啊?”   “先生还是第一次留下来和您一起吃饭。”   “先生其实挺关心您的,知道您爱吃川菜,特意从我之前的雇主家聘用的我。”   这事徐青野还是第一次听说:“阿姨你之前的雇主是?”   “不知道您认不认得,是楼先生,他也很爱吃川菜。”   楼醒不能吃辣,所以阿姨口中的楼先生大概率说的是楼宴之,梁殊不止一次和她吐槽过,楼宴之这个人对吃食尤其挑剔,家里的厨师阿姨请了不知道多少个,遇到称心的高薪聘请,千金不换的那种。   也不知道贺敛是怎么从楼宴之那里把人挖过来的。   徐青野揣着心思端菜回了餐桌,摆在贺敛那边的是几个素色的小炒,自己那边的菜色红艳艳地铺满了辣椒。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坐下。   贺敛敏锐地抬头看她:“刚起就吃这些会不会觉得有些腻,我带你出去吃点清淡的?”   “不用,这些就行,阿姨做饭挺好吃的。”   她对食物也没什么挑剔的,之前忙起来的时候吃泡面都是常事,她犹豫也不是为了这个,只是阿姨刚刚的话,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最近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来,她也没什么食欲,吃什么都有些索然无味。   她夹了几口,想起什么又撂下了筷子,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贺敛,做你秘书难吗?都需要学些什么?我去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贺敛抬眸,大约是意外昨天还为这事情绪低落、据理力争的她,现在突然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想好了?确定想来?”   徐青野对自己如今的工作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执念,当初选择学法律也绝不是出于什么热爱。   她更多的顾虑应该是自己现在只会法律,并不会别的。   总不能真的做养在家里折翼的鸟,拥有谋生的能力是她这么多年在福利院长大的执念。   想到此处,徐青野的脑海中突然迸发出了一个想法。   “贺敛,做秘书我不擅长,我能从你们公司的法务开始做起吗?比起律所接的那些刑事案件,我确实对这些非诉业务更感兴趣些。”   怕贺敛不同意自己这个想法。   徐青野这次明显‘主动’了很多。   两个人还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吃中饭,徐青野就俨然有了面试的架势,把自己做法务的‘优势’以及做秘书的‘不足’,纷纷罗列了出来。   最后干脆彻底把筷子往前推了推,多加了一条‘不平等条约’:“实在不行我可以兼着做你的秘书。”   贺敛看着她,突然笑了,时隔许久,徐青野还是第一次见他不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行,你直接去找楼醒吧,小周老师那里我去替你说。”   “别。”徐青野拒绝的干脆,这件事她有自己的打算。   不过既然提起了这件事,她想着一并解决掉也好。   徐青野坐正了些,问:“下午你要去公司吗?我能出去一趟吗?”   “去哪儿?”   徐青野盘算着时间,最近清明节放假,周老师学校的课题马上要收尾,但学校的教研楼最近在整修,于是说:“去周老师家,她最近一直都在家里钻研课题,离开江和天际这件事我想当面和老师说。”   贺敛轻‘嗯’了一声,说:“我送你过去。”   徐青野本来不打算让贺敛送自己的,但想到自己的车还停在陵园的停车场,半山这边有很难叫到车,只能让贺敛充当一回自己的司机。   桔园贺敛不是第一次来,开到周徽言家楼下也轻车熟路,但贺敛没下车,转路去公司,说晚点再来接她。   徐青野一个人去楼上敲门。   刚开始没人开,她连着敲了几次才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   周徽言在学校这边的住处也没有几个人会来,外加徐青野这敲门节奏也耳熟,她开了门都没回头看,就用毛巾裹着头发上的水往里走。   水滴答滴答一路流到了洗手间门口。   周徽言:“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今天不是清明放假?”   前面的几年徐青野每年的清明都会回槐江祭奠父母,即便学校有事情也会请假。   徐青野把门带上坐在门口换鞋,周老师家她已经很熟悉了,走进去还不忘拎着门口的拖把擦了擦刚刚落在地上的水。   “周老师,我今天来是有事想和你说。”   周徽言听见‘有事’,从洗手间弹出了一个脑袋:“什么事?律所的事?不想继续做了?”   “您知道?”徐青野一直觉得周老师不应该去做律师,而是去做警察,她对事情的洞察总是能一针见血。   周徽言又从柜子下面拿出了一个干毛巾,淡定地擦头发:“不知道,猜的,最近你请假多,穆律还来问过我,是福利院那边的事情太多吗?”   徐青野:“不是,周老师,我打算入职京鹤集团了。”   “和好了?”周徽言显然对这件事更加感兴趣,也顾不上头发还没干,直接拉着徐青野坐去了沙发那边。   这已经是徐青野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了。   她和贺敛并没有明着说过这件事,但应该算和好吧,起码他不是这之前面对她浑身带着锋芒的样子了。   只是她明明已经迟缓地点头,还是忍不住藏了藏手上的戒指。   “行了别藏了,你一进门我就看见戒指了,那臭小子求婚了?”周徽言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这戒指不是他准备求婚的那颗,那是提前用个什么东西把你套牢。”   看徐青野那神情,她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周徽言心情愉悦:“和好了就行,阿敛的性子我了解,他喜欢你,你们迟早是要和好的,怎么样?这次是他主动找的你?要我说你的那些小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何况病不是都治好了吗,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到贺敛这一代,门当户对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放心吧,我姐姐只爱跳舞,对其他的佛系的很,肯定不会反对你们的。”   周徽言自顾自地说着,徐青野却不做声了,放空地看着对面蒙着一层玻璃的书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发现自己这个小徒弟有些不对劲。   周徽言有些迟疑,却也试探性地问了句:“还是说,我姐姐已经找过你了?不同意你和贺敛在一起。”   说完她坚定地在心中给了个否定的答案,她姐姐一向温婉并不是这种性格。   而会做出这种偏执霸道事情的……似乎只有自己那个姐夫了。   周徽言脸色明显变得不太好:“你们分开之前贺敛的父亲找过你?”   “嗯,找过。”   “那你是为了这个分手的?”   并不完全是这个原因,但也确实是关键诱因。   徐青野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这件事,所以沉默。   但她的沉默足矣说明一切。   周徽言以为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这个姐夫已经‘改邪归正’了,没想到到了现在这个年代,他还是习惯用自己的那一套办法解决问题。   死板固执、从不会站在他人的角度看问题,当年为自己亲姐姐妥协过一次,现在又来干涉儿子的感情问题。   想到他和贺敛这么多年无法化解的矛盾,周徽言就是一阵头疼,只能叮嘱徐青野这件事先不要往外说。   徐青野知道这种不算愉快的见面没什么说出来的必要,但周老师这么特意强调,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多问了句:“贺敛和他父亲是有什么矛盾吗?”   “何止是矛盾,如果不是血缘关系支撑着,估计会老死不相往来吧……” 第57章 入职   徐青野从来没听谁深入地聊过贺敛的父亲。   即便是提起, 也都是很隐晦地提起一句就会略过。   所以当她从周老师的口中听到贺敛和自己父亲之间的相处模式后,一半是吃惊,但更多的是掺杂着无法理解的心疼。   她以为他成长在这种家庭, 受到那个圈子的追捧, 一路不说一帆风顺但也一定比普通人要顺利许多。   如果真如周老师所说,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要接受各种专业的训练, 父亲动辄便是用强硬的手段压制惩罚。   她所察觉到贺敛偶尔显露出的偏执, 大概也由此而来。   “贺家这一代只有这一个孩子吗?为什么这么多的压力都要强加到他的身上?”   她印象中这种大家族都不会只生一个小孩。   “直系的就他一个,贺敛的婶婶年轻的时候出过一场严重的车祸, 不能生育, 所以这么大一个家族的一切都在等着他来接手,从某种程度来说,我能理解他父亲的过分严厉,这其中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我姐姐的事业, 以后你就懂了。”   徐青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固执到偏执的父亲,把时间都花在自己事业上的母亲。   如果她可以早点了解到这些,或许当初就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   但一切无法重来。   她最终只是用沉默来反驳这一切的理所当然。   周老师留她吃晚饭, 可她一颗心都飞到了贺敛的身边,天还没彻底黑就走了。   等她人已经走到地下车库, 才想起自己并不准备回家,而她的车子也没停在楼下。   电梯已经上行, 她不想等。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沿着地下车库往前走, 想着直接从安全通道走到小区的出口打车。   她这一路上实在是过于心不在焉, 停在眼前的车子打着双闪也没能吸引到她的注意。   直到她人已经走到小区的花园边, 贺敛见她也不看路, 马上就要踩到前面的污水坑, 终于按下了鸣笛。   徐青野被耳边响起的这个突兀声音吓得一惊,回过头的时候瞳孔都跟着缩了缩,等看见驾驶座上那个熟悉的面孔,才松了口气坐上了副驾驶。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她抬手看了眼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时间,算了算又觉得不大对,贺敛此时出现在这里,他更像是压根没走。   徐青野不太确定地问:“你是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嗯,一直在这里等你。”   “在下面等了这么久怎么没上去?之前不是说公司有事,我们现在要过去吗?我晚上也没什么事了。”   贺敛在等红绿灯的档口偏过头看她:“公司的事情解决了不用我过去,把小周老师的人拐走了,最近就不出现在她眼前碍眼了,怎么样?沟通的还顺利吗?”   临近傍晚,天边挂着橘海般的云彩,有几抹直直地照射下来打在他的衣襟上,他今天穿了件低领的夹克衫,下面的扣子都板正地系好,一直到领口处靠近心脏的位置却解开了一枚。   她不自然地别过眼不去看她,手指无规律地点了点手机屏幕,忽然想起一件事。   “应该算挺顺利的。”毕竟她人进屋还没有三分钟,周老师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周老师让我提醒你看手机,说有东西发给你,让你自己看着办。”   这是周老师的原话,但从头口中说出来,她总觉得这语气有些怪怪地,又欲盖拟彰地补了句:“不是我说的,是周老师的原话。”   “具体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周老师最后只说让我把手上最后的工作收尾,然后成功入职新公司请她吃楼下的川菜。”   贺敛嘴角不自觉地笑了笑,看着就心情愉悦:“嗯,我看了,周老师说我把最新款的那几个包买回来她就放人,我已经让人去买了,我们阿野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徐青野有些囧,想到她下楼前周老师给她装的一把巧克力糖果,确实很像是被卖掉了。   心中闷闷的情绪被贺敛的话一扫而空,但她明明已经别开眼去车窗外的街景,透明的玻璃中仍能倒映出贺敛的轮廓。   长久以来,她视角里的他好像永远都如此从容,能游刃有余地处理一切。   他们分开的那次,他曾经说过自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   而今,她突然觉得自己对贺敛的了解也少之又少。   她的生活在此刻注入了新的动力,她突然迫切地想这知道他生活的另一面,不再是以旁观的身份,而是参与者。   --   徐青野去京鹤集团入职的那天是周五下午,本来是约了下周一入职,贺敛临时有会,她也就一并跟着过来了。   她还没正式毕业,又是走了这么特殊的途径,人事部门的经理不仅很殷勤而且很上道,全程也不用她做什么。   说是入职,她一下午耳朵时间基本都在法务部被楼醒拉着摸鱼闲聊。   “要是我没猜错,这次你们俩肯定和好了。”楼醒笑着调侃,手也不老实地拎着工牌转着,像是已经洞察了一切。   也不管是不是,反正就是先忽悠着:“学妹,我跟你说我们部门真的还不错的,以前我们也都一起工作了,你还能不知道吗?工作内容不仅轻松,连工作氛围都好,现在公司里谁见了我们不得恭恭敬敬得。”   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徐青野好歹也在京鹤集团驻厂了几个月。   集团里面的情况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楼醒也是说完才想起这件事的,但他也不尴尬,开始把话茬往回拉:“虽然工作确实也没有多轻松,但肯定比跑那些案子强,律所的工作强度还是大,你选了刑法这个口子,毕业了真去做这方面的案子,我敛哥不得成天提心吊胆的,入职法务部,准没错。”   楼醒已经在心底为自己的强大逻辑叹服了。   同时想到徐青野一个顶俩的工作能力,连接下来请年假去哪儿度假的事情都想好了。   Leo过来拿文件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却让楼醒彻底石化在原地。   “贺总说徐小姐先挂在法务部,近几个月先去秘书室那边帮忙。”   楼醒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把Leo拦了下来,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字。   “不是,秘书室不是有你呢吗?把我小学妹调过去,你做什么?”   Leo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眼楼醒,显然是不打算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楼醒也后知后觉:“靠,不是吧,贺敛上班也要谈恋爱?还有没有人性啊!小学妹你怎么能同意做他秘书的,这也太屈才了!”   很显然。   能同意。   楼醒的哀嚎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事实上在徐青野拿到了Leo的工作日程表后,反倒觉得大公司秘书的公司也挺有趣的,就算她之后还是想留在法务部,做一段时间秘书也可以迅速的对集团有一个宏观了解。   就当是帮贺敛吧。   徐青野也是最近这几天才知道,京鹤集团的老贺总,也就是贺敛的亲叔叔,有意这几年就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贺敛,所以他明明现在不在公司挂职董事,却比之前还要忙一些。   她的想法很简单,陪贺敛一起度过这段时间,尽她所能地帮帮他,至于后面,如果贺敛愿意放她出去工作。   她想开一间舞蹈用品杂货店,也算是圆了曾经自己未完成的梦想。   楼醒见自己的抱怨徐青野不为所动,还不顾他这个单身狗的死活一直在问贺敛忙不忙,干脆把徐青野拉到了会议室隔壁的监控室。   “喏,这里可以看。”楼醒调出了贺敛开会的那间会议室,随手输入了一串密码,画面就此放大到了整个屏幕。   这间监控室就在贺敛办公室的边上,门上没贴任何标志,她也从来没见人进去过,还以为是什么不用的杂物间。   没想到这里面别有洞天。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面前的画面上,里面音画同步,下面的人正在汇报工作,其余人噤若寒蝉,只有贺敛有些不耐烦地按动着手上的圆珠笔。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还朝着监控的位置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楼醒:“怎么样,你老公是不是工作起来还挺帅的,可惜今天我没去会议室开会,我现在的乐趣啊,就是看公司的这群人明明一万个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应付敛哥。”   楼醒口无遮拦地在这说‘老公’,徐青野轻咳了两声,只当没听见。   徐青野:“最近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吗?贺敛看起来好像有些严肃。”   起码她和他一起开会的时候,他的神情要比现在温和很多。   “这还叫严肃?那你是没看见过他真的冷脸的时候,那才叫吓人。”   楼醒的手有些夸张地比划着:“敛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拉着我们几个倒霉蛋去玩极限运动,跳伞、赛车、滑翔、蹦极,就没他不玩的,去那么高的山崖蹦极,人家来玩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看见那个高度就往后撤了,就敛哥,像是出来买白菜一样随便,犹豫都不犹豫地就跳了。”   “很吓人吗?蹦极是什么感觉?”   楼醒不自觉地环了环自己的手臂,呈防御状:“我哪知道什么感觉,我恐高。”   “那会不会危险吗?”   徐青野的表情看着有些过于严肃认真,楼醒以为她是担心:“安全肯定没什么问题,都是我们自己的俱乐部,这点你可以放心。”   “那可以带我去吗?”   “哈?”   “悄悄地去,先不告诉贺敛。”   徐青野的目光描摹着监控中贺敛的轮廓,用唇语说:让我来看一看你的世界。 第58章 赛车   楼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转头见徐青野那一脸认真的样子。   来真的?   他下意识地就想推脱。   开什么玩笑,玩别的他都能陪玩,但怎么又是这种究极刺激的娱乐项目??   他不行, 放过他!   “那什么……我明天要加班, 后天也有事,工作日不能随意请假, 请了贺敛也不给批, 这你是知道的。”   徐青野倒也不急,只是慢悠悠地开口:“我听贺敛说这周末要去隔壁市考察, 听起来工作内容挺辛苦的, 他在考虑要带你还是带Leo,我现在觉得学长你的工作能力更强一些,更适合陪着贺敛一起去。”   “去。”   “就这周末。”   “我约好时间地点,你到时候直接过来。”   开什么玩笑, 周末真的加班他还不如去俱乐部玩,陪玩陪玩,重点在‘陪’不在‘玩’,大不了他到时候在旁边看着。   他想好了,   他才不要周末加班。   这是他被他哥丢来京鹤做社畜最后的倔强。   徐青野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那就这么说定了,贺敛那里记得帮我保密, 周末贺敛去出差我就过去找你。”   “一言为定。”   --   周末,贺敛如期带Leo去临市出差考察项目。   徐青野因为约了楼醒, 吃早饭的时候整个人就心不在焉, 等看见贺敛的车走了, 放下筷子人就钻进了衣帽间。   只是等她人一出来, 就见贺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抬眸看她。   她想着去玩赛车这种项目, 难得穿了一身运动装,衣服是为了上大学体育课买的,看着青涩又不那么宽松,把她身材的曲线勾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再加上她梳了个高马尾……   “要去哪儿?我送你?”贺敛扣了扣手上的腕表,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不像男朋友,倒想是管着家里小孩的家长。   “不是十一点的飞机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来得及吗?”徐青野不自然地问。   她刚刚明明已经和贺敛道别过了。   甚至她该听到商务车的引擎声渐行渐远。   徐青野心里犯嘀咕。   Leo在一旁补刀:“贺总回来拿腕表,航班延误了,赶飞机的时间还来得及。”言下之意送她也还来得及。   徐青野心里想着楼醒刚刚发给她的地址,地图定位后面还明晃晃地标着【京鹤旗下连锁店】,她怎么会让贺敛送。   “不用,我还不急着出门。”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信些,徐青野放下了手中的包:“阿姨昨天买了水果回来,我去洗个水果吃,你们忙吧,我昨天晚上让司机帮忙把自己的车开来了,我可以自己开车出门的。”   她小跑到贺敛面前踮脚尖吻了一下,眨巴眨巴眼。   贺敛倒也没再强求。   只是这么一耽误,徐青野开车到赛车俱乐部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俱乐部上午的活动已经接近尾声,徐青野一进去看到散场的人群就猜到自己没赶上。   楼醒拎着两颗苹果,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毫无形象地啃着,走到徐青野身边还递给她一个。   徐青野没接,她早上吃了一顿早饭,又吃了很多水果,现在饱得很:“我不吃,场馆里的人都散了,这是活动结束了吗?”   楼醒照着刚才啃的牙印‘咔嚓’又咬了一口:“上午的结束了,晚上有两场比赛外加一场业余赛车表演赛,怎么样,要去吗?不过是露天的,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雨?看台上没有遮雨的地方。”   “去。”来都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贺敛难得这周末有工作,她准备这两天多体验几个类似的项目。   而且看台会淋雨又没关系,体验赛车怎么也是坐在车里。   听徐青野想实战,楼醒腿直接打了个哆嗦。   开什么玩笑,玩赛车上来就实战?别的也就算了,这项目就算是有教练在他也不敢这么干。   最后思来想去怎么才能让徐青野打消这个念头,楼醒把人带到了带到了赛车模拟器体验区。   徐青野在楼醒帮她安排的赛车模拟器边上绕了绕,总觉得自己来到的不是赛车俱乐部,而是青少年周末亲子游项目。   这不,边上就有一个爸爸带着孩子正在体验。   徐青野犹豫着,一直没上前,看向楼醒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小学妹你别这么看我,你现在属于新的不能再新的萌新玩家,目前只能玩这种,你别看这东西像玩具一样,但很多职业选手都会拿这些训练的,这款可是我们俱乐部最新引进的模拟器,效果逼真的很,不然你试试。”   徐青野见楼醒这一连串话说的都没停,将信将疑地问了句:“贺敛也会用这种模拟器吗?”   毕竟职业选手都会用,贺敛应该也用过吧。   楼醒:“……”   他敛哥和别人不一样,或者说根本就不在一个大气层,毕竟就算是职业选手也没有哪个奢侈到想玩车可以连着玩一周,每天毫不心疼地报废一辆车。   “可能会吧,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先试试,真的挺好用的。”   “行吧。”   徐青野坐在模拟器上把控着方向盘,被这种平地车座包裹的感觉确实比较有安全感,因为她开车技术不错,人也足够冷静。   在掀翻了两次虚拟赛车,又被迫松开两次方向盘之后,终于能跑完一个赛道的全程,最后的分数看起来应该还不错,虽然她不怎么懂,但听站在身后看热闹那些人的反应应该是这样。   他们在鼓掌。   也许是这边的人聚集的太多,这个场地的负责人匆匆地从后面的休息室走了出来,见是楼醒,直接上前给了个热情的拥抱:“楼哥你怎么来,这位是你带来的妹妹吗?今晚有一场表演赛,怎么样?要不要留下来看看。”   “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不过这位可不是什么妹妹。”楼醒卖了个关子,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但老板的事情少打听,是他们这些高层管理的默契。   负责人继续:“我听说贺少最近都在国内,怎么没来?还有你哥,我们可一直都惦记他那辆改装的越野赛车呢,听说连螺丝钉都是定制的,还镶了金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搞出来开开,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屁,我哥又不是什么土大款,别什么老土的八卦都往他身上套,敛哥最近忙着接受京鹤呢,我哥忙着谈恋爱,而且他那个车就是组来自己看的,我真搞出来开两圈,轮胎报废我晚饭就得吃竹笋炒肉,不成不成。”   楼醒想想就打了个寒颤,他哥他可惹不起。   “楼哥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这里是场地赛车又不是野外赛车,怕什么。”   徐青野在边上默默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突然插了句:“场地赛车和野外赛车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负责人解释:“今晚我们进行的就是场地赛车,野外赛车一般都要找一个可以封闭的路段,刺激程度和安全系数都是不一样的。”   至于哪个更极限更刺激,听名字就能听出来了。   楼醒没等徐青野又看向自己这边就把脸别到了一边。   好了。   不用问也知道,贺敛估计又是会玩最刺激的那种。   不过她现在毕竟除了会开车,对赛车的规则一无所知,想着自己从最简单的入手也还可以。   但徐青野显然是想多了,贺敛确实是如约带她过来了,但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想过让她开车上赛道,直接把人带到了看台的位置,连车都不准备让她碰。   “一整晚都是比赛和表演赛?不能下场试试吗?”   楼醒也是上午来的时候才知道卡丁车的场地在维修,赛车的场地倒是开着,但过来玩赛车的一个个都没轻没重,最近靠谱的教练都拉去集训了,他也不敢让徐青野跟野路子学,真要是有个好歹,他估计也可以以死谢罪了。   贺敛磕磕巴巴地,一时也没想到说辞,倒是一旁等待表演赛的那群公子哥在一旁打岔:“楼哥,要不晚上表演赛的时候我们带这妹妹一起体验一下,来都来了,车都没摸到多可惜。”   有人开头就有人怂恿。   “对啊,楼哥,你学妹这么想玩,就这么站在台子上看着多没劲。”   他们刚刚可都听见了,这妹子是楼哥的学妹,看楼哥那样子也不像是泡妞来的,这么好看的妹子,他们见了就都挪不开眼,都惦记着呢。   徐青野看了眼楼醒,她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很明显地是在表达,她要下场。   他真是给跪了。   几番内心挣扎过后,楼醒最终无奈妥协:“行吧,但他们几个不行,我去给你找个靠谱的来。”   楼醒顶着雨小跑到前面拉着一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好一会,才离着老远朝着徐青野比了个‘ok’。   这是可以了。   但安全准备还是要做好,徐青野被带去换装前,看了眼手机,才发现贺敛三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她还没回复。   她举着对话框打了一串字,想了想又退格删掉,她一会儿大概没空回复贺敛消息,就暂且当她没看见吧,她把手机给到楼醒。   “学长你帮我拿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楼醒接过手机的时候打了个寒颤,他从晚上过来的时候右眼皮就在一直跳,连后背都不停地在涌出汩汩凉风,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徐青野倒是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在换衣服的时候看赛车服的图标上印了个‘Lian’觉得很有意思。   等她换好衣服的时候,外面的雨明显下大了,她发梢打湿了一半,还在犹豫着头盔要不要先戴上防水,见楼醒安排给她的那个表演赛小哥正朝她招手,她以为马上开始了,一路小跑着过去。   然后就见那小哥身后遮住的位置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来了?”   贺敛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干毛巾,走上前帮她擦头发:“偷跑出来玩?连消息都不回?” 第59章 盛宴   贺敛这一句话就把她今天的行为定性了。   而她确实存了瞒着他的心思是偷跑出来玩的。   理亏的人话就会少。   但这不耽误她趁着贺敛不注意地时候, 哀怨地看向不远处的楼醒。   徐青野:这什么情况?   徐青野:贺敛不是出差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楼醒摊了摊手那意思更明显: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又不和他住在一起,我怎么知道。   他才真是觉得见鬼了。   今天中午的时候他明明看见Leo发的地位是北城机场, 刚刚徐青野前脚去更衣室换衣服, 贺敛后脚就猝不及防地站在他眼前了。   他连喊人都没来得及喊,想通风报信, 结果徐青野的手机还掐在自己的手里。   “她人呢?”贺敛动作自然地从他手里抽过那部白色手机, 扫过他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围没有眼力见的人见贺敛来了,还想凑到跟前来说上几句话, 贺敛全程都冷着一张脸, 贺敛的右眼皮终于不跳了,只是他说话已经带了紧张的低咳:“啊,咳,你说小学妹啊, 她去更衣室换衣服了,就是阿闯之前设计的那套,上面还印着……”   “找俱乐部的教练教过吗?准备让她开哪一辆?”   “没、没教,最近俱乐部的教练不是都送去集体培训了吗?我也没准备让小学妹真的开车, 这不是这场比赛后面安排了一场表演赛,我让小迪把阿策换下来了, 到时候表演赛的时候让小学妹坐在副驾驶,敛哥你放心, 肯定安全……”   小学妹的安全没什么问题, 他倒是觉得自己的安全开始成问题了。   “嗯。”贺敛没再说话, 目光投向下面的竞技赛场, 此时的比赛刚刚开始, 场面明明十分焦灼, 但观众席上的观众却都异常的沉默。   场上的目光无疑聚焦到了贺敛的身上,贺敛却好似没有感受到那些灼热的视线,只是淡定地站在那里。   俱乐部的经理站在他的身后撑着一把伞,他西装上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临到比赛结尾的时候,撑起手,没有感情拍了几下掌心,算是鼓掌。   周围人情绪被牵引,也都跟着鼓了起来,气氛这才终于变得正常了些。   上前攀谈自然是不敢了,楼醒知道徐青野一刻不回来,这里就会有一刻散不去的低气压。   他时刻留意着更衣室出口那边的动静,等到后面实在等得有些焦灼,中途找借口去洗手间,等他回来以后,徐青野也回来了。   也就有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   晚上的比赛仍在进行。   今晚表演赛之前的竞技比赛一共有两场,第一场刚刚已经结束了,中途飞出赛道的车被拉到一旁检修,下半场比赛的选手已经都就位了。   看贺敛现在没有走的意思,这也就意味着徐青野还要在这里起码等上二十分钟。   “贺总,楼上的休息室已经准备好了,要不我让下面的比赛先暂停,我带你们去楼上看?”   这里还有可以看比赛的休息室,难怪他们现在站的地方都是露天的。   贺敛看徐青野,徐青野默默地摇头。   要是之前她衣服没换的时候,她还可以说自己只是过来凑热闹的,现在衣服都换好了,自己偷跑出来玩已经成了板上钉钉,她还是很想下场尝试的。   毕竟废了这么多功夫,而且来都来了。   贺敛会意:“不用,我们就在这里看,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过去。”   “不急。”   楼醒刚刚也不在,好奇贺敛让俱乐部的经理准备了什么,眼巴巴地看着贺敛,贺敛却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徐青野见状也收回了自己的那点好奇心专心看起比赛。   这种近距离地看赛车她还是第一次,车子引擎的轰鸣声响彻天际,漂移过弯都是她以前在电影里看到的,如今也都在这里重现。   也许是之前贺敛的鼓掌让大家以为是默许。   在那辆红色的改装车以绝对的优势越线后,周围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掌声,提前准备好的彩色旗帜也都穿透雨夜被大家举起来挥舞着。   徐青野也被这种氛围感染到了,但兴奋地欢呼之后是忐忑。   她已经看到小迪,也就是带她参加表演赛的老师下场准备,小迪老师临走之前还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没过来叫人的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没勇气从贺敛的身边要人。   徐青野不自然地拧着自己的手指,被捏的发白的手指到底还是拉了拉贺敛的西装袖口:“贺敛,表演赛要开始了,那我现在下去了?”   贺敛没第一时间应允,徐青野都快要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要泡汤了。   只听一旁的贺敛说:“不急,陪我去后台换衣服。”   “啊?”   “不是想下场体验?我带你过去,我的技术比他们的都好,也更安全,不用担心中途出事故。”   徐青野的眼睛明显有了亮光:“真的可以吗?”   贺敛动作自然地把徐青野冻得冰凉的手包裹在手中,然后说了句:“如果你想,就可以。”   贺敛接过经理手中的伞,撑着带徐青野短暂的离开。   在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身后接连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卧槽!’。   之前对徐青野蠢蠢欲动,试图下手的公子哥直接惊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好在是黑天,还是下雨天,自己的狼狈样子看着不那么明显。   而且其他人的脸色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楼哥,我的楼大哥啊,这到底什么情况?我怎么有些懵,贺少刚刚那意思,是准备今天晚上的表演赛他来吗?我这双眼睛也配看贺少给我表演赛车?要不你再给我续个俱乐部的年费会员,让我冷静冷静?”   “虎子你关注的那都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楼哥,你快说说,刚刚那个姑娘什么来头,之前我听说是你学妹啊,怎么和贺总走了?而且看样子关系好像不一般?”   楼醒瞥了这两人一眼:“长眼睛不会自己看?没看见我小学妹手上的戒指都戴上了,刚才我都懒得说你们,都有些眼里见,别什么妞都想泡。”   “是是是是是……”两个人又是捏了一把冷汗,默契地灰溜溜地躲去了一边,生怕一会儿等贺敛和徐青野回来和他们正面撞上。   而此时的徐青野已经跟着贺敛坐在了一辆改装好的赛车上,车内简单的没有任何的内饰,坐进去的那一刻徐青野就发现这个车和普通的车很不一样。   更值得关注的是车内的皮质座椅上印着一串熟悉的字母‘Lian’,与她和贺敛衣服上的那个logo一模一样。   徐青野捏着自己衣襟的那个位置:“这个字母是什么意思?是你名字吗?还是什么别的?”   “是名字,之前参加某场比赛,赛车比赛主办方定制的logo,后来就被俱乐部沿用,年前的时候他们提议用这个logo做一套专属赛车服,我没反对。”   “你以前经常参加这种比赛吗?”   “在国外的时候比较喜欢,这几年玩的不多,回国开了这家俱乐部偶尔会过来玩玩。”   “坐稳了,马上要开始了。”   赛车已经推出了跑道,夜晚的视角并不开阔,奈何场地把所有的灯都开了,四处都亮晃晃、犹如白昼。   晚上原定的表演赛变成了竞速比赛,但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有怨言,因为这间赛车俱乐部的所有记录都目前为止都是贺敛创造的。   贺敛就是这个赛车场上的神。   神说今晚要给他们极致的速度体验,没有人会说不。   倒计时的声音响彻云霄。   车子还未启动,徐青野已经开始紧张了,她现在有些庆幸贺敛今天及时过来,如果驾驶位坐的是其他人,她有些不能想象自己现在的紧张程度。   随着最后一声倒计时响起,车子以微乎其微的起步时间朝着前方奔腾而去,身后有着明显的推背感,徐青野也下意识地拉进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贺敛开车的技术相当熟练,他以赛车车速开车的同时还能淡定地同她说话:“不用紧张,后面不会有这么大幅度的提速,我会保证你的安全,放松去感受。”   贺敛也确实有底气在这种时候依然坦然。   每次徐青野以为车子就快要驶离跑道的时候,他总是能用自己奇迹般地控制力将车子回正,并轻松实现对前车的超越,而后一骑绝尘地在跑道的最前方领先。   前方亮灯,这也意味着比赛马上就进入到了最后一圈,徐青野从最初的紧张已经变得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冲刺了,她开始隐约地摸到了这项竞技运动所能带来的快感。   最后。   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他们第一个冲过了那条划线,工作人员摇起了旗帜。   看台上的人在欢呼,掐表的裁判看着自己掐到的时间也有些激动,以防是自己半夜眼花,他拉着一旁其他的工作人员反复确认,贺敛是不是又刷新了记录。   答案是:是。   徐青野像是轻松地享受了一场赛车盛宴,愉悦下场,等她走到贺敛的身边,后面到的那几辆车的赛车手也都纷纷下车。   徐青野留意到其中的一个人穿着与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个人十分眼熟。   是表演赛之前竞技赛的冠军。   而之前颁给他的奖杯已经被他拎着拿到了贺敛的面前:“敛哥,你的。”   贺敛接了,但想也没想地丢了回去:“你留着,今晚没手拎这个。”   说着贺敛牵起了徐青野的手,宣誓主权的意思十分明显:“阿野,我女朋友。” 第60章 谢谢   这一晚, 北城最大规模的赛车俱乐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老板带着女朋友下场玩了把赛车。   并破了他两年前城市杯拿下的记录。   徐青野与贺敛携手离开的时候,赛场上仍有许多人在驱车欢呼。   直到她坐回车上, 心头还忍不住回味刚刚的体验。   她感觉自己有些上瘾了。   但贺敛的关注点全部都在徐青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敛上车没系安全带, 他从赛车服换回了之前的西装,西装外套被丢到后座, 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 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始终都夹着一根香烟,手腕却搭在车窗外, 迟迟没有点燃。   “怎么突然想来玩赛车。”贺敛的话随着车窗边的一阵风送到了徐青野的耳朵里。   楼醒招供的速度很快, 刚刚换衣服的功夫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了,徐青野刚刚看楼醒心虚的表情就猜到了。   本来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有些事情既然顺其自然地知道,就是知道了。   但等她看向贺敛, 他眉眼间带着些倦意与疏离,好像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内心。   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孤寂感,她又不忍心说她听来的那些事了。   徐青野斟酌着开口:“听学长提过几次,有些好奇就过来了。”   真真假假的对话, 她隐去了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可贺敛脑海中循着之前发生的蛛丝马迹,还是敏锐地发现了端倪:“是小姨和你说什么了吗?”   不是楼醒就只能是小姨。   昨天从桔园回来以后, 他见徐青野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徐青野心脏漏跳了一拍,连自己顺着贺敛叫周老师小姨都没发现:“小姨没说什么, 那个……先不提这个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Leo没和你一起回来吗?是工作还没处理完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还这么及时地出现在赛车场, 如果不是她最近和贺敛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她都要怀疑这人在她身上装定位追踪了。   贺敛:“那边的工作还没忙完, 他可能会多留几天。”   贺敛笑着看她:“为什么急着回来?听说我女朋友用赛车模拟器跑完一次全程,就跃跃欲试地想上赛道实战,所以回来了。”   徐青野:“……”   “我也没想一来就体验那些高精尖的项目,就是那边的卡丁车场地在维修,所以、所以……”   但这样的解释好像有些苍白。   现在回想比赛中途漂移出去的那几辆车,即便是场地赛道,也的确十分危险。   他在担心她的安全,好像还有点生气。   徐青野靠在自己的座椅上想了半晌,先是心虚和愧疚,过了会心中涌起了一个念头,人也变得大胆了起来。   她知道贺敛在看她,她身子往那边倾了倾,在贺敛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她抬手,宽松的外套袖子滑落至手肘,裸露的白皙手臂直接环上贺敛的脖颈、而后吻了过去。   吻技笨拙,但胜在足够真诚,一点点地略过属于贺敛的每一寸。   在最终不得不喘息的时刻,她才终于停下来说:“谢谢你,贺敛。”   “谢什么?”   “都谢谢。”   贺敛沙哑的声音响在耳侧,白衬衫的领口因为方才近距离地厮磨扯开了最上面的那颗扣子,禁欲演化成贺敛眼中的欲望,把面前的人又拉进了些:“那就用行动来好好感谢我。”   赛车俱乐部的大厦顶楼有贺敛的专属休息室,里间宽敞的大床像是为两个人专门准备的,床品上都是暖烘烘的气息。   从落地窗往外看,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赛车场,但特殊的玻璃材质,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在陌生的环境徐青野总是难免警惕,而且窗边只拉了一层薄薄的纱帘,赛车场灯火通明的灯光毫无阻碍地直直地招进来,屋子里关了灯依然十分明亮。   换做平时她会极其不喜这种场景。   但她此刻却没时间乱想。   因为很快,她就被贺敛拉进了欲望的浪潮之中,这一晚两个人的撕颤比任何时候疯狂,之前贺敛无论怎么恼她,在这事上都有着自己的温柔。   每次开始的时候他或许会有些冷漠,但当他与她坦诚相对的时候,他总是任由她在自己的渴望上热舞,最后又总会在她的哀求下放过她。   但今晚没有,无论她怎么求他,声音都会被一阵阵巨浪淹没,最后化作低声的啜泣,他都没停过。   他的动作就像是惩罚,说话温和字眼却带着明显的威胁:“以后不要去尝试这些危险的游戏了,嗯?可以吗?”   这个时候的她还尚存一定的理智,起伏的呼吸着试图蒙混过关:“我以后确定足够安全的时候再去,唔……不会让你担心的。”   但这个答案贺敛显然并不满意,当她的意识再一次濒临虚无的时候,她开始本能地求饶:“我不去了,我一定不去了,贺敛你相信我,我不会去了……”   “真的不去了?”   “不去了,我、我不去了。”   “阿野乖。”贺敛用手掌拂过她的发梢,像是在触碰着珍宝。   也许是听她求饶的声音都哑了,贺敛在黎明到来的前夕终于放过了她。   她也是后来隔了很久,才知道贺敛为什么这么固执地让她承诺。   因为一场赛车事故。   是15年,她遇到他的前一年。   他那时尤其痴迷赛车,他在国外的住处一整个车库停的都是他的改装车,国外的户外空旷,这类极限运动的场地也多,到了季节不错的时候,赛事一场场的办。   场地赛车是少数,多数都是越野赛车,选个封闭路段,随便几台车的引擎声同时响起,甚至不用凑近看,就知道是在赛车。   贺敛那年的年中参加了一场山地越野赛,在加城,这种不算多正式的越野比赛前有一个热场的规矩。   不是人齐了就开始,而是等人齐了,架着摄像机的发起人会开车先兜一圈场地,类似于先向大家展示自己找来的场地。   这次的封闭路灯贺敛提前看过,位置好,危险的地方提前拉了安全防护网,路的不远处就有着极其开阔的视野,可以将加城独特的地貌一览无余。   这不仅是一场追求极致速度的享受,还将是一场唯美的视觉盛宴。   没有人觉得这中间会发生什么意外,但意外之所以会被称为意外,就是会在大家毫无防备的时候悄然而至。   热场的赛车并不追求速度,只需要平稳就好了,所以当天那辆车的司机临时由发起人的女朋友充当。   在事故发生的前一刻,发起人还操着加城特有的口音为大家介绍,下一秒整个车就翻进了一侧的林木之中,最终他和他已经订婚的女朋友双双抢救无效死亡。   而促成这场意外的主因不过是发起人女朋友开惯了平坦的马路,在遇到斜坡的时候一时间没收住车速又没能及时将车子回正。   这事故甚至引来了当地官方媒体的报道。   时隔多年,故事发生的场景已经逐渐从贺敛的记忆中淡去,但当知道徐青野想尝试赛车后,脑海中闪回的画面,本能驱使着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所有的事情皆有因果。   但现在这件事即便是说在徐青野的耳边,她可能也无暇顾及了,她累的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贺敛在车上没有点燃的那根香烟变成了事后烟,看着他站在窗边的婆娑身影,徐青野意识意识彻底消失前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沉沉地睡去。   --   徐青野本还约了周末的射击体验,醒来后也只能‘被迫’爽约。   散架子一样的酸痛感让她连走路都只能勉强维持正常,而这种不适感从周末一直持续到了周一她正式入职京鹤的那天。   电梯里,徐青野对着面前的古铜镜子,眉眼间还带着憔悴:“贺敛,你说我是不是平底鞋秘书第一人,大概整个秘书室除了Leo,就只有我穿得这么不正式吧。”   贺敛:“Leo要下周周末才能回来,今天也不在。”   徐青野:“……”倒也不用再提醒她一次。   私人电梯仍在上行,徐青野撑着电梯另一边的扶手有些沮丧,她到现在走路都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贺敛见她这样,倒是动作自然地想扶她:“还是不舒服?一会儿我让阿姨把家里的药送过来,来我办公室涂?”   徐青野想也不想地就把贺敛的手撇到一边:“贺敛你休想,我今晚就连夜搬到对面的酒店,还有,虽然我同意来做你秘书,你可不能假公济私,我们一切都是公事公办。”   她的反应激烈。   大概是徐青野难得在平时也有这种小女孩的模样。   贺敛笑着点头:“行,听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徐青野早上坐电梯时的这番‘明令禁止’起了作用,徐青野从入职秘书室的第一天工作就变得忙起来。   她之前刚去律所帮忙的时候,起码还有一个学习的过程,到了这里,所有人都默认她可以胜任。   除了给她划分一些本职工作,Leo因为出差留下的一系列工作也都交给了她处理。   这一周的时间她几乎都忙得脚不沾地,比起自己之前的工作要忙许多。   梁殊因为连着几天都找不到她人,还调侃她到底是被贺敛下了降头,还是为京鹤集团秘书的高工资折服了。   “工资?”徐青野处理工作的间隙才有空抬头看一眼对面刚下夜戏,正准备卸妆的梁殊。   梁殊看她那表情,也惊讶地人往前倾,不小心扯到她的假发,疼得龇牙咧嘴。   就是这个间隙,她还不忘记问:“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是免费劳动力,一分钱工资都不拿吧?”   徐青野停顿了下,手中的钢笔尖有些洇墨,她团了团废纸,直接扔进了纸篓里。   “应该有,但是合同在班上我没仔细看过,我和贺敛最近这段时间是清清白白的老板和打工人身份。”   “切。”梁殊对徐青野的这番说辞嗤之以鼻。   “徐青野你摸着良心说,你能放着京大应届,江和天际实习这么好看的简历不去做律师,跑来做秘书,就没有那么一点点恋爱脑的成分。”   “贺敛放着那么多的专业秘书不用,把你这个临时抱佛脚的留在身边,就没有一点点假公济私的成分?”   徐青野下巴抵在钢笔上仔细地思索了一番,没反对,甚至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可能有一点,不过贺敛的秘书我应该做不了多久,我想自己开个店,等想好具体的再和你说。”   “行啊,我支持,我这部片酬下个月到账,正发愁要不要投资一些什么呢,到时候钱都给你。”   “不急,你先好好留着吧,等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再和你商量。”   徐青野挂电话后扣回了钢笔,她之前还真没想过自己来京鹤的工资问题。   不过今天既然提起了这件事,她有些好奇自己当时有些不情愿签的字,到底给自己卖了一个什么好价钱。   她最近几天忙得太晚都住在公司对面的酒店,赶上这天早下班,她驱车回了半山,家里除了阿姨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循着记忆去卧室的床边翻找,但翻来翻去也没看见那份文件。   就是放在这里了?   难道是被家里阿姨收起来了?   “阿姨,之前我床头放着的那摞文件你有看到吗?我记得放在这里怎么找不到了。”   阿姨在面前的柜子里找了三两下,举着一个文件夹给徐青野看,白色的文件夹上面还套了个保护袋。   “徐小姐,您是找这个吗?”   徐青野翻开第一页:“对,就是这个,怎么在这里”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九_⑨_ ._ ℃_ o _Μ   “之前掉在地上一页,我问先生,先生说让我先帮你收着,等你问的时候再把这个给你。”   贺敛连这种事都考虑到了?   她短暂地有些惊讶。   但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抱着这份文件坐去了沙发的位置,里面有许多详细的条款,她都通通略过,直奔主题锁定这个岗位的录取金额。   是一串不算短的数字。   一二三四五,五个零?再看看开头的那个数字,她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这么多?   怎么会?   贺敛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徐青野仰头靠在沙发上,展开的文件夹就盖在脸上,头发散开全部垂落在肩上,鞋子也没好好穿。   “在看什么呢?”贺敛把外套挂在门口走进来,坐在徐青野的身边抽过她手上拿着的那份文件。   徐青野脸色微妙地变幻着,默默地说了句:“在看我给自己卖了一个什么样的好价钱。” 第61章 发难   贺敛扫过那一页的数字, 轻合上放在一边:“怎么样,对这个薪资还满意吗?”   看贺敛那一脸认真的样子。   徐青野:“想听实话?”   “嗯,实话。”   徐青野:“江和天际给我开出的实习工资只有这个的四分之一, 正式工资也只有这个的一半, 但据周老师说,我已经是我们同期去律所开出的最高工资了。”   贺敛沉思着点点头:“所以小姨才放人放得这么痛快, 京鹤在北城还算是一个好去处。”   徐青野想了想, 撑着身子‘腾’地一下跪坐在贺敛的面前:“所以是所有人都有这么多吗?还是只有我啊,你们总不会因为我们的关系, 搞什么区别对待吧?”   毕竟他当时那么强势地想让她来, 两个人的关系还处在那样的位置,他把她当做自己的所属物,开出一份足以配得上她情人身份的工资也理所当然。   贺敛解腕表的动作停了停,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阿野, 你是不是有些低估京鹤的实力了,可以放心,这些是你应得的,Leo下个月要回欧洲, 短期内接下来他的工作会全部交给你,我贴身秘书的价值可不是用这样一串数字就可以估量的。”   “这样。”徐青野将信将疑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京鹤开出的工资高其实不是什么秘密,上次和文菲一起吃饭的时候, 她提过一次班里同学拿了个不错的薪资, 刚巧也是法务部。   晚上贺敛在浴室, 她拿出手机翻看着通讯录的聊天界面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问问看。   但看了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又觉得现在会不会太晚了, 或者明天再问?   就在她还在纠结这件事的时候, 对面文菲的对话框里先弹出了一条消息。   消息的前缀还带着一整排的感叹号。   逢考必过阿菲:!!!!!,我听雅雅说,你入职京鹤了?雅雅说今天在京鹤好像看见你了,但你和公司的老板走在一起,她就没敢过去打招呼,真的假的啊,不能吧不能吧!   逢考必过阿菲:应该不是真的吧,我刚刚还坚定地说你毕业大概率要留在江和天际呢,周老师也愿意放人?   徐青野听见浴室的门开了,她把被子往自己的身上拉了拉,侧过头去看贺敛:“周老师让你买的东西你都买了吗?”   “嗯,FN的限量手工包,昨天我让司机开车送过去的,给你留了几只阿姨放衣橱里了。”   还有她的?徐青野点着足音走到衣橱门前,拉开拉门,贺敛说的几只是一整排。   徐青野倚在一旁的桌台边,手指落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打字:是真的,京鹤挖人时候连带着贿赂了周老师。   徐青野其实在看到眼前一整排包包的时候,就对贺敛给自己开出的薪资释然了。   但她确实对京鹤的薪资状况一无所知,还是想多了解了解:能帮我侧面问一下这一届京大毕业生来京鹤应届的收入吗?   逢考必过阿菲:我听雅雅说好像一年总包40w,她最后定岗在市场部了,你是去法务部了吗?她说之前在公司没见到过你,就是最近才看见的。   徐青野:算是法务部吧,最近在兼职新老板的秘书。   她走回到床边的时候贺敛正拿着透明的水杯喝水。   看着那张几乎无死角的面孔,她突然觉得如果每个老板都长这样,那做秘书也挺赚的。   逢考必过阿菲:娜娜之前也是在法务部,但她这人你知道的,本质就是小公主一个,据说前段时间忙的时候天天被公司的那几个股东刁难,她受不了就走了,你最近觉得怎么样?   股东刁难?   这种事情徐青野倒是隐约听说过,算是职场霸凌,但之前有周老师的保驾护航,现在又有贺敛,她遇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   徐青野这个时候的心态还很乐观,以为自己只有尽可能地做好本质工作就可以。   但中间也就只隔了一周,她心态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京鹤每年的股东大会都会在年底召开,或者公司有什么重大的变故才会额外再开一次会,其余的时间这些真正持有京鹤大额股份的大佬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各自管辖着手底下的分公司。   而今年从有小道消息传出京鹤即将交到贺敛手中开始,就有些人坐不住了。   随着股权实实在在的变更,下面的股东一催再催,   原定在下周的股东大会提前到了这周。   秘书室从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就全部投入到了准备的过程中,徐青野也不例外。   会议开始前三个小时,徐青野正在资料室帮忙打印材料,以前一直都跟着老贺总的吴秘书匆匆地走了过来 。   吴秘书:“青野,打印的事放着我来,黄姐还没回来,这次股东会的会议纪要工作可能要你上了。”   黄姐是贺敛从国外聘请回来的专业秘书,三十出头的年纪,人长得很有韵味,在国外有一段婚姻,一年前回国入职京鹤;因为最近在和国外的老公办离婚,最近几天一直都没来公司。   本来说今天一定会过来的,看样子是又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徐青野:“现在吗?”   黄秘书:“对,现在,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先带你熟悉一下这次会议的流程。”   徐青野又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在环境的倒逼下,人可以迅速地成长,就好像现在。   她在进入会议室前还在以最快的速度汲取着往期会议纪要的格式要点,现在已经不得不提笔开始准备了。   好在模板都是固定的,也不用立刻提交,她还有回头修改的余地。   与会人员陆陆续续地走进来。   贺敛在外面接电话,她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他应该坐的那个位置空着,所有人的视线就都落到了徐青野的身上。   对着这张生面孔,他们带着明显的审视和打量。   不像是之前公司高层管理会议的噤若寒蝉,这次参会的人都是有分量的元老级人物,其中有几个徐青野在公司股东资料里看到过,甚至不是和贺敛叔叔的同辈人,而是当年贺敛祖父手下的那批人。   大家淡定地扫过她后就收回了视线,大概都没把当成什么重要的人物,   徐青野也为此更聚精会神地留意着周围动静。   看似平静和谐的寒暄中,下面正涌动着巨大的浪潮。   贺敛几乎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踩着会议的时间点。   没迟到。   但下面的人明显对贺敛的这种行为有些不满,徐青野已经不止一次在他们的谈话中听出这个意思了。   至于为什么明知她是贺敛的秘书还这么说,答案不言而喻。   贺敛除了在进门前看了眼徐青野,其余时间都没再同她说话,也没再看她。   随着公司几乎所有持股比例高的股东都到期了后,会议正式开始,之前私下里大家可能还会客气地伪装,但这种场合本来就是来说正经事的,会议一开始下面就剑拔弩张地切入了正题。   最开始说话的是坐在首位的一个白胡子老头,他大概是生了气过来的,不满的时候胡子都在发抖:“小贺啊,我听说你想把城南水晶公馆的项目停了,这么重要的决策不好就这么草率决定吧。”   小贺、重要决策、草率。   徐青野进来的时候,吴姐就说过这种会议的纪要要学会随机应变,现在想起来这种提醒还真是有些意味深长。   徐青野捏着黑色的碳素笔,在草稿本上写:方总就城南水晶公馆项目的去留问题向贺总提出异议。   贺敛在方春来这么不给面子的质问下也不恼,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从容地问:“停掉一个连年亏损,且后续并不确定会盈利的项目是草率,不知道在我们老方总的眼中,什么样的决策才不算草率呢?”   “还是说。”贺敛刻意停顿后,幽幽开口:“老方总觉得水晶公馆这个项目可以为你带来什么利益,不然作为京鹤的股东,我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理由不停掉这个项目。”   方春来被贺敛这么直接地说辞弄得脸红脖子粗:“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意思是说我不愿意停掉这个项目,这个项目连年亏损是我从中得利?开什么玩笑,我方春来这么多年为京鹤鞍前马后,怎么会为了这点钱自掉身价。”   贺敛倒也不急着说是与不是,只是视线淡定地环过在场的一众股东,用从容的语气陈述着一个事实:“两位老贺总在京鹤的股份已经全数转让到我名下,送到各位家中的文件想必大家也都看过,我让秘书室对京鹤的股权架构进行了更新。”   他看向她。   徐青野会意起身分发新打印好的股权架构图。   贺敛的面孔看着年轻,但此刻坐在董事长那个位置上,上位者的气势展露无疑:“如果之前大家还没看清,现在可以好好看看。”   但分发下去的纸张几乎没有人动过,氛围也在这一刻安静的诡异,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根据京鹤的公司内部章程,公司股东的内部股权转让,甚至不需要知会其他股东。   更何况手里捏着京鹤集团大多数股份的两人老贺总,一位是贺敛的叔叔,一位是贺敛的祖父。   贺家到了这一辈,继承人又只有这么一个。   但也正是一切事情都如此的没有异议,下面的人才会不甘心,因为这也就意味他们在公司内部为自己某得利益的空间又小了不少。   不甘心归不甘心,会议还要照常进行。   贺敛开会向来都是直切主题,这次也不例外,简单地说完自己想说的,半个小时后会议开始中场休息。   以前当法务在一旁旁听的时候,徐青野觉得贺敛的这种开会风格很简洁,但现在她要同步记录贺敛所有提出的点。   不得不说,纵然她的记忆力很好,也会觉得有些吃力。   “怎么样?都记下来了吗?”徐青野就坐在他身边,他倒也没有刻意回避,看向她问。   徐青野已经感受到周围灼热的目光了,但贺敛从容,她也没什么好紧张的,期间贺敛说过几个专业的词汇,她确实没怎么听清,就这样耐心地问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气氛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徐青野有问题的时候贺敛会回答他,她趁着这个空档整理的时候,他也会随意地下面的股东聊上几句。   气氛还算和谐。   直到一份文件被摔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徐青野离门的位置近,那文件也没订紧,有几页已经松散了,支出来的地方打到了徐青野手肘的位置。   这样的力道,打到她倒是没多疼,但突兀的力道让她的字扭了一下,最后一笔直接划出了纸面。   她不受控制地皱了皱眉,但也只是侧过头去看来人是谁。   这人她认识,叫钱猛,大家都叫他小钱总,刚刚一直都坐的方总的边上,说是方总已故朋友的儿子,虽然在京鹤持股不多,但每次的股东大会看在方总的面子上也都会带着他一起。   股份不多,脾气不小。   之前她在京鹤驻场的时候就看过这两个人的资料,当初她无意间还听楼醒吐槽过一句   “说着是朋友的遗孤,怎么看怎么像老方头的私生子。”   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她就不清楚了。   钱猛名字叫的凶,人长得也有些五大三粗,但到底是京鹤的股东,穿戴上倒是没得说。   她几乎回过头去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他戴在手上的表,楼醒送过贺敛一块,据说要七位数。   不过说起话来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他的语气比起最开始方春来的发难也好不了多少。   钱猛:“贺总,找秘书这种事还是要谨慎啊,你看这是什么,我们这水晶公馆二期的招标这周就要开始了,现在内部的招标文件就流出去了,我们倒是想盈利,但架不住公司里有内鬼啊。”   钱猛眼睛犹如猎豹一样直直地盯着贺敛,视线偶尔扫过徐青野的身上,但没有过多的停留。   “贺总你给个说法吧,这个文件当时是谁过手的,就算我们二期的项目不继续做了,我和方总也不能这样被搞。”   贺敛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从细微的动作中,徐青野就可以感受到他的不悦。   贺敛甚至没有看那份文件,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钱猛:“你们想听到什么样的说法,说来听听,我倒有些好奇了。”   什么说法?   当然是留住水晶公馆的这个项目。   现在京鹤一年的公司股权分红已经不够他花了,之前公司内部反贪搞进去了一批项目,他还折了不少人,现在看看,他现在就指着靠水晶公馆这个项目回回血了。   如果连这个项目都没有,他和他方叔在这个公司可就彻底被架空了,有股份有什么用,一年到头就分那么点钱,也就说出去气派,都不够他去公海玩上几次。   “贺总你既然已经成了公司的第一大股东,今天又是第一次由你主持的股东大会,我有再多不满也不能说什么,但你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现在分公司的项目一个个都没了,这个项目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砍,不只是我,我觉得大家都想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不是啊大家。”   应和的人是少数,大多数人还在观望。   徐青野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那个甩在自己眼前的文件,扫过内容,看到右下角纸张轻微卷起的那个地方,蹙了蹙眉。   “那个,不好意思,我可以打断一下吗?” 第62章 糖果   徐青野有些清丽的声音在这一众男人之间显得有些突兀。   钱猛刚有些暴躁地想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敢打断老子说话。’   但他性子再怎么急,也明白事情还没办妥,现在不好就这么撕破脸, 只是极其不悦地盯着徐青野。   贺敛对徐青野临时的开口其实也有些意外, 他问:“发现什么了?你说。”   徐青野伸手把眼前的那份文件拿了过来,直接打开到最后盖有京鹤集团公章的那一页, 看到公章最后的红色墨迹, 她松了口气。   果然没错。   这个所谓泄露出去的招标书应该是伪造的。   本来她不负责这一模块,这个文件也不会经她的手, 但黄秘书最近只有在京鹤办公, 就会带她学习,当时刚巧是拿这份文件做的范本。   黄秘书有严重的强迫症,基本上每份经手文件盖的公章都是印在一个方向,她记得那个位置。   显然和这本不整齐的边角以及歪歪扭扭的公章并不一样。   徐青野:“这份文件应该不是从秘书室流出去的, 子公司送到秘书室的水晶公馆招标书有问题,但因为原件已经盖好公章了,所以只保留了一份复印件,原件已经被黄秘书销毁了, 这份不是原件、看样子应该也不是复印件。”   她可以笃定。   “你放屁。”钱猛气急败坏:“这不是原件是什么,难道还是我伪造出来的?公章可是捏在你们秘书室的手里。”   “要我说贺总, 不要为了美色误事,我之前都听说你给你们秘书室那个黄秘书不少的优待, 连薪资待遇都比同样进来的人高上不少, 刚来没多久就管着公章和一系列合同的审核……”   “我之前还听到下面有的人风言风语, 怎么说来着……就是挺羞人的。”   钱猛这话一丢出来, 就像是平静的池塘里丢了一条活泥鳅, 下面的人也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也不怪大家的脸色变得精彩, 实在是钱猛这番说辞给大家留了不少的想象空间。   还是桃色新闻相关。   徐青野几乎已经确定钱猛这就是在泼脏水,而且是用最不入流的手段来泼。   徐青野还想说什么,见贺敛眸光中传递过来的阻止,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贺敛从之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贺敛不是第一天来京鹤,大家对他也都有个大概的预期,本以为他会发火,但他却什么都没说,语气甚至变得柔和了些。   贺敛:“既然是我秘书室出了问题,那就是我的责任,但是具体的情况我要调查后才能得出结论,水晶公馆的项目短时间内不会停,但这个项目与今天的会议无关,钱总可以约我的私人时间沟通这件事”   听见贺敛的态度软下来,钱猛得意的同时还不忘从徐青野的手中抽出了那几张文件,他动作很急,锋利的纸刃直接擦过徐青野的虎口,徐青野白皙的手心‘吧嗒吧嗒’连着流下了许多血,紧接着就在她手背的纹路上扩散开。   看着有些吓人。   “呦,看我这不小心,但这个文件是证据,我就先替贺总收着了,里面有很多保密的数据,我怕万一谁一不小心又给泄露了……”   钱猛那样子半分都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贺敛平和的眼底在看不见的地方闪过一抹阴鸷。   贺敛半晌的沉默,让周围人意识到钱猛的这番做派实在是太下贺敛的面子了。   不管怎么样,贺敛也是京鹤现在的掌舵人,年轻归年轻,但后面有老的撑着,事情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刚才一直坐山观虎斗的老狐狸们终于都出来打圆场了。   “钱总你这可太不小心了,怎么把贺总秘书的手划破了,要不我们会议先暂停?让徐秘书先去包扎一下?”   “是啊,让小姑娘去包扎一下吧。”   “钱总年轻气盛,做事没个轻重,徐秘书可以理解的。”   客气归客气,但在场除了贺敛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人会真的为了徐青野暂停会议。   贺敛倒是有这个心思,他人已经马上要起身了,这次换徐青野把人拦下。   “贺总,秘书室有医疗箱,我先去包扎一下,我先换吴秘书进来做会议纪要。”   徐青野话说得急,就怕贺敛真的会放下这群人陪自己去包扎,那可就真的坐实了贺敛贪恋美色的名声。   贺敛深深地看了徐青野一眼,最后说:“不用换人,你先去包扎吧,剩下的我来。”   徐青野伤口处还在流血,因为伤口处一直被她按着所以血流的速度不快,但再这么僵持一会儿,她不保证会不会流到会议室的地板上。   她这个时候也没懂贺敛的‘剩下我来’是什么意思,直接回了秘书室。   徐青野进秘书室的时候大家还以为今天提前散会了,还是吴琴眼神好使,一眼就看到了而徐青野手上的血渍。   “呀,这是怎么了,小敏你快把隔壁的医疗箱拿出来。”   被叫到的小敏是吴秘书的助理,去年新来的小姑娘,见状也是吓了一跳:“我这就去。”   吴秘书眉头紧蹙成一团:“这是怎么弄的,里面开会打起来了?”   会议室离这里也就不到二十米,秘书室的门一直开着,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也不像是打起来了。   徐青野无奈地笑:“没有,但也差不多 ,就是今天的会议纪要只写了一半。”   小敏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吴秘书拿着医疗箱推着椅子坐在徐青野的工位旁给她包扎:“没事,会议纪要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的会议室里装了监控,等会议结束我们拿到安保部门的权限就可以去拷贝今天的会议视频,到时候再补就行。”   既然可以补,徐青野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本来也是临时被安排过来做会议纪要的,手头还有一些其他的工作没完成,虽现在短时间内手的部位还有那种割裂的隐痛,但有些不用打字的电子资料还可以看。   今天的会议格外的长,一直到京鹤平时下班的时间还没结束,其他非核心部门都下班了,她们这种核心的部门还在等。   吴秘书去看了几眼,觉得会议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安排大家轮流去了楼下的公司食堂吃饭。   徐青野还不饿,和办公室另一位助理一起留了下来。   不过她虽然不饿,但昨晚花了太多的时间准备资料,实在有些困了,又觉得到了晚上屋子里有些冷,和助理说了一声,人就盖着外套趴在工位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会议什么时候结束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贺敛抱到他办公室沙发上的她也不知道。   徐青野只知道梦里的她身处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她冻得发抖,后来在茫茫的雪夜中跋涉,才终于找到了一处温暖源,她不自主地一直趋近那个温暖源,直到慢慢醒过来。   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她就像是渡了个劫,醒来的时候额头都是汗津津的。   她还没怎么清醒,只是坐起来靠在身后的沙发上,贺敛不在,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拿手机,发现手机不在沙发上,而是在贺敛的办公桌上。   她慢吞吞地起身去拿,人刚挪到桌前,贺敛就推门走了进来,她回头,他端着的茶杯里装着热水,还冒着热气。   “你们会议结束了吗?是你把我抱进来的吗?”   贺敛也不急着回答,几步走到她身前,探了探她的额温:“还有些低烧,先来吃颗药,还是不退我叫家庭医生过来一趟。”   “啊?我发烧了吗?”徐青野有些恍惚。   她也伸手探了探自己额头的温度,摸不出有什么不对。   贺敛这会儿也不顾及这里是办公室,外面还有加班的员工,直接抱着徐青野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也不知从哪里拿了几颗药给她:“有些苦,吃完给你糖果。”   然后徐青野就见贺敛真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两颗粉色包装的奶糖。   完全不像是贺敛会有的东西。   徐青野并不怕苦,但撕开那个糖果的时候心里确实甜甜的。   她扬了扬手里的糖皮纸:“哪里来的?奶香味很浓,也很甜。”   徐青野其实到现在也有些迷迷糊糊的,身上还披着毛茸茸的小毯子,像小兽一样,他的唇瓣轻轻点了点她的。   “喜欢就好,吃得下东西吗?陪我吃个晚饭?”   徐青野这才想起来问股东会的事:“会议已经结束了吗?要去哪里吃?吴秘书她们是已经下班了吗?”   她倒是还记得她睡下之前吴秘书是去吃饭了。   “结束了,就在这里吃,我让阿姨把菜送过来。”   和贺敛在一起,其实去哪儿都一样,徐青野点了点头,她最近都没时间回半山住,还真有些期待阿姨做的川菜了。   阿姨来的很快,而且特意打包了一些水果,听阿姨的话,贺敛应该是特意打过招呼,说她在生病。   等徐青野打开阿姨送来的饭菜,发现果真是这样,因为今天的菜色十分清淡,看着就像是病号餐。   徐青野也是吃起饭才发现比起自己因为发烧而萎靡,贺敛才是真的兴致不高,除了时不时地给她夹菜话都没说几句。   “贺敛,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我走之后的会议开的不顺利?”   贺敛把手边徐青野的会议笔记给她,她不明所以地翻了翻,前半段的笔记是她的字迹,本应该空着的后半段也有了内容,是贺敛的字迹,原来这就是他之前所说的‘剩下的我来’。   她迅速扫过上面的内容,脸色不太好看:“方总和钱总还是坚持水晶公馆的事吗?”   “嗯。”   关于水晶公馆具体的事徐青野之前也不大知道,但有了下午开会的那一出,她回来问了问吴秘书,知道了个大概。   水晶公馆是十年前就开始规划的项目,最开始不在方春来的子公司里,而是在集团这边,但这些年也不知怎么的,集团每次想要推进这个项目,那边就总会发生什么蹊跷事,要不就是暴雨冲走了负责人,要不就是有人看那里的楼体高跑去跳楼,一直都不太平。   后来在方春来的争取下,这个项目就给他们了。   但这么好的项目,都盖起来了,却始终都不盈利,集团想放弃,贺敛也即将点头同意,今天就又有了这么一出。   徐青野:“那你怎么想?”   “手还疼吗?”贺敛这么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把徐青野都问愣了   他不问,徐青野都忘了自己手还受伤的这事:“没事,口子不深,就是看着有些吓人。”   “嗯,这事不急,我再想想。”   那一晚过得平静,后半夜她的烧就退了,徐青野以为贺敛的‘再想想’是准备把这件事先放放,再深思熟虑一段时间。   但等第二天的时候,徐青野发现贺敛就这么雷厉风行地把事情办了。   水晶公馆项目直接宣布停工,所有的资金审批都不予通过,集团的财务开始介入项目开始结算。   钱猛本来还为自己的拙劣手段得意,得到这个消息后,发疯一样地给贺敛打电话。   贺敛自然是没接。   而方春来人直接杀到了京鹤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也没见到贺敛。   因为这天一早,贺敛就驱车带徐青野去了槐江,此时两个人已经驱车上了高速。   他们不是去玩的,而是去考察一个槐江的项目,贺敛是临时决定的,徐青野也是上了车才拿到的项目规划书。   等她视线扫过上面规划的图纸,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这边划出的区域都打算拆来建商业区吗?”   “嗯,怎么了?”今天是贺敛开车,他没看她。   徐青野指尖擦过纸张,划在图纸正中间的位置上,默默说了句:“这个位置应该是我家……” 第63章 舞鞋   京鹤这次在槐江的开发项目是与政府合作的项目。   因为项目还有一些比较关键的事情没敲定, 所以公司高层需要和政府的负责人见一面。   原定的见面时间约在周一,也是明天。   她们是提前过来的。   听徐青野这么说,贺敛也没急着去酒店办理入住, 导航直接开到了徐青野家的附近, 准备先过去那边看看。   徐青野与贺敛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了,但还是第一次坐贺敛的车回槐江, 又是回自己家。   她心情肉眼可见变得愉悦起来, 连话也多了不少,翻看着手上的项目计划书和贺敛闲聊。   “我听黄秘书说, 这次的项目比较特别, 是京鹤为了打开周边这种县城市场的先行棋,我问黄秘书具体的,她让我来直接问你。”   秘书室的人都对她和贺敛的关系心照不宣。   贺敛‘嗯’了一声:“算是吧,城市里的开发需要大额的启动资金, 现在政府的限购政策颁布,在这一块就很难产生足够养活项目员工的利润,周边县城的开发启动资金可以控制在一个可接受的范围内,而且建设这种县城商圈也是当地政府想要看到的。”   “你家在的这片区域, 是你们当地政府和京鹤下面部门划出来的最优区域,如果真的可以拆, 我可以为你争取更多的赔偿。”   大概是有了之前对福利院捐赠的经验,贺敛现在不会草率地给她特殊优待。   徐青野挑着眉毛笑了笑;“好啊, 但这算不算假公济私。”   贺敛:“他们既然给我安了这个罪名, 我总要坐实了才行。”   贺敛是在内涵方春来、钱猛在股东大会上的说辞。   徐青野哑然, 被贺敛这话弄得哭笑不得, 其实就在昨天, 她与贺敛刚和黄秘书一起吃过午饭, 黄秘书平时看着那么优雅有风韵的女人,为这事攒了一肚子的火,当着贺敛的面把公司的那几个股东骂了个狗血淋透。   徐青野也是昨天才知道,黄秘书是贺敛在国外的高中同学,家里以前也是在北城做类似行业的,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才不得不自己出来谋生。   这种谣言自然都是假的。   车子驶离主路,开到了巷道,徐青野指着前面的路:“贺敛,不能再往里面开了,那边路太窄,开到我家门口很难倒车,车就停在这里吧。”   贺敛闻言停车,两个人下了车在前面肩并肩的走。   路尽头的拐角处还有六七户人家,徐青野的家在最中间的那个。   贺敛在徐青野指出自己家的时候,就知道这不是自己曾经去过的那个。   “你搬过家?”   徐青野:“是搬过,不过不是搬来这里,而是从这里搬走,我五年级以前都住这里。”   如果可以,她倒也想带贺敛去曾经的地方看看,只是那套房子她已经委托叔叔卖掉了,后来那一整片也都被推平,原地建起了县图书馆,槐江的老房子就只剩这么一套。   徐青野本来想着进去看看,但人一走到门前才发现自己没有钥匙。   这个老房子的钥匙也在叔叔那里,她已经很多年没来过了。   但来都来了,她又不想就这么走,犹豫着给徐池打了个电话。   徐池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在睡午觉,被这个电脑弄得一激灵,心脏忽悠一下。   他揉了揉胸口,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喂,青野啊,怎么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叔叔,我现在卫星路这边老房子那里,我记得你是不是习惯把钥匙藏在附近,我想进去看看。”   徐池听徐青野现在人在槐江,清醒了不少:“青野你回来了啊,钥匙有的,就在左边墙上第四块红砖的下面,怎么想着去那边看,我正好有事想和你说,要我去接你回来?”   徐青野开了扩音,贺敛依照他说的位置拿出了一把钥匙,她看向他,他朝她点了点头,这是默许她可以随时回去的意思。   徐青野:“我来槐江出差,今晚要是有时间我回去一趟。”   “行,那今晚给你留饭。”徐池这人说完事情就习惯性的挂电话,徐青野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耳边就听到了一阵忙音。   徐青野接过那个钥匙去开门,徐池大概也很久没来过了,钥匙和锁都有点生锈,之前他们每次过来徐池都会带一把小刀和铅笔,切出点粉末润一润锁芯。   这次什么都没有,徐青野只能强行开锁了。   还好有贺敛在,她拧的有些没力气,贺敛又拧了两下。   ‘啪嗒’一声,门锁开了。   “我们进去吧。”   一进去是院子,两边的杂草长出了不少,郁郁葱葱,有膝盖那么高,往里走的小路铺了石板,看着倒是干净,起码走过去不至于刮脏他们的衣服。   里面的门没锁,这边已经是槐江最后一片老房子了,附近基本都没人住,搬到城里楼房的住户会拿这种老房子当储物的地方,这个年头四处摄像头都普及,也没有什么人会来老房子里偷东西。   徐青野一开门,门上的灰尘四起,她其实有些犹豫要不要让贺敛一起进来,但好在屋子里还算干净的,贺敛也已经跟着她进去了。   比起徐青野只是一时新奇地想过来看看。   贺敛明显对这里更感兴趣,他会四处看看房屋的布局和墙壁的用料,偶尔对什么感兴趣也会问她,两个人像是调换了角色。   她把之前贺敛给她的布局图也带进来了,屋子里的电闸都关了,她走到窗边摊开看,自己这个位置很像是在划分区域的正中心。   大概怎么拆也不会绕过这里吧。   徐青野打量着这间不会再有人住的老房子:“贺敛,这边真的会拆掉吗?”   “明天和政府聊过了才能确定个大概,不舍得吗?”   徐青野吸了吸鼻子,不舍得还好,有些伤感倒是真的,明明有些回忆平时已经很难想起来了,但来了这边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就像是一张张老相片似的从她眼前略过,让她无法忽视。   徐青野:“也没什么,留着就是一个念想,拆了也就拆了。”   徐青野在屋子里漫无目的绕了绕,说着说着,脑海中灵光一现:“我去里面的屋子看看,你随便参观。”   徐青野去的是她小时候的房间,里面也是空荡荡的,只摆了一张一米二的床,和两三个立柜,小时候看这床明明挺大一只,现在看来小小的。   她想了想,走到床头的位置,摸索着掀起了床头的暗格。   暗格开了。   果然在这里。   徐青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正方形的盒子,因为这盒子着实有些年代久远,里面还有一股子霉味。   但掩盖不了徐青野眼中的欣喜。   她找这盒子真的找了很久,之前一度以为是搬家的时候弄丢了,还沮丧过一阵,没想到能在这里发现。   “在看什么?”贺敛也走了进来。   徐青野本想拿出去给他看,见他过来,直接一手托着盒子,另一只手掀开上面的盖子。   “看,我小时候的百宝箱!”   贺敛拿出最上面盖着的一本水蓝色封面日记本,翻到第一页,里面的字迹稚嫩的很,一看就是小朋友写出来的。   ‘一年一班,徐青野。’名字歪歪扭扭的,青字的上面还少了一横。   盒子的下面压着几块奖牌,一张她和徐青野父母的合影,最下面还有一双用彩纸精心包起来的迷你版舞蹈鞋。   贺敛又从里面拿出了照片和奖牌:“阿野小的时候就这么厉害,幼儿组舞蹈比赛第一名?”   照片上徐青野还只有小小的一只,抱着她的女人眉眼挂着温婉,模样看着年轻,与徐青野有六七分的相似。   她们的边上还站了一个男人,男人正专注地看着她们,眼里似乎再也容不下别的。   徐青野其实在看到这照片的第一眼,心头的伤疤就像被撕裂了一块,胸口处隐隐作痛。   但她也只是安静地眨了眨眼,尽可能地去忽略心中的那种情绪,想着说点轻松的事。   贺敛发现她情绪的低落,但也十分配合的什么都没提,安静地听她说小时候的事。   徐青野把盒子放在木板上,拎着里面那两个小的芭蕾鞋,问贺敛:“你猜我当年为什么会去学舞蹈?”   “因为阿野在舞蹈上天赋异禀,随便跳跳就可以跳的很好。”   徐青野觉的贺敛这个人变了,变得不实诚了,为了哄她,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不过贺敛这么一说,她被移走了一部分注意力,心情又好了些。   “才不是。”   “好吧,估计你也猜不到,我直接告诉你吧。”   “其实是因为我小时候看过一本童话书,那种少儿彩绘的版本,里面的女孩穿着一双很漂亮的红舞鞋,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看我妈妈穿,也没想着要,这次就像中了邪,撒泼打滚要他们买给我。”   “你应该知道吧,他们都是舞蹈附中的老师,知道跳舞很辛苦,想着我就正常读读书,考个大学去当白领,不希望我走跳舞这么辛苦的路。”   “但最后还是买给你了。”   “是啊,但是小县城连卖舞鞋的店都没几家,也就没有什么红舞鞋,只有这双粉色,这也是我第一双舞鞋。”   后来她拥有过所有颜色的舞鞋,她父母每次带学生去北城考级,总会想着给她带回来一双。   再后来他们离开了,就再也没有人给她买新舞鞋了。   徐青野扣上盒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屋子里太多灰了。”有些迷眼。   “嗯,好。”   贺敛在前面走,徐青野跟在后面,他听她默默地说:“贺敛,我大概不能一直做你的秘书,我以后想开一家舞蹈用品店,有些事我还是放不下,你别回头看我,听说我。”   “我也曾想过一直形影不离地陪在你身边,但时间久了大概真的会被别人当成你的附属品,我想再回到我的世界去看看,但我不走远,随时都能回到你身边。”   她不许,他就真的没回头。   贺敛:“嗯,好,等忙过这阵,我来帮你找店面给你投资,做你的天使投资人。”   “不是说拆了这里可以给我争取赔偿金吗?就用那笔赔偿金怎么样?”   “听你的。”   徐青野听到肯定的回答,心中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本想继续说些什么。   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淅淅索索地动静,贺敛警惕地停在原地,指了指外面,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外面来人了……” 第64章 爬墙   徐青野不明所以。   虽然近几年这边的房子已经荒置, 大家条件变好,陆续搬进了楼房,但来来回回的人难免还是有一些的。   邻居爷爷家的院子比她们家大了几倍, 老人家退休闲来无事还会开垦出一块地回来种种蔬菜, 听老徐说前面的阿姨养了几窝兔子,每天都会骑小电驴过来喂。   但在贺敛如此明显的警惕下, 徐青野也被带的不再作声。   她开始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起初外面那些声音听着并不清楚, 断断续续地嘀咕中夹杂着脚步声,后来等人走的近了, 才听得清楚些。   来的人不少。   贺敛拉着徐青野站在了一侧的木垛后, 刚好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大概是拐过来见还是没人,那群人的说话声才放大了些。   “车就停在附近,怎么找不到人,大哥, 你看这边这些破房子都没人住了,前面是死路。”   “对啊,大哥,车是不是就是临时停在这里的, 然后人去了别的地方,我看也不像是来这边了, 要不我们再出去找找,就是这个县城好像也不小。”   被叫做老大的男人啐了一口:“娘的, 领个女的能跑多远, 等让我抓到人, 一定要给这个姓贺的一点颜色瞧瞧, 猛哥说了这次事办的好, 给咱们这个数。”   他伸出几个手指头:“出去分头找, 我就不信这两个人还能跑到哪去?”   外面的脚步声慢慢消失。   徐青野的一颗心悬起又放下,像是刚坐了过山车,听这意思,来人是冲着她和贺敛来的。   猛哥?   钱猛!   难道是为了水晶公馆的事?   贺敛在确定人真的走开之后,脸色并没有变好,反而更加凝重了。   之前楼醒查到钱猛去公海上玩□□输了不少钱,但具体的金额没查到,楼醒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当时没太在意。   身后有方春来兜底,他一直默认就算是输钱,钱猛总不至于输的倾家荡产。   现在看来,这件事他有必要重新让人查查了。   如果钱猛捅下的窟窿连方春来都堵不上……   贺敛没再继续做假设。   “我们也走吧,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找不到人,还会回来的。”   徐青野有些紧张,手臂环在胸前,盒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们是来找我们麻烦的?我们现在出去会不会和他们正面撞上?要不我们从后面走吧。”   “这里有后门吗?”   徐青野想了想,指向房子后面的空隙:“那边应该可以出去,我们过去看看。”   这房子坐北朝南,入门处在东侧,所以西面是这房子的冷山,那些年还没有那么多隔热的装修材料,所以她爸爸从砖厂买了很多砖,垒在围墙和房子墙壁中间的空隙里,用来保暖。   小时候因为用料不够,那边的砖墙只垒了一大半,剩下的一些堆成了阶梯状,她可以一块一块的砖踩上去,然后再从围墙上跳到外面。   她小时候经常和邻居家的小哥哥这么玩。   她弹跳力从小就好,从来都没摔过。   后来还是那个哥哥摔了被家里人发现,事情才败露。   邻居来家里告状,她父母为这事第一次发了好大的火,她当时被吓得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后来就再也不敢学着爬墙了。   徐青野抱着对童年的回忆走过去,只是时过经年,那边垒起的砖墙早就不在了,曾经堵的严严实实的狭窄过道现在看着倒是宽敞。但成年人想要爬到墙上就没那么轻松。   徐青野有些遗憾:“这边没梯子,这个高度我估计爬不上去。”   贺敛:“……”   贺敛:“所以你说的可以出去,是指爬墙。”   “是啊。”徐青野好像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对,说的理所当然。   贺敛本来还没留意这边的墙高,再抬头看了一眼这个高度,眼神更复杂了。   爬墙计划泡汤。   徐青野本想说要不再等等,等那些人走远了,他们从正门出去。   只是她这话还没等说出口,之前明明已经走开的那几个人就又回来了。   徐青野知道那群人来者不善,这次比贺敛的反应还快,想也不想地把贺敛拉到了房子与围墙间那道狭小的空隙里。   听声音,那群人此刻就在门外。   “小四,你这第六感准不准啊,你确定这房子里有人?人家好歹是有钱人,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小四一脸认真:“老大,我真觉得刚刚有人在背后盯着我,就是这个房子里,不管怎么样咱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阵风刮过去,悬在高空的树枝沙沙的作响,被叫做老大的男人一激灵,总觉得这边有些瘆得慌。   “就盯着你,其他的几个人都感觉到了吗?”   周围被问到的人齐刷刷地摇头。   小四又是一脸诚恳:“老大,真的,我妈说我八字丁甲不全,从小第六感就很灵,对死人也很敏感。”   纹身男直接朝着小四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别给老子说的这么瘆人,又不是让你来验尸的,提什么死人,就你,进去看看,这么个破地方,我就不信里面有人。”   徐青野已经摸出电话准备报警了,贺敛却抬手示意先不急,用唇形说:“不急,再等等。”   徐青野听着外面的对话一颗心紧张的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但贺敛在,她还是本能地想相信他。   徐青野手指悬停在拨出键上面,电话却迟迟没有打出去。   她们站的位置看不到外面,但听声音听得清楚,外面话音刚落,徐青野就听到铁大门‘咯吱’一下被推开了。   小四兴奋的回头:“老大你看,这里的门真的没锁,我就说这里有人,那我再进去看看?”   黑衣男子虽然右眼皮跳了跳,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那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这边人都什么习惯,房子不住门都不锁?也不怕丢东西?”   小四默默地说了句:“好像除了我们也没人会来。”   结果就是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   “就你话多,行了,一起进去看看,要是没人就赶紧去别的地方找,再磨叽下去天都黑了。”   他现在就想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几个人前前后后地进去。   徐青野只觉得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与贺敛站的位置看着隐秘,但只要有心往里面走走,一下子就能看到他们两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这里连躲得地方都没有。   他们势单力薄,这个时候正面冲突一定不是好的选择。   她几乎下一秒就要拨通报警电话。   只听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呵:“你们几个!都是什么人!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青天白日的,再不出来我报警了!”   徐池中午被徐青野一个电话吵醒了,就怎么也睡不着了,他今天没事,就想着也过来看看,骑着摩托一拐过来,就看见门口这几人鬼鬼祟祟的,穿着打扮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想到自己侄女可能还在里面,他脑袋里的警笛直接拉响:“对,看什么看,就说你们呢,你们进我家要干什么?”   徐池也顾不上他们人多,下了摩托就冲了过去。   徐池平日是很有耐心的性子,但面相冷起来其实是有些凶的,这几个人见徐池这个样子,愣是憋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纹身男推了把小四,这个小四明显是这群人里的狗头军师。   撒起谎来这叫一个流畅。   “那个大哥,这是你家?我们可能是走错了,我们几个来亲戚家串门的,这不是不认门,看这房子开门,就进来了。”   “你们来走亲戚?找谁?隔壁吴老二?”   小四也不知道徐池说的是谁,但是眼看着这种情况,也只能顺着徐池的话开始胡说八道了:“对,对,就是吴老二,我们是他远方亲戚。”   徐池皱眉:“你们不知道?”   “知道什么?”   “吴老二上个月就没了啊,病死在房子里没人知道,人发现的时候都臭了,后来说直系亲属都没了,街道的人帮着处理的,你们等着,我这就给街道的负责人打电话,那边好像还有一笔费用没付呢。”   其余几个人倒还好,纹身男的脸色明显白了白,之前还只是觉得这里有些瘆人,现在听徐池说完,汗毛都立起来了。   “别跟他废话,走,再出去找找。”   他走得快,身后的几个人也都快步跟着他走出了院子。   徐池也不拦,看见他们彻底走远才关上铁门。   “好了,别躲了,人都走了。”   徐青野先一步走了出来:“叔叔,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这里的。”   “你叔叔我又不傻,你要是走了门能不锁吗?那几个怎么回事,看着挺面生的,你……”   “这位是?”徐池话还没等说完,就见自己侄女身后又跟着走出来了一个男人。   关键这人他还认识。   徐池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又扫过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脸色变了变,到嘴边的‘贺先生’吞了回去,显然有些惊讶。   徐青野本来没想这么早把贺敛介绍给徐池认识的,但现在既然撞见了,总不能还是瞒着。   徐青野刚欲开口,只听一旁的贺敛说:“叔叔您好,我是阿野的男朋友,您可以叫我小贺。”   徐池迟疑地看向徐青野,表情管理将欲崩裂。   徐青野点头,认下了贺敛刚刚所说的:“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你见过的,京鹤集团的贺敛,我现在是他秘书。”   徐池张着嘴,半晌没能说出什么,还是等他们锁了门准备走的时候,徐池才说了句:“贺……小贺是吧,家里做了些饭菜,要是不嫌弃,晚上来家里吃吧。” 第65章 三楼   有了下午这个小插曲, 徐青野带贺敛回福利院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   福利院的孩子难得都在,三两成群的在前院跳皮筋,见开进的车子走下来的人, 大家都簇拥着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的女生不是别人, 正是妮妮,比起之前躺在病床上的沮丧模样, 她明显活泼了许多。   只是白净的额头上多了一道肉粉色的疤, 看着有些显眼。   但她显然对此并不在意。   贺敛与徐青野肩并肩的走,落后徐池几步, 两个人看着很般配。   边上有孩子已经在问了:“青野姐姐, 这是你男朋友吗?青野姐姐是带男朋友回家了吗?”   徐青野:“是啊小登,天天好奇我和你梁殊姐姐什么时候找男朋友,现在找到了,你满意了吧。”   小登今年刚上小学, 小孩子童言无忌,懊恼的摇摇头:“不满意,我还想着长大了赚钱了让青野姐姐做我女朋友,我的钱都给你花, 好吃的都给你。”   “哎,那希望梁殊姐姐可以晚点找男朋友, 再等等我。”   小女孩们明显成熟的早一些,对小登的这番言论一阵的‘切’。   徐青野笑着摇摇头:“好了你们都继续玩吧, 姐姐还有事情。”   那边齐刷刷地传来了一阵:“好~”, 又都投入到了自己的小世界里。   比起边上兴奋的小孩子, 妮妮是年纪最大的, 也明显稳重许多, 她始终站在徐青野前面没走, 但因为边上还有贺敛在,她想说什么又不说了。   徐青野:“没事的,贺敛哥哥是自己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妮妮搓了搓手,有些害羞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团成卷的奖状,这奖状她一直带在身边,想等着徐青野回来给她看。   “姐姐,我这次的合唱比赛拿奖了,没有吴妈妈和汪爸爸,我也拿奖了。”   “我们妮妮真棒。”徐青野摸了摸妮妮的头:“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虽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但是我们人生的每一段经历都独一无二地属于我们,以后要向前看知道吗?姐姐知道你以后肯定会变成特别优秀的姑娘的。”   “嗯!”妮妮终于开心的跑开了。   贺敛轻轻地笑了一声,徐青野本还屈着身,起身看向他,对他的笑有些不满:“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对。”贺敛重新拉起了她的手腕:“只是没想到我们阿野文能心理疗愈,武能上房爬墙,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徐青野瞬间变得有些囧,原来贺敛是在笑这个。   怎么?   她看起来不像是会爬墙的那种人?她当初要不是弹跳力好也不好学芭蕾学的那么起劲。   真是少见多怪!   “确实不像。”这是姚老师听完这件事给出的评价。   今天比较赶巧,姚老师在的那条街因为挖电缆要停大半天的电,中午徐池听见这事就叫姚老师过来吃晚饭,徐青野刚好回来,他就顺势又多做了几道菜,徐池解了围裙和祝姨都坐下。   看着氛围,倒真的有些像来见家长的。   徐池:“阿姚你认识青野的时候,青野都长大了,你是没见她小时候,皮猴子一样,跟着邻居家的小男孩一起爬墙,我哥我嫂子发现的时候吓坏了,之前本来想着只是让她拿舞蹈当个特长学,从那以后直接把人拴在学校里,省的她精力那么旺盛,浑身有劲不知道往哪里使。”   但等徐青野真的入门了芭蕾舞,周围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个小侄女天生就是学舞蹈的料。   只是没想到他哥哥嫂子能那么年轻就没了,后面的很多事就多了些遗憾。   世事无常啊。   徐池本来还有些想不开,这会儿人坐下了又起身去柜子边翻出来一瓶酒。   “贺……小贺啊,会喝酒吗?陪我喝两杯。”   徐池喝的多了话就多,贺敛喝酒都是点到为止,徐青野抬手就想直接帮贺敛拒绝,贺敛却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会喝,可以陪您喝两杯。”   家常菜配点小酒,屋子里的气氛暖烘烘的,徐池面对贺敛的时候也自然了些,大家随便聊着,姚老师也有和徐青野差不多大的女儿,觉得现在小年轻谈恋爱开心就行,祝婶一直笑呵呵的,显然也觉得贺敛看着就不错,只有徐池借着点酒劲,旁敲侧击地想问两个人发展到哪一步了。   但这话题又实在不方便在饭桌上提。   好在贺敛并不觉得尴尬,回答的也算自然:“叔叔,我很喜欢阿野,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的,这点您可以放心。”   “那就好,有你这句话就好;但……”   “老徐。”徐青野直觉徐池有些喝多了,拦下了他的酒杯:“我们挺好的,以后有什么具体的情况会和您说,您先别喝了。”   “没事,我喝酒就是壮壮……就是想喝了,随便问问,就是随便问问。”   徐池脸喝的红红的,有些微醺但还没醉,徐青野这么明显的打断,他听得懂。   他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家长,他尊重自己侄女意愿,既然不让提那就不提了。   只是不说这件事,他又想起了别的。   徐池头脑清醒了些:“你们是一起来出差的吗?今天那伙人怎么回事?我看着他们三两个手上脖子上都纹的纹身,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你们是怎么惹到那群人的,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贺敛:“我们是一起出差的,阿野现在是我的秘书,我们公司最近有个项目要和槐江县当地的政府谈一谈,那群人我会想办法处理,今天事发突然,后面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什么事啊?怎么听着有点吓人。”   姚老师和祝婶并不清楚这件事,徐池就又把当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得她们两个也有些犯嘀咕:“现在都是法治社会,怎么还搞这一套,隔壁吴老二真的没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哪有什么吴老二,那是赵老三,活着呢,没事,前一阵新找了个老伴,两个一到晚上就去北边跳广场舞,我就是瞎编的,谁承想那几个人看着五大三粗的,怕鬼。”   被隔空cue到的纹身男冷的哆嗦了一下。   外面的天已经乌漆嘛黑了,他们找了大半天,连个人影到没找到,想着要不就回贺敛停车的地方堵人,结果回来一看,停在那里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走了。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又响,纹身男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但想着钱还没到手,还是接了电话。   “猛哥,你别催了,我们兄弟几个都找了大半天了,光是你给我的那个酒店,我就去了四次,你说他不入住,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县城说是不大,但我们就这几个人,走断腿也找不到人啊。”   “你们是废物吗!!”电话那边的人咆哮着:“不是一路跟着车开过去的吗!怎么连个人都找不到,要是让他明天成功见了政府的人,槐江的项目妥了,我就彻底完了!到时候别说是钱,就是一根耗子毛,你都别想在我这拿到!”   电话挂断。   钱猛‘砰’得一下直接把手机摔在地上,手机没坏,瓷砖碎了一个角。   “废物!都tm是废物!”   “一个也不中用,怎么都不给我去死!”   “怎么办,爸我到底怎么办你快想想啊,那群人可说了要是再不还钱就把事情闹大,我可还有把柄在他们手上呢。”   钱猛的性子暴躁但胆子不大,此时怒气和害怕已经全数都写在脸上了,半点都不像之前那么的人模人样。   “行了,像什么样子,我有说过不管你吗?等我再想想。”   方春来心里也烦,但他和他结发妻子这一辈子始终都没能生出个一儿半女,钱猛是他和外面的女人生了,还是个儿子,别人什么样他看都不看,但自己的儿子,他们老方家唯一的香火他不能不管。   只是这次的篓子实在捅的有些大了,除非贺敛抬手,不然事情还真的不好办,他们之前挪出的那笔钱,账都做平了,但现在钱还没打出来,集团不给审批,最近的那个高利贷可就还不上了。   他的房产现在都不在自己名下,他当初可是拿着自己的股份帮钱猛抵押的。   钱猛急,他比钱猛更急……   --   福利院今晚熄灯的早,孩子们都知道家里来客人了,客人今晚住在这里。   徐青野本想同贺敛一起回县里酒店住的,但一是这边酒店的住宿环境没那么好,还有就是她担心之前找她们的那群人也会去那里蹲点,所以把贺敛留在了福利院。   徐青野抱着一个干净的枕头带贺敛去三楼:“三楼这间是我的房间,我平时不怎么住这里,不过家里阿姨没什么事会打扫一下还挺干净的,这个枕头是你的,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也可以直接来一楼敲门,我今晚睡梁殊的房间。”   徐青野明明是站在自己房间门口,门推了一个缝却完全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贺敛走进去的时候,顺手把徐青野也拉了进去。   漆黑的卧室里有徐青野最熟悉的味道,但她人被抵在门上,紧张的不行。   “贺敛,不可以在这里。”   “在这里什么?”贺敛总是有这样恶劣的一面,明明知道,却还是要从她的口中听到。   徐青野别开眼想不去看,却被他抵着她脸侧的手别了过来:“阿野以为我要做什么。”   徐青野此时脑海中盘旋着的只有四个大字‘引狼入室’。   “不知道,我要先走了,洗漱就在隔壁,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   到底是自己熟悉的环境,她趁他不注意挣脱了他的桎梏,迅速推门溜了出去。   贺敛没跟出来,徐青野却仍是涨红着一张脸下了楼。   徐池此时站在楼下,他晚上的时候吃好饭就去了后院,直到刚才一直都没再露面,这会儿出来。   他在等她。   徐青野还站在台阶上,下意识地停了脚步:“叔叔,有事找我说?”   徐池的酒还没怎么醒,眼睛里面都是红红的,比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要老许多:“啊,有事,现在有时间吗?没有时间就下次。”   “有时间,我们出去走走吧。”   “嗯。”   两个人走着走着,去了边上小学的操场,跑道边的灯还开着,有人散步,但都离的很远,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   徐池本不想问,但思来想去怎么也过不了自己那关。   走出十几米,他还是委婉的问了:“你和贺先生……是恋爱,不是别的关系吧。”   好在是夜晚,徐池看不见徐青野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嗯,是恋爱关系。”   徐池听见徐青野的回答算是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问:“那他们家里同意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这次徐青野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第66章 老宅   徐青野明显的迟疑让徐池的心头一紧。   走路迈起步子也失去了章法, 一脚踩出操场的橡胶跑道人差点栽过去。   徐青野显然也被徐池这么突兀地动作吓了一跳。   “叔叔你没事吧,有没有崴到脚?”   等徐池回正身子抖了抖裤脚,跳起来踩了两步:“没事没事, 我就是一不留神, 刚刚说到哪了。”   徐池下意识地话让两个人之间又变得沉默了。   徐青野摸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对戒,不想让徐池担心, 所以没把话咬死, 只是说:“应该是不同意的,我不知道。”   想到之前贺敛父亲的态度, 她心中也有些茫然, 但这种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就算做了许多的预设,事情也不会按照想好的发展。   徐青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底的情绪继续往前走:“先不提我的事了, 叔叔,你和姚老师怎么样了?”   徐青野之前大概听梁殊提过一嘴,只是具体的她还没问。   徐池本来还一脸的担忧,听徐青野提到姚老师, 心底却淌过一阵暖流,声音都柔和了不少。   “姚老师啊, 我们俩想夏天的时候去领证,那时候天气暖和拍婚纱照不怕冷。”   徐青野:“要办酒吗?在槐江办?要在县里买一个婚房吗?还是姚老师搬到福利院来住?”   徐池:“酒就不办了, 房子的事再等等, 我们想着领个证拍个婚纱照就行, 你姚阿姨店里忙, 结婚她还守着店, 我来回跑, 还是像现在这么过。”   这是他和阿姚商量后的结果,也是成年婚姻中的彼此体量。   不过这种结果他已经非常满意了。   嗯,特别满意。   提起房子的事,徐池又想起了别的,他下午的时候急着去见徐青野就是为了这件事,只是中途遇到那群人,后来又见了贺敛,想说的话就被岔过去了。   徐池:“我听小道消息说,我们老房子的那边可能要动迁了,就是卫星路的那一条街,好像政府想招商引资建商业一体化,虽然还没下文件,但是拆起来应该很快。”   “之前的那套房子已经卖了,现在你爸妈给你留的也就剩下这一个老房子,你怎么想,如果政府真的想征地拆迁。”   现在虽然强拆的事情已经没有了,但有时候为了县里的经济建设,他们难免要做出一些让步。   他们福利院有一部分的支持是来源于政府的,关系也不能闹得太僵。   但这房子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个念想,所以事情就比较难办。   梁殊以前总说老徐消息灵通,她那时体会还不深,没想到县里建设的事情还没等谈妥,老徐就知道要拆迁了。   徐青野看着老徐那一脸为难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调侃:“那叔叔你到时候给我谈个好价钱,拿到的拆迁补偿款我分你一半。”   “哎,好。”徐池不过脑子的答应,等反应过来徐青野说什么的时候,徐青野已经又往前走出一段距离,马上就要出校门了。   “不是,青野你刚刚说什么?你认真的吗……”   “认真的,我这次来就是谈这件事的。”   --   和槐江政府工作人员约的见面时间是上午九点。   徐青野开车,车子开到政府门前的时候,那边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看他们穿着正式,想来对这次的活动也很是重视。   详谈的过程比较顺利,基本一上午的时间就把事情全部敲定。   大概没想到这么事情这么顺利,那个负责人想请带贺敛去吃顿便饭,却被贺敛婉拒了。   见面还没结束的时候楼醒就到了,连着给徐青野发了好几条消息,她没看见,出去的时候见到楼醒开着招摇的车停在大门口还有些意外。   楼醒显然不care周围人的眼光,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始终都贼兮兮地笑:“二人世界过的怎么样?听说敛哥你去见家长了?动作可真迅速。”   楼醒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贺敛扫了一眼楼醒,但没否认,只是问:“事情办好了?”   事情自然是办好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着跑来‘邀功’。   “那当然,也不看看……”   贺敛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后面眼神都没再给他一个,转头对徐青野说:“附近有适合谈话的餐馆吗?想想,钥匙给我,我去把车开出来。”   楼醒的吹牛行为被打断,他也不恼,看得出心情很不错,还有心情哼着小曲。   徐青野见状倒有些好奇了:“学长,你最近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怎么这么高兴。”   “好事倒没有,就是听来了一些乐子事,等等不急,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楼醒也学会了卖关子。   说是等到了地方慢慢地说,但等他们人已经坐在餐馆包厢的时候,楼醒只顾着吃东西,中途还优哉游哉地加了两次菜。   楼醒坐的住,贺敛的性子更不急,只把楼醒当空气。   最后楼醒实在是吃饱了,见贺敛稳如泰山,忍不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敛哥你可真坐得住,人家都找人来堵你想要你好看了,你就真不好奇?你怎么比我小学妹还淡定,你没看小学妹已经连着看了我好几眼了吗?”   贺敛慢条斯理地给徐青野夹菜:“那估计是你的错觉。”   得,算他碍眼。   昨天他听贺敛电话里语气明显比平时急了不少,本想着今天可以逗逗他敛哥,毕竟能看见贺敛失态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   楼醒:“事情和你想得一样。”   “我托我的朋友查了查,不仅是钱猛,就连方春来的账面上都没有多少钱了,而且我还发现,方春来在半年前就悄悄地和自己老婆离婚了,现在满腰包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京鹤的股份。”   “我记得他名下的房产应该有不少,离婚一点都没分到?”贺敛对此显然也有些意外。   楼醒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对,你说稀奇吧,按道理私生子都生了,婚也离了,方春来和孟姨的感情也没听说多好,怎么反倒把财产都给孟姨留下了。”   “你们认识方总的前妻?”徐青野听楼醒的话,他们和方春来的前妻走的似乎挺近的。   楼醒耸了耸肩:“何止认识,那是贺敛的远方亲戚。”   贺敛解释:“孟姨是我婶婶的亲姑姑,我婶婶叫孟婉。”   徐青野捋清了关系以后,这么插了一句后也不再问。   楼醒就接着说了:“那假设现在方春来就只留下了京鹤的股份,我听说他们好像用名下的资产抵押出来了不少的流动资金,资产都给了孟姨,那用来的抵押的会是什么。”   “京鹤的股份。”   “对!”这才是最让人心惊的。   要知道京鹤虽然最终的决策权始终都落在贺家直系的手上,但每年的分红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他虽然没查到钱猛去公海赌博欠下的具体数额,但这窟窿绝对不会小。   现在他们又收回了水晶公馆项目,集团财务室里卡着,一分钱资金都不往出批,搞不好后面这两个人就要狗急跳墙。   楼醒说着说着人一激灵:“哥,我们现在怎么办?我怎么觉得我们稍微有点动作,搞不好就得连方春来一起送进去,那孟姨那边我们是不是要先知会一声?”   贺敛:“嗯,这事不急,他们贪污工程项目款的证据我那里都有,之前始终都没处理,这次就一起处理掉吧。”   对于集团里的这种蛀虫,他向来不喜欢心慈手软。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槐江这边的项目算是告一段落,政府还需要走一些审批的流程,不过到时候就不需要贺敛再出面了。   两点,他们驱车回了北城,贺敛的动作向来很快,中午决定的事,下午就安排了一场见面。   徐青野以为贺敛要先去见方春来的前妻,所以也准备同去,贺敛又同徐青野确定了一遍。   “真的想和我一起去吗?如果不愿意回半山休息也可以。”   这有什么想不想的,徐青野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他们最先要去见的人是孟婉,也就是贺敛的亲婶婶。   贺敛没多问,徐青野想歪了。   只有楼醒看懂了,站在边上意味深长地笑,却不戳破。   回贺敛老宅这种事楼醒就不参与了,他中途找了个理由就溜了。   徐青野前面还在想楼醒这么八卦一个人,怎么这次溜得这么快,等车子一路驶到一处古朴的老宅外,看到那道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美妇人,徐青野才发现她们并是来见方春来前妻的。   而是见孟婉。   贺敛的亲婶婶。   前后两天连着见了两次家长,徐青野就算再平静一个性子也难免紧张,何况贺敛的父亲明确表示过不喜欢自己。   她有些僵硬地笑,要下车了却迟迟没有动。   直到贺敛帮她打开车门。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哦,我没事。”来都来了,她总不能像缩头乌龟一样将自己塞进龟壳里,既来之则安之。   下了车,徐青野尽可能保持着自然的笑容。   然而孟婉比徐青野想象中的热情很多,直接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是青野吧,经常听贺敛提起你,跟着贺敛叫我婶婶吧,今天他祖父和叔叔都不在家,你不用太紧张,贺敛说带你来,我准备了点小茶点,我们边吃边说。”   徐青野有些不太自然地叫了句:“婶婶。”   孟婉温婉的脸上写满了愉悦,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徐青野紧绷的心情这才总算放松了些。   但贺敛什么时候说他要带她回来,怎么就她自己不知道,她趁着孟婉走在前面不注意,捏了一下贺敛的手。   贺敛就由着她捏,还把自己的手往前递了递,应该是也发现徐青野的紧张,只听他低声说:“实在紧张我们现在走也可以。”   “青野你先和贺敛去前厅坐坐,我等下就来。”孟婉在前面走,拐到自己小厨房之前特意回头说了句。   徐青野仓皇松手,站的很直,脸上的红晕红的了耳根:“好的婶婶。” 第67章 项链   彻底地收了想走的心思, 徐青野开始打量着这座古朴的老宅。   这间宅院的格调并不是那种有钱人的奢靡,反倒墙壁一侧的书架上垒着一本本古籍,壁画是带有题诗的山水图, 摆件是琉璃盏和陶瓷瓶。   乍一看, 这里更像是哪位著名学者的家。   “那些古籍是我祖父年轻时候收集来的。”贺敛顺着徐青野的视线看过去并解释道。   徐青野:“你祖父很喜欢这些吗?”   除了这些,她还看到立台上摆了很多的字画, 摊开的字, 字迹落笔刚劲有力,描摹的画, 画中游鱼栩栩如生。   “嗯, 退休生活中的消遣。”   徐青野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再继续问,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家里阿姨在后院清理茶具,听见前厅的动静以为又是老先生带朋友回来了, 额外沏了一壶茶端了上来。   走过来才发现来人是熟悉的面孔。   “小少爷,今天送来的茶是普洱,小心烫,是带朋友来家里了吗。”   “谢谢, 这是我女朋友徐青野,这是平姨。”   “平姨您好。”徐青野微笑着点头, 安静时周身都带着温婉的气韵,与这老宅倒也相得益彰。   平姨知道这样的姑娘老先生估计会很喜欢:“好好好, 青野小姐你好, 我是家里的管家, 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贺敛:“我祖父和叔叔今天都不在家?有说去什么地方了吗?”   平姨:“老先生约了朋友去下棋, 说是中饭和晚饭都不回来吃了;先生的话应该也是约了人见面, 一早就出去了, 至于具体去做什么夫人应该比较清楚,夫人刚刚还在来着,也出去了吗?”   “久等了。”   刚提到孟婉,孟婉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手上还端着一个白色的陶瓷盘,里面摆放着精致的糕点。   “阿敛你和平姨说什么呢,什么事情我比较清楚?”   孟婉下来坐到了徐青野的对面,也不等贺敛回答自己的问题,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徐青野的身上,把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青野你尝尝这几个,都是我最近做出的新品,味道还不错,没有外面卖的那么甜腻,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喜不喜欢这种清淡口的。”   “平姨今天送来的是普洱吗?家里花茶还有吗?给青野再沏一壶花茶吧。”   “不用麻烦了,我喝普洱也可以。”徐青野其实不大习惯麻烦别人,还是麻烦贺敛的家里人。   孟婉笑吟吟地:“没事的,就当这里是自己家。”   平姨也热情地笑着:“没关系的青野小姐,夫人的糕点配花茶最好吃了,你一定要试试。”   平姨说着这件事就又走去后院泡茶,临走出前厅之前,大概是想起了孟婉刚刚的问题,所以丢下了一句:“我和小少爷刚刚在聊先生怎么还没回来。”   贺敛看向孟婉,他还带着明显的疑问,显然刚刚并不是随便一问。   “你叔叔啊。”孟婉提起这件事就想起今早没睡成的美容觉,对此深表不满:“一清早他就来了几通电话,不知道公司里的谁想找他,他大概是不愿意见,又怕那群人直接找来家里,躲去你伍叔那里了,现在两个人估计还在河边钓鱼呢。”   提起公司,徐青野尝着小糕点的动作都放慢了。   贺敛也多问了句:“叔叔有说是谁的电话吗?”   孟婉摇了摇头:“这倒没有,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不我现在打电话叫他回来,有什么事你们详聊?”   贺敛之前发消息来也只说自己要带女朋友过来,具体的倒是没说,现在想来大概是为了正经事回来的。   贺敛:“没事婶婶,我就是随便问问,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来找婶婶的,有一件事想麻烦您帮忙确认下。”   孟婉前几年出过一次车祸,这些年休养在家专心做豪门阔太太,公司也有些日子没去过了,她还真想不到贺敛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   孟婉放下手上捏着的小勺子,动作优雅地用绸娟擦了擦手指:“说说看,能帮忙的婶婶一定帮。”   “是孟老师和方总的事……”   贺敛把事情的原委和孟婉说了一遍,等说到后面的时候孟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我姑姑和姑父离婚了?是确定的消息吗?我昨天还和我妈妈通过电话,她没提起过这件事。”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她妈妈又知道,不可能是刻意不告诉她。   那大概率姑姑离婚是瞒着大家的。   孟婉手中的绸娟都被她捏皱了,但这件事确实不是小事情,她急匆匆地起身:“好,我帮你问问。”   孟婉拨通了自己姑姑的电话,这通电话通的时间比较长,大概有三十分钟,徐青野连平姨新泡来的花茶都喝完了,她才回来。   看孟婉的脸色,这件事大概是真的了。   果然,她坐下后,脸色比刚刚还要凝重一些:“我问了,确实是离婚了,姑姑人现在已经在国外了,离婚的原因大概和我提了几句,但也没细说,我没提这件事是你让我问的,但姑姑好像猜到了;她让我告诉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不用考虑她这边。”   “姑父是做了什么对公司不好的事吗?”   虽然她姑姑没说,但孟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贺敛没有否认,多提了一句:“京鹤的钱总是方总的私生子。”   孟婉觉得自己真是在家里呆的久了,外面的天都变了。   她听到此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脑海中的信息过了几轮,最后说:“阿敛,如果真是我姑父那边出了问题,要不知会一下你叔叔,让他出面去解决,你刚上来动作就做的太大,会寒了老人的心。”   贺敛知道婶婶是为了自己好,也没拒绝:“这件事还不急,我再想想。”   “嗯,那利弊你自己权衡。”   孟婉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对情绪有收放自如的能力,大概也是发现她与贺敛聊得太多,太长时间忽略了徐青野。   说完这件事,她迅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把注意力又放回到她的身上。   孟婉依然是那个温婉的长辈:“青野听我们说这些会不会有些枯燥?”   徐青野摇头:“不会,我现在是贺敛的秘书,公司的事情也知道一些。”   “秘书吗?”   孟婉眉头动了动,看向贺敛,脸色维持着平静,但贺敛看得懂自家婶婶想要表达的潜台词。   ‘你是不是强迫她了?’   徐青野没有察觉到这两个人眼神交换间的潜台词,自顾自地又说:“Leo下半年要回欧洲,我暂时兼职一下,我和贺敛说好,我做他秘书做到明年毕业季。”   听徐青野这么说,孟婉才淡定地收回视线,就好像刚刚什么也发生一样,又提起了别的。   孟婉看向贺敛:“你爸妈下个月要回来参加你表姐的婚礼,有告诉你吗?”   “没说,只是上个月说过要回国。”   “上个月就说要回国吗?那有可能。”孟婉想了想,大概回忆起了具体的情况:“你表姐的婚礼好像推迟了两个月,最近才又重新订下来的婚期,到时候你可以带着青野一起过去,我们全家估计都会去。”   孟婉从上次贺敛送出那条项链,就知道徐青野是他认定的人,所以从她见到徐青野的第一眼,就把她归为贺家人了。   孟婉随口一问:“青野你是不是还没见过贺敛的父母?”   徐青野动作一下子僵住了,脸色都倏地一下子变白了些,几欲开口,但‘没见过’这三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见过的。   她远远地见过一次贺敛的妈妈,面对面见过一次贺敛的爸爸,好像两次都不是什么愉快的情境。   贺敛与徐青野并排坐着,他起初没留意到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听她没回答,本能地以为她并不想让这段感情发展的这么快。   所以替她答了句:“没正式见过,她年纪还小,不急。”   真的没见过吗?   她怎么觉得不太像。   孟婉显然是看出了什么,但也没再多问。   贺关岭回来的很及时,贺敛事情问好了并不准备带徐青野留下来吃晚饭。   但人还没走出宅院就被拎着鱼竿回来的贺关岭拦了下来。   “看看,我就有预感家里来人了,你伍叔留我吃鱼我都没同意,这是……带女朋友也回来了?”   “让后厨多做几个菜,哪有饭没吃就让小姑娘回去的道理。”   贺敛:“饭就不留下吃了,我和阿野一会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再来吃,正好您回来了,上次说的那些资料您还没给我,刚刚婶婶去你书房没找到。”   “啊,你说那个啊,没在书房,你跟我来拿吧,让你小女朋友先坐下等一会儿。”   贺敛不太放心地看向徐青野。   贺关岭放下鱼竿,揽了揽自家侄子:“放心吧,不花你多少时间,马上就下来,这不还有你婶婶在呢吗。”   “贺敛我没事,你去吧,我可以和婶婶再聊会天。”   孟婉听到楼上的房门关了,才看向徐青野:“我这个侄子太敏感了,大概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婶婶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她知道孟婉看出来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徐青野这么直接,孟婉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孟婉:“贺敛的父亲应该找过你吧?”   徐青野:“嗯,找过。”   果然如她猜测的一样。   孟婉其实有些无奈,但犹豫着还是说了:“看样子贺敛应该不知道这件事,那这件事青野可以暂时保密吗?贺敛和他父亲的关系不怎么好,这几年稍微缓和了一些,但……”   如果知道自己的父亲又强制干预自己的人生。   这段亲情之间的裂痕就再难愈合了。   徐青野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上次是周老师,这次是贺敛的婶婶。   “好,我不说。”   孟婉怅然地感慨了句:“谢谢你可以理解,我和他叔叔都支持他自由恋爱,只是站在高处的人想不到那么多,也不知道现在时代不同了……”   贺敛很快就下来了,孟婉并没有时间和徐青野说更多。   但贺敛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徐青野情绪上的异常。   车上。   贺敛:“婶婶和你说什么了吗?”   “嗯,说了。”   “说什么了?”贺敛显然有些警惕。   “婶婶把这个给我了。”徐青野拿了半天,才费力地从鼓鼓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丝绒的盒子,这盒子她之前从贺敛那里拿到过一个,也是一条差不多的项链。   徐青野当时还不知道这项链的涵义。   刚刚她才知道,这是贺敛的祖母给两个儿媳妇的,是传家宝,贺敛妈妈的那条在贺敛自己这里,而贺敛的婶婶不能生育,这条也给了她。   “贺敛,这我不能收,这项链太贵重了……” 第68章 风波   她听到这些的时候实在是太震惊了, 甚至没反应过来拒绝。   她此刻尝试着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贺敛懂她在这段感情里的犹豫和不确定。   他理解,但他不会再给她任何离开机会。   贺敛接过那个红色的丝绒盒子,耐心地取出其中的项链, 靠近徐青野的位置, 帮她取下挂在颈间的那枚对戒,换成了这条古朴的环结项链。   贺敛全程没说过话, 但意图都写在了自己的动作里。   项链坠落在徐青野锁骨之间, 反射着车子里的灯光,翠绿色玉石间像是流淌着颤颤溪水, 波光粼粼。   贺敛的眸子定格在徐青野的身上, 发自内心地赞美:“阿野,你真的很漂亮。”   “谢谢,可是我……”   “所以可以试着慢慢接受它们吗?它们大概许久没有见过光了,这条项链需要一个新的主人。”   他的语气诚恳, 落在耳边轻柔的声音带着蛊惑足矣蛊惑她的能量,让她实在无法再一次说出拒绝的话。   “那我……那我试试,但是我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做好,我怕我做不好。”   贺敛:“阿野, 其实我不需要你做什么,能留在我身边就好。”   短短的两天时间, 稀里糊涂地见了双方的家长,贺敛最后的那句话始终环绕在她的脑海里, 她以为自己起码要花几周的时间才能把这件事消化好。   但等很多年以后的徐青野回头去看, 那段时间已经算是接下来日子里最平淡的一个小片段了。   --   五月初。   京鹤集团在短暂的平静之后, 随着水晶公馆二期发布出一则停工公告, 北城的舆论走向猛烈地刮起了狂风暴雨。   事情的起因是北城本地一个很有名的博主发布了一条爆料, 说前些年主打普通民众高质量生活的水晶公馆不仅二期开始停工, 一期也正面临着严重的管理问题,京鹤集团因为不满意二期的预期盈利能力,将一期很多后续的维护费用都斩断了来源,一期工程承包的物业都集体罢工了。   这位博主还配了很多图片,图片四处都是破烂不堪,小区内的水池里面干涸处都张满了绿色的苔藓,连一些种植的树木都被拦腰砍断,被成车拉走,之前宣传的儿童娱乐设施区直接变成了荒凉的杂草区。   无论怎么看,俨然都是一片片破败的景象。   因为京鹤开发的项目遍布北城,所以这件事不仅是在水晶公馆住户的群体里,在整个网络上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次是水晶公馆,下次会轮到哪个倒霉蛋。   这件事爆出来之后的一整周,京鹤公关部一整层都彻夜亮着灯,进出贺敛办公室的高层领导就没断过。   不仅外面人时刻在等着京鹤给出一个回应,就连京鹤内部的员工也都盯着这件事的风向。   因为事情从发生到发酵,公众始终都没能等来京鹤的任何声明回应。   京鹤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   此时贺敛最信任的几个高层正在和贺敛汇报外面的舆论情况,徐青野安静地给贺敛又添了一壶茶,然后坐去了一旁看书。   她最近这几天也怎么睡好,不过倒也不像是公司里那些不知情的员工那样精神紧绷着。   她大概知道贺敛的计划,也知道外面事态的发展仍在按照贺敛的预期走,除了睡眠不足导致的疲惫,她心情还算不错,最近也在有滋有味地恶补着商科知识。   此时财务部总监正苦着一张脸倾诉:“贺总,方总手上现在还有京鹤不少的股份,公司其余的小股东有些被方总说动,现在外面的舆论环境对我们来说已经很不友好了,就怕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公司的股价还要再跌下去。”   “是啊,贺总。”   公关部总监黑眼圈用粉底已经完全遮不住了,最近人也开始变得有些焦虑:“贺总,证据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那个博主发的一多半都是不实消息,我们的声明难道还不发吗?”   她这几天来问了不止一次,但贺敛的态度就是‘等’,说要等一个好的时机,但以她这么多年的公关经验来看,只有最及时的有效回应才能降低公司的损失,时间推移的越久,澄清的效果就只会越差。   她们再多的手段去引导网上的舆论,肯定也不如直接发声明效果来的迅速。   而且她们底下有的员工已经开始抱怨了,群体里慢慢开始有了对贺敛不信任的声音,觉得贺敛的手段不如老贺总,他的上位将会带着公司走下坡路。   贺敛却依然淡定:“不急,再等等,比起我们应该会有人先坐不住。”   “如果这次的事成了,下个季度每个部门的奖金翻倍,就当犒劳大家最近辛苦。”   贺敛笼络人心的手段很简单,那就是发钱,当这种朴实无华的方式往往也最有效,也许是这句话鼓励了高层,她们明显都来了精神,毕竟现在还能留下的一半都是贺敛的心腹,也知道贺敛大概率是有自己的考量。   吃了定心丸,人陆陆续续的走。   等人都走光了,徐青野撑着下巴看向贺敛,当时舆论发酵其实挺突然的,对于她来说算是措手不及。   但贺敛却好像永远都可以游刃有余地做着一切,也可以始终都这么宠辱不惊,她好像极少见他失态的样子,除了对她。   “怎么了?”贺敛抬眸对上徐青野的目光。   徐青野努了努嘴,拎着书坐到了贺敛的面前:“在想自己怎么没去读一个商科,学法律也只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去为企业争取利益,但像方春来他们这种赖皮的行径,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是的,楼醒去查过,这次的舆论就是方春来掀起的,连那些水晶公馆的照片都是他提供的,明显的贼喊捉贼。   “对付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   “这本书里也这么说,不过说的比较文明,说企业应当创造条件,与对立的企业站在同样的战略位置上,才能有机会获取更多的利益。”【1】   “《高新企业战略管理指南针》”贺敛拎起徐青野扣在桌面的书翻了翻:“黄梨给你的?”   “嗯,黄姐带给我的书,没有什么基础看看有些吃力。”   贺敛拿过那本书,是黄梨买来的全新版本送给徐青野的,书的内容已经被看了大半,里面几乎每一页用记号笔和便利贴写下了大量的批注,足矣看出徐青野在做这件事时候的认真。   贺敛认同地点点头:“这些确实需要一些基础,有机会我可以系统地教你一些,不过,先别想这些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贺敛最近人一直泡在公司,徐青野也始终陪着他,前两天楼下始终都有记者堵着,他们非下班时间始终没怎么出去过,听着贺敛的提议,徐青野看了眼时间有些犹豫:“这个时间出去没关系吗?”   “没事。”   徐青野:“好啊,那我们走吧。”   徐青野下了地下车库,才发现这边额外设了安保,贺敛的车位上,司机开来了一辆比较低调的沃尔沃,她们开车出去的时候还算顺利,没被记者拦下。   车子开上路,连着过了几个熟悉的红绿灯,徐青野看着周边的街景,怎么看这条路都像是回半山的。   她有些好奇地侧过头问贺敛:“我们是要回家吗?这不是回家的路吗?”   “先不回家,带你去水晶公馆。”   水晶公馆也在这条路上?   她也是来了京鹤才听说过水晶公馆这个楼盘,具体的位置她之前还真的没有了解过。   但既来之则安之,她不知道,贺敛总知道的,毕竟这个项目在给方春来之前,算是京鹤一个比较重要的房地产项目。   贺敛的车技很好,一路平稳地开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小路边,路边高耸的树木后是一片片连成线的白色小楼。   “到了,就是前面这里。”   “这里就是吗?”徐青野下车后站在的那个位置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的半山别墅区。   这里的地段不说是北城经济最好的地段,但绝对是环境最好的地段,她之前开车回半山,经常会路过这里,当时总以为里面建的是什么私人的住宅。   “嗯,这边算是后门,从这里穿过去就是水晶公馆的住宅区了,跟我来。”   贺敛在前面引路,徐青野跟在后面。   他对这里似乎很熟,徐青野脑海中闪过一个无厘头的念头:贺敛好像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再结合她最近在网上看到的消息,她以为这次过来真的就这样出入自由,毕竟依照那个博主的爆料,水晶公馆的物业公司都连夜搬走了。   但等他们穿过小路走到小门的时候,却被一个看着十分年轻的小姑娘拦下了。   那小姑娘坐在小板凳上不知道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人还没抬头,就不耐烦地开始赶人:“都说了多少次了,不是这里的住户不能进来,你们这群人怎么就说不听。”   徐青野本想解释,那小姑娘像是应激一样,话都没停:“都和你们说了网上传的那些都是假的,怎么就是不信,你们赶紧走吧,不要想着从这里进来了,大门那里也别想,再硬闯我可要报警了。”   “小唯?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那个小姑娘听见贺敛的声音猛地抬头,看着面前的贺敛确实有些眼熟:“你是……贺敛哥哥?”   “嗯,我是。”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小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贺敛哥哥啊,不好意思,我刚刚没仔细看,都没认出来是你,你是来找我哥哥的吗?他这个时间还在店里,要不你过去找他?”   “嗯,不急,最近想来采访的人很多吗?连这条小路都安排人守着了。”   “挺多的,大门那边有顾叔叔守着没人进得来,这边倒是溜进来过几个,大家就轮流过来守一下……”   小姑娘一个人在那里看着有些无聊,见贺敛带着徐青野过来,就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和两个人说了一遍。   贺敛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也就没继续带徐青野进去。   徐青野远远地看过去,其实也发现了,这里的环境比起网上爆料的要好上不少,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人管理的住宅区。   方春来发出的那些不实消息,能借用舆论拿到二期项目款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被反噬的概率倒是不小。   她对此十分疑惑。   人回到车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忍不住好奇地问贺敛:“这到底怎么回事?”   “想知道?”贺敛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偏偏卖起了关子。   作者有话说:   【1】书编的,言论也是瞎说的,爱你们是真的,啵~(油腻一下溜了溜了! 第69章 邀约   她当然想知道。   徐青野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跟在贺敛的身边, 虽然知道贺敛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会在适当时间进行‘反击’,但对于网上说的那些水晶公馆破败不堪的情况,她其实是默认的。   方春来和钱猛狼狈为奸, 始终的把水晶公馆的项目当初自己私人的摇钱树, 通过一些手段尽可能地节约成本,甚至水晶公馆在她心中的预设大概是一片烂尾楼。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 短短的这几天时间, 贺敛就算有再多的钱投进去,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水晶公馆焕然一新。   但徐青野越是急, 他偏偏就慢悠悠地看着她。   她已经系上安全带了, 在贺敛无声地‘诱惑’下,她又鬼使神差地解开。   有些事情做起来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徐青野这次凑到贺敛擦过他脸颊的时候,脸甚至都没红。   “这样可以了吧。”   大概是两个人这段时间都没有什么过多的亲密接触, 贺敛手指擦过徐青野吻过的地方,若有所思地提了句:“今晚回半山?”   “都来这边了,当然要回半山了,贺敛你别扯开话题, 你还要不要告诉我了。”   徐青野最近恶补了大量的商科理论知识,毕竟是黄梨认证过的好学乖宝宝, 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深入了解商界实战的机会,她哪里会轻易的放过。   自然也就没听懂贺敛话中的弦外音。   贺敛发动引擎, 打了一圈方向盘将车开回到主路上, 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网上爆料的那些图片都是真的, 只不过那些都是一年前的情况, 不是现在。”   而爆料出来的那些‘烂摊子’也是那个时候方春来丢下的。   时间回溯到一年前的春节。   贺关岭因为心脏的问题不得不回家里修养, 他那时候刚从国外回来正式挂职京鹤的董事, 水晶公馆因为主打的噱头是高档小区,所以每年的维护就需要不少的费用,项目是挂在京鹤名下的,但具体的细节都是集团拨款,方春来名下的子公司去管。   过了前期最赚钱的阶段,维护阶段不仅没什么油水捞还容易有麻烦,方春来就总惦记把这一摊子事丢回给集团。   只是前面提出几次都被贺关岭否了。   当时方春来大概是以为贺关岭病重,贺敛又是年轻人,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摆烂把这个摊子丢回给了京鹤,当时用的理由也十分的冠冕堂皇,说水晶公馆的那片地虽然以前是他的,但后来被集团买走他们只有一个使用权。   建设的时候资金审批卡了又卡,导致最后工期延误,这个项目始终都是他们自己在往出掏钱补亏空,现在项目建成了,但维护的费用巨大,需要集团自己来承担后续的维护。   “这不是耍流氓欺负人吗?而且黄梨说过,当初的维护费用集团已经一次性支付过了。”徐青野这段时间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这么气愤了。   “那后来呢?”   “有一大批业主抛售了当时的房产,当初时机比较特殊,怕引起公司的动荡,所以我以私人名义尽数收购了那些房子。”   “这不是明显的落井下石?”   贺敛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水晶公馆这片地段位置比较好,位置又是在北城的老城区,虽然建造的时候有些水分,但基本的大框架还都是合规格的,圈子里知道这事的人,一人从我手里挑走了一套,物业丢给商谦原了,刚刚那个小姑娘是他的亲妹妹。”   “小唯原来是他的妹妹。”   难怪她一看到那个小姑娘就觉得有些眼熟。   贺敛:“这件事当时就传出了一些风声,有人也想在网上闹过,不过后来没有抛售房产的业主都私下里和京鹤达成过协议,由集团出钱为水晶公馆建设专属托班、图书馆、游泳馆等配套设施、也会为业主提供一些园区内的工作岗位,同时保障业主生活的绝对私密性。”   “沈周思在这里也留了一套房子。”   徐青野:“这么人性化?那网上流传出的那些图片?还有那些业主的爆料。”   “应该是当时不同意协议直接抛售的业主发的,图片有些是去年施工期间的图片。”   难怪贺敛会这么淡定。   有了这一年的准备时间,后期规划的福利项目全部落地,只要对外公开,网上许多的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   那他等待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时机呢。   徐青野产生了和京鹤公关经理同样的疑惑。   回到了熟悉的房子里,徐青野只换下了鞋子和外套,就紧紧地跟在贺敛身后走进了卧室。   徐青野其实听到这里隐隐有些兴奋,比较掌握主动权到什么时候都是一样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行动呢,真的要拖到公司的股份跌落在最低点吗?到时候方春来手上的股份虽然不值钱了,但你亏损的也会更多。”   毕竟贺敛现在才是京鹤最大的股东。   “明天,如果我没猜错,方春来明天就会找上门了。”   徐青野还有事情没弄懂,想继续问:“那……”   还没等她问出口,她只听贺敛说:“阿野,明天的事就留在明天来处理吧,我们已经很久没回过半山了,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今天家里的阿姨不在,屋子里开着昏暗的灯光,四处都静悄悄的。   如果喝一杯,自然就不会只是简单的喝一杯。   这是他对她的邀约。   徐青野终于不太自然地小声嘟囔了句:“那我这次回家的代价有些大。”   难怪刚刚会问她,   “所以要来吗?”   徐青野头放得更低了:“要。”   面对面前这个男人,很难不妥协。   她同贺敛确实很久没有过亲密接触了,她们也很久没回过半山,熟悉的环境配合着酒精,总是能激发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热情。   “这里可以吗?”   “可……可以。”   贺敛手指探至腰身以下,对她用足了自己的耐心,从放下酒杯吻她开始,他就一直在专心安抚她紧张的心情。   徐青野添了几分醉意,不自觉地攀附到贺敛的腰身上,表白起来也十分的大胆:“贺敛,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嗯,说过,再说几次给我听。”   “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徐青野眼尾那里红红的,看着像是刚哭过,上面还坠着温情的余韵。   她在他的耳边反复呢喃着,以前总是听人说在自己爱的人面前,很容易痴迷上这种亲密关系,她曾经不以为然,如今却自甘沉沦。   后来贺敛以‘我爱你’作为回应。   她累了,卷着被子窝在了床铺的角落,半梦半醒大约听见贺敛同她说话。   他说:他总是会被她身上的那股韧劲所吸引,明明辛苦却如同野草一样野蛮生长,以前是这样,现在也依然如此。   “以前的事你怎么知道?”她顶着驱散不尽的困意问了这句,然后就沉沉地睡去,没再听到贺敛的回答。   贺敛调暗了床头灯,把徐青野捞到靠近自己的位置:“我都知道的,后来都知道了。”   --   极致疲惫后的好眠,让徐青野醒来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但最近每天打卡做上班族习惯了,她睁开眼刚七点。   徐青野撑起身子想坐起来,被贺敛捞了过去又塞进了被子里:“今天不急着去公司,再陪我睡会。”   随即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身。   不是说今天方春来会找上门吗?   算了。   老板都不急,她这个做秘书的自然也乐得清闲。   近期难得安逸的一个早上,徐青野躺到了九点才起,家里阿姨不在,她自立更生地做了一次早饭,他们吃过饭出门已经快十点半了。   贺敛开车,她坐副驾驶帮他处理消息,一路上发来的消息就没停过,徐青野见实在处理不完,最后就只捡着重点看,最新一条消息是黄梨发来的。   徐青野:“方春来来公司了,已经在等你了。”   “还有别人吗?”   “没有,黄秘书说就只有他一个人。”   “人刚来?”   徐青野看了眼黄秘书最开始发给贺敛消息的时间:“两个小时前人就来了,现在还没走。”   徐青野看过之前贺敛办公室的访客记录,方春来也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短暂的坐一会儿就走了,还是第一次等了这么久。   看样子是真的急了。   贺敛却依然不紧不慢,等他开车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到了午休时间。   贺敛之前在京鹤做董事的时候有一间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他是后来才搬到贺关岭之前的办公室的,但那间办公室始终都空在那里。   他人明明已经到了,也不急着去见人,带着徐青野去了他之前的办公室休息。   一个午休的时间,徐青野始终坐在阳台边晒太阳,偶尔和贺敛闲聊几句,回回黄梨的消息。   黄秘书知道她和贺敛已经来公司了,等着看好戏,时不时地还会和徐青野播报方春来都做了些什么。   徐青野:“方总还在贺总的办公室?”   黄梨:“贺总不在,吴秘书把人请到隔壁的会议室了。”   徐青野:“还在等吗?但是方总没和贺敛说自己来了。”   她又翻了翻手机,贺敛的手机确实没有方春来发来的消息,电话也没有。   黄梨:“宝贝,你不会以为谁都能有资格有贺总的联系方式吧,我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同学,也是确认当她秘书才有的联系方式,之前都是和Leo单线联系的。”   黄梨:“对了,贺总准备带你躲到什么时候,等到他走?”   徐青野:“贺总说午休时间不谈工作,等到了下午上班时间再说。”   黄梨忍不住对着不远处徐青野现在在的这间办公间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好老板!够体贴。”   --   京鹤下午的上班时间是两点整,贺敛是踩着时间带着徐青野回办公室的。   一晚不在,秘书室里已经摞了很多需要贺敛过目的文件,其中有些文件是今天要签的,贺敛忙了一阵,方春来见到贺敛人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   他出来叫了几次黄梨,黄梨明明看见贺敛回来了,但也很会心地只说贺总还不在。   最后是方春来实在等不及了,人冲到贺敛办公室才发现他明明已经来了。   方春来看那样子就知道贺敛早来了,等了这么久一腔的火气无处发,刀子一样地眼神看向一旁的黄梨,也顾不上自己从儿子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说这个秘书是贺敛的地下情人。   贺敛:“好了,方总,这么匆匆忙忙地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贺敛这话很有效果,让方春来立刻想起了自己此行的来意,收敛了自己的火气,连脸色都刻意装的好了一些。   方春来:“贺总,这次来主要是有公司上的事情想和你聊聊,就是涉及到的内容比较私密,你看……”   这是想让在场的‘不相关人员’都出去的意思。   黄梨见老板帮自己挡火气,很识趣地先走了,那贺敛的这间办公室里就只剩下贺敛和徐青野。   方春来此时也是认出了徐青野是那天因为钱猛受伤的秘书,脸色缓和了些:“徐秘书,方便出去吗?我有事情要和你们贺总谈。”   “她不用出去,方总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徐青野本来是想走的,但贺敛说自己不用走,她就继续安心坐在沙发上看书,徐青野坐在贺敛给她准备的小沙发上,手边的小茶几上还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怎么看都不像什么秘书。   方春来人虽然老了,眼力该有的时候还是有的,有了上次的事,再加上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   “徐小姐是?”   贺总笑了笑没否认:“就是方总看到的关系,可惜上次钱总没猜对,这次钱总怎么没跟着方总一起来,他应该也挺想见我的,最近有一个好消息可能要让方总转达给钱总。”   方春来伪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知道贺总说的好消息是指什么?”   “和槐江政府合作的项目谈成了,水晶公馆的项目短时间内不会重启,这样就不会出现网上所说的而二期工程资金不够会烂尾的情况了。”   听见这话。   这次方春来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本来他过来主要的目的就是试探口风。   他还真是小瞧了贺家这一代的接班人,这是直接和他摊牌了。   既然大家都是狐狸,拐弯抹角就没意思了。   方春来咬牙强撑:“贺总,既然这些事你心里都有数,那你开个条件吧,水晶公馆项目的资金你要怎么才肯批给我,我们分公司现在手头的项目也没有几个了,就等着靠这个项目吃饭呢……”   ‘啪’的一声,贺敛直接把手里拿的文件甩在了方春来的面前,明明贺敛嘴角还噙着一抹笑,但方春来却莫名的有些阴冷。   “方总你别急,先看看这个,这里面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第70章 伴娘   徐青野坐的位置近, 那文件都摊在那里,她只扫过一眼就看到了那文件上的内容。   股权质押?   十分敏感的四个字眼。   她不由自主地坐正了些,显然也是被上面的那几个大字惊到了。   但这种场合这种时机显然并不适合直接问贺敛, 于是她发消息给黄梨。   徐青野:“黄秘书, 公司股权相关的章程有电子版吗?可以发我一份吗?”   黄梨很羡慕徐青野能近距离吃瓜,她迫不及待地开始八卦:“怎么样?已经快进到低价收购股权环节了?方老头是不是脸都绿了?没想到大风大浪都过来了, 在贺总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徐青野看了眼方春来, 回了两个字:“黑了。”   徐青野:“低价收购股权?贺敛打算收购方总手上的股权?”   黄梨:“青野你这个样子就是被贺敛卖了都要倒给她数钱的,要不是为了这事, 你们家贺总才没空理方老头, 他都这把年纪了,也就手上那点股权还值得贺敛惦记惦记。”   徐青野不懂:“低价是多低的价?”   黄梨:“那就看你家贺总心有多黑了。”   黄梨:“给你的书最近要抓紧看完哦,我下周抽查。”   徐青野灰溜溜地‘哦’了一声,她处理日常的事物已经可以上手了, 但涉及到太深层次的问题她就不懂了。   看样子还要花些时间好好学习。   三分钟后。   徐青野收到了一份京鹤打包汇总的章程,里面关于股东股权的那一页被标注了几处重点。   其中有一处比较显眼,写着:“股东向股东以外的人转让股权、应当经过其他股东过半数同意;经股东同意转让的股权,在同等的条件下, 其他股东有优先购买权……不可私下以任何方式与手段质押股权。”   她大学虽然没选修过公司法,但讲座还是去听过几次的, 这种私下里的股权质押大概率是质押给了什么地下组织。   生不生成法律效应不知道,但这么大额的数目, 大概率会有人身危险。   而此时的方春来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自己签署过的文件自然不会忘记, 等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名字边上那个熟悉的手印, 直接眼前一黑, 人差点都没站稳栽下去。   贺敛倒是无所谓方春来倒在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有二十四小时音画同步的摄像头在。   但他时间有限, 也不绕弯子:“方总既然已经看了,不知作何感想。”   方春来到底也是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的老总,人晃了几下,最后还是站稳了。   “贺敛你是什么意思。”   贺敛转了转食指的戒指:“也没什么意思,方总,我只是在想,与其你拿着京鹤的股权找地下赌场质押,不如把股权转让给我,现在的股价虽然不是最高点,但比起被债主追上门,总要体面一些。”   “贺敛你无耻。”方春来捂住胸口,连布满沟壑的眉头都到颤抖。   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贺敛这是下套在给自己钻呢。   难怪他半年前整治公司贪腐,拿到了他的小辫子也放他一马。   难怪股东大会钱猛发难,他也按捺着不与他们翻脸。   “你、你是故意了,之前借着贪腐的由子把老李和老冯送进了局子,现在开始对我下手了,我们可都是当年陪着你祖父打江山的老人,你也不怕让大家寒了心!你休想,股份我是肯定不会转让给你的,做梦吧你!”   方春来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走出去的时候,一把摔上了门,‘哐’的一声,整个楼层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徐青野半掩上手中的书,心想果然和黄秘书猜的一样,这事没有那么轻易办妥。   贺敛虽然有自己的算计,但方春来好像并不想买账。   “现在怎么办,方总好像并不想把股份卖给你。”   贺敛却格外的淡定:“不急,他会卖给我的,他既然不想以现在的价格交易,那就再等等。”   徐青野想到刚才黄秘书的话,弱弱地问了句:“你是从一开始就准备用这种办法收购方总的股份吗?”   “有类似的打算,只是没想把事情推得这么快。”毕竟他也知道把狗逼急了要咬人的道理。   但既然答应了阿野家里人要尽快处理掉这些威胁,总要行动的快一些才行。   --   方春来那边的股权质押还有一定的事先,比起直接把京鹤的股份低价给了贺敛,他总是还抱有希望挣扎一下。   一切似乎还处于不可调解的旋涡之中。   贺敛也不急,温水煮青蛙似的慢慢等着。   但筹钱这种事哪有那么容易,而且是这么大一笔的款项,京鹤的那些小股东刚发现方春来有借钱的苗头,就都躲了出去,方春来最后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前妻的头上。   直到他发现自己这位前妻已经迅速处理好了所有离婚分得的财产,移居国外后,才终于反过味,钱猛捅下的这个窟窿,现在好像除了贺敛,没有人能救他们了。   方春来在挣扎了大半个月后,又表示想约贺敛见一面。   这次却被贺敛一口回绝,只让秘书室转达这位公司的元老股东:如果他不能拿来贺敛想看到的东西,那他们近期就没有什么好见的了。   但显然下这个决心并没有那么快。   京鹤的股价还在以缓慢的趋势下跌,贺敛按兵不动,外面的人也都从最开始的唱衰变得有些摸不清形势,尝试着稳下心神静观其变。   徐青野起初还会有些担忧,但最近这几天,她却开始为了另一件事发愁了。   贺敛表姐的婚礼提前了。   如果只是简单出席一下,她倒也没这么烦恼,但因为他表姐约好的伴娘中有一位因为来不及从国外赶回来,所以她表姐拖周老师帮忙找一位适龄未婚的伴娘。   周老师找到了她。   这样的忙她也不好拒绝,又是贺敛的亲表姐,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同意了。   时间比较赶,她从知道这个消息到确定参加只用了三天时间,婚纱和伴娘服又都是提前订好的,婚期就在后天,所以她明天就要提前过去试穿伴娘服。   到时候设计师在,如果伴娘服不合身还来得及改。   徐青野听黄梨说贺敛的父母已经回北城了,贺敛的妈妈是她表姐的亲姑姑,今天大概率也会在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周老师也在,身边又有贺敛在,她总不至于太过尴尬。   但想到贺敛的父亲,她……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昨晚没睡好,还是有些紧张?”贺敛用掌心覆上徐青野的额头,并不热。   徐青野抿了抿唇,神情有些不自然:“我之前没做过伴娘,有些紧张。”   “嗯,要是觉得不能适应可以回绝,我再让小姨另外找人。”   徐青野摇了摇头,她既然都答应了,还是想尽可能地做好,明天就是婚期,她不想扫兴。   徐青野敛了敛情绪:“没事,我应该可以,我们现在过去吗?”   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了,周老师说她已经在去的路上,但具体去哪儿她还不清楚,要贺敛带路。   “确定可以吗?”   徐青野点头:“嗯,可以。”   贺敛报了个位置,司机一路开过去。   等车子驶入熟悉的街区,徐青野发现那条路有些眼熟,位置就在贺敛家的老宅附近,那边也是一个看着就十分宽敞的宅院,除了房顶都铺陈着青瓦,其余的布置都比较偏现代,门前进进出出的都是人,门外张灯结彩,让这个本就不宽敞的小路有些拥挤。   司机没有把车开进去,贺敛带着徐青野下车。   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周徽言就站在大门的里侧,手上捏着几张纸,一直看向门口。   直到看到徐青野进来以后,才终于大步走上前迎了过去:“青野你来了,贺敛你表姐夫就在隔壁,知道你要过来,让你要是来了先过去找他。”   贺敛看了眼徐青野,那神情看起来像是在征求徐青野的意见。   很有老婆奴的潜质。   周徽言打趣:“行啦贺敛,小姨知道你俩现在感情好,我的宝贝徒弟都被你挖去做秘书了,你好歹也给我们留点私人空间,让我们师徒俩好好说说话。”   徐青野知道贺敛这是担心自己在陌生环境不适应,但她也只有来之前觉得有些紧张,来得路上就做好了心理调节,把那些紧张的小情绪抛到脑后了。   徐青野:“你去吧,我和周老师好久没见了,我们说说话。”   “嗯,有事情打我电话。”   贺敛走了。   周老师一脸豪迈地把手上拎着那几张资料卡甩给了徐青野:“来,我的宝贝徒弟,这次当伴娘的辛苦费。”   徐青野还当是什么,打开一看发现是自己之前一直想要的一些论文数据。   “这些是?”   “最近学校的院领导对这个课题也很感兴趣,你就依着你的那个课题做,到时候这篇论文发了我直接拿院里帮你申请。”   京大有一项比较人性化的规定,只要本科生在校期间可以在所学领域的高等期刊上发表三篇有足够影响因子的论文,就可以抵掉毕业论文。   徐青野之前已经有两篇了,算上手上还未完成的这一篇,她可以提前修完学术论文的学分。   徐青野:“谢谢周老师,我很需要这些。”   周徽言:“我就知道你需要,走吧,进去看看新娘子,这次的伴娘礼服我看到了,很漂亮,保证你喜欢。”   铺着红丝绒地毯的主厅里坐了许多人,周徽言带着徐青野绕过主厅走去了后面敞开门的那个房间。   屋子里还陆陆续续地传来说话声,新娘子的声音有些英气爽朗,等徐青野走近一些,就见坐在椅子上笑盈盈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鱼尾流苏裙,看那裙子的长度不像婚纱,应该是今晚晚会的礼服。   那个衣着华丽的女人长相和周老师很像,但温婉中还带着她特有的气场,倒有些像是女强人。   “小姑姑你来了,快进来,我刚还和大姑姑提起你呢。”   原来贺敛的妈妈也在,徐青野站在门口有些踌躇,但还是紧随着周老师走了进去,贺敛的妈妈好像并没有认出自己。   周徽言:“尔尔,把你的伴娘带来了,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浪费你那身手工定制的伴娘服?”   周尔在徐青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站在自己小姑姑身后的姑娘,她的样貌并不是那种明目张胆的眉眼,但绝对又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   没想到小姑姑还有外貌条件这么好的学生。   周尔开着玩笑:“那一定是我的伴娘服高攀了,小姐姐真的感谢你可以来,我的好朋友都在国外没能赶回来,这次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叫徐青野。”   “周尔,尔来四万八千岁的那个尔。”   大概是对徐青野这个名字太过敏感,一直帮周尔打理头发的周徽柔又一次抬头看向她们。   周徽柔之前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当这个名字与徐青野的脸完全对照起来,她的记忆并不仅仅只是停留在面前这个姑娘是自己儿子的女朋友。   回溯到记忆深处,她又想起了别的什么。   这个姑娘,果然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重启两个人这次的见面。   尤其当她留意到徐青野锁骨间坠下的吊坠。   贺敛把这条项链都给她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房间里有些不对的氛围,周尔出声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大姑姑你也认识青野?”   作者有话说:   【1】部分摘自《公司法》第七十一条   【2】摘自《蜀道难》 第71章 牌局   周尔的疑问, 无意间戳开了那层横在徐青野和周徽柔两个人之间的泡沫。   让她们不得不在这种场合直面彼此。   周徽柔的表情僵持了两秒,随后又恢复了她面孔上最常见的那种温婉,她看向徐青野, 说话间已经戴上了坦然:“许久不见, 这么多年过的还好吗?”   周尔大概没想到小姑姑带来的学生和大姑姑也认识,她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人。   徐青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最后只是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场见面来得突然, 贺敛也并不在她身边, 她到底还是有些局促不安。   周尔不清楚内情,此时有些粗线条:“还真让我猜对了,小姑姑之前就和我提过好几次,说青野是她最喜欢的学生, 没想到大姑姑也认识青野。”   “青野也差点成为我的学生。”周徽柔淡淡地提起了前尘往事:“后来因为一些变故没能进入我们的舞团。”   周尔‘啊’了一声:“那真是很巧,难怪青野的气质这么好,大姑姑我发现你们从事芭蕾艺术的演艺人员都有很独特的气质,你们最近什么时候还有演出一定要给我留两张票, 我好久没看过这种演出了。”   周徽柔:“今年下半年在国内还有几场演出,到时候给你留一些票, 你可以带小秦过来看。”   提起秦唯恩,周尔显然有些嫌弃:“他啊, 还是算了, 他才没那个艺术细胞呢, 人还没回国的时候就惦记着和贺敛一起去跳伞了, 他也不喜欢这个。”   提前自己这个表弟, 他年岁也不小了, 周尔想到了之前贺家一直属意的那个小姑娘,多嘴问了句:“这两天怎么没看见韩棠过来,不是说她上次回国演出就没再回去吗。”   周徽柔语调轻轻柔柔的,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韩棠跳舞的时候摔了一下,还在住院养伤,尔尔,新婚礼物她托我带给你,婚礼可能不是很方便出席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在场的人都知道需要住院的腿伤对于一个舞蹈演员来说多么致命。   连徐青野都十分诧异。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周尔还想继续问,眼见着话题慢慢开始跑偏,始终站在一旁的周徽言终于出声了:“尔尔,怎么没见你另外的两个伴娘,给青野的那套伴娘服是不是还要试一试,今天时间充裕,还来得及让你请来的服装设计师改改。”   “欧欧和小慧也在里间试衣服,设计师也在,那你们快进去试试吧。”   欧欧和小慧是周尔的闺蜜,徐青野则代替了另一个没能回来的女生。   周徽言带着徐青野进去。   因为周尔这两个好朋友的礼服是按照她们的身材比例1:1量身定制的,她们早早就拿到了礼服,也没什么可改动的空间。   徐青野进来以后,设计师的主要注意力就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知道徐青野是被找来临时救场的,所以周尔这两个好朋友也都很照顾她,全程都在帮助她试穿衣服。   好在她的身形和周尔没能回来的那位朋友差不多,需要改动的地方不大,只需要再把腰线再往里面收一收,设计师十分专业,、动作也快,前后加起来也就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徐青野又穿上了那条改好的裙子。   木白色的纱帘后面,徐青野踩着浅色的低跟鞋从后面走出来。   周徽言在看到徐青野此时模样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美’,实在是太美了。   徐青野长得白,长相带着三分的清冷,这种手工定制的丝绸长裙将她的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舒缓的身体线条又平添了几分古典韵味,服装设计师随手从哪里拿了根素簪子,帮她挽了一个髻,顷刻变成了古朴画像中的美人。   但总感觉还差点什么。   欧欧和小慧对视了一眼,也有相同的想法,两个人绕着徐青野打量了一周,小慧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感:“我知道了,我看周尔这次回国把那几盒成色上好的春带彩拿回来了,飘花的那个,欧欧你去顺一个来。”   小慧和周尔的主业都是珠宝设计,欧欧是富N代,家里的长辈喜欢翡翠手镯,她经常帮忙代购,也算有些也研究,尤其这种成色好的珠宝,小慧提起的那一瞬间,欧欧就猜到她说的是那一副。   欧欧神秘兮兮地拍了拍徐青野的手背:“honey,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帮你把手镯顺来,保准和你很配。”   徐青野只听这两个人的三言两语,就知道她们两个要‘顺’的东西价值不菲,她想拒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合适,于是看向一旁的周徽言。   周徽言刚刚出去了,这会儿回来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相机,正忙着给徐青野拍照:“青野你别动,对对对,这个角度让我拍一张,贺敛那个臭小子之前把我书架里你的照片拿走了,我再拍一张洗出来一张摆在那里,你这身伴娘服真的好看,等一会儿叫贺敛也来看看。”   周徽言一边这么说一边指挥着徐青野换一个姿势。   徐青野不得不‘配合’。   等周徽言终于拍出几张她满意的照片,欧欧已经动作迅速抱着一摞盒子进来了。   “周尔不记得把那个手镯放在哪个盒子里了,让我们自己找找,我都抱来了。”   小慧的记忆力惊人,随手从中抽出了一个白色皮质盒子,打开一看果然是:“我说的就是这个,青野你快戴上看看。”   徐青野也是第一次见到成色这么好的手镯,冰润的质地,绿色与紫色如同倒映着彩虹的流水,生生不息,外行人也能看出这手镯的价值连城。   小慧是珠宝世家,做这个行当也做了很多年,其实比这个成色好的镯子她见过很多,但这镯子戴在徐青野的手上,就是看着要更加名贵许多,她甚至心生念头,想问徐青野有没有兴趣做自己的珠宝模特。   但能来参加周尔婚礼的人非富即贵,她也没敢贸然地问出口,想着等等再说也不急。   不过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大家看看徐青野了,见徐青野已经穿戴整齐,直接带她走了出去。   “周尔你快看,这套礼服和镯子配在一起是不是很仙。”   徐青野大概许久没感受过这种热烈的夸赞和喜欢了,人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这种不自然就在看到贺敛的时候烟消云散。   贺敛就站在他不远处的,周徽柔坐在他边上的椅子和他说着什么。   看样子已经来了有一会了。   他大概从她出来的时候,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等她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神情还是如刚刚一般的专注。   周尔打趣贺敛:“贺敛,怎么样,我的伴娘好看吧,但是你也别这么盯着人家看,没看出人家有些不好意思吗。”   贺敛听了这话,也确实没再继续停留在原地,而是大步朝着徐青野的方向走了过去,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很好看,不过她应该不介意我这么看她。”贺敛嘴角弯着一抹笑:“还没来得及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女朋友。”   她是贺敛女朋友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一下午的时间,刻意地、无意地、她见了贺敛许多的亲朋好友,只要有人问起,贺敛就不厌其烦地给大家介绍,直到婚礼前的家宴结束之前,她心都像打鼓一样在胸口怦怦跳。   好在这种见面终于在晚上家宴结束之后停止了。   因为她是伴娘,第二天要很早起来做妆发,所以这晚她和贺敛留宿在了周尔准备出嫁的这个老宅院里。   一起留下来的还有秦唯恩和他的一些朋友。   晚上都是年轻人的局,大家就这么凑齐了几桌牌局,算是婚礼前的单身派对,所以玩得异常热闹。   徐青野的伴娘服换下来了,但镯子要还给周尔的时候她没要,只说等婚礼结束再说这事,她也就一直在手上带着。   贺敛在的这桌牌局玩的是杰克,四人局,都是男生,徐青野对这种牌局没什么兴趣,人又还不困,就一直坐在贺敛边上看着。   她以前倒是看过几次贺敛打牌,楼醒说他牌技出神入化,但她看他都是在随便玩玩,基本赢两局总要输出去一局。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周尔的未婚夫秦唯恩和贺敛是多年老友,秦唯恩喝了些酒,豪迈地要和贺敛赌他名下的那台阿斯顿马丁,徐青野发现贺敛好像有些认真了。   贺敛:“好啊,那聂风和赵海算凑手,我们两个积分制,以点数获胜积一分、拿到杰克积两分,五张顺子21点积三分,谁先达到20分谁获胜。”   秦唯恩也是玩牌的老手了:“行,就按你说的。”   其实如果是玩其他的牌,秦唯恩还真没有什么把握赢贺敛,但杰克这种玩法比较看运气,秦唯恩开始玩的十分起劲,毕竟他明天就要讨到老婆了,还是他最爱的周尔,他最近运气爆炸了好吧!   不过很快,秦唯恩就不这么想了。   女朋友在身边作陪的贺敛显然运气更好一些。   除了第一把他赢了积一分,接下来的三场牌局,贺敛拿了一次顺子,两次双A,直接积到了七分。   秦唯恩有些不信邪:“来来来,这次我洗牌,再来一把。”   “好啊。”贺敛甚至没在第一时间去看发来的两张牌,在发牌者问他要不要追加的时候也直接选了跳过。   这个时候秦唯恩才后知后觉地醒酒,默默地放下了手上的那两张牌:“那个表弟,我记得他们都说你打牌会记牌,所以是从哪个阶段开始记来着?”   贺敛无赖且坦诚:“洗牌阶段。”   秦唯恩:“……” 第72章 干涉   周尔卸好妆走过来就见秦唯恩绿着一张脸, 还当是怎么了,一听他和贺敛赌了那辆新买的阿斯顿马丁,‘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老秦啊老秦, 你这人真的是一点都不听劝, 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贺敛会算牌,怎么还拉着他一起玩。”   秦唯恩这会儿是彻底酒醒了, 一脸的委屈。   他哪知道贺敛算牌是从洗牌就开始算了, 早知道他这么畜生,他就是打死也不能和他玩啊, 但是木已成舟, 现在要么继续玩下去,要么干脆认输,不然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尤其是等秦唯恩看到自己手上那两张牌之后,又是一阵沮丧。   得。   估计这局又没戏了。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 把牌给了周尔:“老婆你来帮我玩,我就不信我们夫妻合体还赢不了贺敛。”   “这行吗?”   “老婆你别看贺敛,你是新娘子你最大,你说行他肯定同意的。”   周尔也是拿自己这个未婚夫没办法, 她见徐青野一直都坐在牌桌上看热闹,干脆提议:“表弟要不我们换个玩法, 带上青野我们四个人玩剩下的几局,两两一伙, 总积分提到30分, 你觉得怎么样?”   本来就是娱乐局, 输赢也就一台车, 在场的这几个人也没有人会真的在意。   “青野会玩这个吗?”周尔问。   “不会, 但可以试试。”她没玩过, 但见贺敛玩过几次,玩法是清楚的,不过……   秦唯恩见自己有翻盘的希望,也没给徐青野再多说什么的机会,直接应下来了:“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表弟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他现在为了拯救自己的那辆新车,已经开始不要脸了。   贺敛对此似乎无所谓:“可以。”   下了牌桌的赵海这次直接充当起了发牌工具人,之前的几局他一把都没赢过,他们这些围观的都开始好奇贺敛到底是怎么算牌的。   只是他们的注意力过分放在贺敛的身上,没留意其他人,几局下来,贺敛没赢,徐青野却连着赢了两次。   拿了一次双A算运气好,但又拿了一次‘1.2.3.4.5’的顺子,那可就不止是运气好了。   秦唯恩逐渐开始怀疑人生:“不对啊弟妹,你不是不会玩吗?怎么玩的这么6。”   赵海在边上插了一句:“有可能是新手光环,我第一次玩这种牌的时候也一直赢的。”   秦唯恩听赵海这么一说大概是觉得有点道理,没再继续问,只是随着贺敛和徐青野的积分越来越高,秦唯恩的表情就越来越沮丧:“原来真的有情场得意赌场失意这么一说吗?”   “那也不对啊,那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最后一局,徐青野开局就拿下了两张黑桃A结束了这场游戏。   秦唯恩百思不得其解。   周尔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秦唯恩‘不情不愿’地把车钥匙丢给贺敛,并表示等婚礼结束了还要再玩几局后,周尔随口问了句徐青野:“青野你也会记牌吗?”   徐青野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顺便又多说了句:“从洗牌开始记牌。”   秦唯恩:“……”好的不学,怎么把这些坏的都学来了。   秦唯恩满脸哀怨地看着对面的这一对小情侣:“你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收回我刚刚说的有空再玩几局的话。”   贺敛终于笑了,没再继续逗秦唯恩,把他抛给自己的车钥匙又丢了回去,还连带着一辆限量版超跑的车钥匙。   “靠,这这这……贺敛你也太神了吧,这车你都买得到。”   “新婚礼物,表姐,阿野的手镯不还了,我再补你一套,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那手镯周尔本来也没打算要,答应起来爽快的很:“行,礼物谢了,早点休息,明天见。”   秦唯恩还沉浸在收获了新车的喜悦里,等贺敛带着徐青野走远了,才想起来朝着两个人的背影喊了一嗓子:“表弟谢啦!”   徐青野大概是听见了,回头看了一眼,贺敛只是背过手去挥了挥。   新娘子和新郎这边的牌局都散了,其余的人也都基本散场,秦唯恩还在傻笑,周尔拎着秦唯恩的耳朵:“好了,回去了,有这么高兴吗?”   秦唯恩精神抖擞:“当然高兴,这车可是限量版的,我之前托了不少关系买都没买到,你表弟是真的神通广大,不愧是贺家这一代的接班人。”   秦唯恩竖起了大拇指。   提起贺家,周尔想起了一件事,她抿了抿唇:“老秦,今天人多我也没时间问,大姑姑来了,你看见姑父了吗?”   “大姑父吗?”   提起大姑父这个人,秦唯恩都不免跟着严肃起来,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也没见到过:“今天应该是没来,下午你不是都和大姑姑在一起,没提这事?”   “没提,那可能最近比较忙,要明天才能过来。”   秦唯恩讳莫如深地提了句:“大姑父还是以前那样子吗?那他和贺敛,那他能同意贺敛和青野吗?”   “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总会有所改变吧。”说是这么说,周尔还是有些担心。   --   这边宅院里的房间普遍都比较小,但大家图方便都不愿意去住酒店,所以很多房间都是几个人挤一间。   徐青野晚上过来的时候想着只有她和贺敛住一间,就挑了间小的房间。   结果就是两个人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躺在那里中间就没有什么缝隙了。   好在她这一天下来已经很累了,见了贺敛这么多的亲属,精神也都紧绷着,如今放松下来,只是侧卧着便开始昏昏欲睡。   不过她也只是靠在床边小憩了一会儿,感受到手腕上陌生的冰凉触感,她又清醒了些,举着右手伸到了贺敛的眼前。   徐青野说话间带着浓重的鼻音,睫毛也忽闪忽闪地在颤动:“贺敛,我这样白拿了一条手镯会不会不好。”   “没事,周尔是做珠宝设计的,这条适合你你就戴着,我再补给她一条就是了。”   贺敛:“今天累不累?明天婚礼结束了在家里休息几天再去上班?”   徐青野调侃道:“老板给假?”   贺敛从身后环上徐青野的腰身:“嗯,老板给假,批准徐秘书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   徐青野人窝进了被子里,明明困意袭来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但她还是吊着自己最后那点清醒。   “贺敛,有件事情想问你。”   “你问。”贺敛把人往怀里拉了拉,两个人只穿着轻薄的睡衣,徐青野甚至可以感受到身后的滚烫胸膛。   徐青野:“今天只见到了你妈妈周老师,怎么没见到你父亲,这次的婚礼他不来参加吗?”   贺敛难得的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应该会来。”   “哦,这样。”   明明在聊徐青野最关注的一个话题,但她的困意说来就来,在清醒的意识彻底消失前,徐青野小声嘟囔了一句:“贺敛我好像要睡了,我最近总是好困……”也不知是怎么了。   --   徐青野订的是早上四点的闹钟,闹铃响的时候,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她起身打开百叶窗,院子里已经开始有人进进出出了。   她是伴娘需要化妆,北城大户人家的婚礼十分讲究,每一个伴娘的配了一个单独的化妆师,时间还来得及。   只是婚礼的流程还需要过一过,四点半,卧室的门准时被敲响了。   徐青野被拉去化妆,虽然没贺敛什么事,但他也起了,陪着徐青野一起,屋里屋外站了很多专业的摄影师,拉着新娘子拍过后,伴娘这里也没放过,其中有一个摄影师过来的时候还表达了自己想邀请徐青野当自己模特的意愿。   周尔的朋友小慧听了直接给否了,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她先看上的人,自己还没下手呢,怎么好被别人抢了先。   徐青野也确实没有这个意思,何况贺敛就坐在自己边上。   那个摄影师也不气馁,听说徐青野同贺敛是情侣,干脆假公济私地拉着他们两个人拍了两张。   临走之前贺敛还留了那人的联系方式。   不过徐青野也就上午的时间和贺敛见过几面,到中午去了婚礼现场,她一直都在后台帮忙。   直到婚礼仪式开始的时候,她从后台走出来,远远地望过去,最传统的婚礼,贺敛坐在最主桌的位置,左边坐着的是周徽柔,右边正是贺敛的父亲。   贺敛和贺关山全程都没有说过话,周徽柔见惯了自己先生和儿子的相处模式,在这种场合也不好多说什么。   贺关山全程都在和站在他身后的助理交代工作。   明明是一家三口,气氛看起来却不怎么和谐。   贺敛在徐青野走出来的时候,视线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大概是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过,贺关山也朝着自己儿子的那个视线看过去,一眼便认出了站在远处的那个女孩。   他的神情开始发生变化。   周徽柔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看似在帮贺关山整理衣袖,实则在低声对贺关山说:“那女孩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贺关山却在收回视线的第一时间,严肃地看向贺敛,开启了父子之间时隔半年之久的第一次对话:“我不同意。”   贺敛甚至都没回头看他,语气带着冷意,对贺关山的态度也并不像是对待自己的父亲:“如果您指的是我女朋友,我们的事不需要别人同意,希望您不要想着找她麻烦,触碰我的底线,我成年了,想要的东西想留住的人,不管怎么样也会留在身边。”   “您无权干涉。” 第73章 意外   贺敛甚至没有等贺关山再说什么, 站起身便朝着徐青野那个方向走过去。   贺关山脸色极差,顾忌着场合没做出什么,但对助理说话的语气却暴躁了许多:“去查!给我查这个女人为什么还留在贺敛身边。”   助理连忙应‘是’。   但人还没等走开, 就被周徽柔叫住:“等等。”   周徽柔对自己这个相伴三十年的丈夫足够了解, 只听见他的三言两语就已经发现事情的不同寻常。   周徽柔:“关山,你是不是背着我已经自己找过那个姑娘了?”   “是。”严肃威震的男人只有面对妻子的时候才流露出相对柔和的一面。   “我回国巡演的那次?”   “是。”   周徽柔既生气又无奈:“关山, 不要再干涉儿子的人生了, 你干涉的难道还不够多吗?当初如果不是你,贺敛他也不会病……”   他们上次回国的时候, 她就发现了端倪, 但她当时没有深究,总觉得自己丈夫对儿子的控制欲经过了这么多年总要收敛些了。   没想到他还是去找了徐青野,甚至都没知会她一声。   但无奈之余,她接下来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   贺关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她又何尝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为了自己的事业只有贺敛一个孩子,孟婉不能生育,贺家的重担从一开始就注定会落在贺敛的身上。   贺敛的病,她也难辞其咎。   周徽柔:“小王, 不用去查了,你们去找过那姑娘的事尽量不要让贺敛知道。”   王助理看向贺关山, 贺关山没有第一时间否定那就是同意,先生向来听夫人的话。   “知道了夫人。”   --   婚礼会场上的仪式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重要的仪式基本都走过也一遍, 新娘丢手捧花的环节等到了现在, 周围的一群人都跃跃欲试, 徐青野被拉着站在了人堆里, 但她看起来对此并不感兴趣, 她始终都留意着贺敛动向。   她看见他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周尔性格比较外向,人又总是能想出一些歪点子,手上的花还没等丢出去,就开始喊了:“大家都准备好了吗?我要丢了哦,1.2.3……”   大家看到周尔的假动作都跃跃欲试地往上看,只有徐青野这会听见周尔在喊,才收回视线看向她。   大概是与周尔对视的那一眼,周尔不自觉地把花抛给她,她又本能地去接了。   以至于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徐青野的怀里已经抱着那捧花了。   “恭喜我们的伴娘!”   一旁的年轻人开始起哄:“结婚!结婚!结婚!”   周尔此时看见贺敛正往这边走,顾不上自己还穿着厚重的婚纱,费力地往前走了几步,推了徐青野一把:“青野你快去啊,你的男主角在那里。”   贺敛倒也完全不在意大家的视线都在他与徐青野的身上,人刚走到跟前,就将徐青野连人带花地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然后看向周尔:“表姐,人还用吗?不用我带走了。”   婚礼的仪式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周尔大手一挥:“人还你了,谢谢青野这次救场,有空一起吃饭。”   徐青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贺敛带去了后台,后台几乎没什么人,一个个小的化妆间用帘子隔着。   贺敛随意拉她进了一间没人的,捧花被放在玻璃圆桌上,拉着她开始热吻。   贺敛面对她燃起□□的时候总是十分热烈,但即便被这种热烈的气息淹没,徐青野还是察觉出贺敛的异常。   她开始还在迎合,到后面脸已经憋得涨红,手抵在贺敛的胸膛嘤咛出声:“唔……等等。”   徐青野的声音慢慢夺回了贺敛的理智,他的眼中慢慢恢复清明,松开了桎梏着徐青野的手,擦过她嘴角的红肿:“对不起。”   “你怎么了?”   “你和你……家里吵架了?”她有留意到贺敛与他父亲之间的剑拔弩张。   吵架?   或许说成单方面的控制更贴切一些。   但贺敛还是说:“不是什么要紧事。”   徐青野显然并不这么觉得,他见过贺敛的父亲,也听说过贺敛与他父亲的矛盾,不过她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有人来了。   来人的脚步急匆匆的,走过一间化妆室就停一下,看着像是在找人。   徐青野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就掀开帘子去看。   结果发现来人她还真的认识:“小慧?”   “哎呀,我可找到你了。”小慧气喘吁吁的,手上还拎着一个奶白色的包。   包是徐青野的。   “怎么了?”   小慧:“你的包放那里,刚刚一直都在响,估计是有人找你,我想着可能有什么急事,就给你送来了,那我先走了,抓紧看看。”   徐青野听见这话,匆匆地说了声谢谢,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平时一般没有人会找她,她唯一想到的就是福利院发生什么事了。   但等她打开手机,才发现上面十几通的电话都是秘书室的那台座机。   徐青野没急着回拨,打开了自己的消息界面,和黄秘书的对话框果然已经被连着轰炸了十几条消息。   【青野在吗?怎么不接电话?方老头又来了,说要见贺总。】   【婚礼还没结束吗?】   【贺总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方春来说一定要见贺总,还威胁说现在见不到贺总后果自负。】   【青野青野青野,我觉得这个老头走投无路了,快让贺总接个电话,我还在安抚这个方老头,但是有了之前几次的事,他有些不相信我了。】   【……】   中间还有一连串的消息。   徐青野直接滑到了最下面。   【方老头在隔壁的办公室等了两个多小时,接了个电话突然不等了,直接走了。】   【看见了快和贺总说一声,我右眼皮跳了小半天了,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   贺敛见徐青野紧皱眉头:“怎么了?”   徐青野见三言两语也说不清,直接把和黄秘书的聊天界面递到了贺敛的眼前:“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给方总打个电话,晚点见他一面。”   贺敛随意翻着看了看,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说了句:“不用,没什么好见的。”   他对方春来已经用够了耐心,他希望他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达成自己想要的交易,而不是所谓的威胁。   他贺敛不受威胁。   --   国内顶级珠宝设计师周尔和秦家二公子的婚礼盛大且惹人关注,婚礼尚未结束的时候,就有各路的媒体争相报道。   而这其中浑水摸鱼地夹在着一些小道新闻,暂时还只是在小范围的圈子里流传。   傍晚,娱乐星期天的主编还监测着自家旗下账号发布的那几条新闻,一条关联其他账号的新闻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   【京鹤集团现任董事长出席婚礼,未婚妻身份疑似大曝光】   主编打开了那条推送,手指捏着屏幕放大了上面的图片:“这是?”   “沈周思的绯闻男友?”   她眼神向来不错,几乎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那个偷拍到的男性身影。   脑海中大量的冗杂信息闪过,突然有了想法,叫来了这次负责跟现场的记者。   “微微,你来看这个,这上面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当时在现场,有没有听到什么?”   陈微只扫了一眼标题,看了眼上面的图片就几乎确定这是谁拍的照片:“不是签了保密协议,莱达娱乐怎么把这照片发出来了?我见过这两个人,是情侣来着,我去后台洗手间的时候看见两个牵着手,扔手捧花环节是这个女孩子接的花,大家都在起哄,是公认的一对。”   主编对这个消息显然很满意:“行,我知道了,让商务部的小李过来,说我这里有一条劲爆的大新闻,抓紧些,估计这新闻可以卖上一个好价钱。”   既然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发出去,这种新闻总可以卖出去。   寂静之下的暗流正在肆意涌动。   然后徐青野对此还未有半点察觉。   婚礼结束她跟着贺敛回了半山,这样一天下来她早就疲惫不堪了,贺敛‘假公济私’准备明天给她放假,她本想好好休息,等到了家门口,才发现脚踝处肿起了一块,轻轻碰上去都在丝丝作痛。   贺敛屈膝半跪在地板上,皱眉:“怎么弄的?”   是婚礼上急着帮新娘子拿头纱时候扭到的,她当时只是痛了一下,没伤到骨头以为没有什么事,没想到坚持了一天,回来倒是肿起来了。   徐青野苦笑着:“这次黄秘书不说我旷工了,这要算病假吧。”   “嗯,算,我叫个医生过来看看。”   徐青野看了眼时间:“这么晚还是算了吧,就是扭到了,我拿冰敷敷,明天就好了。”   “确定吗?”贺敛有些担忧。   徐青野坚持:“真的没事,如果明天还肿你送我去医院总行了吧。”   徐青野想着休息一晚上,这肿总该消下去。   但事与愿违,徐青野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被疼醒的。   贺敛还在她身边睡着,这个时间医院不开门,她想着自己起来去冰箱里拿一个冰袋冰敷,但因为一只脚用不上力气,只能试着用手撑着床边柜站起来,一不留神还打翻了摆在那里的日历。   好在她反应快,第一时间接住了那个日历,没弄出什么声响吵醒贺敛。   这本她记日程的日历本来是摆在柜子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姨帮他们收拾房间放在这了。   她理了理散掉的页面,只是随着那个日历本的页面呈现在她的眼前,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整理好后,她没急着放下那个日历,而是往前翻了一个月。   没有熟悉的红色经期标记。   而再一个月之前,标红的日期是10号。   算起来她经期已经推迟20天了?   徐青野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放在小腹的位置,愣怔在原地,迟迟没再动作…… 第74章 沉默   徐青野举着那本日历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   直到身后传来一些响动的时候, 她才终于回神,匆匆地把日历放回到掉落前的位置。   贺敛的声音带着刚醒来时的慵懒,他醒来时习惯把她拉进怀里, 大约是手探过去的时候发现人不在, 所以问:“怎么了?脚踝还肿着吗?”   “嗯,还有一点。”   贺敛听见徐青野的话明显又清醒了, 裸露着上臂, 也跟着坐了起来。   在看到徐青野的脚踝比昨晚又肿了不少以后,他也没再询问徐青野的意见, 直接叫来了家庭医生。   徐青野此时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所以也就由着贺敛打了那通电话。   方晴到家里的时候时候还没到早八点,她风尘仆仆地来,徐青野远远地看见开车送她来的是一个男人,穿着警服, 那人应该是她丈夫,徐青野之前见过她们两个人,所以都认识。   但男人没跟着方晴一起进来,放下方晴就把车开走了。   方晴并不是普通的家庭医生, 和贺敛十分熟悉,所以进来就直奔主题, 走到了徐青野身前蹲下。   “脚踝哪里肿起来了,给我看看, 贺敛说你昨天就开始疼了, 昨天怎么没让他给我打电话, 我住的这么近, 过来就是几分钟的事。”   徐青野这么一清早把方晴叫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昨天太晚了, 想着这种肿胀自己冰敷一下就行, 没想到昨天的冰敷没起作用,麻烦你今天过来跑一趟。”   方晴摆了摆手:“没事,你不用不好意思,他们几个每年支付我不少的费用,我的零花钱可都指着这几个小少爷呢,等一会儿我给你留给我的电话,你要是平时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打我电话。”   方晴这么寒暄的时间也基本检查好了徐青野的伤处。   “不是骨折,脚踝这里骨头没事的话,应该就是扭到了,青野你是不是昨天当伴娘站的太久了?”   徐青野没想到方晴连这都知道,她看向贺敛,她刚刚没听到贺敛和方晴提过这件事。   贺敛:“昨天周尔的婚礼,晴姐也在。”   徐青野有些意外,她昨天除了到婚礼在最末尾的时候被贺敛带走,其实时间基本都在会场,好像还真的没见到过方晴。   看着徐青野疑惑,贺敛却对现场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连方晴都不得不赞一句:“贺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眼力,我去婚礼现场就坐了一会儿,有病人临时看诊我就提前走了。”   前后加起来出现在会场的时间也没有二十分钟。   徐青野:“难怪呢。”   “不过应该不是因为站了太久,我不太适应那双高跟鞋,婚礼现场有很多陡坡,我下台阶的时候踩空了一截,当时扭了一下本来没什么感觉,后来才慢慢肿起来的。”   “这样。”   贺敛有些担忧:“这种情况用不用去医院?”   “应该不用,青野你光脚踩在地上试试还能不能走路。”   徐青野很确定:“能,只是有些酸酸的,走路不是很平衡。”   她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没让贺敛扶,就是自己走过来的。   方晴:“那行,能走路就没事,最近这几天好好休息,每天早晚冰敷两次,我给你留一些消炎止痛用的药,如果觉得疼的忍不了再吃,应该有个三五天就可以消肿了。”   “对药物有什么过敏吗?”   方晴只是出于做医生应该有的严谨这么问了一句,一般人对普通的消炎药都不大可能会过敏。   但徐青野却犹豫了,本能地问了句。   “这药谁都可以吃吗?”   方晴愣了一下,拿药的动作都慢了,上次她也帮徐青野看过病,记得她应该没有药物过敏,但时间隔得久了,她也不太确定:“对里面的成分不过敏,不在孕期的成年人都可以吃这个药,不过是药三分毒,如果觉得不是很疼,还是主要以冰敷为主。”   徐青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但是当她低着头的时候,目光时不时地就会略过自己的小腹。   方晴执业这些年见过的患者很多,本来她还没多想,但见徐青野频频的动作,她心头涌现出了一个莫名的念头。   她最开始的反应是惊讶,但后面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如果徐青野真的怀孕了,贺敛昨天大概率也不会放人去踩着高跟鞋当伴娘。   她发现自己见多了圈子里这些公子哥搞出的事,联想能力还真是变强了。   方晴又用自己比较专业的手法帮徐青野冰敷过才终于起身:“行了,今天注意休息就不要随意走到了,如果一定要去哪儿最好少走路。”   贺敛直接替徐青野答了:“她最近不会出门,辛苦晴姐。”   徐青野只当贺敛是随口一说,她最近这几天约了梁殊,还想着两个人去城里吃一顿辣火锅。   没想到贺敛是认真的,不仅不让她去公司,自己接下来的那几天也都是居家办公,和梁殊的见面就硬生生地推到了后面。   以至于最近每次和梁殊打电话,她都有些哀怨。   她扭到脚的第五天,梁殊又打来了一通电话,接起来就直奔主题。   梁殊:“你家那个恶霸不会真的要等你完全好了才放你出来吧,你们就这么呆在家里真的不会闷吗?我下周一上午的飞机就走了,我好说歹说,楼宴之那条狗才给了我一天假,浪费掉就真的太可惜了,你不是没什么事了吗?你和贺敛说说,让她放你出门吧!”   徐青野坐在沙发上看还在吃早餐的贺敛,有些犹豫。   “那我问问。”   她确实已经没什么事了,这几天在贺敛的照顾下,她已经可以正常的走路了,红肿的地方也都消的差不多了,如果不去碰,走路几乎没感觉。   徐青野趿着拖鞋走过去,拉开了贺敛对面的椅子,有些小心翼翼。   “怎么了?还不舒服?”   徐青野摇了摇头,把和梁殊的通话界面亮给了贺敛:“你今天要去上班吗?梁殊想约我见一面。”   她确实也连着好几天没出门了,有些闷得慌,又怕贺敛不放人,他在特定的时候总是对她有着惊人的占有欲,所以此刻她的眼睛里写满了‘讨好’。   但事实上,贺敛只是得了一些消息,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平静。   ‘假公济私’地想和徐青野度过几天两个人的时光。   算算日子。   也差不多了。   贺敛语调平缓:“上班,去哪里见面,我送你。”   梁殊显然也听到贺敛准备放人了,明明徐青野没开扩音,电话那边的音量还是被清晰地传了出来。   “不用送!我直接去半山接你,等等我,我马上出发!”   徐青野看向贺敛。   贺敛:“嗯,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或者结束了我去接你。”   订了梁殊来接人,贺敛也叫了司机来接他。   大概是想着让徐青野玩的尽兴些,贺敛去公司也比以往的时间要早。   只是走之前还是细细地和徐青野说了一些出门的注意事项,防止她不注意再扭到。   明明去见梁殊是件开心事。   临到分别的时候,徐青野反而有些舍不得了。   她知道她和贺敛很快就又会见面,就是莫名的难过,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情绪化。   但送贺敛到门口时,她还是遵从本心像小孩子一样环上贺敛的脖颈:“贺敛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   最近几天阿姨都不在,除了偶尔几次的订餐,她的饮食起居都是贺敛在照顾。   细想想,她其实最贪恋的就是这种两个人独处的平淡生活。   贺敛揉了揉徐青野蓬松的发丝:“等什么时候病好了,用行动来谢谢我。”   徐青野脸上不自觉地腾起了两团红晕。   她发现。   贺敛总有一种本事:语气平淡地说出一些羞人的话。   而她却又总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   梁殊是贺敛出门后半个小时左右到的。   人一到见徐青野也活蹦乱跳没什么事,开车出去的一路上都在吐槽贺敛最近的‘小题大做’。   “不是,这大哥怎么回事,我看你这走起路比我都正常,怎么还把你关家里,不会是关你关上瘾了吧,想把你当金丝雀养着。”   徐青野笑着调侃:“谁家的金丝雀还要工作换取报酬。”   梁殊听着觉得十分有道理:“说得对,我最近资源还不错,圈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刮起了一阵风,都说我是被包养了,这群大哥大姐们也不想想,我梁殊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无功受禄’‘坐享其成’,真有那好事,谁还成天累死累活的演戏,我吃饱了撑的吗?”   徐青野知道她只是玩笑话。   “你和楼宴之最近怎么样?”   梁殊耸了耸肩:“就那样被,金|主?炮|友?老板?我也不懂,他不爱我。”   “但是你爱他。”徐青野几乎是用笃定的语气。   梁殊沉默了,因为徐青野说得没错,她爱楼宴之,但那又怎么样,楼宴之和贺敛不一样,她与他注定没有好结果。   所以不提也罢。   梁殊:“不提他了,说说你,你那天说有什么事想和我说?什么事情还非得见面才能说,我这都好奇好几天了。”   这次换徐青野沉默了。   而且沉默了许久。   梁殊这些年已经很少见徐青野这样了,但每次她只要是这个状态,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不自觉地降了车速,生怕自己一会儿一个不留神撞到了哪里。   但徐青野接下来话还是让梁殊震惊的说话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徐青野:“梁殊,我好像怀孕了。”   梁殊直接一个急刹:“什么?!你说谁怀孕了?你?什么时候的事?!” 第75章 聊聊   梁殊现在就庆幸自己刚刚早有预感, 提前把车子减速。   不然就算她和徐青野身上系着安全带,估计也会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受伤。   徐青野下意识地保护着自己小腹的位置。   梁殊回头看见她的动作这下子更慌了,直接把车停靠在了一旁的应急车道:“怎么样, 有没有伤到你,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只是这样剧烈的震动让她有些反胃。   “真的没事,要不要直接去医院?”   “应该不用。”   “其实这件事我目前只是猜测。”她最近一直呆在家里, 也没机会验证自己这个猜想。   徐青野:“我经期推迟二十天左右, 还没检查过,不过我直觉应该是真的。”   徐青野没什么事, 梁殊倒是缓了好一会才又重新开车上路, 平静了一番自己的内心以后问道:“你经期向来很准,如果推迟了这么久没来那可能性很大……贺敛知道吗?”   徐青野摇头:“不知道。”   梁殊车子又开出去一段距离,想了想直接切了导航的位置,直奔北城市里的医院。   “我想了想, 还是要去检查,拿到结果才稳妥。”   徐青野:“不去吃饭吗?也不用刻意去医院,你陪我去药店买一个试纸就行。”   梁殊十分正经:“不行,这种事还是去医院检查了才行, 要是早知道你是这种情况,我才不约你吃什么火锅, 你也不能吃火锅啊。”   梁殊实在没有什么经验,想着一切都以最小心的方式来就对了。   可明明这几天她还在吐槽贺敛的‘小题大做’, 徐青野有些哭笑不得。   但见梁殊这样子, 估计去吃饭也吃不安生, 也就只能随她去了。   --   北城第一人民医院。   只要是工作日的白天, 这里随时随地都人满为患。   她们过来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去医生那里挂了号开了单子, 采样刚送检就到了医院的午休时间。   徐青野找了个地方坐下安静地等。   她其实除去最开始有些震惊之外,后面这几天对于这种意料之外的可能已经很坦然了。   无论这事是真是假,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应对的办法。   梁殊显然不是,她又是担忧又是着急。   “青野,刚刚我那下子急刹会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啊?”   “你最近扭到脚有没有用什么不能用的药?”   “贺敛家里现在还反对你们俩吗?要是还反对你有想过这个要不要生下来吗?”   徐青野坐在等候的椅子上,就这么看着梁殊在自己面前踱步,最后终于忍不住朝梁殊伸手。   梁殊几乎一步就走到了徐青野的眼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徐青野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小殊你坐下来休息一下吧,先不要考虑那么多,这事还不一定呢。”   “苗苗刚刚不是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不接?”   梁殊甚至都没再看手机就把手机放进包里了:“肯定是催我早点回去,我今天晚上还要一个公司安排的舞蹈课要上,没事不用管,我晚点回去也行。”   要不是最近楼宴之都在影视基地,她估计已经翘掉这个课了。   “他们这边检验科要几点上班啊?怎么这么久检验结果还不出。”梁殊也就坐下了两分钟的时间,就又忍不住坐起来了:“不行,我直接去问问,这边出了报告我们好再去找医生。”   徐青野知道她急,但她也刚送检,肯定没那么快。   而且现在还没到医院上班时间呢。   徐青野:“梁殊你饿不饿啊,要不我们去附近吃个东西吧,我好像有些饿了。”   “不吃火锅。”   “嗯,不吃,这附近有一家肠粉味道还不错,我们要不要过去试试。”   徐青野不说梁殊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这么一说她确实觉得有些饿了,她早上急着过来根本没吃早饭。   梁殊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二点:“那我们赶在一点半上班之前回来,估计检验报告两点就能出来。”   --   徐青野也确实想早点看到检查报告让这件事尘埃落定,至于后面怎么处理,找个什么时机告诉贺敛,她也好有充足的时间再想想。   但事情总是会以一种难以预料的速度偏离事情发展的轨道。   徐青野刚吃过饭还没离开餐馆的时候,就接到了黄梨的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极其安静,连黄梨的声音都是静悄悄的,看样子她是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才给她打来的这通电话。   徐青野看了眼时间,这会公司在午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黄梨尽可能地压低自己的声音:“青野你是不是没看到今天早上的新闻,你快去看看,集团现在已经炸锅了,贺总不让我告诉你,但是这消息根本压不住,我猜你今天没看见明天也看见了,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一点心理准备。”   听见黄梨的话,徐青野冥冥之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她和贺敛也没有急着回医院,而是回到了梁殊的车上。   她平时只看特定的新闻,一般会推送娱乐新闻软件的消息通知都被她关了。   等她打开,上面果然一连串弹出了很多,其中很多词条的开头两个字就是‘京鹤’,她随意点进去了一个。   越往下滑动,她的脸色越不好。   如果只是京鹤内部的那些矛盾,她对贺敛有足够的信心,但当新闻中出现了自己的身影以后,显然已经超出了之前的预期。   “梁殊,送我去京鹤。”   “有什么急事?不等检查报告了?”   “不等了,有急事,等有空我再过来拿。”   来医院的路上,还都是梁殊一脸严肃,现在严肃的人换成了徐青野。   梁殊以为又是公司有什么紧急的工作要处理,也没多问,几脚油门把徐青野送到了京鹤的大门口,看到门口围堵的那些记者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她以为这种场面只会发生在当红明星的身上。   “这是怎么了?前段时间的那些传闻不是都已经平息了吗?”水晶公馆的事梁殊也略有耳闻。   徐青野:“婚礼上我当伴娘的视频流出来了,有网友扒出我和贺敛的关系,也认出了贺敛就是之前沈周思的绯闻男友。”   梁殊:“……”   得,真让她猜对了,还真和当红明星有关。   “那怎么办,我们直接开过去吗?这车是凌苗苗的,他们应该不认识我这个车牌。”   徐青野沉思了片刻:“开到后门吧,那边有一个特殊通道,你把我放下就行。”   “你现在这个情况,真不用我陪你一起吗?”   凌苗苗这边的电话又反复地打进来,她还没接,但知道影视基地那边一定有急事找她。   徐青野显然也知道。   徐青野:“真没事,我晚点去拿那个检查报告,有结果第一时间告诉你。”   徐青野这么说完,梁殊才终于走了。   她坐了直梯直接到贺敛办公室这一层,比起自己预料的吵闹,这一层的声音异常的安静。   甚至有些冷清。   门口的秘书室没有人。   推开贺敛办公室里面也没有人。   她正想给贺敛打电话,端着茶杯的黄梨就从隔壁的茶水间走了出来。   黄梨的水只接了一半,是听到这边的响动才过来的,一出来就看见来人是徐青野。   黄梨:“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脚扭伤彻底好了吗?”   黄梨放下茶杯,拉着徐青野四处打量了一番。   徐青野:“我没事了,贺敛人呢,怎么大家都不在,去开会了吗?”   黄梨无奈地摊了摊手:“不知道,贺总来公司没呆多久就爆出这件事,然后就走了,是带着吴秘书一起的,具体去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直接就过来了,我还没来记得和你说。”   黄梨凑近徐青野小声地说:“贺敛的妈妈刚刚来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你们的事过来的,你去参加她表姐婚礼应该见过吧,听说她妈妈是舞蹈家,我见了,气质真的不错,除了你他,贺总妈妈是我见过气质最好的。”   徐青野明显愣了一下:“周老师?现在呢?已经走了吗?”   黄梨不知道走没走,刚想站起来张望一下,就发现周徽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徐青野的身后。   “青野,有时间吗?阿姨想和你聊聊。”   --   贺敛办公室。   相对空旷严肃的空间里突兀的摆着一张浅色的沙发椅。   徐青野平时陪贺敛工作到深夜的时候都会窝在那张椅子上,但现在这个场合显然并不合适。   徐青野泡了两杯茶,坐到了周徽柔的对面的皮质沙发上:“周老师,您喝茶。”   比起贺敛父亲的威严,贺敛母亲的身上一直都有一种遗世脱俗的气质,她似乎并不拘泥于那些外界的纷扰。   礼貌性地抿了一口茶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青野,你和阿敛的事情,我并不反对。”   “谢谢。”   “我知道贺敛的父亲找过你,不过我当时并不知情,所以也没有阻拦,如果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很抱歉。”   徐青野其实有些意外贺敛母亲的态度:“我能理解贺敛父亲的立场,可能换做是我,我也不希望我孩子找一个这种出身的伴侣。”   周徽柔犹豫着:“关山他……在意的并不是出身,不过我会试着说服他。”   “孩子,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这已经不是周徽柔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了。   徐青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愧疚,但她不至于因为自己不被贺敛父亲接受,就责怪他的母亲。   所以她有些困惑:“您指的是?”   周徽柔手指扣紧又送开:“当年你父母的那件事,很抱歉,警方曾经找到过我,希望贺敛可以出面作证你所遭遇的,但为了保护他,我拒绝了……” 第76章 荆棘   徐青野与贺敛母亲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很久。   徐青野送她离开, 周徽柔却只让她送到电梯口。   “孩子,就送到这里吧,路我认识, 司机在下面等我。”   不看她眼底的愧疚, 周徽柔依然极其优雅,尽管已经不再年轻, 却依然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徐青野想, 大概也没有几个人会像贺敛母亲这样幸福,有爱自己的丈夫、优秀的儿子, 拥有自己热爱并愿意为之付出一生的事业, 也曾摘得最瞩目的桂冠。   她其实有些羡慕贺敛的母亲,但她并不怪她当年的选择,贺敛已经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帮过她了,大家都有各自的立场, 只是刚好,她始终都是弱势的那一方,看着可怜罢了。   但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起码在那个时候, 他对于贺敛来说,并不特殊。   送走周徽柔, 徐青野一个人回到贺敛的办公室坐了很久,黄梨中途去财务室拿文件, 离开和回来的时候看见贺敛办公室的门都是紧闭着, 还以为里面的人一直在。   直到两个小时后, 她才发现不对。   她敲了敲门。   “进。”   这个时间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沙发那个位置背着光, 徐青野除了刚刚应的那一声没再说话, 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黄梨环视着整间办公室,见周徽柔已经走了,才放心地走到了徐青野的身边:“青野你没事吧?贺总妈妈呢?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你一直自己坐在这里吗?”   徐青野仰头看黄梨:“贺敛什么时候回来?”   黄梨总觉得此刻的徐青野心如止水:“贺总刚刚打电话说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了,他带着吴秘书去召开临时的新闻发布会。”   黄梨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现在不到五点,发布会七点开始,青野你要留下一起看发布会吗?不过贺总如果不回来,你回去看也成。”   徐青野:“先不看了,楼下记者散了吗?我回去了,今天我来过的事先不要和贺敛说。”   “是不是贺总妈妈和你说什么了?”黄梨总觉得徐青野现在的心情非常低落。   徐青野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黄梨纠结了一下,如果贺总不问自己不说也不算是撒谎:“那行,如果贺总不问这事我肯定不说,他最近估计也没时间理会这件事,吴秘书刚刚让司机回来拿了一摞的文件,估计今天发布会要连上次水晶公馆的事一起说一下,最近有的忙了。”   ——   贺敛确实有得忙了,因为事关重要,所以对外的所有回应都是由他把关。   发布会是傍晚七点开始,徐青野没去看,这个时间她在和家里的阿姨学着煲粥。   她以前不是很喜欢吃这种流食,但贺敛煲的玉米粥她特别喜欢,所以跟着家里阿姨学了一手。   发布会开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贺敛是接近零点回来的。   中途他给徐青野打过一个电话,说自己还在忙工作,徐青野只说知道了,并没有问其他的。   贺敛依着徐青野的性子想,她可能还并不知道今天的事。   换做平常,依照她的作息,徐青野已经睡下了。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灯,别墅里四处都是静悄悄嗯,贺敛没第一时间去卧室,而是疲惫地扯了扯领带靠在沙发边。   但徐青野其实还没睡,卧室里的床头还开着一盏灯,她戴着耳机,架着一副金丝黑边的眼镜正靠坐在床头看书。   《救赎之海》,文菲推荐给她的,一位挪威园艺师对生平的回忆录,讲述的是女主年轻时如何从病痛中逃脱爱上了自己的主治医师,又是如何在她与医生婚礼前夕亲眼见证了医生的车祸死亡,他为她种下了一片玫瑰庄园,最后那片花海也成了祭海,一场暴雨将一切都推回来更糟糕的原点。   文学系的女孩前面的二十几年生存环境优渥,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从这一刻做起了园丁,只想看到花朵盛开时。   后来玫瑰花开在了最好的季节,但与故人此生不得再相见,是badending,徐青野看得有些感伤。   贺敛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在为这种救赎过彼此却不能长久在一起的感情落泪。   贺敛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大步走到徐青野的身边,帮她拿开她手中的书,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难受。”她在感性的时候总是很悲观,最近又异常感性,她很少当着贺敛的面哭,现在却又有些控制不住,有感而发:“贺敛,你说我们不会分开吧。”   “为什么要分开?有一定要分开的理由吗?”   就算有,前路无论有什么样的荆棘,他都会为她平铺一路坦途。   徐青野摇头,她想不到,但总觉得阻碍重重。   徐青野摘下眼镜去看他:“贺敛,我看到那些新闻了。”   即便贺敛没有问,他看到徐青野如今的样子,也大概猜到了。   如果只是京鹤相关的新闻,他花一些时间总能处理好,但事情涉及到一线当红女星,他所能做的也只是隐去和徐青野有关的那一部分。   徐青野看到那些新闻在他的意料之中。   “为那些新闻难过?”他用指腹轻轻划过徐青野的眼尾,卷走了一滴眼泪。   那些与徐青野有关的新闻,无论真真假假,他都看过一些,说的并不好听。   但他不知道她具体看到的是什么。   徐青野却否定:“不是为了那些。”   “不是就好,最近的新闻不要看了,都交给我来处理,相信我,不用太久,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好起来。”   他从始至终爱过的人并未改变过,所以并不存在所谓的插足与第三者。   徐青野相信贺敛,但她并不想做这件事的局外人。   “贺敛,这次带我一起吧。”一个人的滋味她体会过,虽然贺敛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她当年的那种境地,但她就是不想他自己去面对这些,尽管她的力量很不值得一提。   贺敛安静地看了徐青野很久,最后说:“好,带你一起。”   徐青野合上手中的书,在贺敛的眉心落下虔诚的一吻,每次当她回过头去看看的时候,很难想,贺敛总是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曾经是,如今也是。   ——   昨晚临时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大概效果还不错,再加上京鹤这么大体量公司展现出的公关能力和‘钞能力’。   只过了一个晚上,网上所爆料的那些新闻基本平息了一大半。   网友的关注点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转移,比起‘沈周思绯闻男友’的这个title,网友看着贺敛那张面孔显然都对他京鹤集团新一任接班人这个头衔更感兴趣。   【之前和沈周思一起被拍,这少爷只露出一个侧脸,我当时就惊为天人,知道这绝对是顶级的优质男!】   【楼上火眼金睛。】   【沈周思的粉丝还嫌弃呢,人家可不是什么普通少爷,京鹤的接班人,严格说是沈周思的老板,她们家粉丝还嫌弃上了。】   【极品!绝对的极品!】   【有钱有势的大帅哥,谁能不爱,这波我站帅哥,真好奇某家粉丝这么好的姐夫都不要,到底还想要什么。】   【要不要也没什么用,发布会上不是说了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女朋友,那女生还抢到了贺敛表姐的婚礼捧花,总感觉要好事将近了。】   【附议楼上。】   【附议+10086】   黄梨看到这,也切到自己的小号带着tag发了一条:“娱乐圈就是乌七八糟的,什么正经事都能和娱乐挂钩,不是都辟谣了吗,当时拍到沈周思的时候是聚餐,现场又不止沈周思一个人,没看昨天发布会的,建议直接来到52分14秒,反复观看背诵。”   看到自己转发量越来越多,黄梨满意地退出来继续刷消息。   每次发生这种紧急公关事件,她们秘书室都会有分工。   黄梨这次主要是和公关部对接。   她主动争取的。   徐青野是法务部。   她一清早回来就被拉去法务部开会了,回来就见黄梨又端着自己周身上下的那种御姐范,正在网上的评论区里大杀四方。   徐青野不用看也知道黄梨在做什么,刚刚回来碰见吴秘书,她已经吐槽过一次了:“现在公关部已经需要我们秘书室的人出马了?”   “那倒没有,这不是看到了就有些手痒,刚好我小号多,你感觉怎么样,我以为你昨天下午回去最近这几天不会来上班了。”   “今天来上班有什么感觉?是不是感觉很不一样。”   徐青野仔细回忆自己这一早上的工作内容,类似的工作她不是第一次处理,如果说有什么比较突兀的地方。   那应该是大家的态度。   她和贺敛的关系虽然始终都没有藏着掖着,但京鹤这么大体量的公司也并不是人人皆知,这次的事情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与贺敛的关系。   对她‘恭敬’之余,总会多了一些‘审视’。   今天早上还有几个人和她说‘恭喜’。   恭喜什么?她和贺敛地下恋情转正?   她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   黄梨一副了然的表情,拍了拍徐青野的肩膀:“迟早要知道的,你们不是在认真谈嘛,贺总说的我都看了,我看好你。”   “行了,不要多想了,我让司机把早饭多准备了一份,你拿进去陪着贺总一起吃吧,你们半山区那个别墅不是请了阿姨,怎么连早饭都没吃就过来了。”   黄梨指的那个位置确实放了几个精致的餐盒,徐青野拎起来,隔着包装袋也闻到了早点的香味。   不过她只能闻一下,再闻多了总觉得有些反胃。   早饭阿姨倒是做了满满一桌,她早上实在没什么胃口,连带着贺敛也一点都没吃。   徐青野虽然还是不想吃什么,但想着贺敛也没吃,还是拎着餐盒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贺敛神情有些严肃,在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   “还在忙?要不要过来吃早饭?”   “现在有胃口了?”贺敛问。   徐青野摇头:“不是很饿,陪你吃点,”   贺敛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朝徐青野招招手。   她放下手中的食盒走过去,就见贺敛递给她一份公关部给出的计划书。   贺敛:“看看。”   “这是什么?”   徐青野疑惑地问,眼睛却一目多行地扫过那计划书上的内容。   贺敛:“今天要发布的公关内容。”   徐青野是法律专业出身,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这计划书上的内容……如果全部公布出去,那方春来和钱猛就彻底完蛋了,违法‘质押’股权,伪造水晶公馆二期合同,还涉嫌聚众赌博、雇凶伤人。   之前京鹤集团始终都没有正面回应的内容现在全部罗列在这里。   这份公关部给出的计划书本身足够严谨。   但徐青野突然觉得事情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她疑惑看向贺敛:“今天发布这些内容,那昨晚两个小时的发布会澄清的是什么?” 第77章 尾声   徐青野的疑惑并没有立刻解开, 因为公关部的总监似乎很急,刚给秘书室打过电话问贺敛在不在,现在人就站在门外了。   贺敛让公关部总监进来。   徐青野指了指门外的位置, 示意自己先出去了。   公关部总监是和徐青野擦肩而过的, 徐青野走出去的时候显然没多想,只是像以往一样和她点头示意, 但公关部总监却明显停住了脚步, 在心里纠结了半天的措辞和称呼,最后见徐青野和之前也没有什么变化, 称呼没变, 但态度恭敬了许多:“徐秘书。”   徐青野就算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叶总作为公司的高层,并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和贺敛的关系。   不止是公司的其他员工, 就连她的态度似乎也变得有些微妙。   徐青野百思不得其解,回到自己的工位,想问黄梨,黄梨却不在。   一起不见的还有她桌上的茶杯。   徐青野起身去了隔壁的茶水间。   黄梨没接水, 而是靠在窗边打电话,因为她背对着门又说的投入, 并没有发现徐青野进来。   挂了电话回过身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嚯,青野你怎么来了不说话。”   黄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端起茶杯接水, 侧过脸问徐青野:“怎么这副表情, 又没吃成早饭?我让叶总晚半个小时过来, 但她就是那个急性子。”   “不过做公关的性子确实要急一点, 不然也来不及处理那些突发事件。”   徐青野:“正经事要紧, 再晚点可以直接去吃中饭。”   徐青野想了想还是问了句:“黄梨,我觉得今天大家对我的态度好像在不太一样,有些微妙,你说这是为什么?”   “你没看啊?”   “什么?”   “昨晚的新闻发布会啊。”   “没看,发布会都说了什么?”   黄梨心说难怪一早来看徐青野就始终一脸淡定,原来还什么事都不知道呢。   “是贺敛说了什么吗?关于我的?”   黄梨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那我建议你有空还是自己看看,里面有些内容我也不太好口述。”   “这样。”   徐青野虽然没看,但见黄梨这样子,也大概猜到了一些。   贺敛在发布会彻底公开了和自己的关系?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什么别的。   但花了这么多功夫的发布会,她的事大概只是一笔带过,她也没多想。   徐青野午饭后还真的抽空打开了那场发布会的录播,但看着下面两个小时的进度条时长又关上了,随手点了保存,她手头还摞着一堆的工作没完成,想着等下班回家的路上看看,到时候贺敛在,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贺敛还可以问问贺敛。   但事情一波接着一波的来。   这件事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   公关部上午预热的京鹤集团公告,午休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发布,短短的两个小时内,事情就扩散到全网,一直升级发酵到了傍晚。   秘书室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地接进来,整个集团都是此起彼伏的响铃声。   这种情况贺敛一般不会准时下班,有时候工作到后半夜都是常事,换做以往,徐青野总要陪他一起。   但今天贺敛让司机送她回去的时候,徐青野没拒绝。   徐青野:“你晚饭没吃,要不要让阿姨给你留出来一些?”   贺敛:“不用,你最近脸色不太好,上次的脚伤还没彻底痊愈吗?公司的事情这几天应该就可以处理好,你如果不舒服我让晴姐再来看看?你回去注意休息。”   “不用,我没事,上次留了晴姐的电话,有事我自己打给她就行。”   “嗯,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贺敛忙着工作,徐青野也不多留,只是没想到司机刚开车将他送回半山别墅,事情就以一种不可控的态势继续发展了起来。   这次连梁殊都惊动了,先是给她转发了一连串网上看来的消息,有一半都是关于徐青野身世的爆料,里面有几张,不仅有徐青野小时候参加演出的照片,甚至连福利院内部的照片都有。   梁殊刚跟着舞蹈老师跳了两个小时的爵士舞,出了舞蹈室累的气还没喘匀就一个电话打给了徐青野。   徐青野接了电话,就听见那边的梁殊气急败坏:“阿野!那群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这么变态!我要气死了!”   徐青野倒是平静,这事虽然在她们的意料之中,但也在情理之中。   这次贺敛的举动显然是想将那群人的势力连根拔起,而对方狗急跳墙,手上捏着什么样的料,到了这种时候自然都要放出来。   比起那些对于她身世的‘恶意揣测’,她更好奇的显然是福利院内部的那些照片是谁拍的,正规机构来拍照,总会带上自家的水印,老徐每次也都不会带人去梁殊和徐青野的房间拍,除非拍这照片的人是不请自来。   但因为事发突然,她们两个人一时间也都没什么头脑,等梁殊终于平复好自己的不悦,她想起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徐青野前几天的那份检查报告。   梁殊:“怎么样,到底中了没?”   徐青野还没来得及去拿,她看了眼时间,今天这个时间点大概是不行了。   “还不知道,我这两天就过去拿。”   梁殊看到网上的那些新闻也知道徐青野估计是抽不开身。   “行,对了,我出国的时间提前到后天,估计要出去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福利院的事我和楼宴之提了,他应该也会帮着处理。”   时间久了,徐青野自然知道梁殊和楼宴之更多的是利益交换关系,所以并不希望他们纠葛的过深。   徐青野面露忧色:“这样行吗?”   “没事,事情都涉及到福利院了,保不齐就连带着把我的身世都扒出来,我现在好歹也是楼宴之旗下的艺人,帮我一把对他也没什么坏处。”何况这个狗男人昨天又对他一阵索取,她这也算是适当的收点利息。   梁殊这么说,徐青野便没再多说什么:“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机场送你。”   “后天中午十一点,北城国际机场,你要是有空帮我回桔园拿一下我的相机,苗苗给我买了一个新的,我不大用得惯。”   “行。”   事情这么说定了,吃晚饭的时候徐青野还是没什么胃口,头昏昏沉沉耳朵,她想着她临从京鹤走之前贺敛的话,到底还是请了两天假。   她们秘书室请假都是和吴秘书请,她按流程走了请假手续,想着等贺敛回来再和他说也来得及。   但贺敛这晚却迟迟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天亮了,徐青野看见一旁仍然平整的床铺,下意识以为贺敛昨晚彻夜未归。   但等她站起来的时候,却看到了床边柜上摆放着骨瓷杯,里面还成着未喝完的水。   她光着脚跑出去,以为贺敛在,等环视了一圈却只看见家里的阿姨捧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粥放在了餐桌上。   “徐小姐您醒了,要现在吃早饭吗?我去把早餐都端上来。”   徐青野:“贺敛没回来吗?”   “先生吗?他凌晨匆匆赶回来了,四点左右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走了,小姐您不知道吗?”   不知道。   徐青野以为那只是一个梦,是梦里的贺敛给她递的一杯水,手覆在她额头上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又帮她盖了盖被子。   原来不是幻象,都是真的。   阿姨:“那先生可能是担心吵到您睡觉,您最近的脸色好像有些差,要不要再叫家庭医生过来看看,上次的伤还没痊愈吗?”   徐青野双手托着自己的脸,轻轻拍了拍,脸色不好的很明显吗?她其实都没怎么留意。   贺敛大概是看到了她的请假申请,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才回来的。   “没事,阿姨我一会儿出去一趟,午饭不用做了,晚饭想吃清淡点的。”   “行,那我准备准备,晚饭先生要回来吃吗?”   徐青野坐在餐椅上看着手机不停弹出来的有关京鹤的消息:“不用,他应该没时间回来吃晚饭。”   --   贺敛确实没有时间回来,因为这次的新闻几乎是他成为京鹤掌权人以后最大的公关危机。   各类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公众也逐渐开始对京鹤开始存疑。   贺敛对此的态度始终都是‘不破不立’,但一向保守的贺关岭显然也有些坐不住了,一清早就和贺敛通了三十几分钟的电话,完全没有了平时当甩手掌柜的做派。   楼醒拎着饭提着门走进来,忍不住抱怨:“我猜的果然没错,就是娱乐星期天放出来的消息,而且已经有人挖出来这件事是,当时周尔的婚礼确实邀请了这家,增加了不少这个新闻的可信度,怎么样,要不要现在我那边就联系周尔走流程起诉他们。”   “不急。”   “这时候还不急,什么时候才急,我说敛哥你也真坐得住。”   贺敛:“早上让你拷贝的视频都拷贝出来了吗?”   楼醒耸了耸肩:“不就是你这房间里监控的那点视频,放心吧,等我忙完手头这点事一帧一帧地去剪辑,保准把里面的方春来出现的每一个场景都剪出来。”   “嗯,辛苦了。”   “对了。”楼醒有些好奇地问:“昨晚你火急火燎地干什么去了?”   “回家。”   “那你一清早不到五点又赶回来做什么?”楼醒疑惑,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知道什么,却被贺敛一句话岔了过去。   贺敛:“你上次说这次的幕后推手还有谁?”   “啊,你说这个,就是在南方有茶厂那个小子,你见过,叫吴伟,他上次看上福利院领养出去的那个小姑娘,小学妹插了一脚坏了他的事,总之就是一个死变态,估计对小学妹怀恨在心吧,这次方春来找到他,他就把当时的一些照片都给了方春来,据说还讹了方春来一笔。”   “怎么样,要不要一块处理掉。”   “嗯,既然都送上门了,那就连窝端了。”   楼醒听见贺敛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大抵是悟了:“你昨晚不会是特意回去见小学妹的吧?”   “不就是请了两天假,至于这么紧张吗。”   贺敛一记冷眼扫过来,楼醒直接给嘴巴拉上了拉链:“至于至于。”   --   楼醒惦记着贺敛答应的一个月年假,最近这几天工作起来都任劳任怨。   贺敛这晚没再回半山,楼醒也就任劳任怨地蹲在监控室里剪视频。   毕竟涉及到一些私密的内容,这种时候他也不放心交给别人。   视频刷到了凌晨,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楼醒,在监控切到下一个画面的时候,突然精神了起来。   看着画面中熟悉的两个人,他下意识地把声音调高,只是这么听下来,他脸色都变了。   也顾不上别的,拿着拷下来的视频就冲到了贺敛的办公室。   “哥你快来看看这个!”   “什么。”   “你先别管了,你看了就知道了。”   画面中是两道贺敛最熟悉的声音,而背景就在这间办公室内,贺敛眼神微眯,不用楼醒再多说什么,已经开始专注地看着画面中两个人的交谈了。   只是观看的全程,贺敛始终都保持着极度的静默,连周围的气压都低了很多。   直到两个人走出了画面,徐青野又安静地坐回最初的那个位置,楼醒才终于敢出声。   “敛哥,贺叔叔他……找过小学妹。”   “嗯。”   “那周老师说的那个医院,又是什么?是上次我查到的那个医院吗?”   那家治疗精神疾病的医院,他们当时拿到医院的检查报告,都以为小学妹是为了这个事才坚定地离开贺敛。   原来不是吗?   贺敛几乎没有犹豫地拿起了车钥匙。   至于去哪里,不言而喻。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宽阔的马路上没有什么车辆,一辆豪车在马路上疾驰,很快就没了踪影。   --   北城市第七精神疗养院,院长办公室。   贺敛坐在主位上,本应该在家里休息的院长,接了电话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此时正立在一旁。   电脑里的视频正在循环播放,声音外放,里面多数时间都是威严男人的质问,偶尔会传来徐青野清丽声音不卑不亢的反驳,但每次到视频结束的时候,反驳的声音总是会弱上一些。   这也印证了,这场对话让徐青野对她与贺敛的这段感情产生了动摇。   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刚指向七点。   贺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院长却始终都没敢出声。   这家疗养院常年由京鹤资助,从院里大大小小的仪器设备,到各类扩建以及园区绿化,都是由京鹤拨款,而贺敛现在是这间疗养院最大的投资人。   过了良久。   贺敛才终于问:“她的病房在哪儿?”   院长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徐小姐住院时的房间就在住院部一楼,我带您过去,那里的环境很好,徐小姐很热爱生活,种了很多的花花草草,经常会有病人指定想住那个房间。”   贺敛没再说话,沉默的可怕,尤其是见到那间狭□□仄的病房,脸色更加阴沉。   院长擦了一把冷汗:“那个贺总,这种单间已经是院里最好的房间了。”   “好了,你出去吧。”   贺敛后来其实已经知晓徐青野消失的那一个月是在看病,却从来不知道她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墙上的涂料因为干燥时不时地脱落下墙皮,狭小的床铺靠着冰冷的墙壁,为了防止患者寻短见,屋子里的设施也都是最简陋的,落地窗前悬挂的窗帘上甚至还有几处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   贺敛在这个病房里坐了很久,久到阳光透过窗外拔高的野草照在他的身后,他才起身离开。   那种压抑的静谧,从病房延续到了半山别墅。   因为徐青野此时并不在别墅里。   “她呢?”贺敛问家里的阿姨。   阿姨:“先生是说徐小姐吗?她一早拎着行李箱去机场了,先生您不知道吗?”   “为什么去机场?什么时候走的?”   阿姨显然从没见过贺敛这种慌乱的样子,说话变得有些支支吾吾:“小姐她、她没说,就说是有事情,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了,先生您要不打电……”   阿姨的话还没说完,贺敛已经走了。   贺敛没有哪一刻比此时的心情还要紧张,他开车的手几乎是抖的,一遍一遍拨通着徐青野的电话,那边却始终都没人接听……   --   一个小时前,北城国际机场。   这是北城最大的一处机场,四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潮。   徐青野来机场的次数不多,找了很久才找到梁殊说的那个巨型LED大屏幕。   此时的贺敛就坐在那个屏幕下,带着墨镜口罩、扣着一顶不太符合气质的沙滩帽。   徐青野推着行李箱走过去:“怎么捂得这么严实?”   梁殊摘下墨镜往下拉了拉帽檐:“这不是最近也小有名气了,怎么样,我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她一清早都出来了,才发现自己忘了放酒店装衣服的那个行李箱,再赶回去拿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找徐青野江湖救急。   徐青野拍了拍行李箱:“按照那边的气候,给你拿了四身我衣服,内衣都是干净没穿过的,还有一些洗漱用品,还有这个。”   徐青野从包里拿出了给梁殊的相机:“你的宝贝。”   梁殊看见那个相机尤其亲切:“嗯,是宝贝,不过没有你宝贝。”   “苗苗呢?怎么不在。”   梁殊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咖啡店:“去帮我买咖啡了,你要不要来一杯,我给她打电话。”   徐青野耸了耸肩:“可能近期不能再喝咖啡了。”   梁殊几乎不过脑子地问:“为什么?”   但前脚刚问完,后面就直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人直接弯下腰,凑到了徐青野小腹的位置:“是不是真有了啊?是不是啊?阿野你快说啊。”   “是。”徐青野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一路上已经被捏皱的单子。   梁殊:“真的吗?真的是啊,你怎么还是这么淡定啊,阿野我不行我,我觉得我不太会呼吸了。”   她大概只是看着淡定,现在手脚还都紧张的有些发凉。   来机场之前,她先去了趟医院,看到化验单的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耳鸣了,后来她几乎是集中了自己全部的精神,才把车开来机场的。   梁殊大抵是情绪真的很激动,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眼睛都哭肿了,徐青野只能坐下来安慰她。   “好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阿野,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幸福的,我就知道。”   “嗯,会的。”   梁殊吸了吸鼻子:“那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贺敛不是说要娶你的吗?视频我都保存下来了,我可等着呢。”   “什么娶我?”   “发布会啊,喏……这里在循环播放的不就是。”   机场吵闹不休,徐青野始终都没听到那视频的声音,自然也没留意到LED大屏此时播放着的是那晚的发布会。   徐青野仰头看去。   坐在最中间席位的是贺敛。   此时记者正在提问:“作为京鹤这一代的接班人,外面许多媒体都很关心贺先生的婚恋情况,不知道贺先生可否对您的几段恋情做出回应。”銥嬅   贺敛淡定地问:“哪几段?”   记者显然并不想得罪人,所以模糊了提问的内容,此刻为了热点心一横,把问题补全:“您和当红女星沈周思、与首席芭蕾舞演员韩棠以及福利院出身的孤女……”   贺敛打断了她的话:“只有一段,不是孤女,是我未婚妻,还有什么问题。”   记者已经紧张的不行,但还是咬牙问了句:“与孤……与没有身世背景的徐小姐结合,贺先生是否会对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感到担忧。”   贺敛沉默后,却笑了:“嗯,曾经担忧过,担忧她会因为你们这些人的偏见,放弃我……”   那个LED屏是全天24小时循环播放的。   徐青野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梁殊走了,周围的人也都又换成了新的面孔,她依旧站在那里。   她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一刻那么想见到贺敛。   她想贺敛如果在,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拥抱他,亲吻他。   但事实上,当她转过身,看到贺敛真的站在她身后的时候,她甚至只能僵在原地看着他。   心中预想的场景就在眼前,主动的人却变成了贺敛。   贺敛风尘仆仆地走向她,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贺敛的眼睛好像红了,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她们在拥抱了很久很久,久到徐青野以为贺敛不会松开她了。   “阿野。”   “嗯。”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爱你。”   “嗯,我也是。”   “还走吗?”   “走去哪里?”   徐青野人从贺敛的怀里抽出身,才发现贺敛大抵是误会了,以为她拖着行李来机场就是要离开。   贺敛那么严谨的人,却完全不记得她连护照都没有。   她有些想笑,可是却莫名地掉了两滴眼泪。   贺敛想帮她擦,她却后退了一步,她的动作也时刻波动着贺敛的情绪。   她知道他在专注地看她。   徐青野突然变得有些郑重,她看向贺敛问:“我大概走不掉了,贺敛,你说我是你未婚妻,那你愿意给我一个家吗?给我和我们的孩子一个家。”   贺敛显然对她所说的内容有些困惑,直到她拿出了那张化验单。   这天大概是徐青野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贺敛有如此多,又如此复杂的情绪。   但无疑其中最多的是喜悦,发自内心的喜悦。   在贺敛不顾周围人的眼色,直接从怀里拿出早已注备好的钻戒单膝跪在她面前的时候。   徐青野就知道,这场关于爱情的围剿游戏,她输的彻底。   但她很庆幸自己退场后又不顾一切地回到他身边。   因为她相信,只要贺敛在,属于她的那些枯草,终将有一天会化作绿洲。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后面会连载一些番外~   下一本开《哑剧》(梁殊&楼宴之);《人间有朝暮》(先婚后爱);感兴趣地宝子们可以点个收藏支持一下~爱你们!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